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67年的春节如期而至。

    这个春节过得很安静,没有鞭炮,没有春联,没有祭祖拜佛,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家家户户这天都吃上了肉。

    靠山吃山,榆树村背靠大丘山,山里资源丰富,加上村子里还要灌溉的水塘,加之今年风调雨顺,大家分的粮食和肉都不少,可以过一个不错的年。

    但村里有一户人家的生活水准却急剧下降了,那就是陈老三家。

    大过年的,桌子上只摆了四个菜,而且只有一个蒜苗炒肉是荤的,其他三个菜都是素的,连油水都很少。

    陈小鹏看着这比往年寒酸多了的菜,老不高兴了,撅起嘴,拿起筷子,也不管爹妈姐姐都还没上桌,先把肉挑出来吃了。

    等陈燕红端着饭进来时,那碗蒜苗炒肉已经被他翻得只有蒜苗不见肉了。

    陈燕红眉心拧了拧,侧头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梅芸芳。

    梅芸芳也看到了陈小鹏的行为,但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说。

    陈燕红心里有点不舒服,闷不吭声地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梅芸芳见了,一筷子打到她的手背上“你爸还没来呢”

    陈燕红缩回了手,低垂着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果然,她是这个家里多余的。

    直到陈老三进屋,一家人才动筷。

    不过这时候,桌子上的肉已经被陈小鹏吃完了。他吃得一点都不过瘾,往年除夕这天,他们桌子上可不只一个荤菜,除了猪肉,还会有鱼或是鸡、鸭之类的,通常有三四个荤菜,而且分量也比较多,哪像今天,只够塞牙缝。

    看着桌子上只剩绿色的了,陈小鹏发脾气,摔了筷子“过年都没有肉,不吃了”

    “你这孩子,蒜苗炒肉不是肉吗”因为过年,梅芸芳按下了脾气,耐着性子劝他。

    陈小鹏只剩蒜苗的碗“那里面才几片肉啊我要吃肉,过年都不让我吃个痛快听说,傻子他们前几天搬新家请客桌子上都好几个荤的,我们过年还没别人平时吃得好,我不管,我要吃肉。”

    村子里没有秘密。陈阳请客那天吃了些什么,当天就传出去了,听说桌子上好几个荤菜,非常丰盛,比普通人

    家过年都吃得好。大家暗地里没少流口水。

    小孩子比大人更直接。几个经常跟陈小鹏打架的小孩更是拿这事来刺激他。陈小鹏没那么好面子,他更心痛的是,这么多好东西自己没吃成。

    刚开始没吃上,他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还好。可当一个又一个的小孩子问他“小鹏,你哥请客咋不给你吃肉啊”时,他心里渐渐不舒服了,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直到今天过年,满心期待能大吃一顿,最后却是这样,他就彻底爆发了。也不管大过年的,直接往地上一躺,在地上打起了滚儿,又哭又闹,就一个目的,吃肉。

    梅芸芳气得心肝疼,拿起棍子就往陈小鹏身上抽去“你这臭小子,是要气死我啊。家里总共就这么点肉,中午做的都给你吃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哪点对不起你,大过年的,你这么气我”

    家里总共就只分了几斤肉,给她娘家那边送过去一斤,剩下的今天中午炒了一斤,明天一斤,还有两三斤,她做成了腊肉,等农忙或是来客人的时候吃。

    她不想摆一桌子的肉啊但也得有啊。这孩子真是太不体谅她了。

    陈小鹏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闹,不但没吃成肉,还挨了打,更难过了,声音哭得更大了。

    陈老三到底心疼儿子,而且大过年的就哭,也不吉利,他拉住梅芸芳,低声劝道“算了,今天过年。”

    他不劝还好,一劝梅芸芳就把火发到了他身上。

    “算什么算这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儿子害的。有酒有肉,便宜外人,也不请你这个当爹的。我跟燕红就算了,你和小鹏可是他的亲爹亲兄弟啊。今天过年,也没见他给我们端半碗肉过来,白眼狼。”梅芸芳说着就生气。

    村子里也不是没有分家的。但只有还有老人在,除了每年承担的养老责任,分出去的儿子但凡吃肉都会先给老人端一份最好的去。可陈阳这个白眼狼呢,分了家后就像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一样,连面子功夫都不做,过年也没任何的表示。

