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乌柳正拿着册子一一清点着嫁妆,时不时提点几句。
“内务府新送来的缎子呢可得挑些颜色靓丽的”
“别忘了珍珠,还有单子上的药材也得挑些好的带上。”
“”
常慧听着上上下下搬动东西的声音,也静不下心来做闲事,唤来稍微悠闲一些的乌絮,问道:“公主的嫁衣可做好了”
乌絮点头道:“回禀主子,已经做好了,可是要奴婢去取来”
常慧道:“让人去取来让纯禧试试尺寸合不合身。”
其实古人是有女子自己做嫁衣的传统,但纯禧不擅女工,常慧想着让她自己绣个盖头也行,谁知晓这绣了两日,单是只鸳鸯就把人给难住了。
那鸳鸯绣得比山鸡还不如,光秃秃的没根毛,实在是拿不出手,只得全权交给绣娘了。
去蒙古的路途遥远,纵使常慧想给纯禧将东西备齐全些,也得考虑马车能不能带上的问题。
钦天监挑选好的吉日临近,从科尔沁赶来的迎亲队伍也一路风尘仆仆抵达了京城。
哲布此行亲自来迎亲,常慧倒是有些意外,对方抵达京城后,先是进宫去康熙请安,接着就携礼到了咸福宫。
宫人进来通传时,常慧正在书房整理着书架,听到哲布莱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问乌柳:“纯禧呢”
乌柳:“回禀主子,公主半个时辰前就拿着马鞭去校场了。”
常慧扶了扶额,忙道:“派个腿脚麻利的,赶紧去把纯禧叫回来。”
那哲布来了,她总不能真学电视剧里那套,什么也不做,只端着茶让两人干瞪眼,你说这聊天吧,若纯禧是个小子,未来儿媳妇过来她还能同对方聊聊衣裳,聊聊首饰。
但这来的是女婿,她总不能跟人尬聊刀光剑影吧
常慧惆怅归惆怅,但还是让人将哲布迎进来先好茶招待着,自己转身去换了身比较正式的打扮。
这边纯禧得了消息便往回赶,回宫后将马鞭交给侍女,风风火火往正点去。
这一进去,就瞧见殿内伺候的宫人各自轻埋头盯着脚尖,哲布正襟危坐在下首,背挺得板直,端茶的动作略带几分生硬,脸上神情专注,表情甚是严肃正经。
再看常慧稳坐上座,动作优雅地喝着茶水,下巴微微昂起,瞧着极其不好惹,更抢眼的是,她着了身贵妃吉服,连钿头和护甲都戴了。
纯禧欲言又止:“”
常慧余光瞧见她,宛若看到救星,连忙抬手招呼她:“纯禧回来了乌柳,给公主看茶”
这贵妃钿头有好几斤重,花里胡哨的金银玉饰坠了一大堆,她脖子都快压断了
纯禧上前,面露迟疑地问:“额吉,宫中是有儿臣不知道的什么典礼吗”
“咳咳”
常慧伸手去掩嘴,却险些让护甲戳到嘴,她又匆忙挪开手,故作镇定地捋了捋袖子,说道:“内务府新制的吉服,我正好试来瞧瞧合不合身,你既然回来了,这儿便交给你了,我且去换身衣裳。”
说完,常慧手放到两侧,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有些重的吉服,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走去。
她穿过里间一进卧房,肩膀就耸拉着垮下来,就这么往贵妃榻上一瘫,哀嚎道:“乌柳,快帮我拆了这钿头”
乌柳走过来替她摘钿头,嘴上念叨着:“主子也不听奴婢劝,比起这重重的钿头,多戴着珠钗步摇,再坠上流苏坠子,气势瞧着也是足够的,何故白白受这罪。”
常慧仿佛一条被榨干的咸鱼,举着白旗动也不动,“不戴了,随便换一身吧。”
乌柳好笑地摇摇头,拿着钿头下去,给她重新挑了些颜色稳重的翡翠和宝石头面。
常慧迅速换了身清爽的打扮,翡翠将人衬托得极为贵气,她这些年未曾忧愁过什么,又加上没有生养过自己的孩子,即便穿了深色衣裳,样貌瞧着也不像三十岁。
哲布许是觉得尴尬,见常慧出来后,没过多久就请辞放下礼品离开了。
常慧瞧着那堆珍贵极品,对纯禧莞尔一笑道:“瞧着也不似什么大恶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去了科尔沁,不论如何万事还是以自己为先。”
一说到这事,纯禧就有要抽抽噎噎掉眼泪的架势,“儿臣知晓。”
小哭包长大了,就变成了大哭包。
常慧似幼时那般捏了捏纯禧的脸,温声道:“没甚好伤心的,就当是出去走了一圈,待过些日子皇上给哲布个闲职,你再同他回京中住便是。”
说是闲职,但到底是踏进京城了,于哲布而言也算是变相升职。
纯禧神色黯然,“可到时候,儿臣也不能时常进宫看额吉了。”
宫中历来规矩多,也不是想进宫便进宫。
常慧戏谑地看着她:“等成了亲,你有额驸在身边,无事总见我做什么,我可当不得那煞风景之人。”
纯禧伸手搂住她,将脸埋在常慧肩颈处,闷声道:“额吉要是能住在宫外就好了。”
常慧张张嘴又收敛住,伸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背脊,她若是能住在宫外,那得是等康熙死了。
不论如何千万般不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时间飞逝,指针还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纯禧出嫁这日。
这是自康熙登基后,膝下第一位扶蒙的公主,所嫁非郡王、亲王之列,只是个小小的台吉,宫中上下还有不少人暗地里偷偷猜测过纯禧是不是不受宠。
