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赶在上元节前去一次皇城。”楚辞道。
上元节历来都是万邦朝贺的日子,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皇城,莫非空海神色微肃“你此去皇城必然凶险,若是叫人认了出来了。”空海说着叹了一声,他知道楚辞的性子,明白他这趟是必去不可。
“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段妙是在楚辞离教两日之后才知道了这事,还是从施竹月嘴里知道的。
“也不知那秃驴怎么就偏对楚辞另眼相看。”施竹月娇哼了一声,“这次出去竟又带上了他。”
段妙垂着眼听她说话,睫毛扑朔扑朔的闪了两下。
怎么走了连说也不说一声可转念一想又是自己不肯见他,让莫桑把他挡在了院外的。
段妙几不可见的撅了撅嘴,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
白嫩的手指无意识的绕着手腕上的缎带,仿佛这么做能帮她理清自己的思绪,哪知越绕越乱,一时竟缠在了她的指尖上,段妙有些气急败坏的硬扯出来手指,道“他们去哪里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问,他和空海一起离开必定是为了那顶顶重要的事,哪里会真的把行踪透露出来。
施竹月道“他这人一贯好管闲事,哪处生了事端便往哪处去了呗。”说着微微嗤了声,“真当自己是那普度众生的菩萨了。”
段妙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挤兑,抿着嘴噗呲就笑出了声。还确实如施竹月所言,楚辞的事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却偏偏去趟了这趟浑水。
上元佳节,皇城内繁华一片,街头巷尾都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皇城内最大的酒楼和庆酒楼外还摆起了舞狮的场子,热闹非凡。
和庆酒楼二楼的雅座内。
“瑶吟,今日我好不容易邀了你出来,你就别闷闷不乐了。”说话之人是大理寺卿之女,关盈。
赵瑶吟微弯起唇,浅浅一笑,“我没有闷闷不乐。”将面前的白玉瓷碗往面前往关盈前推了推,“盈盈尝尝这道翡翠玉露羹,味道甚好与别处的可不同。”
关盈悠悠的叹了声,“我是邀你去灯会,你却带我在这吃什么劳什子玉露羹。”
赵瑶吟半垂着眼,浅声道“灯会又挤人又多,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把戏,有什么意思。”
她本是不想出来的,奈何关盈都直接找到府上来了,母亲也劝她出来走走全当散心,她也只得出来了。
赵瑶吟见关盈百无聊赖的样子,又道“我们坐的这个位置一会儿正好可以看到游灯的车队,不比在下头挤来的要好。”
关盈道“你说好就好吧,我本意也是想让你出来走动走动,自打。”关盈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止住了话头,朝赵瑶吟看去,见她咬着唇瓣神色恍惚,一时懊恼极了。
许久,赵瑶吟才抬眸朝她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
关盈只轻轻点了点头,她嘴上说着没事,可眼中却满是荒凉和落寞。
她知道赵瑶吟自小便爱慕太子殿下,先皇也曾提及过有意要立她为太子妃可没想到事事无常,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楼下的人忽然兴致高昂了起来,原是游灯的车队已经行到街口了,关盈连忙对赵瑶吟道“瑶吟,你快看。”
赵瑶吟勉强打起精神,抬眸往窗子外看去,忽然她浑身僵住,被秋水剪过的眸子睁的极大,直直的盯着人群中那道挺拔颀长的背影。
眼看着他就要淹没在人群中,赵瑶吟猛的站起身,动作大到甚至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关盈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站在赵瑶吟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掏出帕替她擦落裙身上的水珠,“小姐,你没事吧”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打在赵瑶吟身上她却丝毫没有知觉,双手死死的按在桌沿上,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关盈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关盈回答,提着裙摆步履踉跄的跑下了楼。
她冲到街上,在人群中毫无头绪的冲撞,可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赵瑶吟急的满眼通红,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多少次他从她身前走过,偶尔会停步与她交代两句,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对她淡淡一笑,然后她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
她偷偷画过无数回他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她不会认错的
丫鬟荞枝追了出来,跑到她面前紧张的
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看到他了”赵瑶吟一把抓住荞枝的手,口不择言道“我看到太子哥哥了”
荞枝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的人都沉浸在热闹的气氛里才送了口气,道“小姐慎言”那两个字可是大忌。
赵瑶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可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她眼眸含泪,紧紧的抓着荞枝,连唇瓣都在发颤。