    这其实也是陈老三心里很不舒服的一点。儿子不孝顺,别人固然会说儿子不好,但背后也不会少戳他的脊梁骨,笑话他,说他管不住儿子,笑他把好好的儿

    子给推了出去,他现在羞于见人。连过年大家玩纸牌,他都不去了,一直闷在家里。

    没想到还是避不开,被婆娘在两个孩子面前撕下了最后的尊严。

    陈老三颓丧地放下了筷子“是,我管不住儿子,也管不了老婆。我陈老三就是个耙耳朵,怂货,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你想吃肉,你自己问陈阳要去,我陈老三就是没本事,你别指望我。”

    他把村里人暗地里笑话他的话都搬了出来。

    听到他破罐子破摔的话,梅芸芳气得怒火中烧,指着他的额头“说你两句,你还来劲儿了是吧。我当初怎么看上你这么个不中用的,连婆娘儿子都养不起,脾气还老大,有种的冲你儿子吼去。在陈阳那白眼狼面前,你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轰

    陈老三连番被戳中了痛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直接掀了桌子。

    桌上的饭菜全被掀翻了,菜汤泼了梅芸芳一身。陈燕红吓得顾不得自怨自艾了,赶紧往后退,眼神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就连还在地上耍赖的陈小鹏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陈老三。

    一向好脾气的人突然发脾气,效果不是一般的惊人。

    陈老三看着呆愣的妻儿,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像是出了口恶气。他厌恶地瞥了梅芸芳一记,转身就出门了。

    直到他走远了,梅芸芳才反应过来,坐在地上,捶地“这日子没法过了,大过年的说两句就掀桌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遇上陈老三你个没良心的,这些年要不是我,你”

    这样的话,她已经讲过千百次了。陈小鹏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更别提心里有所触动了。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菜,表情惋惜,小声嘀咕“我都还没吃饱呢”

    哭得正起劲儿的梅芸芳听到这句话,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么没心没肺只惦记着吃。可她抬起头,就看到陈小鹏抓起掉在地上,没沾到泥土的一截蒜苗,塞进了嘴里。

    梅芸芳先是一愣,接着哭得更伤心了。她是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一对父子。

    陈燕红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咽下了嘴里含着的那口饭,将碗放下,拿了一张破抹布轻轻擦掉梅

    芸芳身上的污渍。

    梅芸芳仿佛才看到了这个女儿,抱着她哭了“还是你贴心啊,你爸,你弟都是混蛋。”

    “妈,今天过年,别哭了。”陈燕红温声劝道。农村还是很迷信的,要是过年摔了碗,打架哭或是说死之类的,他们就会觉得来年很可能不顺利。

    就是过年,梅芸芳才更觉得委屈呢。父子俩,都没一个体贴理解她的。她哭得更大声了。

    陈燕红耐着性子劝她“妈,你坐起来,歇一下,我去给你煮碗面吧。别哭了,待会儿人家会笑话我们的。”

    她还嫌他们家的笑话不够多吗陈燕红有些烦躁,既烦母亲的泼辣,又烦继父的无能,还有弟弟的自私。

    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啊

    “要笑就笑,随便他们笑”梅芸芳蹭地站了起来,拉着陈燕红,又叫上了陈小鹏,“不是想吃肉吗走,去傻子那。”

    陈燕红怕陈阳“妈,还是算了吧”

    她受的教训还不够吗哪次跟陈阳对上占了便宜的。

    陈小鹏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

    梅芸芳看了,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是你嚷着要吃肉的吗你们俩,好的不学,总学你们那死鬼老爸。学学我啊,怕什么,我是陈阳的长辈,他还敢打我不成这过年,他一个晚辈就该请我们吃饭,走,我过得不痛快,他今天也别想痛快了。他要敢动手,我就直接坐在他门口不走了。”

    梅芸芳也是豁出去了。

    陈小鹏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激动地说“对,妈说得有道理,走,我们现在就去,别被他们吃完了。”

    陈燕红不大乐意。她过完年就17岁了,大姑娘了,又不是陈阳的亲妹子,为了两口吃的跑去闹,把名声坏了,以后好人家哪还愿意娶她。

    可她拗不过强势的梅芸芳。

    梅芸芳拉着一双儿女气势汹汹地跑去了砖瓦房那里。

    今天是陈阳和陈福香单独过的第一个年。兄妹俩都很珍惜,虽然不能放鞭炮,贴春联,又只有两个人,可兄妹俩还是一大早就起来,将家里收拾干净,一起动手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年夜饭。

