陈映梨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见过江定叫她胖梨,这个他无聊时随口起的外号,他生气不生气的时候都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
总是那么的冷淡,很少会像现在放软语气。
陈映梨抬起眼睫,盯着男人幽沉漆黑的目光,四目相对,镇定自若。
她不知道江定这么执着于让她去看医生是为了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就想让她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从她前几次短暂的梦境里,陈映梨确实得以窥见正值年少时期他们谈恋爱时是什么模样,像夏日里的骄阳,炙热的,但浓烈阳光也会灼烧到彼此。
她和他的青春好像是苦菊味。
并不值得回味。
“看什么医生”
“能治好失忆症的医生。”
“为什么一定要治好”陈映梨的手腕被扣在冰冷的墙壁上,男人用了太大的劲,她的手有点疼,“我没觉得失忆对我的生活有任何不好的影响。”
江定却不这么认为,他很固执,“你就一点都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吗”
“不想。”
陈映梨挣开手腕,冷冷看着他说“你现在三番五次的纠缠,是不是后悔了”
她知道江定心高气傲,故意拿这种话来激怒他,最好能把他气的再也不要过来。
江定垂首沉默了很久,男人慢慢抬起苍白好看的脸,眼睛里是浓重的沉郁之色,他的声音很嘶哑,都有些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他那么坦然就承认了下来,“是啊。”
男人轻轻扯起嘴角,他冷嘲热讽时就喜欢这样笑,只是这次嘲讽的变成了他自己,自然垂落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他的态度有点嚣张“我后悔了,怎么样”
这几个原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
尚未艰难到打死也说不出来。
他早就后悔了。
陈映梨听见这几个字没有欢喜,反倒有些怔愣,印象里江定一直就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生下来就是最漂亮的,众星捧月般长大,自小就是被供起来的天之骄子。
她刚到江家时,这位骄傲的少爷,就是拿鼻子看人的。
哪怕他父亲用尽手段逼他也没有让他低过头,傲骨天成。
她原本以为江定又会冷嘲热讽叫她不要做梦。
江定在她发愣的空隙里,伸手抱住了她的身体,他抱人的姿势很用力,下巴埋在她的颈窝,嗅了嗅她身上甜腻的香气,拢在她腰间的手指忍不住用力了几分,他哑着声音说“陈映梨,我们和好吧。”
“我没有那么多钱包养你。”
“一天十亿我也确实拿不出来,你别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我。”
“但是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过的很差。”
他们结婚后可能是常常吵架,说不上多恩爱。
但那个时候,他在金钱上也没有亏待她。
陈映梨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对江定说的这些话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她轻轻叹息了几声,这位大少爷连求和的话都说得这么不情不愿,“江定,你不是喜欢我。”
她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江定这个人的,她表现的很从容,“你只是少了个追着你跑的人,不习惯了而已。”
不是爱。
不是刻骨铭心的喜欢。
陈映梨始终都认为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让她难过的。
她做的那几个梦,梦里面十几岁的自己,和江定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快乐,眉梢眼尾处绽放着耀眼的光华,但她也能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和惆怅。
哪怕彼时她天真好骗,有没有足够赤忱的爱,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得到。
江定不认可这种说辞,但他今天已经说不出更卑微更低声下气的话。
陈映离推开了他的怀抱,“我累了要休息,你不要挡着我的家门。”
江定直勾勾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刚才跟着她一起上电梯的季樾,又怕季樾临时杀个回马枪,他不放心。
江定是决计接受不了陈映梨现在已经和季樾同居了的这件事。
“我也累了。”
“”
“请我进去坐坐。”
陈映梨没好气道“你累了就回你自己家。”
江定掀起眼睫,“哪来的家不是早就被你卖了”
陈映梨“”
说起这个,江定又忍不住扫了她两眼,恢复平时说话的腔调,“一千七百万你就卖了,真出息。”
那房子地段很好,小区绿化安保都是顶级的物业公司。
他当年买下来的时候花了将近一千万。
这么些年过去应该长了一倍不止。
陈映梨不想理他,拿着钥匙开了门。
江定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厚着脸皮挤进了她新租的这间房子,目光冷冷瞥了眼玄关处的鞋柜,看见了一双陌生的男士拖鞋,原本就结了寒霜的眼眸顿时变得更冷,像刀子剜了过去,恨得不行。
陈映梨看见他杵在玄关处,死死皱着眉,满脸的不高兴。
她什么都没问,江定这个人一天里有二十三个小时半是不高兴的。
江定站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管他,“我没鞋子穿。”
