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不对,这样做还是不对。”陈福香咬住笔杆子,嘴里念念有词,白嫩的包子脸皱成了苦瓜状。

    陈阳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走近,看见妹妹是在做初二的数学,便劝道“等开学再学吧。”那时候有老师教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没事,我再想想,实在不会,我把题留在本子上,回头卫东哥会帮我把正确地解题思路写下来的。”陈福香咬住下唇,又把书翻回前面去看。

    陈阳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犹豫了一下,问道“福香,你是不是还在怪哥哥”

    “啊”陈福香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天喝酒的事啊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哥哥,你怎么还惦记着呢卫东哥都说不生你的气了,他的伤也跟喝酒没关系,你也别多想了。”

    也就只有单纯的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岑卫东最近的病情加重,天天去房老爷子那里,也不再去公社了。即便回到四奶奶家,很多时候也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间,就连四奶奶都很少看到他。这还叫没事

    他的病一天没好转,陈阳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没法轻松,更做不到像妹妹这样,相信岑卫东的话,他的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去山上一趟。”沉默了一会儿,陈阳说道。

    陈福香还在跟数学奋战,头也没抬“让栗子跟你一块儿去吗”

    “不用了。”陈阳拒绝,拿着借来的上了山。

    等傍晚的时候,他提着一只野鸡下山,直接去了四奶奶家,将野鸡给了四奶奶“你晚上烧给岑同志补补身体吧。”

    “可是这”岑卫东都不在,四奶奶不好替他收东西,眼神一晃,看到陈阳手里只拎着一只野鸡,忙说,“今天就打到这一只,你拿回去自己吃吧,向上今天去河里抓了一条鲫鱼,回头我给小岑煮鱼汤喝。”

    陈阳不依,硬是将野鸡塞给了她“向上抓的归向上,四奶奶,你就听我的,算是帮我一个忙吧。”

    四奶奶看着他愧疚的样子,有些心疼,劝道“阳阳啊,小岑这孩子大气,性子好,他真没生你的气,你也

    别一直放在心上,过去就过去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你们这些叔叔伯伯哪次聚在一起不灌酒的。以前你四爷爷都喝多了,他们还灌,最后你四爷爷摇摇晃晃的回家,才几步啊,就摔到了门外那个沟里。这次就算了,你下次注意点就是。”

    哪还有下次啊,这回都把陈阳吓得不轻,心里面也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

    “知道了,四奶奶,岑卫东同志身体不好,需要补补,你就把野鸡收下吧,反正是我从山上打的,又不废钱。”陈阳还是坚持。

    四奶奶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但却并没有动这只野鸡,直到岑卫东回来之后,她才赶紧把这个事告诉了他。

    岑卫东听完后,淡淡地说“四奶奶,他既然送了,你就收下吧,晚上烧了,大家一起吃。”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陈阳心里舒服点。

    四奶奶哪好意思跟着他吃,便说“这么大只野鸡,烧好了,咱们给福香端一碗过去”

    岑卫东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白嫩纯真的小脸,怔了片刻,神色淡淡地说“你安排吧,四奶奶,以后这些事你作主就好,不用特意问我。”

    “哦。”四奶奶怔怔地看着他进了屋,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自打那天旧伤复发后,小岑这孩子就成了这样。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也几乎不出来跟福香和向上玩了,白天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家里再也没了往昔的热闹和开心。

    看他这样子,估计病情不是很乐观,四奶奶担心,但又怕戳到他的伤心处,不敢问,只好更精细的打理他的吃食,让他吃得更营养点。

    就连向上也感觉道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最近勤快多了,割完草就去河里抓鱼,说要给小岑补身体。

    哎,这么好的孩子,咋病了呢

    摇了摇头,四奶奶无奈地去灶房烧水收拾野鸡。

    房间里,岑卫东将一张纸摊开在桌子上,纸上画了很多交叉的线条和标志。如果陈阳在这儿,就会认出来,这是榆树村的自绘地图。

    这几天,他先是重复了四奶奶前两天的路径,没有任何的发现,现在开始地毯式地搜索整个榆树村,从东到西,已经被他走了大片地方,每个边边角角,

    几乎都已经排查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岑卫东在今天走过的地方做上了标记。地图上没有做标记的只有西北那一小片地区和后山,虽然明知希望渺茫,岑卫东还是打算明天去看看。

