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印雪进杨家内院后三分钟不到,他又出现在了墙头上。
“步九照。”
他这回既不叫步九照“阿九”,也不叫他“步先生”,而是连名带姓叫着守在墙边男人。
步九照闻声抬起头,就看见了青年雪色身影。
下一瞬,青年便他方向俯身倒下,步九照看谢印雪就要从墙头掉下来了,完全没有伸手要去接住青年意思,还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就担心谢印雪落下时会碰到他衣角。
可谢印雪见状却是勾起唇角,像是早预料他会这么做一般。
他伸开双臂纵身扑到步九照背上,箍住男人脖颈,在步九照耳畔低语“杨家兄弟追来了,快跑。”
“快跑”步九照站在原地不动,“那你不从我身上下来”
谢印雪大言不惭“身体不好,跑不动。”
“”
“记得帮我拎一下鞋子。”
步九照“”
拎鞋子是不可能,步九照不一个背摔把谢印雪从他身上扔下来,就已经是很给人面子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谢印雪哪来胆子敢对他这样颐气指使还不是第一次如此做。
“步九照。”
偏偏青年却如同已经放弃了在他面前所有儒雅温柔伪装,直呼他姓名“再不跑杨家兄弟就真追上来了。”
步九照向来说不过谢印雪,他也听到了身后追来脚步声,于是深吸一口气背着青年往小巷子里奔去。
他仍似乎不甘心,却只能将怒意泄愤到其他人身上“你那傻子干儿子和其他废物们呢他们不是说会拖住杨家兄弟吗”
“不知道呀。”谢印雪柔顺地伏在他脊背上,声音和他体重一样轻飘飘,“我进去后才和杨若兰说了没两句话,杨家兄弟就冲进来了,我只能翻窗逃走。”
两人跑出去后没多远,就和从另外一条路上逃来众参与者们汇合了。
步九照皱眉询问为首路陵“你们怎么回事”
“操,失算了”路陵边跑边喘,还骂了句脏话,“我们没想到薛家会派人守在杨家这边,而且我们才敲开门,一句话都还来得及说,他们就拿着棍子要揍人了,我还被打了一棍子”
路陵指着自己左额肿包怒道“都他妈对称了”
昨天他翻墙被杨若明用石头打中右额,今天又被薛家人用棍子打了左额,现下两边都肿起了青紫色大鼓包,顶在头上跟犄角似。
谢印雪从步九照背上抬起面庞,瞥了一眼路陵脑袋,目光又往后移,张唇缓缓“你们确定追你们是薛家人”
“我看到他们穿着薛家家奴服装啊。”
路陵说着扭头朝他后方看了一眼,谁知就是这一眼,却叫路陵惊得说不出话。
因为追在他们身后根本不是什么薛家家奴,而是一群披麻戴孝,身穿丧服,浑身青白肿胀,眼珠诡黑“人”。他们扛着一具写着“奠”字大棺材,脸上满是凄哀神色,每走一步就洒一次纸钱,步履看似缓慢,却极其快速地朝众人逼近。
路陵还未回过神来,他就看见跟在他身后逃跑许璐面上露出了更加惊惧骇然表情。
下一瞬,其他人也跟着许璐渐渐慢下脚步。
双目难以置信睁大,死死盯着前方,像是看了什么极为恐怖一幕。
“那、那个女人”
许璐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路陵身后道“就是昨晚我见到新娘。”
路陵闻言再次转身,便看到步九照谢印雪前方正面来了一支扛着喜轿迎亲队伍,队伍中每个轿夫都穿着红得阴森血衣,双颊打着喜庆腮红,唇角夸张上扬,眼神呆滞阴鸷,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纸人一样诡异。一个盖着红盖头新娘则坐在喜轿上,双手交握置于身前,众人看不到她面容,却能看到她异常刺目鲜红指甲,新娘露出红袖周围皮肤更像是上了层殓妆般惨白,根本就不是活人所能拥有肤色。
一红一白两支队伍逐步靠近众人,将大家夹在一条笔直路上,周围高竖黄色土墙使他们无路可逃,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红白鬼怪困住。
