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颠鸾倒凤, 被舞红浪之后, 西闲才彻底明白此玉露是做什么用的, 同时先前章令公主种种怪异的反应也得了解释。
早上醒来后,赵宗冕果然又不见了踪影,西闲暗觉羞愤,想到昨日还预备跟章令公主多要两瓶,几乎无地自容。
但章令当初也没告诉她这到底是干什么的也许是她的悟性太差之过。
西闲本想将剩下的那瓶扔掉,但看了看手臂上淡淡的青色, 罢了, 索性留下来物尽其用, 只是再不能把这东西给赵宗冕看见。
宫女们簇拥上来, 伺候她沐浴洗澡。
西闲虽是不可言说,甘露宫上下众人,却都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风貌, 虽然春天还没正式来临, 甘露宫显然有些春暖花开, 莺歌燕舞的气息了。
此刻泰儿已经给领着去勤政殿学字了, 西闲不禁自悔,洗澡完后, 就交代阿照“以后不管怎么样,定要把我叫醒了。”
泰儿越来越大,显然不像是以前那样可以腻着她了, 何况赵宗冕一再交代要泰儿正经学字练武, 只怕以后忙于学习等, 母子两人亲密自然也减少,怎能再因为自己贪睡耽误了一早上见面。
阿照闻言暗笑“只皇上特意交代的,让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娘娘好好休息。”
赵宗冕总是让西闲好生休息养足精神,这不过是相当于把猪养肥然后美美地吃一顿而已。
西闲道“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当然”阿照笑嘻嘻地张口,又忙低下头,改口道“当然是听主子娘娘的。”
县官不如现管嘛,阿照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收拾妥当,起驾往凤安宫请安。
昨儿凤安宫的事扑朔迷离,但总不能一直都避而不见。听赵宗冕的意思是雨散云收了,所以西闲照样来请安。
却见柳姬也正在,皇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高质端庄之态,令人浑然忘记了昨天太监所传“凤安宫多一具尸首”之事,若非西闲亲耳听闻,此刻多半是跟宫内其他人一样认为这不过是谬传。
吴皇后请了西闲落座,道“这两日杂事颇多,今早上内务司派人来,说是对于秀女的选和已经过了二选,留下了有四十五人。今日便要三选。等三选过后,便是你我的责任了。”
所谓二选,是内务司的太监量选,主要看秀女们的身段,风度等,细查有无瑕疵不妥者。三选却是宫内的女官跟资历深的嬷嬷们负责,参选的秀女们经受更加缜密细致的检验,然后再要用一个月时间进行宫廷礼仪等的教导,最后才是皇后跟西闲这一关。
西闲道“臣妾遵命。”
柳姬在旁笑道“这样精挑细选,亏得我入王府的早,不用再给人检查牲口似的翻来覆去的查验。”
皇后笑道“不要口没遮拦的,这都是正经的留下来的规矩。若不仔细,放了不好的人进来,不仅是对皇上不妥,对我们也不妥。”
柳姬笑道“这样筛金子似的筛,留下的一定都是最好的。比如我听说那个陆尚书的女儿陆尔思,那可是个佼佼者。”
皇后点头道“说来也有些怪,这阵子都没见到陆家的人进宫,年下的时候陆康跟夫人入宫赴宴,都没见到陆尔思,后来陆夫人说她病了,这会儿总该已经好了吧。”
柳姬道“若还不好,可就错过了遴选,不过有娘娘在,她又那样出色,自然是不必走那些恼人的规矩。”
柳姬说罢,又问李夫人怎么没来。皇后道“她自然又是身上不好,方才我已经命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太医们也看护着呢。年纪轻轻的,这好日子又刚开始,若不仔细保养,可就是个没福的人了。”
两人又坐了会儿,才散了。
离开凤安宫,西闲问柳姬“怎么这一段时间也少见夫人”
柳姬方才在皇后面前巧言令色,给西闲一问,却支支唔唔低下头去,半晌只道“前阵子,也有点心烦,所以怠慢了没去给娘娘请安,还请不要见怪。”
西闲微笑道“说哪里话,你好好的就是了。去不去的倒是其次。”又说道“昨儿章令公主来,送了我两瓶子面脂,说是羊奶制成的,我闻了闻味儿却好,只是我不习惯擦那个,心想你必然是喜欢的,等会叫人送去,你看看合不合用。”