    这是他仅剩的希望了,如果把榆树村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根源,找不到治病的希望,那再呆在这儿也是徒劳无功的。

    折腾了几个月,从失望到希望,又再度回归失望,便是坚强如岑卫东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他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吃过早饭,岑卫东又准备出门。

    四奶奶看着他最近天天在外面跑,人都晒黑了,连忙把墙上的草帽摘给了他“小岑,你的药已经煎完了,你今天去房老爷子那儿记得让他开新的药。”

    最近岑卫东天天在外面跑,都是四奶奶帮他熬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药已经吃完了。

    “这样啊,最近辛苦四奶奶了,不用熬了,我的病暂时不吃药了。”岑卫东冲她笑了笑。

    以前抱着康复的希望,也是为了掩饰四奶奶身上的异常,他才会一天三顿不间歇的吃药。

    但如今四奶奶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反常的东西了,吃了那药对他的身体也没多大用处,他又何必天天去受这个罪。

    四奶奶有点吃惊,担忧地看着他“不吃药,你的身体能行吗”

    岑卫东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四奶奶,我先出去了。”

    “诶,太阳大,你忙完了早点回来。”四奶奶在背后不放心地叮咛。

    他走了没多久,陈福香就拿着书和本子过来了。

    “四奶奶,卫东哥呢”

    四奶奶抬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笑得有点勉强“出去了,福香是来问他数学的吧,你把不懂的放这儿,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看看。”

    “又去房老爷子家了啊。”陈福香嘟囔,“最近每次都跟他错过,好久没看到他了。”

    四奶奶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感觉小岑天天在外面跑,不光是有事,好像也有避开福香的意思,每次福香过来,他都很不巧的不在。

    莫非他是生陈阳的气了或者那天在陈阳家还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小岑放弃了

    心里有诸多想法,但

    都是她的猜测,也不好说出来,尤其是小岑如今的态度明显变冷淡了,四奶奶就更不会多事地去说这个,免得给大家徒增苦恼。

    她正在想这几个孩子的事,忽地又听陈福香说“四奶奶,那你知道卫东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四奶奶回过神摇头“这个不一定,他有时候回来得早,有时候回来得晚。”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陈福香拿着东西走了。

    四奶奶见了,忙叫住她“你把不懂的题目留下吧。”

    “不用了四奶奶,我下次再过来问卫东哥。”陈福香摇头。

    四奶奶不好再劝,只能叹气,本来好好的一桩喜事,现在闹得。

    陈福香有些沮丧地出了四奶奶家,没走多远,就看到几个陌生人挑着东西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眼睛上还有个豌豆大肉球,长得非常高非常壮的年轻男人,他也穿得最好,一件淡蓝色的衬衣上面没有任何的补丁,看起来有七八分新,下身的裤子也半新半旧,同样没有补丁。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脚上那双黑色的皮鞋。

    听说皮鞋要十几块钱一双,还要票呢不过那双鞋子似乎小了一点,他走路的姿势稍微有点别扭。

    年轻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和一个妇女,这三个人身上虽然有补丁,不过都很少,看起来面色也还好,生活应该算村里过得去的。

    四人看到陈福香,都眼前一亮,好个嫩生生俏丽又有福气的小姑娘,这十里八乡很少看到长这么白,脸有点圆,看起来就喜庆的姑娘。

    那媒人还说陈燕红就是榆树村最俏丽的姑娘,跟这姑娘一比,差远了。尤其是,大家看到陈福香手里拿的课本上写着“初中二年级数学”几个大字,对她的印象更好,这姑娘文化还不低,这么大了,还让她念书,想来家里条件也应该不错。

    可惜已经跟陈家那边说好了,今天都要下聘送礼了。

    年纪大的三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但年轻这个就没他们那么好的定力了,直勾勾地盯着陈福香不错眼,目光而又直接。