荞枝凝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府,回府再说。”
李诗韵见赵瑶吟出门时还好好的,可回来却成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上前掺住她,声音透着焦急“吟儿,你这是怎么了”
赵瑶吟却一把拂开自己母亲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去了书房,把她从前画的那些楚北霁背影的画卷全部找了出来,一把拂落书桌上的东西,将画卷小心的铺开。
李诗韵见她这疯魔的样子,当场就捂着嘴哭了出来,泣不成声道“吟儿,你这是何苦呢”已经过去半年了,为什么她的女儿还不能走出来,究竟还要让她受这罪到什么时候
赵瑶吟一副一副,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画卷,不会错的她不会看错的
“母亲”赵瑶吟神色大喜的朝李诗韵看去,可看到屋外的那些下人时又立刻闭上了嘴。
“吟儿啊,你可别吓母亲。”李诗韵上前扶住赵瑶吟的肩头。
“母亲,我没事了。”赵瑶吟稳下心神,一把擦去眼泪问道“父亲可在府上。”
李诗韵道“你父亲他出去了。”
此时,在皇城郊外的一处宅子内。
“微臣参见殿下。”赵德厚恭敬的朝楚辞行了礼。
楚辞立即弯腰扶起了他“赵将军快快请起。”
此刻楚辞脸上带着易容的面具,如玉的容貌如今看起来甚是普通,可以说扔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赵德厚站了起来,“看到殿下安好,臣也就放心了。”
赵德厚并不知道楚辞现在藏身于何处,如果楚辞不设法联络他,他也是找不到他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落座。
“赵将军回朝这些时日,楚萧雁可有什么举动。”楚辞坐在红木方桌的一侧淡问道。
赵德厚道“正如殿下猜测
,臣主动交出兵权,楚萧雁非但不肯收还重赏了臣。”
楚辞扯了扯嘴角“如今楚萧雁正是要稳定人心的时候,赵将军戎马一生保我朝安稳,又深得民心,他要真的在这时候收回你的兵权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只是下一次就未必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德厚心里清楚萧雁必然是对自己有提防的。
楚辞又道“如今我虽有赵将军的助力,但朝堂之上我们还需要一位有号召力,又德高望重的文臣来替我们周旋。”
赵德厚沉吟了片刻道“殿下可有人选。”如今大局已定,想要找这么一个人不容易。
“赵将军可知高太傅近来身子骨如何”高显仁是楚辞的老师,为人刻板,守旧,但也有一刻忠良之心。
楚辞一提赵德厚便会意,道“高太傅已经称病不朝半年了。”他只会领兵打仗,又心直口快,向来与那些玩弄权术,说话拐七八道弯的文官向来不合,可高显仁此次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楚辞道“我也甚是担心老师的身体,赵将军有空就代我去探望一下吧。”
赵德厚略有些迟疑,“只是高太傅虽然位居三公,但”
楚辞接话道“老师身为太傅,虽无实权,但身为三师之一威望颇高,门生亦不在少数,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楚萧雁即便看他不顺眼,也不会轻易动他。”
赵德厚点头应下,“是。”
楚辞端起桌上的茶盏,掀盖轻呷了一口,道“此番我前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将军去做。”
赵德厚微微一凛,“殿下请讲。”
楚辞道“古夷国是派了何人才朝拜”
赵德厚道“是二王子额图宣怀。”
楚辞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的扶手,良久才道“那就有劳将军去替我约见这位二皇子。”
赵德厚想了一瞬,才明白楚辞的用意,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殿下,这是险招啊”
“可也是最快的方法。”楚辞看向他,眸色锐利沉着。
赵德厚的犹豫被他迫人的气势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道“臣定当全力以赴。”
楚辞仔细的交代了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起身道“若约成后,赵将军就差
人去城东的戏班子点一出大登殿吧。”
赵德厚也立刻起身,跟着楚辞往外走,“这几日城内守卫森严,殿下务必小心。”
摘星岛上冬时甚短,才二月初岛上就已经一片是和煦的暖意了。
段妙难得没有睡到日上三竿,日头才照进屋内她就醒了,掀开被褥坐了起来,掩嘴打了个哈欠。
“若灵。”段妙的声音还带着些软哝的细哑。
温若灵正支着脑袋靠在院中的石桌上训练着她新挑的小蛇,听到声音立刻扔下手里的小木棍,对一旁的侍女道“还不去快去打水来。”
“是。”两个侍女低头退了下去。
温若灵推门进去,“教主醒了。”
段妙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
自打两个月前温若灵跟着一起回了圣月教之后就赖在她的曳月阁不肯走了,说要留下来伺候她,段妙想她一个大小姐必定坚持不了几天,就随她住下了。
哪知她还真的坚持每天一早就候在院中等自己起来,夜里又等她洗漱完了才回屋,只是活都是她吩咐侍女做的罢了。
温若灵又指着那两个端着洗具进来的侍女道“还不伺候教主更衣。”
段妙换好衣服坐在妆奁前,侍女半跪在地上替她系着手腕上的缎带,又将铜铃系到了她的发尾处。
穿戴妥帖后段妙起身对温若灵道“走。”
她一早就知道卢一平那个会酿酒的小徒弟今天要开一坛新酿的春花酿,所以特意起了个早,要是去晚了保管又被卢老头藏到地底下去。
温若灵一脸兴奋的跟上,可惜两人还没出院子就被唤住了“教主。”
四雪手里还端着托盘,从廊下走上前“教主吃了早膳再去吧。”
段妙本想说不用了,可闻着那肉饼的香气就觉得饿了。
四雪笑了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石桌上。
刚烤出来的肉饼又香又酥,段妙拿起来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饼子里的肉汁还烫着,溅到她的舌尖上,疼的段妙鼻尖都皱了起来。
“唔。”她微微张开嘴,小口的吸着气。