柳姬看她一眼,低头道“是,多谢娘娘。”
西闲见她仿佛有些闪躲之色,跟以前对待自己的那样亲近并不一样,西闲是个有心的人,便道“好了,那我先回宫去了。”
柳姬屈膝道“恭送娘娘。”
数日后,泰儿已经学会了赵宗冕教导他的第一套拳,小孩子兴高采烈,炫耀地给西闲练了数遍,又问练的好不好。
因天气转热,这套拳又并非玩闹的,泰儿额头早见了汗,西闲连声说好,心疼地把他拉到怀中,又问他累不累。
泰儿笑道“母妃放心,泰儿不累,顾师父也夸我机灵,说我学的很快呢。他还说等我再长大些,就教我兵器。”
西闲大为欣慰,听泰儿提到顾恒,便又说道“顾统领对你可好不好”
泰儿说道“当然是极好的了。我很喜欢顾师父。”
西闲知道顾恒十分可靠,听了这话更觉欢喜。不料泰儿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打了顾师父。”
西闲听了这句,吃了一惊“说什么”
泰儿道“我先前跟着太师练字,听到外头有吵嚷的声音,太师不叫我出去,我趴在门口瞧了眼,见顾师父嘴边上有血,父皇指着他骂呢。”
西闲心惊肉跳。顾恒是赵宗冕身边第一个顶用的人,不似亲生手足却胜似兄弟情分,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西闲忙问泰儿还知不知道其他,泰儿想了想,老气横秋地点头说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突然见儿子如此,把西闲更加吓住了“说什么话”
泰儿方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太师是这样说的。”说着又学太师的样子叹气“红颜祸水啊。”倒是惟妙惟肖。
偏偏这晚上赵宗冕并没有来,就算他来,西闲忖度着也不大好直接问他此事。
毕竟赵宗冕的事,除非他自己主动告诉,否则的话,西闲绝不肯自己打听,一来是所谓“后宫不得干政”,二来,也是西闲自个儿的行事方法。
次日一早,泰儿起身,盥漱妥当吃了早饭,西闲道“今儿母妃送你过去你父皇哪里好不好”
泰儿手舞足蹈,当即握着西闲的手,出了甘露宫往勤政殿而行。
此刻还是大清早,整个宫阙浸润在漠漠暗蓝的晨曦之中,有早行的宫女太监,排成规矩的一列,目不斜视地规规矩矩经过,见了西闲跟泰儿,忙又齐齐地跪地行礼。
西闲很少这样早出来走动,见宽阔的宫道悠长,远处的暗蓝色更浓,加上早起有些许晨雾,朦胧地横亘弥漫,让人心生畏惧,几乎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这瞬间,竟让她又想起那次夜间,趁着泰儿睡着,她去勤政殿请罪之事。
泰儿却早就习惯了,因为近来他很少空闲跟西闲亲近,今日得了机会,格外活泼,蹦跳之余又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这才让西闲忘了所有,又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不多会儿眼见到了勤政殿,却见殿门紧闭,屋檐下侍卫林立,泰儿趴了两级台阶,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回头对西闲道“母妃,这会儿父皇不一定在殿内。”
西闲一怔“那是在哪”
泰儿道“也许是在演武场,父皇早上得闲就会去骑马。”泰儿说着就唤小江子,“你去打听打听问父皇现在哪里”
小江子领命,飞奔上台阶向门口侍卫打听,不多会儿又飞跑回来,道“果然太子殿下所说不错,皇上如今跟顾统领在演武场呢。”
西闲听说顾恒也在,心想反正已经将泰儿送了来,自己也该回去了,只是心里竟有些犹豫。
正在迟疑,泰儿突然说道“母妃想不想看父皇骑马可威风了。”
这一句却触动西闲心意,便笑看他道“咱们去演武场吗”
泰儿摩拳擦掌“正好我也骑矮马给母妃看”竟迫不及待,拽着西闲转道。
这会儿东方日出,清晨的暗蓝色渐渐退散,一道金光从大殿顶上越过,射在宽阔的演武场上。
只是西闲却并没有看见赵宗冕在骑马,他好像是在跟人过招。
赵宗冕手中是一柄锋刃雪亮的钢刀,那人手中却是一把长剑,阳光之下,只见刀光剑影,犹如雷霆闪电,令人目不暇给,惊心动魄。