    让陈福香很不舒服,她刻意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疾步往家里跑去,直到跑出很远,都还能感受到

    那股粘腻的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下次出门,把栗子带上,这家伙再看,直接让栗子抓花他的脸

    “行了,老四,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女中年女人韩春花回头,没好气地叫儿子,“你都要成家了,给我老实一点。”

    叫“老四”的男子忽地语出惊人“妈,我不想娶陈燕红了,我想娶她,她更漂亮。”

    韩春花气得差点吐血“你胡说什么都已经商量好了结婚的日子,今天就下聘送礼,你说不娶了,开什么玩笑再说了,刚那丫头也是这榆树村三队的,跟陈燕红家是近邻,你跟陈燕红吹了,人家为了名声,也不可能跟咱们家说亲。你那点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当初人可是你看过,自个儿愿意答应的。”

    前面的张德林也回头,语重心长地说“老四啊,你也不小了,你看你上面的几个哥哥,都成家立业了,你以后也别胡闹。结了婚,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一个二个说得,好像结婚是什么灵丹妙药,一结婚不懂事没责任感的儿子马上就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

    几个长辈施压,张老四再不乐意也没有法子,只能悻悻然地跟着他们一起去陈老三家。

    梅芸芳早就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还烧了开水,准备好了茶叶,看人一来,马上笑颜如花地招呼道“亲家,快进来,辛苦了,喝茶喝茶。”

    媒人是本村本队的,已经先到了,也赶紧站了起来。

    大家一起把张家人迎进屋,短暂的寒暄过后就是说彩礼的事。

    张家老子在肉联厂当杀猪匠,儿子多,都成年了挣的工分多,家里条件好,加之这个小儿子长得不好看,还挑剔,所以结这门亲,他们家彩礼出得不少。

    光是钱,张家就拿了三十块,另外还送了六尺布,够陈燕红做一身新衣服,一只公鸡,两斤猪肉,五斤大米,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梅芸芳看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给陈燕红使眼色“快给你叔和婶倒茶。”

    陈燕红满心的不情愿,张老四不但长得丑,而且被父母和上面几个哥哥给惯坏了,好吃懒做,

    拈花惹草的,她才不想嫁给这个东西呢

    尤其是今天,在屋子里近距离地看到张老四,看到压在他眼睛上的那颗肉球球,更是觉得恶心。

    等她给长辈倒了水,梅芸芳又叫她“你这孩子怎么害羞得把老四忘了,快给他倒茶。”

    陈燕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水壶走到张老四面前,倾身给他面前的茶碗里倒上水。

    刚倒到一半,忽然,她感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她的屁股。

    “啊”陈燕红惊呼出声,扭头瞪着张老四。

    闻声,梅芸芳看过来,不高兴地说“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连个水都倒不好。”

    陈燕红委屈极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抿了抿唇“他突然摸我。”

    这让几个大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梅芸芳先反应过来“好啦,老四这是不小心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大惊小怪这是她大惊小怪

    陈燕红气得眼睛都红了,放下水壶,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屋。

    梅芸芳无奈地苦笑“我这闺女啊,从小被我们给惯坏了,脾气大,你们多谅解。”

    韩春花瞪了儿子一眼,陪笑道“是我家老四不对,不小心碰到了燕红,也不晓得跟燕红道歉,这小子就是木讷老实。”

    媒人跟着出来打圆场“可不是,老四这孩子最老实了,他也是无心的,老四,快去给燕红道个歉。”

    韩春花也催促。

    张老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嘴角抿起,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哦,好的。”

    韩春花见他没掉链子,心里舒了一口气,赶紧催他“快去吧,好好跟燕红说,过一阵子,你们就要成亲了。”

    几个大人觉得这个事就这么完美的解决了。

    但陈燕红听到外面张老四的敲门声,却浑身发冷。这个东西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怀好意,就跟她在公社遇到的二流子一样,但这样一个人却要成为她的丈夫,以后每天跟她同床共枕,光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燕红,开门,让我进来,我可是你男人,快点。”张老四不耐烦地敲了敲门,嘴里越发不着调。

