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虺的看法与宁诚实一致,萦绕在大家周围的这股鱼腥味确实很浓,除此之外,几乎闻不到别的味道,但放在在此情此景下,又显得十分正常,毕竟案发地附近聚集的都是买鱼的摊子。
还是没有妖气,所以宁诚实再一次排除了有妖怪的可能性。
虺张望了一会儿,挠挠头,“那老大,咱们就走吧反正光是站在这儿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这倒是,所以宁诚实点点头,跟着虺一起退出了拥挤的人潮之中,空气也稍微好了点。
有些围观的人群散去了,又有新的人尾上来了,一茬接着一茬,于是不远处那卖鱼的摊贩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轮讲解,声情并茂,很快就再次引发了群众们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与众人害怕的窃窃私语。
宁诚实目光随意地朝那密集的人群投过去一点,就在这时,宁诚实敏锐地发觉,就在人群之中,似乎有谁在注视着自己。
那种感觉很细微,有点像是错觉,但也没有什么危险。
她立刻朝四周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类相似的容貌与背影,隐隐约约间她看见了一个令她有些熟悉的身影,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想不起来是像谁。
等她踮起脚尖仔细观察,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宁诚实再次从人群里环顾四周,就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了。
她有些奇怪,看向虺,“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有谁在看我们”
虺低头想了想,刚才明显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谁啊应该没有吧”
即使是有,估计也只是些看宁诚实长得可爱,下意识多看两眼的路人罢了。毕竟宁诚实平时走在路上,回头率还是很高的。
虺的敏锐度也一向很高,既然他都说没有,宁诚实便只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她敲敲自己的小脑袋,叹了声气,说起来,最近她似乎很容易多心,或许这就是热心市民当多了的后遗症,太过敏感多疑,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还得再休息一阵。
宁诚实跟虺到菜场这边来,除了打算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妖怪的气息,也是顺便来买菜的,这里的菜场不开门,两人便又去了临近的超市。
等出来的时候,虺的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宁诚实只拎着一袋水果走在前面,但没走多远,那种并不带恶意的、被注视着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但是这一次,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到底是谁宁诚实停下脚步,眯起眼睛,警惕而又飞快地扫过四周每个角落。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因为她稍一转身,目光就对上了两双小眼睛。
眼睛来自两条鱼,两条十分熟悉的鱼,那两条鱼就躲在位于墙根处的垃圾桶后面,身上的颜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即使是有路人注意到了,估计也只会认为是两条死鱼。
此刻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宁诚实,看眼中的意思,似乎是想来找她,有话要说。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既不可能突然跑过来,也不可能高声呼喊宁诚实,所以就像两只木头鱼,动也不敢动,只能努力用意念传达讯息,好在宁诚实足够敏锐,才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
虺在身后一无所觉,“老大,你在看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宁诚实小手一抬,指着马路对面,对虺说道“你看那两条鱼,像不像”
宁诚实的话还没说完,虺望过去后就已经直接说出来了“魳魳鱼”
随即他看着鱼们过于真实的伪装,又有些迷惑,“他俩这状态,是还活着吗”
宁诚实看着也不太肯定了,“应该是吧”
宁诚实再看过去,就发现那两条鱼身边还放着个袋子,这只大袋子她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里面装着的是她上次给魳魳鱼买的那些特产鱼饲料,只不过如今袋子已经瘪了下去,完全不复离开时候的鼓鼓囊囊。
宁诚实与虺对视了一眼,迈开步子往那边的墙角走去。
见到两人走过来,那两条鱼的眼里顿时绽放出光芒,宁诚实和虺确定他俩就是魳魳鱼,也确实是活着的。
两人放下心来。
