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呦在书桌边奋笔疾书。
因为猜到老师周末肯定会布置后面单元的题目,她索性便自学了后面的单元,把作业全都做了。
倒也不是真的担心作业写不完,而是陆呦真的太期待这个周末的到来了。
她真的很想和蒋铎去游乐场。
陆宁拿着练字本,像小老鼠一样,来到了她的房间“姐姐,我和你一起写作业。”
他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些软软糯糯的腔调,叫姐姐的时候,就像糯米团子一样粘腻。
陆呦对他说“今天没有时间陪你玩哦。”
“我长大了,不用你陪我玩。”
“真的”
“唔当然如果你强烈要求,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陆呦用钢笔敲了敲他的脑袋“等着吧你。”
“对了,刚刚我放学回来,看到蒋铎哥在湖边的亭子里写作业呢,他一个人。”
“是吗。”
“是啊是啊,蒋铎哥又没朋友了。”陆宁犹豫了一会儿,皱眉问道“姐,你为什么和他绝交啊是因为那次去看他妈妈的事吗”
“不是,你别瞎猜了,我和他没有绝交。”
陆呦对她的这个小弟弟不需要隐瞒什么,因为陆宁一定是全世界对她最忠诚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背着她去和父母告状的事。
“爸爸妈妈不希望蒋哥哥和我一起玩,所以我们就暂时假装绝交了。”
“竟然是这样”
“所以你别瞎操心了。”
陆宁想了想,又说道“可是你们不是有娃娃亲吗,爸妈也同意了的,别人都说蒋铎以后要当我姐夫呢。”
陆呦的脸倏尔红了“别瞎说,尤其别在爸妈面前提这个,当时年纪小,这是蒋奶奶开玩笑的话,大家也都当成玩笑,爸妈尤其没当真。”
“可可”
可陆宁当真了呀,他有些失望“我真的以为他会成为我姐夫呢。”
如果蒋铎当了他姐夫,他们三个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这得多开心啊。
“小宁,你说蒋铎在亭子边写作业吗”
“嗯。”
“湖边有很多人散步,会很吵吧。”
“是啊。”
陆呦想了想,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iods的白色小盒子,递给了陆宁“把这个给蒋哥哥拿过去,说我送给他。”
“哇”陆宁惊叹了一声“我也想要这个耳机”
这是老爸给陆呦的初中升学礼物,陆宁可是觊觎了好久好久呢。
“你还缺耳机吗,等你考上初中,叫老爸再送你一个呗,送个新款的。”
“那还要好久好久呀。”陆宁接过了耳机盒,又说道“万一蒋铎哥不收怎么办这个蛮贵呢。”
“他会收的。”
以前陆呦常常给蒋铎送东西,大的有电子词典、智能手表小的有各种好看的橡皮擦、削笔机等,蒋铎都是照单全收。
因为如果拒绝,陆呦铁定好几天不会理他。
他不希望陆呦不开心,更不想她不理他,这些玩意儿,甭管大的小的,陆呦给,他便收下了,以后他会加倍对她好,还有一辈子可以还。
陆宁拿着陆呦的iods,噗嗤噗嗤地跑到了亭子边,蒋铎还在那里埋头写作业。
陆宁很有心机地拿着作业本,假装要去找他请教功课,走近之后,从本子里拿出iods的小白盒,递给了蒋铎“我姐送你的”
蒋铎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到白盒子上用激光笔刻录了四个字呦呦鹿鸣。
他嘴角抿起了温柔的笑意。
陆宁见他不拆盒子,只盯着盒子上的字发呆,于是帮他打开了耳机盒,从里面取出了iods的耳机,说道“蒋铎哥,手机给我吧。”
蒋铎把手机给了陆宁,陆宁三下五除二便帮他连接了手机,然后将耳机挂在他的耳朵上“我馋了好久呢,姐都不肯送给我,她对你可真大方。”
蒋铎打开了英语学习软件,试听了一下,音质非常清晰,和他使用的十几块钱一条的有线耳机,不是一个档次。
陆宁摸着蒋铎耳鬓边的发茬,说道“我姐让你把头发留长一点,这样戴耳机就不会被别人看到了,特别是蒋恒,他看到了肯定要抢。”
“告诉你姐,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蒋铎很郑重地保证,不是为了昂贵的耳机,而是为了小白盒上刻录的那四个字呦呦鹿鸣。
“行,圆满完成任务,我走啦”
“等一下。”蒋铎叫住了陆宁,然后从书页底下取出了一片薄薄的枫叶标本,腾空了文具盒,然后小心翼翼把枫叶标本放在里面,递给他“这个,给你姐。”
“哇”陆宁惊叹了一声“好漂亮啊”
枫叶被压在了书里,经年累月,水分全部被压干了,变成了比纸还薄的颓黄色透明标本,上面可以看到细密的叶子脉络。
陆宁惊叹道“蒋铎哥,这这得是压了多久呀”
“很多年了。”蒋铎淡淡道“你别弄坏了。”
“放心交给我吧”陆宁接过了生锈的文具盒,又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我姐”
蒋铎摇了摇头“给她就行了。”