“这是什么情况”廖鑫阳被吓得几乎丢了魂,惊惶失措奔溃道,“我们怎么办啊”
柳不花告诉他“我们撞上红白煞了。”
廖鑫阳听不懂什么是红白煞,却还记得柳不花昨晚掏出黄符丝毫不惧鬼新娘胆气,立马冲到他身边抱住他胳膊“柳哥符呢,你符呢”
柳不花在袖袋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出来后不好意思道“诶我好像就带了一张,昨晚用掉了。”
廖鑫阳闻言登时面露绝望,柳不花却又告诉他“不过不用担心,我干爹在这。”
结果柳不花抬眸看向伏在步九照背上谢印雪后却蓦地怔住了“干爹,你怎么”
黎弘跟着柳不花一块看向谢印雪后愣了瞬“步先生,你受伤了吗”
步九照背着谢印雪,一直看不到谢印雪正脸,此刻瞧见黎弘和柳不花担忧神色后,他眉头几不可见皱了下,然后握住谢印雪箍在他脖颈上手腕,将他拖到自己身前。
“轻点,好疼。”
青年蹙眉揉着手腕,目光含着责备睨了他一眼。
“你攻击nc了”步九照冷嗤一声,钳着谢印雪下巴,用拇指揩去他唇角血迹挑眉道,“杨家兄弟”
除了这个理由,步九照想不到谢印雪怎么会在翻进内院短短几分钟内受这么重伤。
谢印雪咳了两声,唇角又渗出些殷血,叹息道“我只是想打晕他们,好问杨若兰一些话。”
路陵打断他们两人交谈,急切道“别管杨若兰了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啊”
路陵参与过那么多次副本,但面对这种灵异背景他却是完全束手无策,因为他根本不熟悉各种民俗忌讳,不然也不会选择和大家合作。
“所有人往墙角靠,不要碰到它们,等它们走过去就行。”
谢印雪说完便再次用双手箍住步九照脖颈。
青年手指冰冷如雪,身体也像是没有温度似,步九照很不喜欢这种寒冷感觉,他刚想把谢印雪推开,却见青年仰头朝他靠近,沾有血迹艳色唇瓣张合着,声音是难得柔顺温软“阿九,劳烦你扶我去下墙边吧。”
步九照嗅着谢印雪身上清冽如梨花香气,竟也鬼使神差地听了他话,怀抱青年将他带去了墙边贴墙而站。
其他人同样依言照做,柳不花、黎弘、应伊水、路陵、谢印雪还有步九照六人就近靠着右边人站定,剩下七人便站去了左边。
他们每个人都竭力将自己与墙壁相贴,避免自己与红白队伍中鬼怪相触。
李露茗、段颖、虞沁雯三个女生更是闭上了双目,不敢直面这些煞鬼眼睛,其他人就算没闭眼,也都是垂着眼睫盯着自己脚面,就怕不小心对上哪个煞鬼视线后就会被抓交替。
唯独谢印雪抬着黑眸,目光在它们身上来回逡巡。
此时两支队伍已经正面撞上了。
说来也怪,两支队伍看似都是冲他们而来,可谢印雪越瞧却越觉得两支队伍对他们根本不感兴趣,它们是冲着彼此去。
在民间传统习俗中,红、白二事相冲,倘若一条街上两事相撞,那也是红事让白事,但在这场红白撞煞中,红煞队伍却没有分毫避让白煞队伍意思。
喜轿中嫁衣女鬼更是跃出娇子,跳到了黑棺之上,脚踩棺椁这一举措使得抬棺丧服鬼们脸上神情更是凄哀,眼眶中开始流出鲜红血泪,嘴巴大张宛如在撕心裂肺哭嚎一般,可旁人却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啊”
反倒是一个女生惨叫划破了周遭寂静。
李露茗和虞沁雯听到这声叫喊蓦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段颖不知何时滚到了路中央,被红白煞鬼们围在中央。
然而段颖脸上没有惧色,她只是怔忡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绝望、疑惑,而交织着这些复杂情绪视线,最终落在了徐琛身上。
从头至尾都没有闭过眼睛谢印雪自然清楚段颖为什么要这样看徐琛她会滚到路中央,是因为徐琛推了她。
“阿颖”