    陈燕红死死咬住下唇,有点庆幸自己进来的时候插上了梢。

    “你走

    开,我要休息了,你快点滚。”陈燕红只想快点打发走他。

    张老四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我也想休息,咱们一起休息呗。”

    恶心陈燕红恼怒地说“你要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我就喊人了。”

    “你说你妈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张老三别看一脸木讷,实际上脑子转得很快,早看明白了梅芸芳的态度。

    听到这话,陈燕红如坠冰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这不能护着她,反而要把她推出火坑的地方哪是她的家啊

    她哭得不能自已,连张老四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梅芸芳的喊声“燕红,出来送你叔和婶子,还有老四。”

    陈燕红默默装死不作声。她才不要送他们呢

    梅芸芳有点尴尬,叫了两声都没反应,只好说“这孩子肯定是睡着了,最近她爸摔了,家里地里都要靠她,这孩子从早忙到晚,一直没睡好。”

    韩春花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脸上挂着假笑“那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吧,亲家母,我们先走了。”

    “诶,慢走,有空过来玩。”梅芸芳亲自把人送出去。

    等人一走,她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气冲冲地跑到陈燕红的房门前,使劲儿拍打着门“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客人走,让你出来送客,你都不出来。现在在家里耍脾气,到了婆家也这样,有你好果子吃的”

    陈燕红本来不想理她的,但“婆家”两个字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飞快地拉开了门,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不会嫁给张老四的。”

    “不嫁彩礼都收了,不嫁他你要嫁谁”梅芸芳气得戳她额头。

    陈燕红倔强地咬住下唇“嫁谁都行,总之我就是不嫁给他。婚姻法婚姻自由,禁止包办婚姻,我不同意嫁给他,你赶紧把彩礼退了”

    “嫁谁都行那你给我找个能给出这么多彩礼的啊”梅芸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看你是念书念傻了,你知道嫁过来日子有多好吗他老子在肉联厂,三天两头能带肉回来给你们吃,以后买肉都能买最好的。老娘想过这种舒坦日子还找不到呢,这么好的福气,你这死丫头

    还要嫌弃”

    吃肉也没法打动陈燕红的决心“我不管,我反正不嫁,你不退彩礼,你就等着后悔吧。”

    说完,啪地一声,陈燕红关上了门。

    气得梅芸芳直翻白眼“死丫头,开门,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不叫,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陈燕红躲在屋子里,只顾着哭,就是不理她。

    梅芸芳喊了一阵,见她实在不理人,又不好强制砸开门,不然动静闹得太大,回头被人传到张家耳朵里,惹张家不高兴。

    她只好骂骂咧咧地回了堂屋。

    陈老三见了,劝她“你好好跟燕红说,她以后就会明白,你是为她好。”

    “我才不稀罕她明白呢。我操这些心都是为了谁最后不但没讨来一句好,还招一堆的埋怨,我就不该管你们爷三”

    梅芸芳在屋子里指桑骂槐犹不解气,中午把猪肉炒了端上桌,直接没叫陈燕红。

    陈小鹏在外面回来,闻到香味,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妈,哪儿来的肉啊,好香。”他连手都没洗,直接就伸爪子在捞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梅芸芳看着他乌黑的手指,嫌弃得很,打开他的手“洗手去,脏不脏”

    等上了桌,大家都开吃了,陈老三见饭桌上少了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说“燕红还没来呢”

    梅芸芳埋头吃肉,头也没抬“她不是不稀罕吃肉吗那就别吃,还拿什么婚姻法来压我,说我包办婚姻,哼,我看她是吃太饱了。”

    “就是,她不吃咱们多吃点。妈还会害她啊让她嫁到有肉吃的家里多好啊,要是我能娶个家里有肉吃的媳妇,我睡着都会乐醒。”陈小鹏含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梅芸芳找到了同盟,感觉被人理解了,高兴地夸了儿子一嘴“还是咱们家向上聪明,我和你爸以后就靠你了。”