如果不是看到演武场旁边林立着许多侍卫跟太监等,一概的垂首躬立见怪不怪,西闲这等门外汉,一定以为两人是在生死相争。
泰儿也看的满心震惊。泰儿毕竟还小,眼见两人身形如闪电流星,起落腾挪,简直似神仙能腾云驾雾一样,早就惊艳非常。
而西闲望着这一幕,也甚为震动,她从小读诗,有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写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种句子,每每只是想象,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实处,如今眼前这一幕显然竟是最好的演绎。
西闲低头看看泰儿,却见他也看的目不转睛,身后小江子众人自然也都呆若木鸡,个个面有或惊艳或畏惧之色。
竟果然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西闲心动神驰,又想“李太白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许也不过像是今日这样”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泰儿一声惊呼,西闲忙定神看去,却见场中风云突变,不知为什么顾恒的长剑竟脱手而出,偏是赵宗冕纵身跃起,手中长刀势若雷霆向着他劈落。
眼见赵宗冕的刀锋砍向顾恒脖子,顾恒却稳站原地,丝毫不动。
猝不及防,西闲脸色微白,脚下不由往前挪了一寸。
可就在刀锋扫过去的瞬间,赵宗冕手腕一抖,长刀在空中翻了个极为曼妙奇异的刀花,几乎擦着顾恒的脸颊而过,却因如此卸去了先前的雷霆似的杀势,稳稳地搭在了顾恒的肩头。
顾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看看在自己肩上的刀“我输了。”
赵宗冕哼道“臭小子。”把刀一撤,刀尖儿垂地,向着顾恒一扔。
顾恒蓦地抬手正好接过,如配合默契。
赵宗冕这才回身,目光所至,正落在场边观战的西闲面上。
原来他其实早就看见两人来到,却因为比试,丝毫没有流露出分神之意。
方才西闲被两人比试所迷,这会儿迎上赵宗冕的目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唐突而来。
那边顾恒拎着刀,扔给旁边的侍卫,俯身又将地上的长剑捡起。
他仍是远远地站着,目光自剑身掠过,却又微微抬起往西闲跟泰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泰儿先跑过来,因方才被两人比剑震惊,小孩子格外兴奋,主动地张手要赵宗冕抱。
赵宗冕却道“满身的汗,别过来。”
泰儿失望地站在原地,赵宗冕走到西闲身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西闲屈膝行礼,道“昨儿睡得早,就起的早。”
赵宗冕笑道“是因为朕不在所以无聊早睡昨晚上熬夜看了些东西,今晚上就过去。”
西闲听这话,竟仿佛是说她没见到他,所以一早上跑来似的,当即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赵宗冕张手将她往怀中一抱,他身上滚烫,又因出了汗,却有一种令西闲似曾相识的不安感觉。
这会儿演武场上四处都是人,西闲道“皇上”
赵宗冕却垂眸看着她“不如”
这会儿顾恒走到了赵宗冕身后,泰儿正拉着他,眉飞色舞在问长道短。
赵宗冕回头“顾恒,你先带太子回勤政殿。朕送贵妃回甘露宫,去去就回。”
西闲不能置信。
不过西闲倒是错想了赵宗冕。
在往甘露宫的路上,赵宗冕说道“有件事要交你去办之前不是说陆尔思入宫吗你跟凤安宫说一声,除了她的名字吧。”
“这、这是为什么”西闲本以为这已经够令人诧异的了,可赵宗冕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更叫西闲震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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