李露茗和虞沁雯朝段颖伸出手,不管不顾就要冲进红白煞鬼中拉她出来。
只听“哐”一声巨响,被嫁衣女鬼踩在脚下棺材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重量般砸在地上,棺材在猛烈撞击下散开,所有红白煞鬼也随之消失,最终只剩下棺材中双颊淌着血泪尸体还停摆在路中央。
李露茗和虞沁雯抱着段颖,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一幕。
谢印雪赤足缓缓走到尸体旁边,盯着他看了须臾后开口道“长得还挺俊。”
“有多俊”柳不花闻言离开墙角也走到了尸体边上,瞅了眼后咦道,“确实挺俊。”
躺在地上尸体五官端正,清俊秀气,是个二十五岁年轻青年。
他明明是从白煞鬼抬棺材中滚出,可身上却穿着艳红喜服,脸上更是绘着遮掩死气殓妆,只可惜他双颊淌着血泪完全破坏了殓妆伪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具早已断气死去尸体。
谢印雪上前用手指碰了碰男尸血泪,意外发现这些血液还未凝固。
原本只有他们十几个参与者存在小路忽地来了不少村民,好像是听到棺材砸地声响过来。他们看清地上尸体面容后都瞪大了眼睛,纷纷议论道
“诶,这不是薛盛吗”
“他怎么在这”
“薛家人把他放过来”
这些村民脸上全是震惊神色,但他们惊讶好像不是薛盛已经死了这件事,而是他尸体居然会出现在这么个小巷子里。
“小少爷在那”
几分钟后,手持木棍薛家家仆也赶到了。
路陵看到他们就觉得自己额头伤隐隐作痛“刚刚就是他们打我。”
柳不花也给路陵做证“对,在杨家敲门后过来给我们开门就是他们。”
“他们会不会觉得”黎弘望着地上薛盛尸体,欲言又止道,“是我们偷了薛盛尸体”
路陵沉默了两秒,然后道“快跑吧。”
他不想再被打一棍子了,于是路陵丢下这句话后头一个开溜。
步九照闻言侧眸看向自己身旁,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侧谢印雪不知何时也跑了,他转身望去,只能看见青年拉着柳不花绝尘而去雪色背影。
谢印雪和柳不花是朝广场戏台那边逃跑。
他们俩跑得飞快,所以他们到那时,其他人都还没到除了步九照。
步九照到比他们俩还早,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闵元丹监督他们排练摇摇椅上,脸上表情乍一看貌似比闵扒皮剥削辱骂他们时看上去还要歹毒。
他望着健步如飞跑回戏台谢印雪,冷笑道“这叫身体不好”
待他看到青年脚上新套一双白鞋更是来气,指着白鞋和梨花镯翻第一日吃村席时旧账,寒声问“一天换两双鞋,还戴着金镯子,这叫家境贫寒”
面对步九照质问谢印雪不慌不乱,也弯唇笑道“因为我金币全都给你了呀,哪里还有什么钱不叫家境贫寒又叫什么”
如果说谢印雪之前唤步九照那声“阿九”还有别理由可以解释,那么他现在这句话,则完全没有任何辩驳余地,等同于直接挑明地告诉步九照他又认出他了。
步九照似是怒极反笑,唇畔笑容越来越深。
黎弘掀开幕布跑进后台看到这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步先生,你怎么坐在这我还以为是闵元丹回来了。”
在黎弘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跑回戏台幕后在这里躲着。
“好了,现在不用再怀疑什么了。”路陵喘匀气后摊手道,“薛盛就是死了,尸体我们都看见了。薛老爷子同意杨若兰嫁进薛家,是为了给薛盛办冥婚。”
说完路陵就看见谢印雪,问他“谢印雪,杨若兰那边呢,你今天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
谢印雪给自己找了把扶手椅坐下,然后才启唇缓声说“我见到她时,她哭很伤心。”