等宁诚实走近了,才发现魳魳鱼们的状态除了激动,看起来还有些迷茫。
两人蹲下身来,挡住了来往路人的视线,“你们是魳魳鱼吧”
魳魳鱼才张嘴,小声说道“没错,就是我们,这里,这里还是d市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俩内心还抱着些许的希望,希望是宁诚实跟虺也跑到了另一个城市,然后他们十分巧合地在这里相遇。
但宁诚实却打破了他们的希望,点了点头,又看向另一条曾经结巴的魳魳鱼,“对呀,你看那个菜场,你认不出来了吗那就是治好你的地方呀。”
魳魳鱼十分沮丧地晃了晃鱼鳍。
妻子魳魳鱼的鱼鳍艰难地做了个叉腰的动作,虽然眼睛一直瞪大着就没闭上过,但宁诚实依然从里面看出了满满的愤怒。
只听她指责丈夫道“你看看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方向感啊,来的时候迷路也就算了,结果走的时候又把我们给带迷路了。”
丈夫魳魳鱼挺着一口气,小声回她“虽然我的方向感是不太好这些天一直在打转导致咱们迷路了我也很抱歉但是说起来老婆你不是也没发现吗你好像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宁诚实两人明白了,明明上次黑虎都直接把他们给送到车站了,合着他们走了这么些天,又自己绕回来了。
虽然带路的是结巴魳魳鱼,但很明显,事实上两条魳魳鱼都是路痴,谁也没资格说谁。
宁诚实将他们从地上捞起来,小胖手温柔地拍了拍他们,说道“没事儿,嗯,你们可以往好了想,至少这次你们没有差点走出国界了,很有进步。”
虺这些天跟朱獳吵架次数太少,心里一直憋着,一时就有些忍不住嘴贱了,于是凑了过来,撇撇嘴加了一句“可不是,这次你俩直接连市界都没走出去呢。”
两条魳魳鱼被他说得心情越发低落起来,又坦白说“我们带走的小宠物鹦鹉鱼,因为一路上舟车劳顿太辛苦,在我们走的那天下午就死了。”
宁诚实感慨“哎,你们也别太自责,就像人类经常说的,这可能就是命吧。”
虺又凑过来“不是我说你们哈,那鹦鹉鱼之前在家的时候都好好的,结果跟你们走的当天下午就死了,那么点儿时间根本还没到舟车劳顿的程度,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可能单纯就是你们的问题”
“”魳魳鱼已经不像第一天见到虺的时候那么怕他了,两双小眼睛都毫无表彩地盯着他。
宁诚实用胳膊肘捣了捣虺,“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多伤人心。
“行,老大,那我啥也不说了。”虺大拇指和食指一捏,在嘴边滑过,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虺不说话了,魳魳鱼也就松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举起手中的袋子,“你们看,本来这袋土特产,我们是想带回老家去吃的,没想到走了这些天还没到老家,路上都快吃完了。”
宁诚实“没关系,带特产不就是为了吃早吃晚吃都是吃嘛。”
虺很想说,在d市吃的d市的东西,那还叫什么带特产啊。但他用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
看魳魳鱼这一遭简直是身心俱疲,于是宁诚实提议道“那要不你们现在先回来休息一下,等重新买点儿特产再上路吧”
魳魳鱼精神一振,“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这样可以啊只要再重走一次路线我就绝对不会迷路了咱们一定够能顺顺利利回到老家的”
于是两条鱼就兴高采烈地勾肩搭背着,跳到虺的肩膀上,又跟着宁诚实回去了。
路上,宁诚实跟他们介绍着家里几人这两天的变化,“朱獳的动物心理诊所最近刚开业,很多人哦,很多宠物去找他看病,挺忙的,举父也去给他帮忙了,所以他俩白天都不在家,工作日的时候,虺也要去上班,可能就我一个人在家了。”
“挺好挺好,大家都很有朝气啊。”魳魳鱼点评道。
宁诚实开了门,魳魳鱼站在虺的肩膀上,从高处的视野望进了房间里,立刻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你们现在养了好多绿色植物呀。”
宁诚实解释“是的,才刚养没多久,因为绿植可能会对朱獳的头发好。”
到了家,虺的嘴巴就不再噤声了,他补充“目的是这样,虽然他现在已经一根头发都没了。”
魳魳鱼有些惊讶,“天呐我们分别好像也没过多久吧他居然已经秃得这么厉害了难不成秃头在头发与头发之间还会传染吗”
宁诚实摆摆手,“不是,是他自己主动去剃光的。”
“哦,那他还挺有魄力。咦,你们为什么要在花盆里,插一根竹竿”
另一条魳魳鱼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洋洋得意地摆弄着“老婆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原始的用来观测湿度温度还有日照时间的装置不过说起来这装置好像也太原始了吧你们是怎么得出具体数值的呢”
虺与宁诚实的视线慢慢地一同转向了阳台上的花盆里,帝休树那根可怜的小树枝。
就在他们早上出门前,这根小枝丫的最后一片叶子也掉了,彻底变成了光杆司令,在阳光下影子孤零零的。
之前掉落的那几片叶子他们都没扔,毕竟即便是小叶子,也有让人凝神静气的功效,所以他们都收集了起来。
宁诚实艰难地笑了一下,“那其实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小树,既不用来测量温度,也不需要测量湿度,日照时间也没法侧,是我姐姐寄过来的,一棵树。”
