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略微犹豫, 似乎想说这样不妥,可到底没有出口,只垂首称是。
陆尔思自然也不便多说, 只向着赵宗冕又行了礼。
转身的时候,陆尔思抬头看向赵宗冕,眼神之中有说不出的千思万绪。
但赵宗冕却正瞧着西闲道“淋了雨, 叫人备水洗澡。”
那样亲密不避人的口吻,俨然似老夫老妻。
顾恒在前,陆尔思同其侍女在后,出了甘露宫。
赵宗冕要给他们留相处的时候,便向着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 格外没叫人跟着。
顾恒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内侍, 他暗一皱眉,因为先前赵宗冕责罚过他,所以宫内上下几乎都知道, 是顾统领先看上了陆尚书家小姐。
原先目睹顾恒“轻薄”陆尔思的那些宫人,起初因为畏惧顾恒的冷肃性子,一个个都守口如瓶不敢乱说,直到两人姻缘定了后, 知道乃是好事, 才敢悄悄说出这一节。
宫内众人向来知道顾恒性子从来冷清,没想到竟然是个多情种子而且谁不知陆尔思是要进宫的, 顾恒居然敢“冲冠一怒为红颜”, 截糊皇上的女人, 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情种,委实人不可貌相了。
两人一前一后,顾恒打定主意一声不响。
直到陆尔思主动开口。
陆尔思淡淡道“许久不见,顾大统领怎么竟破了相呢。”
顾恒仍是目不斜视“多谢陆姑娘惦记,下官心领。”
陆尔思低头而行,闻言哼地又笑了声,道“看着像是给老虎扇了一掌似的,倒让我听到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话,顾大人可要小心,下次指不定就是扇到哪里,别妄送了卿卿性命才是。”
顾恒冷冷答道“陆小姐放心,总不会让你守寡。”
陆尔思一笑“我当然不会守寡,天下之大,薄情的男子比比皆是。”
顾恒道“陆小姐如此伶牙俐齿,心胸豁然,果然不愧是雁北第一秀外慧中的美人。”
陆尔思在他身侧偏后一步,闻言抬眸看向顾恒。
因正式的统领外袍给赵宗冕掠了去,顾恒仍穿着一身黑色的缎子武官袍服,腰间系着玉带,他的身量同赵宗冕差不多,只略清瘦些许,除去外衫,越发显得腰肢劲瘦。
陆尔思想起方才惊鸿一瞥所见,赵宗冕身着统领服的风采,心中无奈地一叹。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而行,期间宫道上来来往往,有侍卫巡逻,亦有太监跟宫女鱼贯而过。
大家虽然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却都忍不住偷偷地瞥视。
顾恒一忍再忍,才没有发作。
勉强又送了一会儿,顾恒看见伺候勤政殿的大太监不知为何,领着两个内侍经过,也瞧见了他们,那眼里就漾出几分笑意。
顾恒即刻唤住他,道“高公公,皇上有旨叫送陆姑娘出宫,你就叫人好生送她出去吧。”
高太监愣了愣,忙应承了,就叫身后贴身的内侍“听见顾统领话了别怠慢了人。”
陆尔思止步,向着顾恒道谢道“有劳顾统领了。妾告辞。”
顾恒道“陆小姐客气,请。”
陆尔思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转身而去。
顾恒也并不在意,转身往回,他急着想回去换一身衣裳。
高太监见他两人这样相敬如冰似的,愕然而笑,对身后小太监说道“瞧瞧咱们顾大人,明明心仪人家小姐,可脸皮这么薄,说一句话都嫌多似的,将来夫妻相处可怎么得了。”
小太监说道“听说顾统领为了陆小姐,差点忤逆了皇上呢,可是真的”