诚如翻墙前谢印雪和步九照说那些话一样,他自墙头跃进内院,左手边正对就是杨若兰房间,恰好门还没合紧,谢印雪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彼时,杨若兰正伏在木桌上啜泣,听见门被打开动静后才抬起红肿双目望向谢印雪,慌张道“你是谁”
谢印雪想着自己在这个副本中身份,如实道“我是金元宝剧团人。”
杨若兰又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这次谢印雪没有回答她问题,反问她道“你知道薛盛可能已经死了吗薛老爷子同意你嫁进薛家,是为了让你和薛盛冥婚。”
听到“薛盛死了”四个字时,杨若兰瞳孔缩了缩,剧烈地震颤着,已经止住泪水再次汹涌滚出眼眶,成线般不断坠下,哭得不能自抑。
纵然知道杨若兰应该只是副本里一个nc,不是真人,可谢印雪听着她声声泣血般哭泣,仍然能够感受到她哭声中痛苦、憾恨和悲哀。
谢印雪走到杨若兰身前,半蹲下望着她,声音很轻“再过四天,我们剧团就要乘船离开丰年寨了,如果你不愿意冥婚,那天我们离开时可以带上你。”
冥婚这种事有违人伦。
谢印雪虽然只参与过两个副本,可是他注意到前两个副本中,游戏主旨都是要他们团结友爱,而不是自相残杀,其提倡全都是些积极向上精神,所以谢印雪就猜测,在这个副本中,所谓“救姻缘”应该就是破坏掉冥婚,带杨若兰离开这座丰年寨才对。
然而听了他话,杨若兰却泣不成声,哭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阿盛已经走了,他走那天,还下着雨,他最讨厌雨天了我全都知道”
当时谢印雪还没见到薛盛尸体,他虽然说着“薛盛死了”,用却不是肯定语气,因为他也不敢断定薛盛真已经去世了。
谁料杨若兰却如此肯定告诉他薛盛确死了。
甚至薛盛死那一日,她还可能守候在薛盛身边,亲眼看着自己挚爱断气。
闻言,谢印雪便怔住了。
“我不要走”
“你是金元宝剧团人对吧”
杨若兰却在他怔神间从椅子上起来,弯膝跪在谢印雪面前,给他磕头道“我要和阿盛成亲,我要和他在一起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把后天开始戏唱好,我和阿盛能不能在一起,就全看你们了”
“等等”
应伊水闻言打断谢印雪叙述,眼中满是困惑“谢先生,你是说,杨若兰求着我们帮她完成冥婚”
谢印雪轻轻点头“对。”
“她、她是不是伤心过度疯了啊”廖鑫阳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冥婚是要死人啊,她不怕死吗”
冥婚不会有活人。
一般来说,冥婚中新郎和新娘都会是尸体。
如果一方没死,那么在婚礼结束后,没死那一方也会被杀死,与死去一方共同埋入墓穴。
这种陋俗屡禁不止,有些丧心病狂人甚至会在高额“买尸钱”引诱下故意杀人,尸体卖给买尸那户人家,帮助其完成冥婚。
“你听说过一个词吗叫殉情。”许璐告诉廖鑫阳,“或许杨若兰就是因为太爱薛盛了,所以才想和他冥婚殉情。”
“我不信。”虞沁雯站出来反驳道,“或许是有人强迫她呢杨家兄弟不就一直把她关在房间里吗还不让我们见她,你们不觉得这点很奇怪吗”
“我知道心爱人死了,活下来人会很伤心。”黎弘也说,“但我也相信,薛盛如果还活着,他肯定不会希望杨若兰殉情随他而去。”
“可是杨若兰就想完成冥婚,如果我们不帮她,那我们就无法通关这个副本。”
说这句话人是徐琛,他还继续道“之前我就说了万一杨若兰早就知道薛盛病要死了,却还是愿意嫁给他呢现在谢印雪见了杨若兰后也说她是自愿冥婚。那我们还有什么好纠结老老实实唱完戏,等四天后乘船离开丰年寨不就行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