    三人说说笑笑,沉浸在吃肉的喜悦中,完全忘了躲在屋子里哭的陈燕红。

    陈燕红闻到香味,听到堂屋里传来的模糊说笑声,抹干了眼泪,眼神恨恨的,吃吧,吃吧,今天吃多少,改天吐多少出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中午,陈阳回来,陈福香把上午碰到四个外人的事告诉了他“后来我看他们

    好像是去了梅芸芳家。”

    听完她的描述,陈阳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那应该是陈燕红的对象,跟咱们没关系,你以后离他们远点。”

    陈燕红又不是他亲妹妹,她结婚关他屁事,他连份子钱都不打算随。

    “陈燕红要嫁给那个人啊”陈福香有点于心不忍。

    陈阳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很讨厌那个人”

    “嗯,他一直盯着我看,我都跑了,他还盯着我,好讨厌的。”陈福香不满地嘀咕。

    张德林就在公社的肉联厂上班,对他的小儿子,陈阳也有所耳闻,反正不是个好东西。不过福香的活动范围都在村子里,村里都是熟人,也不怕他。

    “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以后看到他你都躲得远远的,出门最好带上栗子。”陈阳认真叮嘱道。

    陈福香点头“知道了。”

    就是哥哥不说,她也要带上栗子,下次他再这么盯着自己看,让栗子挖了他的眼珠子。

    陈老三家的事兄妹俩都不关心,扯了两句又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吃过午饭,忙活了一会儿,陈阳又上山了,等晚上回来,背篓里除了蘑菇和干柴,还有一只野兔。

    他照旧去了四奶奶家,把猎物给四奶奶,让她晚上做给岑卫东吃。

    四奶奶不肯接,他扔下野兔就走。

    可把四奶奶给愁得,等晚上岑卫东回来,她将这个事告诉了他“阳阳又送了一只野兔过来,说给你补身体。”

    岑卫东眼神闪了闪“这样啊,那你就收下剥了,晚上红烧吧,辛苦四奶奶了。”

    帮岑卫东做饭是没问题,可她和向上天天跟着岑卫东这样吃肉可不行。但现在天气热,肉不经放,明天就馊了。

    最后四奶奶烧了一大盆野兔,然后让陈向上端了一大碗给陈阳送过去。

    吃饭的时候,岑卫东说“四奶奶,以后陈阳再送什么过来,你就收下吧。”

    陈阳这个人不喜欠人人情,就让他送吧,回头等好消息传来,他心理负担也不会这么重。

    “好吧。”四奶奶只得答应,心里却想,这都什么事啊。改天得找阳阳好好说说。

    接下来几天,陈阳要么每天,要么隔一天,总会拿一只猎物送到四奶奶家,除了山上跑的

    ,还有水里游的,而且他往往还会多拿一只,表示自己家也有,让四奶奶晚上不要送菜到他家了。

    这事一连发生了好几天,四奶奶有点受不了了,天天这么白跟着岑卫东蹭肉吃,又没什么同等的礼物回赠,她过意不去啊。

    于是,四奶奶叫上陈阳,悄悄劝他“你别送猎物过来了,咱们家有吃的,小岑每个月还拿粮食回来呢。而且啊,我看他那样子,是要打算走了。”

    “走他的病好了吗”陈阳惊诧。

    四奶奶摇头“没有吧,要是好了,他肯定会告诉我啊。”

    “那他怎么就要走了”陈阳万分不解。

    四奶奶叹气“不走留下干嘛呢这几天,他也没去房老爷子家了,就连早上也不出去跑步了,大部分都窝在屋子里睡觉,只有傍晚没人的时候去后山逛逛。这都不打算继续治了,不回去还留在咱们这里干什么”

    是啊,这儿又不是别人的家,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本来以为这个外来者要走了,他该高兴才对,可陈阳却只觉得心更沉了,有种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抬着沉重的步伐回家,没走几步就跟从后山回来的岑卫东撞上了。

    犹豫了一下,陈阳走过去,张了张嘴,半天才突出三个字“对不起。”

