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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一望无际的大海倒映着天空的颜色,皎皎的月光跌碎在粼粼的海水中。
缱绻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上细银般的沙滩,前浪勾连着后浪, 后浪吞噬着前浪。
时而温吞,时而热烈, 碰撞出袅袅水烟与洁白浮沫, 最终融为一体, 不分彼此。
潮湿的海风吹起层层纱幔, 透明的玻璃窗上逐渐沾染水汽。
光与影交缠着落在房间的墙壁上, 隐隐绰绰, 看不真切。
黎晓恍恍惚惚,如坠云雾中。
她的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喘息愈发浓重。她嘤咛着叫了一声“季季扶倾。”
一切戛然而止。
寂静的夜晚, 呼吸和心跳都是如此清晰。
季扶倾轻轻地吻了吻她纤薄的眼皮, 安抚着她的情绪。他的嗓音格外低哑“我去洗澡了。”
黎晓害羞地敛下眼睫, 点了点头。等他进了浴室, 她才捂着胸口从床头坐起来胸腔中有小鹿乱撞。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黎晓循声望去, 磨砂玻璃上有一团朦胧的人影。
她不敢多看, 立刻移开视线。
不该招惹他的, 她根本招架不住。
黎晓像一尾灵活的小鱼,从床上滑下来,酒红色的裙摆在白色的床单上一闪而过。
她光着脚走到阳台,迎面吹来咸湿的海风。裙子已被浸湿,布料贴合着皮肤,带来微凉的触感。
藤椅摇摇晃晃,她坐了上去,抬头看向夜空。
唯有一轮清冷的月亮。
矮几上搁了一本书, 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黎晓将书拿过来,墨绿色的封面上写着纯粹理性批判。书的夹缝里有一枚书签,红色的丝带随风飘舞。
她打开到那一页,看了几行字“要么对我们的纯粹理性满怀信赖地加以扩展,要么对它作出确定的和可靠的限制。”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
她不禁怀疑,季扶倾平时真的会看这种书么
他刚刚不是跟他妈说,他在看西厢记吗
黎晓随手又翻了几页,看到季扶倾在书旁写的批注。
指尖抚过熟悉的字迹,她蓦然发现他这个人对她而言,时而很近,时而又很远。
方才发生的事,仿佛一个迷离的梦境。
黎晓将书抱在怀里,拿出手机没有新消息。
殷丽娜现在恐怕是没那个心思管她,季扶倾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偷偷跑到海南来找他。
浴室的水声仍在继续。
黎晓漫无目的地玩着手机,玩着玩着,又觉得无聊。今天舟车劳顿,她有些累了,索性闭上眼,打算微微地眯上一小会儿。
季扶倾关掉花洒,赤脚走出水汽濛濛的淋浴间。
他从架子上扯了一块干燥的浴巾,擦拭头发。水滴沿着精瘦的脖颈向下缓缓滚动,勾勒着流畅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乌黑的睫毛向下低垂,高挺的鼻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他微抿薄唇,将半湿的浴巾丢进脏衣篓里,然后开始穿衣服。
长袖的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拧到最上一颗。再套上一条黑色长裤,裤脚遮到脚踝。
收拾好一切,季扶倾换上拖鞋,回到卧房。
凌乱的床铺上,不见黎晓的踪影。他的目光在屋内巡视一圈,在阳台上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艳艳如火。
季扶倾走上前去,发现黎晓已然入睡。
她睡得很安详,像小婴儿一样,窝在藤椅上,手臂下方压着他的书。
海风吹动她的发丝与裙摆,少女凹凸有致的软腴和酒红色的布料之间有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一缕不乖的长发就这么溜进了她的前襟。
怎能对他如此毫无防备
季扶倾轻手轻脚地将她的发丝拨弄出来,柔韧的发丝一点一点地蹭过她的前胸,她敏感地低吟着,悠悠转醒。
她迷蒙地眨了眨卷翘的睫毛,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季扶倾单膝蹲在她的身侧。
“怎么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
“十点。”
黎晓很惊讶“你洗澡洗了这么久”
季扶倾撇开目光,不做解释。
黎晓撑着胳膊从藤椅上坐起来,长呼一口气“还好,没有耽误事。”
他问“耽误什么事”
“你的生日啊,”黎晓说,“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季扶倾愣怔半秒,这才说“我今年不过生日。”
“不会吧”黎晓很意外,“你真的四年才过一次生日”
季扶倾“嗯”了一声,又说“其实我不怎么过生日。”
生日对他而言,不是一个必要的庆祝日,他对此并不执着。
黎晓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想给你挑礼物,等到开学送给你的。可是还没挑到合适的,就两手空空来见你了。”
季扶倾微微笑了一下,告诉她“礼物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
黎晓怔忪片刻,回忆起睡前的片段,肌肤瞬间弥漫着一层粉红。她小声说着“我才不是礼物”
“想什么呢”季扶倾握住她的手,“去年,你送给我一件生日礼物,你忘了”
黎晓蹙着眉头,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生日礼物指的是什么。
季扶倾提醒道“那个小黄人盲盒。”
黎晓“哦”了一声,又说“可是你没要啊,这不算数。”
那个小黄人至今安然无恙地待在她的手办柜里,她一度因为季扶倾的冷漠而对这个小黄人撒气。