一切言语都显得累赘。
他们之间,早就心有灵犀了。
陆呦借着夕阳的余晖,拿着薄如蝉翼的枫叶标本,在阳光下看了许久,也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
只有岁月才能将树叶这般极尽细腻地雕刻,而这岁月,又融入了少年绵长的心意,使得这礼物显得弥足珍贵。
她将枫叶标本夹在厚厚的新华字典中,然后把新华字典放进橱柜里。
玻璃橱柜里全是蒋铎送她的小玩意儿,有橡皮泥娃娃、有折纸玫瑰、还有木刻的小动物
这些年,他们之间总是会相互赠送礼物,陆呦十级手残党,做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把自己得到的好玩意儿送给他。
而蒋铎没什么钱,恰好手艺还不错,所以会送她很多精心制作的小物件。
哪怕他们之间的礼物价值相差悬殊,但两人都不会太在意。因为,心意总是沉甸甸的。
周末,陆呦早早地起了床,给自己梳洗打扮,然后跟妈妈说苏洱约她去游乐园玩。
有一点点的小心虚,不过,陆呦也没有撒谎,本来就是和苏洱一起不仅仅只有苏洱罢了。
秦美珍正在阳台边浇花,闻言,问道“就你们两个女生吗”
“呃”
“俩女生多不安全呀,有男孩么”
“有的,贺鸣非,特高特壮一男的,非常安全。”
秦美珍稍稍放心了些“去吧,早点回来。”
“好的”
陆呦背着包包出了门,没想到刚到门口,已经穿好牛仔背带裤、戴好郊游小黄帽的陆宁也追了出来,拉住了陆呦的衣角
“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去游乐场。”
陆呦压低声音“我和同学一起,你跟着干嘛呀”
“玩呀”
“下次让爸爸妈妈带你呗。”
“不,我要和姐姐一起。”陆宁死死抱住了陆呦的腿“和爸妈才不好玩呢。”
秦美珍从阳台回来,说道“要不你带他一起吧,他就爱跟你玩。”
陆呦是真的不想带着这小跟屁虫,有些犹豫。
陆宁压低声音,威胁道“姐,你柜子上的枫叶标本好好看哟。”
“走走走”
陆呦一巴掌拍在陆宁的背上,险些给他拍出内伤来。
陆宁咳嗽了一声,扶着胸跟陆呦一起走出了家门。
“还学会威胁我了”
“嘿嘿,我给你俩当了这么久的信使,总要沾沾好处吧。”
“哼。”
“蒋铎哥也会去游乐园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今天六点就爬起来洗头了。”陆宁一本正经地说“能让你周末在家还洗头的男人,除了我蒋铎哥,没别人了吧”
“”
西郊游乐场是新开的,有不少刺激项目,譬如惊悚过山车、无敌大摆锤、高空铁索和自由落体体验机很多成年人来玩,甚至有不少外地游客都慕名前来。
蒋铎是最早赶到的人,穿着他最体面的一套白衬衣,这是生日的时候奶奶送的,他一直没舍得穿,只在重要的场合、譬如作为学生代表在校庆发言的时候才会穿。
陆呦看着穿衬衣的蒋铎,站在阳光下,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真是把“英俊”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啊。
体型修长纤瘦,不如贺鸣非高,但是他俩站在一起,贺鸣非完全不能和他媲美。
“蒋铎哥”陆宁远远地抬起手,用力挥舞“你果然在”
蒋铎望见了他们,也扬了扬手。
陆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精心梳理的丸子头,确定了没有散,这才朝着他们走去。
苏洱捏住了陆宁胖乎乎的小脸蛋,笑说道“小跟屁虫,你怎么也来啦”
“哼我才不是小跟屁虫呢”
蒋铎径直走到了陆呦的身边,陪她站在一起。
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身边,无声无语地昭示着,他们才是最好最亲密的朋友。
即便俩人已经不再如小时候那般黏糊了。
陆呦看了蒋铎一眼,低声问“耳机还好用吗”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蒋铎低头,看着陆呦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还用了不少黑色发卡固定。
他摸了摸她的小丸子,皱眉道“痛不痛”
“啊”
“头皮看起来绷得很紧。”
“”
她花了四十分钟,跟着网上的教程,扎了好看的丸子头,结果他只看到她的头皮
“过分了这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但还是绷得很紧,拆了吧。”蒋铎实在心疼,伸手便要去拆陆呦头上的发卡。
陆呦赶紧躲开他的“魔爪”,护住自己头上的两颗“小丸子”“我好不容易扎好的。”
“下次我给你扎,你这样看着太疼了。”
“不疼”
“不可能不疼,头皮都绷成这样了。”
“蒋铎,你这人好没意思哦”