    岑卫东笑了“陈阳,你这个人啊就是责任心太强,对福香是这样,在我的事上也是这样。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的地方是被你划为自己人的,你总回竭力照顾,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很多不属于你的责任都被你包揽了,给你自己造成不小的压力,给身边的人也会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而且你身边的人很难成长,因为你不肯放手。”

    陈阳被他说得无言以对,确实是这样。可能是从小丧母,父亲又靠不住的缘故,他自小就要强,而且有种要照顾妹妹的使命感,所以养成了他如今这样的习惯。

    “我以后改改”陈阳闷闷地说。

    岑卫东打断了他“不用以后,现在就改。我是旧伤复发了,跟在你家喝的那点酒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我前一阵还跟闫部长喝过酒,喝了不少也一直没事。前一阵只是碰巧了。”

    “你前阵子跟

    闫部长喝过酒什么时候,是不是七月中旬的时候”陈阳很敏感,心里马上就有了猜测,“是你让闫部长找我,推荐我去当兵的”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岑卫东也不否认“没错,是我找的闫部长。”

    果然,他就说嘛,闫部长怎么说也是一堂堂武装部长,掌管着上百号民兵,是公社的大人物,陈支书见了都要讨好的人物,又怎么会来特意关照他这个小喽啰呢

    原来是岑卫东使的劲儿。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陈阳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但还是想问个明明白白,把那天没进行下去的话题重新展开。

    他这“明知故问”若是发生在二十天前,岑卫东肯定要开心得不能自已。因为这意味着陈阳愿意正视福香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这个事,甚至他的态度都出现了松动。

    可现在,岑卫东感觉到筋脉里传来的那种时隐时现的痛楚,他能说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在民兵营里的表现很好,射击天赋也不错,天生就是当兵的好料子。不止我看好你,闫部长也很欣赏你,你出身又根正苗红,选你不是很正常吗”岑卫东公事公办地说。

    这种话也就只能忽悠福香。他以前就不根正苗红,在村里干活就不卖力,表现就不好吗为什么前两三年却没人推荐他

    陈阳定定的看着他“仅仅只是这样吗”

    岑卫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肃穆地看着他“陈阳,无论我跟你私人关系如何,我首先是一名军人,我绝不会推荐不合格的人进入部队,因为这不但是对你的不负责,更是对我身上的这身军装,还是对战友们的不负责。不合格的人只会拖后腿,一旦出现意外,伤及的不但是他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战友。你觉得我是一个色令智晕到如此地步的人吗”

    他终于挑明了,陈阳呐呐的,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陈阳,我很羡慕你,你有健康的体魄,还有不错的射击天赋,胆子又大,文化程度也不算低,只要肯努力,去了部队一定能如鱼得水。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和优势,好好干,别犹豫。”

    “至于福香

    ,你要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只要你过得好,你不断地往上爬,爬得越高,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相信我,困难只是暂时的,所有的问题最后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陈阳看出他眼睛的羡慕和真诚,心里愈加难受和后悔。以前确实是他太固执了,一开始就对岑卫东存在着偏见,不肯了解这个人,以至于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陈阳感觉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嗫嚅地说。

    岑卫东笑了笑“我啊,当然是回家。你不用担心,怎么说我也是个战斗英雄,郭嘉不会亏待我,我很好。还有我的病情复发,其实也算不上复发,本来就一直没好,只是前一阵稍微控制住了一点,但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你要不相信,可以去问房老爷子,他隔一两天就会给我把脉,我的伤一直这样,没好也没坏,你不用一直耿耿于怀。”

    他这么豁达坦然,更显得自己以前有多么小肚鸡肠。

    陈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打算要回去了”

    “是有这个打算,都出来好几个月了,家里人挺想我的,也一直催着我回去。”岑卫东没瞒他,实话实说。

    陈阳听后,垂下了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我们去送你。”

    “我在等一封回信,信收到就走。到时候你带上福香和四奶奶、向上,咱们一起去县城逛逛,吃顿饭,再去照张相吧,相逢一场,也留个纪念。”岑卫东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四奶奶煮好饭,叫我了,你也回去吧,再晚福香就要出来找你了。”

    “嗯。”陈阳犹豫被人打了一闷棍,看着他走进了院子里,这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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