好在,结果是好的。
季扶倾这才对她道出实情“阿狸,我还给你的,是另外一个。”
黎晓盯着他看了好久,总算明白过来了。她有些气恼,小拳头砸他肩膀“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难过了好久”
季扶倾任由她捶着自己,等她发泄够了,这才说“你送我的那个是隐藏款。”
“原来你舍不得把隐藏款还给我,才给我一个普通款”黎晓佯作生气,“你太过分了”
季扶倾无奈地看着她,说“你想要,我还给你。”
只不过,这小黄人身世坎坷。不知四分五裂之后,还能否完璧归赵
黎晓却说“我不要。送你了,就是你的。”
季扶倾哑然失笑。
她这番闹的是什么呢
黎晓十分傲娇,又说“那我今年就不送你生日礼物了。”
季扶倾唇角轻牵,说“你在这里,我还要什么生日礼物”
黎晓咬着嘴唇,偷偷笑了。
她瞄着他,忽然发现他穿了长袖长裤,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好像生怕她夜里对他动手动脚一样。
也不知道谁才是饿狼,她腹诽着。
“你穿成这样睡觉”黎晓问。
“不是睡觉,等会儿带你去吃饭。”季扶倾说,“你不饿吗”
话到这里,黎晓才察觉出饥饿感。她今天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
季扶倾揉了揉她的长发,随后站了起来,对她说“你去浴室洗个澡,我先去行政酒廊。你洗完澡过来找我。”
黎晓乖巧地“嗯”了一声,从藤椅上起身,正要往浴室走,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
她抱了抱他的腰,只一秒,季扶倾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松开手,像只兔子一样逃进了浴室。
黎晓洗完澡已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她想不通,黎天亮平时洗个澡只需不到十分钟,怎么季扶倾像个女孩子一样磨磨蹭蹭。
以后他俩真在一起了,岂不是要抢浴室用
这个时候的黎晓还很天真,她不知道小情侣都爱洗鸳鸯浴。
她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她会和季扶倾在浴室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做上许多现在这个年纪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黎晓将吹干的头发扎成蓬松的双马尾,换上一件干净的短袖衬衫,搭配芋泥色的蝴蝶结和格子短裙。
整个人像是从二次元漫画走出来的少女,青春又活泼。
黎晓来到最高层的行政酒廊。
临近午夜,灯光昏沉,人影寥寥。
酒廊中央的水晶吊灯下方有一架斯坦威钢琴,钢琴师正在弹奏肖邦的夜曲。
这家酒店的行政酒廊在夜间宵夜小食,有酒水饮料和甜品水果。
季扶倾端坐在临窗的餐桌,桌上有一只花瓶,插着新鲜的红玫瑰。
若不提及他的年龄,恐怕很少有人能从他现在的衣着打扮判断出他是高中生。
此情此景,黎晓不禁有些后悔。她穿得太过学生气,不像社会人。
她应该穿那条红裙子来的,可惜裙子湿了,不能再穿。
黎晓坐到季扶倾对面,他已经为她取来一杯果汁、一盘水果沙拉和两只可颂面包。
“还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不用了,晚上不能吃太多。”
自从跟着老师学表演,黎晓对于身材管理,有着女明星一般的自我要求。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季扶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吃。
“你不吃点儿吗”她问。
“我不饿。”他说。
高大的落地窗映着两人的影子。
黎晓贴着玻璃,看见窗外融融的月色和起伏的潮汐,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季扶倾问。
“有点儿遗憾,”黎晓说,“这个冬天,没看见下雪。”
深城四季如春,海南亦是如此。
季扶倾轻嗤“下雪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北方人,不懂南方人对雪的执念。”黎晓说,“去年我刚到北城,发现冬天下大雪,可开心了。”
“有多开心”
“开心到想去雪地上滚两圈。”
季扶倾被她逗得莞尔一笑“这么喜欢雪啊。”
“是啊,你不觉得下雪天很美吗”
季扶倾脑中浮现北城银装素裹的景致。
是挺美的。
北城今年的初雪很晚,黎晓无缘得见。
她说“马上就三月了,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下雪天。”
季扶倾见她一直在看窗外,便说“你想在海南找雪吗”
黎晓摇头,她没有这么荒唐。
季扶倾思忖片刻,指尖在雪白的餐布上有规律地敲击着。他说“你等一下。”
他往酒廊中央去,和钢琴师耳语了几句,琴声停止,钢琴师把钢琴让给他。
黎晓的视线被玫瑰花微微遮挡,她透过鲜红的花瓣,看到季扶倾坐在琴凳上,指尖娴熟地划过琴键,音色如流水般动人。
纯粹的琴音里饱含情感,轻盈又温柔,是班得瑞的雪之梦。
如果整个冬天都不曾见过雪,那不妨让雪轻轻、轻轻地落在钢琴上。
月色与雪色渐渐交融,黎晓仿佛看见,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在摇曳的椰树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海南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了什么孽,熬夜写别人谈恋爱的故事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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