    桌子上有鱼,有猪肉,有山上打的野鸡,还有昨天买的豆腐和蔬菜。

    除了他们俩,栗子也坐到了桌子旁,它不吃饭,陈福香就把陈阳买的瓜子抓了两把放在盘子,摆在它面前。

    栗子果然喜欢嗑瓜子,两个主人还没来,它已经坐在桌前把瓜子磕得滋滋响了。

    最后一道豆腐鱼汤上桌,陈阳解开了围裙,喊道“福香,洗手吃饭了。”

    “好的。”陈福香立即洗干净手进屋。

    坐上桌,兄妹俩都没先动筷子。陈阳拿出一个盘子,夹了些硬菜,放在最上首的空位上,然后对陈福香说“这是给妈留的,现在不允许去祭祖上坟,咱们就在家祭一祭吧。来,跟我一起给妈鞠个躬。”

    陈福香走到他旁边,看了一下空荡荡的桌子,问“哥哥,不上香吗”

    “今年就算了。”陈阳摸了摸她的头说。

    陈福香有点不开心“可是,哥哥,我想上香。”

    她都好久好久没收到过香火了。

    陈阳还以为她是觉得今年的仪式跟往年比太简单了。笑了下说“家里没香,哥哥用点东西代替好不好”

    他去外面切了一块红薯,上面插上三根燃烧的筷子粗的树枝,放在堂屋的正前方,扭头问陈福香“这下可以了吧”

    陈福香就没用过这么简陋这么将就的香火。可看哥哥已经尽力了,她也只好勉强答应“行吧。”

    两人对着香的方向躬身行礼。

    陈阳在心里默默祈祷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妹妹能越来越聪明

    “哥哥,你祈愿啦”陈福香扭头,一双宛如水洗过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陈阳摸了摸她的头“对,福香也赶紧许。”

    陈福香美滋滋地翘起嘴,不说话,她不祈愿,她要帮哥哥实现愿望。以后也要让哥哥多祈愿,他祈愿,她就有香火愿力啦,就可以帮助哥哥实现愿望了。

    陈阳其实不是特别相信这个,见她只顾着乐,没有许愿,也没勉强,把她拉到桌子边说“吃饭了,不吃饭,一会儿菜就凉了。”

    他先把刚才充作香的三根木棍拿走了,免得待会儿有人来串门看见了,惹麻烦。

    刚把木棍丢回了灶房,他出来就看到梅芸芳面色不善地带着陈燕红和陈小鹏走过来,瞧那方向,似乎是奔着

    他们来的。

    大过年的,这个女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陈阳大步出去,刚走到门口,斜边的小道上又出来几道身影,为首的是老路,看到陈阳,他很是高兴,激动地喊道“陈阳,哎呀,一下山就看到你了,我还说找个人问问你家在哪儿呢,这下不用问了。”

    顿了下,他打量了一下陈阳背后明显是新建的砖瓦房,乐了“这是你们新建的房子吧,有出息。”

    “是的,路叔,你们这是来找我们的”陈阳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路。

    老路嘿嘿直笑,扭头指着身后的四人介绍道“这是我老伴儿,这三个是我家的小子,都比你大。我们是来看福香的,她还好吧。”

    “路叔,路婶,大哥、二哥、三哥”陈福香听到声音,蹬蹬蹬地跑了出来,一看是熟人开心极了,欢快地喊道。

    路婶一看到陈福香,立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呀,咱们家福香长得更漂亮了。”

    她这话还真没掺假。以前陈福香又黑又瘦,像是风都能刮跑。现在捂了一个冬天,皮肤变白了,脸上也有了点肉,开心笑的时候,两只酒窝陷下去,甜美又可爱。

    完全不像当初那个被抛在东风公社的可怜姑娘。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眼睛都看得出来。路婶很满意,难怪小姑娘心心念念着哥哥呢,跟她哥哥回去后,这不就大变样了。

    梅芸芳领着儿女凶神恶煞地跑过来,哪料到,还没进门就半路被个程咬金给挡住了。

    她皱眉看着这几个人,这些都是谁啊莫非是陈阳舅舅那边的亲戚不对,自打陈阳妈死了,他舅舅那边就跟他们断了往来,十几年没露出面了,而且刚才陈阳喊的是叔,不是舅舅。

    可没关系的话,这大过年的,大包小包地拎着上门干什么要不是这家人没带年轻闺女,她都会以为是陈阳的老丈人上门来了。

    她打量着老路他们。老路一家也在打量着梅芸芳。

    大过年的,这三个人要么一脸凶相,要么哭丧着脸,要么畏畏缩缩的,晦气。一看就知道没好事。

    陈阳也注意到了双方的目光,但他不想理梅芸芳,直接对老路说“叔,婶子,走,进屋说,

    外面冷。”