魳魳鱼们噤声了几秒“是吗那它,也是自己主动剃光的”
虺点点头,“没错,这棵帝休树好像比较任性,我们明明都是完全按照它的喜好对待它的,又是浇水又是翻身,结果这都几天了,它还是不想醒,跟个植物人似的。”
魳魳鱼其实觉得按照这棵植物人现在的这个状态,它有可能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但这话说出来好像不太吉利,于是又咽下去了。
那大鱼缸还在原位,魳魳鱼兜兜转转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天,又回到了之前的栖身之处,顿时舒适地发出来一声叹息。
到了晚上,举父和朱獳也回来了,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虺和宁诚实两人早上的勘察结果,然后就对魳魳鱼的暂时回归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第二天是工作日,其他三人都要工作,宁诚实就独自一人又带着魳魳鱼来到了花鸟虫鱼市场,打算继续买特产。
还是原来那家店,店老板对着魳魳鱼又是好一阵稀罕,听说上次买的鹦鹉鱼死了,还想再送宁诚实几条。
宁诚实没有要,因为她觉得,之前的鹦鹉鱼很有可能是被无意识放出妖气的魳魳鱼给吓死的,那就没必要再祸害别的鱼了。
魳魳鱼们也这么觉得,他们自己都快走不出去这座城市了,实在没有办法再承托别的小生命了。
宁诚实又给魳魳鱼准备了比之前还多的特产鱼饲料,两条魳魳鱼休息好了,便打算离开了。
毕竟路上恐怕要花很多时间,根据他们的计划,得努力赶在今年之内回到老家,不然将近一年不在,两人的地盘恐怕都得被别的魳魳鱼占了。
回程的时间只剩下小半年了,还是很紧张的。
因为总是迷路,宁诚实很贴心,这次给他们准备了一张国家地图,还教会了他们怎么看。
“太好了,这下出市不是问题,咱们肯定可以在半年之内回到家里了。”
他们对宁诚实简直感激不尽。
上次送他们走的是黑虎,但他这段时日也挺忙的,听说正在开拓公益事业,宁诚实就不想再麻烦他。
所以这次送魳魳鱼们走就没叫别人,只有宁诚实捧着个大鱼缸就出了门。
谁知刚坐上车,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那位警局的陈队长。
宁诚实愣了愣,陈队长最近应该正在为案子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找她是为了什么,她想着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队长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却开门见山道“诚实,今天恐怕又得找你帮忙了。”
“行啊叔叔,怎么了,是又要我帮忙测谎了吗”
“不是,是刚刚发生的那起案子,在菜市场的,我记得就在你家附近,你应该听说了吧”
宁诚实知道了,“已经听到新闻了。”
队长说道“那我就不多给你介绍了,我们这边觉得,凶手恐怕不是普通人。”
“为什么”
能够犯下那样凶残的样子,谁都知道凶手必定不是普通人,但陈队长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尸体剩下的部分,有被啃食的痕迹,但根据痕迹鉴定可以肯定,不是人啃的。”
宁诚实摸着小下巴,之前她虽然直觉这起案子有蹊跷,但理智上没有发现什么证据,所以只当自己是错觉,可是现在听队长这么说,没想到她的直觉才是对的,这案子确实有问题。
“我们一开始以为可能是什么野生动物出没,但是四周的监控根本没有任何踪迹,还有就是,现场的味道也很可疑。”
宁诚实明白了,“你们怀疑是”她看了一眼前面普通人类的司机师傅,话音一转,“是跟我一样的厉害生物”
司机听了这个描述,还是忍不住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宁诚实没注意,她在想,一个潜藏在人类社会的,未知的食人妖怪,这个消息要是放出去,在唯物主义的人类社会绝对会引起恐慌。
“对,所以想请你过来,帮忙确认一下那些齿印,还有气味。你们妖怪之间,应该能认得出彼此吧”
“一般情况下可以。”宁诚实作为一位有着极强社会责任感的热心市民,同样担忧人类的安危,自然不会拒绝队长的请求。
尸体剩下的部分,其实主要也就是那个头了,现在就在警局里,所以宁诚实得抓紧时间赶去警局。
她问了鱼缸里魳魳鱼的意见,见他们都点头同意,便干脆直接变更路线,也带着他们一起过去了。
这位出租车司机明显没有之前宁诚实遇到两次的那个善谈,刚才听到宁诚实跟电话那头奇奇怪怪的对话,一头雾水,没有问出口,只是偶尔会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一眼。
在他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宁诚实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微笑,指指自己的脸“叔叔,你看看我的脸上,有没有绿色呀”
司机不明白,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嗯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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