估计得燎出一个泡来。
四雪见她吃痛的样子,眉心微拧小心的抬起她的下巴,道“让我看看。”
段妙却往后仰了仰,将下巴从他的指尖移开,大着舌头道“我没事。”
四雪的手指微微一僵,又放了下来,歉疚道“是属下忘了提醒教主,这肉饼刚烤出来还烫着。”
“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吃快了。”四雪什么都好,可就是性子太温和了,明明不关他事他也认。
段妙抿了抿唇,一脸认真看着他道“你往后可不能对谁都那么好说话,会被人欺负的。”
“你要多学学莫桑,成天打着我的名号在教里横行霸道,谁敢惹他。”她是真的担心四雪这副好脾气,以后要吃亏。
温若灵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脚尖,心想教主还真是被他骗的不轻。
四雪看着她一板一眼认真的样子,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教主只要一直让属下跟在身边,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段妙却没有立刻回答,且不说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即便她永远回不去了,四雪和院子里的这些人却不可能一直和她在一起的。
四雪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眼睛里的光渐渐暗了下来,艰难的维持着笑意,道“教主再吃点吧,不烫了。”
段妙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吃下一个肉饼又喝了一碗牛乳。
四雪从袖中拿出帕子想替她擦去唇角的奶渍,段妙却从他手中接过了帕子自己擦了擦。
她将帕子放在桌上,歪头对四雪一笑“等我去把酒抢来,晚上大家一起喝。”
四雪含笑点了点头。
段妙起身叫上温若灵就走了。
走到券门下的时候温若灵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四雪低垂着头,搁在腿上的手捏紧又放松反反复复,眼梢处全是黯然。
温若灵和段妙走在石径上,她犹犹豫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教主怎么好像对四雪都不如以往亲近了。”
段妙微微一愣,道“我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眼梢轻挑,斜看了她一眼,“你是觉得我偏心了”
温若灵看她这神色是不大高兴了,吐了吐舌尖,“若灵不敢。”
只是她真的能感觉得到,之前教主走到哪都是浑身骨头软绵绵的,不是靠在楚辞身上就是缩在四雪怀里,可是自从他们回到教中之后教主就没有再
让四雪抱过了。
至于楚辞,他这一个多月都不在教中,她也不好说。
段妙手腕上的缎带甩动的幅度似乎大了一点,贝齿轻咬了咬下唇,告诉自己她只是害怕楚辞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才这样的何况她既然答应了,就应该要做到。
乾月堂外的两个弟子远远看到段妙过来,匆匆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个准备进去通传。
段妙凉凉的开口“站住。”
那名已经背过身的弟子浑身一僵,返身道“参见教主。”
段妙抬了抬下巴“开门。”
片刻后,乾月堂内就传出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教主,你好歹给我多留一口。”卢一平那两撇小胡子直颤“我这才刚开的酒啊。”
这位祖宗隔三差五就来抢他的宝贝也就算了,这次更过分,这才开的春花酿他连一口都没尝到她就来抢了
“那一壶够你喝的了,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喝多了伤身,这罪就让我来受吧。”段妙丝毫不理会他的哭嚎,“若灵,抱走。”
到了夜里段妙特意让莫桑去请了段烨和施竹月一起过来品酒。
月朗星稀,院中还能听见蝉鸣鸟雀声。
段妙直接让弟子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几位围坐在一起吃菜喝酒,满院的笑语。
段烨见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神色餍足,双眸还微微起,不由得笑问道“我记得你从前也没有那么贪杯,如今是怎么了,掉酒缸子里了”
段妙心里咯噔了一下,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故意一撇嘴道“哥哥莫非小气的连口酒都舍不得了”
段烨被噎了一下,他因为见不得教中弟子日日奢靡无度的笙歌设宴,前几日就下令以后教中宴席一个月内不得超过两次,段妙知道了之后就一个劲的说他小气。
段烨哭笑不得“哥哥何曾对你小气过”
“那你还说。”段妙端着酒盏看着他,随后一饮而尽,还娇蛮的朝他笑了笑。
段烨无奈,“成成成,不说了,只是你别吃醉了才好。”
段妙不想跟他炫耀自己的酒量,怕他吓死。
众人到了夜深时才散去。
段妙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春花酿甫一喝进去的时候还
不觉得,可等她沐浴之后,身上的热量催发了酒精,使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手脚发软的上了床,侍女替她盖好被子,掐了灯才掩上门退了出去。
段妙浑身发热,头也昏昏沉沉的,一脚踢开了被褥,空气中的凉意落到身上才舒服了一点,闭上眼睛侧过身将脸埋在枕子里,渐渐有了睡意。
“叮咚。”
系统“请宿主于今日完成无理取闹任务。”
段妙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系统“宿主,听见请回答。”
段妙直接嘟囔了出声“别吵”
系统“请宿主完成任务”
段妙把手臂一甩,“什么破任务,楚辞都不在,你有病啊”
系统“”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道浅浅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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