    小兔崽子,外人都招呼,却不理他们。

    梅芸芳气得胸口疼。她叫住了陈阳,理直气壮地说“陈阳,你爸把桌子掀了,我跟你弟弟妹妹都没饭吃。”

    路婶马上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个不要脸的,都做出去其他公社抛弃孩子的事了,还好意思上门问人要饭吃。

    同为中年妇女,路婶的战斗力可不比梅芸芳弱,尤其是她背后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撑腰呢。

    “陈阳,这就是那个丧良心的后妈吧她男人掀了桌子,来找你干什么找她男人去啊,当你们兄妹俩没长辈撑腰好欺负啊”

    梅芸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死老太婆,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滚开”

    路婶彪悍地挡在门口“怎么不关我的事以后福香就是我干闺女,她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老大,老二,老三,她要敢来你们妹子家撒泼,就把她儿子抬来扔进河里。”

    路婶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男人打女人,小辈打长辈,说出去不占理,干脆让儿子动梅芸芳的宝贝儿子。

    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抓起陈小鹏那就跟抓小鸡仔一样。一人一只胳膊,后面路老三抓住陈小鹏的两条腿,三兄弟就把他抬起来了。

    眼看儿子要被抓走,梅芸芳急了,赶紧追了上去“你们放开,这可是榆树村,是我们姓陈的地盘,你们不要过来撒泼,我大根叔,大根叔”

    “叫也没用,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路婶跟了上去,大声说,既是说给梅芸芳听的,也是说给街坊邻居听的,“福香是我干闺女,就是我儿子的亲妹妹。妹妹受欺负了,哥哥当然要出来帮忙。”

    听到热闹的村民都站在门口听到陈小鹏杀猪般的惨叫,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就连陈大根也干脆装没听见,人都没出来一下。他巴不得有人好好教训教训梅芸芳,免得她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找事。

    路家这么多个儿子,看起来一个个都很壮,谁会傻得为了梅芸芳上去跟他们对上,还要平白得罪进了民兵团的陈阳,又不是傻。

    眼看走了一路,都快到村头了,还是没人上前阻止路家兄弟。梅芸芳这才怕了,她哭着说“你们,你

    们放下小鹏,我我以后再也不去找那傻子的麻烦了。”

    “放吧”路婶这才发了话,又警告梅芸芳,“别以为咱们福香没人撑腰,随便你欺负。以后再敢去找福香兄妹的麻烦,我让我儿子把你儿子暴打一顿,你找一次麻烦,我揍你儿子一回”

    路婶儿子多,底气足得很。

    梅芸芳哭着抱住“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陈小鹏,话也没敢回。

    看着路婶神气地领着三个儿子高高兴兴地回了陈阳家,陈燕红说不出的羡慕。不是都说陈福香是个扫把星吗为什么这么多人护着她她的命还真是好。

    进了屋,路婶就快人快语道“陈阳,你别怪婶子多事啊。你是晚辈,那又是你亲兄弟,你不好亲自动手,我这三个傻儿子就不一样了。”

    陈阳忙请他们坐下“婶子哪里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今天辛苦三位哥哥了,赶紧坐,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喝酒,我再去煮点饭。”

    他庆幸今天过年,准备得比较丰盛,不然没法招待客人。

    “哎呀,陈阳,是我们唐突了,没打招呼就上门打扰你们。你坐下陪你路叔喝酒,福香跟我去灶房再弄点。”路婶自来熟地说道。

    陈阳一想也是,他去灶房了,让福香一个人待客他也不放心,只能说“那就麻烦路婶了。”

    路婶摆了摆手“麻烦什么我正想跟福香说说话呢。”

    她把陈福香拉到灶房,从兜里摸出一把奶糖,塞给了陈福香“饿了吧,吃糖。你给路婶烧火,路婶炒菜。”

    路婶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从带来的大包里,拿出一块腊肉,用热水洗干净,放上锅蒸了起来,然后又从袋子里翻出半只鸡,用水洗干净,剁了,等腊肉一蒸好,就下鸡块爆炒。

    不一会儿就给桌子上添了两道硬菜,又炒了一个白菜,做了一盆玉米饼子,拉着陈福香上了桌。

    陈阳看着桌上不属于自己家的腊肉和鸡肉,很不好意思“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

    路叔摆了摆手“哎呀,客气啥,我们家来五个人到你这里吃,我们都没说啥呢,来来来,喝酒。”