蒋铎并不在意,拉着陆呦,硬生生地给她拆了头上的十几颗发卡,然后用指尖梳理着她秀丽的黑发,灵活地给她裹了一个小丸子在头顶,慵懒又轻松,倒也挺好看。
“这样好多了。”
陆呦撇撇嘴“才怪呢。”
他温柔地笑了笑“不会梳头扎辫子,下次我帮你,我手艺还不错。”
“哪有下次,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他们已经约好了,没长大的这几年,都不能有太多的接触,不能让大人知道他们仍旧保持着心灵上的友谊,这是为了更长远的以后
等他们真正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蒋铎漆黑的眸底浮现一丝无奈,说道“等你长大了,我一定给你扎辫子。”
“说好了哦。”
“嗯。”
陆呦和蒋铎有机会在一起,基本上就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了,甚至连陆宁,都感觉到自己跟在姐姐后面,完全被冷落。
他有些吃醋,拼命挤到了陆呦和蒋铎的中间,牵着他们俩的手一起往前走。
在门口买票,单人的票价是280,包了有了游乐场全部的设施。
“因为这个游乐场项目都挺刺激的,所以价格比其他游乐场贵一些。”贺鸣非问道“大家都带够钱了吧。”
“当然,我就想过来玩了”苏洱迫不及待地走到窗口边买票。
蒋铎也走到了另一个窗口边,从包里摸出钱来,零零碎碎各种面值都有,五块的、二十的,还有两张五十的,七拼八凑地递了过去。
陆呦知道,这些钱都是蒋铎平时从生活费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收银员看到这皱巴巴的一堆零钱,甚至还有几颗硬币,连数都不想数了,问道“有整的吗刷卡也行。”
蒋铎脸上浮现为难的神情,便在这时,陆呦走了过来,从包里摸出三百块递了过去“我这有。”
说完,她也不等蒋铎反应,很自来熟地将他那一沓零钱全部收进了自己的蕾丝花边小钱包里
“谢了。”蒋铎说。
“这有什么好谢的。”陆呦笑了笑“我正好缺零钱呢。”
“哎呀,你们俩这么熟了,别在这儿客气了。”苏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几人朝着游乐场的正大门走了过去。
正大门前熙熙攘攘地排着长队,可见这个游乐场的受欢迎程度。
陆呦走在蒋铎身边,瞧瞧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他眼眸深邃,视线平视前方,望着人流的尽头
趁着他走神发呆之际,陆呦不动声色地将装了钱的花边小荷包取出来,然后屏住呼吸,悄悄放进了蒋铎的包包里,但愿此刻拥挤的人流不会让他觉察出异样。
然而,就在她放好了荷包正要抽手离开之际,忽然,蒋铎隔着单薄的裤包,握住了她的手。
陆呦心头一个激灵,惊骇地想要把手从他裤包里抽出来,然而蒋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两人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对峙着,陆呦也停止了挣扎,任由他隔着单薄的布料,就这样牵着自己,一直到走近检票口。
她从他的包包里抽出手来,刷卡进入了园区。
荷包也一直留在了他的包包里,陆呦生怕他还给她,于是加快步伐,跑到苏洱身边,拉着她去买冰淇淋了。
蒋铎把陆宁叫到身边,从荷包里抽出钱,装进了他小书包的夹层里。
陆宁兴奋地大喊道“哇蒋铎哥你也太好了吧还给我钱”
蒋铎把钱都给他了,自己只留下了那个花边小荷包,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给邮差的通讯费。”
陆宁拍拍胸脯,连声保证“本邮差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因为今天是国庆节,游乐场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每一个项目前都排起了长队,陆呦他们整整一上午,才玩了一个大摆锤。
贺鸣非很是懊恼,觉得约在今天来玩,实在是失策了。
不过陆呦却觉得很开心,她对游乐场里的项目不怎么感兴趣,但能和蒋铎出来玩,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即便总在排队,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贺鸣非走在园区里一路抱怨,说下次一定还要再来,他最想玩的自由落体,都还没有体验呢
而蒋铎的脚步,却在一家店门前,停住了。
陆呦抬起头,看到这家店门前放着一个绿色的崭新圆柱形邮箱,店名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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