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向王妃交代了府内诸事,便带人出城, 点兵往白山而去。
一路上毫无耽搁, 因为着急赶路, 不过只用了十四天就到了白山, 即刻升帐议事。
之前代统军的余副将向赵宗冕交代了自到白山后发生之事。
原来那次遇伏之后, 余副将命三万将士就地驻扎在白山脚下,又派了五路斥候进山哨探。
领队的斥候都是雁北军的精锐, 但这次入山, 却仿佛泥牛入海,三天后,只有两队斥候陆续返回。
据斥候回报,他们上山后不久就遇到了十分刁钻的伏击,有的士兵踩中套索,给吊在树上, 有的中了林中暗箭,还有不少踩中了早就挖好的雪窝, 掉在底下无法爬上来。
能够返回的斥候是因为反应灵敏, 见势不妙便且战且退,才得以回营报信,其他没有折回的只怕都已经沦落敌手了。
余副将细细询问敌人是何方势力, 斥候道“看他们的打扮跟行事,不像是山中的土匪, 而且言语不通。”
另一队的斥候负伤, 撑着道“听说这白山里有一族野人居住, 原是从大雪山那边的多夷国迁过来的,向来以捕猎为生,只是他们行踪不定,也未必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跟官兵抗衡。”
余副将听了两人的回报,心中暗暗盘算,原本他以为伏击官兵的是白山里的匪贼,可突然又冒出野人来,到底是贼匪还是野人,亦或者二者联手,却是扑朔迷离。
可是余副将负责带兵,却吃了前所未有的败仗,而且连小公爷关潜也下落不明,回头在镇北王处却是无法交代。
当务之急自然是迅速摸清敌方情形,然后进行反攻,最好一鼓作气歼灭敌人,这样才能将功补过。
但敌人都在白山之中,就算是磨刀霍霍找不到人那也是白搭,就在余副将一筹莫展的时候,从白山里来了一个人。
这来人身披兽皮,头发散乱,肩上背着弓箭,身长八尺,看着十分强悍。
根据那斥候指认,这人跟当日袭击他们的野人打扮的一模一样。余副将忙命人将他围住。
不料那野人却仿佛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余副将,用有些生硬的官话说道“谈、谈”
余副将先是损失了前锋营,又折了几个斥候团,心中一股火无处发泄,又听着野人语焉不详,于是二话不说命人将他押入帐中,令他跪了问话。
不料这人竟死也不肯下跪,两个裨将连踢他的膝弯,野人被迫跌倒在地单膝着地,居然暴跳如雷,打伤了两名副将,又指着余副将叽哩哇啦说了些什么,便要冲出帐去。
这毕竟是雁北军的驻扎营地,哪里有那么好逃的,可足足闹了两刻钟,才将这野人重又抓住。
赵宗冕听到这里已有些不耐烦“你们最近能耐见长了,三万人捉一个人,还能闹的上蹿下跳不可开交,就算是三万只鸡对付一只狗,啄不死它,聒噪也把它聒噪死了。”
众人想笑又忍着,余副将小声道“回王爷,那厮跑跳十分灵活,犹如猿猴,且力大无穷,为拿下他又伤了几个弟兄。”
“你还有脸说出来,”赵宗冕横了他一眼,“人呢”
余副将道“人已经给关押起来了。王爷若见我叫人带他过来。”
赵宗冕不耐烦等,只叫余副将带路,且走且又问道“既然捉住了,可问出什么来没有”
余副将愁眉苦脸“他十分嚣张,除了用他们的土话叫骂什么也没说。”
“他既然用土话你怎么知道是叫骂”
余副将低头道“看也看出来了。”
赵宗冕嗤地一声,他本是想知道有没有关潜下落的消息,见这架势是不指望了。
于是一起到了关押囚犯的帐子,侍从忙把帘子掀起,赵宗冕入内看了眼,见那野人给牢牢地捆绑在柱子上,大冬天,却赤裸着上身,身上血迹斑斑,还有不少鞭痕,下面倒还穿着兽皮裤子。
这野人也不知是昏厥还是死了,耷拉着头动也不动。
赵宗冕回头看一眼余副将,余副将道“先前用一条绳子绑着,不料他竟能挣脱了,没有办法,才多加了两条。”
赵宗冕道“你把人打死了还怎么问”
余副将只讪讪道“等闲是死不了的,这人强悍的很,先前以为他死了,才要抢救,谁知竟是诈死,差点杀了我们一名将官。”
赵宗冕挑眉。
两人说话的时候,这野人醒了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满是野兽似的凶狠敌意。
赵宗冕打量着此人,却见他皮肤竟是雪白的,脸微长,两只眼睛也不同于中原人的黑眼珠,深目高鼻,倒是并不难看。
受了这样重的鞭刑,又是挨冻受饿,这厮居然还很硬挺。赵宗冕喃喃道“果然有点意思。”
野人咬牙瞪着赵宗冕,赵宗冕笑道“你瞪我干什么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们中原有句老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今,你们既然开了头,怎么结尾,就是我们的事儿了。”
野人听了这几句话,冲口又说了几句土话。
余副将立刻喝道“你老实点,这是我们镇北王殿下”
野人本极为愤怒,可突然听了“镇北王”三个字,眼神微微一怔。
赵宗冕问“你听说过本王”
野人迟疑地看着他,终于道“你、真王”