    男人们喝酒,路婶就拉着陈福香吃菜。

    虽然她

    们俩来得晚一些,但最后还是她们俩先下桌。

    陈福香把路神领进了她的屋。

    路婶看着全新的家具,赞许地点头“你哥哥真不错。”

    对妹妹这么好的,真是少见。

    陈福香也笑了“哥哥对我最好了。”

    “你们兄妹是个有福的。”路婶由衷地说。这才多久啊,他们就住上了新房子,有了新家具。

    陈福香讨喜地说“婶子也有福。”

    路婶摸了摸她的小脸“好,我们都有福。福香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她从大包里拿出一件新棉袄,递给陈福香“试试看,喜不喜欢。”

    为了这件新棉袄,路婶没少费心思,这块布不是自己织的,而是买的,靛蓝色,上面还有白色的小花,看起来素雅漂亮。里面的棉花也是新的,是老路在外面换回来的。

    陈福香摸了一下,面料光滑平整,轻轻一捏,又软又蓬。虽然心里喜欢,但她知道不能随便要别人的贵重物品,连忙摇头“路婶,这个太贵了,我不能要。”

    陈阳本来也想给她做身新棉衣,但他没弄到棉花,只能作罢。所以陈福香知道,这东西有多贵。

    “不贵,不贵,咱们福香穿着好看,可惜没红色的布,不然啊,你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好看。”路婶欢喜地让陈福香换上。

    陈福香不肯,两人在屋子里争了起来。

    听到动静,陈阳推开门进来,看到新棉袄,顿时受宠若惊,还有种很古怪的感觉。这路叔一家未免太热情了点,不管他们多同情福香,大家也只是萍水相逢,送这礼过了。

    他走过去替陈福香婉拒道“路婶,我家里有布,只是最近忙着房子、搬家的事,没空做,回头我就给福香做身新衣服。这棉袄你留着,你跟福香身形相差不大,你应该能穿。”

    “不是,我这个是特意给福香做的。”路婶焦急地说。

    外面,路叔几个也吃过了饭,站在房门口对路婶道“出来说吧,不说清楚,陈阳不敢接你这礼。”

    路婶只好出来。老路把三个儿子支了出去,然后忽地语出惊人道“陈阳,我这条腿啊,就是福香救的。”

    陈阳被他这句惊人的话给整懵了“路叔,你说笑吧,福香她最

    近一直在家,没去过东风公社。”

    路婶叹了口气“我们没骗你。四天前,老头子出去帮人砍叔,那树忽然倒了,砸到了好几个人的腿,就你路叔没事,只是腿稍微有点青,休息了两天就没事了。”

    当时那树砸下来,同时砸中了包括老路在内的三个人。另外两人都被压断了骨头,送到医院去治疗了,就老路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其实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两个人都出了事,就他没有,你说邪不邪门

    村里人都说肯定是有老神仙保佑老路。

    路婶也这么觉得,直到她洗老路那双沾了别人血的布鞋时才发现,老路的鞋子里面裂开了一条缝,就是从陈福香绣了个符号的地方裂开的,而且是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那个符号是什么样子了,但四周其他地方却都是好好的。

    这个时候,路婶脑海里浮现起那晚上陈福香的那句话“这是雍仲,代表吉祥,穿上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她最初是没当回事的,可现在他们家老路真的逢凶化吉了。

    激动地路婶立即把这事给老路说了。

    老路听说后,又想起他去祁家沟时,大家都说陈福香是个傻的,但他认识的陈福香却不是。一个傻子,突然变得不傻了,这是为什么肯定是撞了大运啊。

    还有她一个小姑娘上山,就能一下子抓到那么多猎物,连野山羊都乖乖地跟着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啊

    老两口越想越觉得是陈福香这姑娘有了奇遇,老路能逃过一劫就是她的功劳。等老路的腿一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陈福香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这事,他们谁都没说,连亲儿子都没透露一句,只说跟陈福香投缘,想收她为干女儿。

    “不是,你们”陈阳觉得很荒谬,怎么会有人信这么玄乎的事呢可他想起那天两只野猪碰了一下他的鞋子就滚下山的事,又沉默了。

    不过关于福香的异常什么的,别人能猜测,但他绝对不能承认,授人以柄。哪怕路叔和路婶看起来很可靠。

    所以,陈阳装出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这路叔,路婶,福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你

    们说笑了吧,这这怎么可能这肯定是巧合。”