陈映梨放下行李,还是没理他。
江定弯腰拿起那双男士拖鞋,正准备换上但一想到这是她情夫的鞋子,就恨的咬牙切齿,他眼睛都没抬,直接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你的拖鞋呢”
“我的拖鞋你穿不了。”
“算了。”江定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他的目光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审视几圈,除开那双拖鞋之外好像没看见男人的生活痕迹。
江定张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看来你的金主对你也不怎么样”几个字涌到了嘴边,江定硬生生憋了回去,心里清楚这句话说出来他会立刻马上被陈映梨扫地出门。
陈映梨抬手看了眼钟表,她坐在沙发上,没好气看着对面已经把她家当成自己家的男人,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江定打定主意最少要在这间屋子里赖上半个小时,若是季樾今晚敢过来,就寻他的晦气。
他架着腿,“你那个金主怎么见着我就跑”
冷笑了声,江定又说“也知道他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心虚了。”
陈映梨感觉江定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应该去当演员而是改行当编剧,她很不喜欢江定出口诋毁她的邻居,“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
江定本来还没觉得怎么了,听见她维护起季樾那个老东西,火不打一处来,“老男人还怕我骂”
他抬眸瞧了眼陈映梨,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缓了缓气息,勉强收敛几分戾气,“你现在是失忆了所以被他蒙骗,你不喜欢成熟心机狗,等你以后什么都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
陈映梨已经快被这个人烦死了。
江定不是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以前是他不想看,如今瞥见少女的不耐,不情不愿夹起尾巴做人,总算是收了声。
他临走前又看了眼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寒酸。
还是寒酸。
卖房子的钱也不知道对自己好点。
以前花钱那么潇洒,限量包名牌表定制款项链,各大品牌的时装秀还有古董珠宝的拍卖会,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陈映梨送走江定这尊瘟神后才去浴室美滋滋泡了个澡,疲倦的身体没入舒缓的温水里,玫瑰精油的花香味道甜的刚刚好。
她在水里泡的快要睡着了。
眯了几分钟悠悠转醒,穿好睡袍光着脚走出浴室。
少女的长发半干未干,发梢湿漉漉滴着水珠,她用毛巾将头发擦了擦,随后就走到客厅,找了半天的手机也没找到。
不会是江定那个狗东西偷了她的手机吧
陈映梨认真想了想,又觉得江定应该不至于做这么跌份的事情。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手机可能是落在季樾的车里了。
季樾并没有忘记带房门钥匙,何况门前也有指纹密码锁。他只不过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若是让江定看见他进了隔壁的家门,先前的误会就不攻自破。
季樾不打算让他如愿,江定气急败坏骂他一把年纪不要脸包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些哈,落在他耳朵里还挺舒心。
就让他以为陈映梨是他的家养金丝雀好了。
季樾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无意间发现副驾驶上的手机,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陈映梨的手机,外面是个很幼稚的手机壳代表月亮消灭你。
男人捏着手机把玩片刻,车里光线昏暗,他眼中的神色难以辨清,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随即将手机放回了原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上楼之后,也没有去敲陈映梨的房门,似乎是想据为己有,不打算提醒她的手机在自己这里。
果然,晚上八点钟。
小姑娘满脸尴尬主动敲响了他的房门,她刚洗完澡,脸上像被水蒸气熏出醉醺醺的酒意,柔软的耳朵根看着都是粉红色,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机好像落在你车上了,你刚才下去拿手机的时候看见了吗”
季樾有些愕然,随后很愧疚的同她说道“抱歉,我没注意到。”
小姑娘无意识咬着下唇,模样很苦恼。
季樾已经换上了睡衣睡裤,比穿衬衫时多出些许闲适和柔软,平易近人的气质就像她身边的邻家哥哥。
陈映梨咬咬牙,麻烦过他的事情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了,“你能陪我去车里找找吗”
季樾很好说话“好的。”
陈映梨松了口气,“谢谢,季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也就江定那张破嘴,才会张口闭口骂他是心机深手段毒的老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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