赵宗冕知道他的意思“难道还有个假冒的不成说罢,你们有多少人,都在那儿,只要你们乖乖地投降,还算是悬崖勒马,本王,兴许可以考虑”
他正在思忖,野人道“鹿公要见你。”
赵宗冕疑惑“你说什么”
野人摇头,却又清晰地重复了这一句。
赵宗冕身后的段珍道“鹿公该是他们的首领。”
余副将道“王爷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你们鹿公在哪里”
赵宗冕瞧了他一眼,余副将忙后退数步,不再吱声了。
野人却仍是直愣愣地瞪着赵宗冕“鹿公要见谈”
赵宗冕道“谈什么”
野人皱紧眉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来,急得叫道“那个”他的眼睛往旁边看去,赵宗冕回头,却见旁边堆着些野兽的皮毛。
余副将道“这是他穿来的。”
段珍上前拿了过来,翻来覆去,发现贴着胸口处有个口袋,入内掏了掏,却拿出了一块儿麟纹的玉佩。
赵宗冕将玉佩拿在手中“这是关潜的,关潜在你们手中你这是在要挟本王吗”
野人直直地看着他,被赵宗冕慑人的双眸一扫,原本雪白的脸憋得通红,仿佛不知要说什么。
赵宗冕拿了玉佩离开营帐,吩咐身边的各位副官“动手的就是这班野人无疑,这白山虽然大,这里却有三万人马,不信连区区几个野人都奈何不得。如果不能报前锋营跟斥候团之仇,雁北军三个字从此就给狗吃了”
段珍道“王爷,白山不仅大,且地形极为险峻复杂,气候说变就变,别说三万人马,就算三十万,要填补只怕也不够,我看此人似乎是想跟王爷议和之意,不如”
“他拿着的是关潜的玉佩,显然是想要挟本王。本王像是个给人吓大的吗”
赵宗冕不由分说,进了营帐后,吩咐先前曾进山探过的斥候带路,先点一千人为先锋,留一万原地驻扎,其他尽数进山。
果然如段珍所说,进山走了半天,原本灿烂的天色突然变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且飞下鹅毛大雪。
行军中有几个士兵脚下不稳,被大风卷着滑入旁边的雪窝之中。
明明已经是四月,气候却比雁北十冬腊月还要冷。
“这鬼天气。”赵宗冕抹去脸上的雪,抬头望着天空,却见灰色的阴云在头顶横亘着,影影绰绰,竟像是一条黑龙蜿蜒盘旋,正在往白山洒落雪花似的。
赵宗冕正在打量天色,前面突然起了骚动,传令官飞奔回来报说“有野人出没,前锋营正在交手。”
“呸,老子还愁他们不敢露头呢。”赵宗冕吐了吐扑到嘴里的雪,疾步往前,他的亲卫营见状也忙都跟上。
然而在赵宗冕赶到现场的时候,战事已经告一段落。
前方是一处雪谷,入口狭窄,而前锋营有几十人此刻已经倒在地上,风卷着雪,发出呜呜的声响,雪片渐渐地盖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的身影显得若隐若现,这一幕场景看着十分骇人。
两名亲卫跃过去查看,却见死者多数都是给人砍中要害,一刀毙命,手法狠辣非常。
可看来看去,却竟没有发现一个野人的尸首。
赵宗冕盯着这场景,雁北军到底是他带出来的,虽不是手把手的教,但每一个都算是精锐,若论起单人作战能力,比京城的王师还更胜一筹。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人像是杀猪宰羊似的消灭了。
从来没有过的败绩。
赵宗冕盯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越发高涨。
就在这时候,那被士兵一起拉来的野人突然叫了起来,大家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狂风烈雪之中,对面雪谷的入口处,影影绰绰露出几道身影。
在最中间的那个人,看着尤其诡异,竟像是悬浮于空中一样。
身边的野人叫了数声后,突然冒出一个令众人精神一振的词,他喜悦地高叫“鹿公”
赵宗冕知道他们的首领终于出现了,擒贼先擒王,机会却是千载难逢。
何况才死了这许多人,血腥气跟怒意在胸口翻腾,让他两只眼睛都有些染红。
“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赵宗冕从腰间将刀抽出,越过地上的尸骸,一步一步向着对面逼近。
其他亲卫见状,忙也要跟上,谁知就在迈步的一瞬间,从崖下传来的风越发急了,有那走的仓促的,竟给大风生生掀翻了一个跟头,跌在地上爬不起身。
其他众人想靠近也无法,狂风中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推搡阻拦着众人,让他们一步也无法向前。
只有赵宗冕只身一人,破风而出。
段珍因走的慢,此刻才赶到,见状知道事有蹊跷,急的大叫道“王爷,回来”但声音才出口,就给飓风卷的消失无踪。
等段珍勉强睁开眼往前看的时候,却见前方风雪迷蒙,早就没有了赵宗冕的身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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