    陈福香眨了眨眼,哥哥上次都信了,为什么这次却不信她呢

    陈阳也怕陈福香说漏嘴,立即抓着她说“你们看,福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哪有你们说的那本事啊。她要有这本事,我就愁了。”

    路叔和路婶对视一眼,还是由路叔开了口“陈阳,我跟你路婶没有恶意的。既然不是,那就不是吧,是我们想多了。不过我们真的很喜欢福香,想收她做干女儿,你看怎么样”

    怕他不同意,路婶又说“咱们两个公社距离不近,就是认了干女儿,你要不带福香过来看我们,她也不可能来。我们老两口女儿嫁得远,一年到头都很难回来一趟,底下的又都是小子,没闺女贴心,我们以后会把福香当亲闺女疼的。”

    陈阳看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加上这两人还收留过福香,把福香送到祁家沟,就连分的钱也没少福香的,他们的人品陈阳还是信得过的。

    他侧头看妹妹“福香,你愿意做路叔和路婶的干闺女吗”

    陈福香乖巧地说“我听哥哥的。”

    别的人,哪有哥哥重要。

    老路两口子又渴盼地望着陈阳。

    陈阳想了想,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两个公社离得不近,又没有车,只能走路,来回一趟就得大半天。没他领着,福香也去不了老路家。

    “好,既然路叔,路婶不嫌弃,那以后咱们就是干亲家了。”陈阳爽快地同意了。

    老路两口子喜笑颜开。

    路婶握住陈福香的手,一个劲儿地叫好,又兴奋地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有他们自己种的花生,还有买的鸡蛋糕,另外有四尺路婶自己织的土布,八个鸡蛋,五斤大米

    最后连陈阳看到这堆东西都傻眼了。

    “路叔,路婶,你们,你们这也太多了,咱们家人少,用不着。”他想拒绝。

    但路婶说“这是给我干闺女补身体的,你推辞什么啊我们家劳动力多,你路叔又会打猎,家里不缺吃的,倒是福香,要好好补补。”

    她都这么说了,陈阳还能说什么只有在他们走的时候多回一点礼了。

    认了亲,路婶拉着陈福香说了许多

    话,最后还是因为东风公社离榆树村太远了,他们才不得不早点辞别。

    临走时,路婶拉着陈福香的手说“等不是很忙的时候和哥哥到我们家做客。好东西干妈都给你留着。”

    “谢谢干妈。”陈福香含笑点头,等要走的时候,她轻轻凑到路婶耳边,说了四个字,“心诚则灵。”

    路婶蓦地瞪大眼“福香你”

    陈福香退到了哥哥身边,挥了挥手“干妈再见。”

    路婶咽回了到嘴边的话,激动地看了陈福香一眼,心事重重地走了。

    等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陈阳拉着陈福香问“你刚才跟路婶说了什么我看她特别激动。”

    陈福香跟在他身边说“路婶啊,在想我都能变聪明,路三哥能不能有一天也变聪明,我就跟她说,心诚则灵。”

    陈阳一时失语,良久,才飞快地把她拉回家,关上门问“你怎么知道路婶在想什么”

    他都没看出来。

    陈福香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她一直盯着我看,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可能是路婶的心愿太强烈了,又离得近,所以她就感应到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陈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妹妹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还厉害。

    沉默了稍许,他问陈福香“你真的能让路三哥恢复正常”

    陈福香摇头“这个事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路婶和路叔。”

    “什么意思”陈阳没搞懂。

    陈福香解释“心诚则灵啊,他们心诚就有可能。”而且他们诚心许愿,她就能有香火了。

    陈阳

    跟听天书一样,不过听起来似乎很难,这样也好,不然他要真的一下子变聪明了,那才麻烦呢

    “福香,我不知道我去修水库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但哥哥对你的变化很高兴,不过这个世上有好人,也会有坏人。而且哪怕是好人,也有可能会被一时的财富、名利、所蒙蔽,做出坏事。所以为了保护你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哥哥,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了,鞋垫这些也不要给别人绣了。哥哥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我只想你好好的,咱们俩都好好的,好吗”

    陈福香

    仰起小脸,有些为难“哥哥,我只跟你说过,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不过我想给四奶奶绣只乌龟,可以吗”

    “乌龟代表长寿吗”陈阳问。

    陈福香点头“对啊,四奶奶身体不好,我想她多活几年。”

    四奶奶对他们兄妹照顾很多,最主要的是一个人活多久这个事谁也没法预料,所以也不怕穿帮,给他们兄妹带来麻烦。

    陈阳含笑点头答应了“好,不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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