高太监道“那当然,这就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顾恒耳目最佳,虽隔了一段距离了,却还听得清楚,当下不动声色地加快步子,如飞一样去了。
甘露宫。
泰儿仰头望着赵宗冕道“父皇,你为什么穿着顾师父的衣服”
赵宗冕见他满眼好奇,突然玩心大发,因说道“父皇那件打架给撕破了,就拿他的衣裳来穿。”
“父皇跟谁打架谁赢了”
“嗯你猜。”
泰儿皱眉想了会儿“难道是跟顾师父顾师父的衣裳没有破,父皇的破了,难道父皇打输了”
赵宗冕作势在他头上一晃“混账,盼着你老子输是什么意思。”
西闲吩咐人备水回来,听他父子两人斗嘴,便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又见赵宗冕的手并没实落下来,反轻轻地贴着泰儿的发端扫过,心中若有所动。
一时间,不禁想起那天黄昏,父子两在殿外教习武的情形,像是那日傍晚温柔的晚风带着黄昏的花香徐徐吹过,让西闲的心在瞬间变得极为柔软。
泰儿道“那父皇一定是打赢了”
赵宗冕道“那是当然了。你父皇从不会输。”
泰儿抓抓头“既然父皇比顾师父厉害,以后父皇亲自教我武功好不好呀”
赵宗冕语塞,继而道“不会跑就想飞呢,等你把顾恒的功夫都学好了再说。”
泰儿无奈地低下头,嘀咕说“我什么时候能像是父皇这样厉害呀。”
赵宗冕毫不客气地哼道“贪心嚼不烂,有朕一半已经是不错了。”
泰儿拧眉抬眼瞪着,仿佛很不服,觉着自己将来一定比赵宗冕强上百倍,只是小孩子现在略懂事了,一时不敢犟嘴。
西闲听到这里,见赵宗冕故态萌生,知道在谈话变糟之前该立刻结束了,于是微微一笑“水差不多备好了。皇上快去沐浴吧,湿淋淋的穿在身上小心着凉。”
赵宗冕早看见她站在旁边,只是发现她静静的,就也并未打扰。此刻应了声,拍拍泰儿的肩膀道“你今儿有没有偷懒,写的字呢”
泰儿眨眨眼,振振有辞道“原本在写,只是打雷的时候母妃害怕,泰儿保护母妃,就没有写。”
赵宗冕闻言失笑“你保护你母妃”
泰儿挺挺小胸膛道“是啊,不信问母妃。”
西闲知道他想支开泰儿,便过来道“母妃会跟你父皇说的。泰儿乖,现在去把缺了的字补上,免得太师回头检查又要责怪母妃没好好督促泰儿了。”
泰儿听了这句,这才忙不迭地转到里头又练字去了。
赵宗冕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家伙跑走的背影,对西闲道“你哄劝这孩子倒是很有一套。”
西闲笑笑,心中却想“现有一位大孩子,就算原先不会,这若干年的相处也是磨练出来了。”
赵宗冕道“你来。”
西闲随着他到了浴房,赵宗冕将顾恒的衣裳脱了“今儿的事,你听说了”
西闲将衣裳接了过来,轻轻放在旁边衣架上“听说了。”
赵宗冕回头问道“有没有担心”
“嗯。”西闲应了声,见他不动,便走过来帮他解衣带。
赵宗冕垂眸,见她兰花似的纤纤玉指在自己腰间,突然握住。
“是担心朕处理不了”
西闲想了想,摇头道“并不是担心有皇上处理不了的事,只怕因为涉及妾身,得罪了太多人。”
“得罪”赵宗冕哼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终究是得蠢蠢欲动的。”
“只怕会影响皇上的名声。”
赵宗冕笑道“他们都说朕是纣王幽王,把你比作妲己褒姒你就不怕你扛着祸国妖妃的名声”
西闲也忍不住笑了。
赵宗冕见她笑容里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真真地羞涩,便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
瞬间静默后,赵宗冕道“外头不管发生什么,总有朕扛着,风雨再大,朕在你身边,就绝淋不到你身上。”语声有些郑重。