直到纯禧成亲那日,添妆摆到了咸福宫外,宫中上下质疑的心思才彻底被敲散。
除了公主本该有的嫁妆,常慧将这些年攒的东西拿了不少去,恭亲王府也添了些,最后就是慈宁宫,太皇太后生前留给纯禧的,再加上皇太后给纯禧添的,这些加起来,早已超过了固伦公主嫁妆规格。
嫁妆实在太多,往科尔沁带也属实有些折腾,常慧想着反正日后纯禧要回京中,就让人挑了宅邸,将一些大物件存放在宅邸中,也免得折腾。
这日常慧也起得早,换了身颜色瞧着喜庆吉祥的衣裳和装扮,纯禧也早早被嬷嬷从被窝里挖出来,沐浴更衣上妆。
上妆时,那嬷嬷拿着粉蘸了厚厚一层就要往纯禧脸上抹,常慧看着眼角直抽,连忙呵住嬷嬷,接过东西来替纯禧化妆。
这些嬷嬷都想着摸得白白的,再打上两圈腮红,但近看全是粉脂,瞧着都让人害怕。
她虽然不是专业化妆师,但也懂得天然去雕饰这个词,相比起精致浓重的妆容带给人的惊艳,淡妆衬托出天然美才更容易使人心动。
纯禧底子不差,常慧替她描了眉,又涂了层自己做的口脂,左右端详后,让人去拿小木棍用火烧了烧,给纯禧稍微卷了下睫毛。
收拾好后,嬷嬷掐着点给她递了梳子,常慧接过梳子,抚着纯禧满头青丝,慢慢从头往下梳。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银笋尽标齐。
她不强求纯禧日后一定能儿孙满地,只希望她身体健康,无病无痛无忧。
待常慧说完最后一句祝词,边上的嬷嬷乐呵着接过话茬,张嘴又是好一通祝福,这梳头礼为“上头”,原本是由六全之人来行,但纯禧不肯,只想让常慧来梳这几下,再由她来念这几句简单的祝词。
待上头过后,就由嬷嬷替纯禧盘发,戴上凤冠首饰,最后就只剩下盖头了。
这时,乌柳掀开珠帘走进来,低声道:“主子,吉时快到了。”
常慧满意地瞧着纯禧,点点头吩咐道:“把盖头拿来吧。”
纯禧当即红了眼眶,泪水蓄在眼眶中直打转,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架势,“额吉”
常慧笑笑,伸手轻点了点她额头,故作嗔声道:“可不许鼻子,不然妆哭花了,额吉可不会闲着有那功夫给你再上一次妆。”
“嗯。”纯禧点点头,努力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常慧从旁边宫女的托盘上拿起红盖头,缓缓地盖在纯禧头上。
红布一落,视线相隔,她再也憋不住瞬间红了眼眶,努力用正常的声音吩咐道:“都妥当了,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周围宫人齐声应道:“是”
屋外敲锣打鼓,一顶喜轿被抬到咸福宫,红毯从里屋铺设到正殿外的喜轿前。
等折腾过一堆繁琐的礼节后,在宫中不少人的注目下,纯禧终是被人扶着上了轿,到这时常慧心才终于落下了。
“汪汪汪”
奶糕已经年迈了,它跑或是走都不如往日灵活,但亲眼瞧见纯禧上了喜轿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对着喜轿吠个不停。
纯禧声音透过喜轿传出来,有些微微沙哑,“奶糕,要乖些。”
奶糕听见她声音后摇着尾巴嘤了两声,围着喜轿转圈圈。
常慧把它唤回来,让负责照顾奶糕的太监将它带走。
纯禧沉默几许后,再度开口道:“额吉,儿臣走了。”
常慧展眉道:“好,等你回来。”
宫门外停着马车,哲布估摸着就在那里等候着,常慧随着轿子走了会儿,纯禧伸手掀了好几次喜轿帘子,看动作估摸着是想回头看看。
张新柔跟在身后,递了条干净锦帕给她,柔声道:“娘娘不如去城楼上吧,那里将宫门外都能看得清楚。”
常慧接过锦帕,含泪笑道:“好。”
这大喜的日子,哭也不能哭得太悲伤了些。
城墙之上确实能看得清宫门,常慧还带上了西洋人带来的小玩意儿望远镜,瞧着更是真切了。
纯禧被哲布亲自抱着上了马车,尔后折身上马跟在马车一侧。
红绸系满了马车和箱笼,摆成长长的线条,远远瞧着还真像是十里红妆。
待队伍化作红点消失不见后,常慧放下望远镜,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又很快自我调节过来。
张新柔一直跟在她身后,瞧见她放下望远镜,握着她手宽慰道:“娘娘莫要难过,待纯禧去科尔沁行婚礼后,再过些时日就能回京城了。”
她比康熙年纪还大,这会儿已然快四十了,因着年轻时生育两个女儿伤了身子,再加上后来的病症,即便是现在开始保养,眼尾处也明显多出不少皱纹。
张新柔说着抿嘴微笑,仿佛连岁月留下的皱纹都带着几分温柔,“忙活了这一上午,娘娘也该是饿了吧我让人提前备了些吃食,回去好用些垫垫肚子。”
常慧回握了握她手,半晌忽而跟着笑道:
“嗯,回宫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s:不知道清朝扶蒙公主出嫁是个什么流程,照着我自己想的写啦,莫深究昂°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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