西闲仰头看他,赵宗冕又道“以后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跟朕明说,不会责怪你,只会帮你解决。不许再自作聪明的去找别的人倒像是别的人都比朕跟你亲近一样。”
前几句还带着严厉,后面这句,却有些悻悻的。
西闲鼻子微酸,点头道“臣妾听皇上的。”
此刻她的声音带一点奇异的软,像是猫爪摁在赵宗冕的心上,他忍不住将西闲环抱到怀中“但愿你以后都这样听话。”
他的上身不着寸缕,略有些坚硬的胸肌硌的西闲的脸上发热。
瞬间竟想起两人欢好的种种场景。
突然心乱。
赵宗冕突然在她颈间嗅了嗅,说道“你今日涂了什么”
西闲摇头“并没有涂什么,怎么了”
赵宗冕疑惑“闻着跟先前有些不大一样。”
西闲不安地抬臂嗅了嗅,却闻不到什么。
赵宗冕忖度说道“有点甜丝丝的,多半是跟泰儿腻在一起,沾了他身上的奶气。”
本来担心是什么别的异味,听赵宗冕如此说,西闲哑然失笑,这才放心。
丝帕浸水,水流从他肩头洒落,滑过每一寸的肌理,这具身体雄健的令人叹为观止,手指贴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肌肤底下澎湃跃动的血性跟势不可挡的劲头。
不知何故,以前西闲总是尽量避免跟他接触,但是今日,却总忍不住要去碰一碰似的
长睫乱眨,西闲心道“我今儿是怎么了。如此不知羞耻。”
她生恐赵宗冕看出端倪,便暗暗地深呼吸数次,才问道“皇后之事,到底如何了”
赵宗冕正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听她提起吴皇后,便道“朕答应那些朝臣们会再查。”
“那时候,皇上真的怀疑妾吗”
“胡说,”赵宗冕并未睁眼,只笑笑“朕从来就没怀疑过你。”
西闲疑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宗冕道“难道朕不知道你你是聪慧,只是你的聪慧很有分寸,何况你并不能狠毒到那种地步。”
浴盆中水汽氤氲,虽近在咫尺,却仿佛看不清赵宗冕的容颜。
直到他又说“朕当时只是生气你瞒着朕行事罢了,也就是你,要是别人,先拗断他的脖子。”
“既然如此,孙奶娘的事会不会查明”西闲轻声说“泰儿今日又问我,奶娘到底干什么去了。”
“该给他换一个人了,”赵宗冕淡淡地回答,“就算留她一条命,也绝不许她再留在太子身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句话赵宗冕曾跟西闲说过。
突然又想到今日陆尔思来见自己时候的话“他只对他愿意低头的人低头”
西闲犹豫片刻,瞥赵宗冕一眼,半晌才道“先前私自去找太上皇的确是妾身不对,只是当时,怕皇上不相信妾身,毕竟、皇后娘娘才是跟您青梅竹马过的人。”
这几句话,她说的有些艰难,不像是平素那样淡然宁静,脸上甚至略有几分窘意。
赵宗冕却突然睁开双眼,他直直地望着西闲“什么青梅竹马”
西闲将头转开“该洗好了,我去拿衣裳。”
赵宗冕却早探臂将她拉住。
“说明白,”赵宗冕细看西闲的脸,半晌“这回,该是是吃醋了吧觉着嫉妒,觉着没有跟朕青梅竹马”
西闲心中细细品味这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不觉着怎么样,眼睛里已经先酸涩难禁,仿佛浴桶里那些袅袅散去的水汽都凝结在眸子里。
“没有。”她有些鼻酸,声音低低的“哪里敢”
赵宗冕看出她眼中闪烁的泪影,声音也随着暗哑了“朕许你敢。”
他深看西闲,拉着那纤纤玉指,轻轻吻落,那股令他贪恋的兰香里多了一缕难以形容的幽甜,让人恨不得一口吞掉,却又想细细品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