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不是很急, 小小的,细细的。
女童拿着还剩最后一个山楂糖葫芦, 一路跟着夏歌,两人淋着雨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天气暗沉沉的,即将落下白日的帷幕。
“你是哥哥,还是姐姐呢”
女童问。
“哥哥。”夏歌道。
“嗯, 哥哥。”
女童重复了一遍, 小小的手握在一起,很温暖,她问“哥哥现在要去哪呢”
“去找人。”
“找谁呀”
“找”
夏歌的声音, 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 是不远处凄厉的惨叫
“哥”女童的嘴巴猛地被捂住,那双浅灰色的玻璃眼珠茫然的睁大。夏歌僵鬼影迷踪发动, 带着女童就窜进了破庙旁边的小树林, 两人躲在一处丛林后。
女童感觉不对, 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和血腥味让人浑身战栗, 可是她并不觉得很害怕。
只是哥哥在发抖。
天色暗沉, 不见微光。
破碎的肉体, 实体化的恶鬼,撕碎人类的恶魔。
是残酷的盛宴, 是漫天血色中盛开的残忍的,通往黄泉彼岸之花。
漫天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夏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屠杀。
曾经一起乞讨过的小伙伴, 此时满身血色, 一半的身体被漆黑雾气的恶鬼撕扯开来, 迸溅的鲜血染红了破庙外的土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让人忘记什么是呼吸。
“救命啊”
“啊”
他们惨叫着,痛苦着。
夏歌只能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
看见别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无能为力,真的是,太痛苦了。
女童感觉,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微微颤抖,松开了一条缝隙。
因为太过僵硬,好像陷入了什么梦魇中,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
“哥哥。”楚衣小声的问,“你看到了什么呀。”
看见了什么
鲜血,屠杀,带着笑的恶鬼,还有死不瞑目的同伴。
恶鬼营。
“花。”夏歌蒙上了女童的耳朵,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柔软, “那边,有很多很多的花。”
弥漫在鼻尖的血腥气,刺耳的惨叫,还有恶鬼的狂笑隐约可闻。
但哥哥的怀抱很暖。
女童顿了顿,随后乖巧问“很漂亮的花吗”
夏歌声音嘶哑,浑身冰凉“嗯,很漂亮的花。”
她抱紧了女童,第一次觉得,真的太好了。
这个孩子看不见。
真的,太好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那群恶魔们结束了自己的屠杀,最后浇上桐油,一把火放上去,毁尸灭迹。
不远处通天的火光映得漆黑的天色泛起了红泽,连雨水都没办法冲刷。
很苦。
舌尖发苦。
那日老人言犹在耳。
“你只是力所不及。没人会责怪你。”
如今一片火海,吞噬一切。
可是,好苦啊。
苦的都快要哭了。
有温热的水滴在脸上,女童仰起头,她看不见,听不到。
但是她知道,一路走来,打在身上的雨是凉的。
而落在脸上的水,是热的。
她悄悄的尝了尝。
有点苦。
“哥哥哭了吗”女童声音小小的。
“没有。”夏歌轻声道,“我不会哭,就是觉得这花真的太好看了。”
好苦。
两个孩子躲在树丛后,在冰凉的雨水中依偎在一起,汲取着对方的温暖。楚衣想了想,小心摘下了手里糖葫芦剩的最后一个山楂,然后伸手摸夏歌的脸蛋,从眉从眼,鼻子,最后摸到嘴巴。
一手温热的水液。
楚衣尝了尝,咸的,还有点苦。
哥哥骗人了。
楚衣想,只有觉得苦的时候她才会流泪,所以哥哥一定是觉得苦吧。
夏歌只是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火光,任孩子冰凉的小手在脸上摸来摸去,自己一动都没有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残忍的事情。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小手缩了回去,然后一颗裹着糖衣的甜山楂,被小心又坚定的塞到了夏歌的嘴巴里。
女童塞完山楂,踮起脚尖,稚嫩的臂膀抱住了夏歌的脖颈,软声道“糖葫芦都给你,哥哥,不苦哭。”
甜腻的糖衣在舌尖化开,夏歌无意识的咬了一口,酸楚的山楂味道弥漫在嘴巴里。
小骗子。
那么酸,一点都不甜。
你相信这世上有因果吗
夏歌想。
原来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因为她遇到了这个孩子。
所以她才能在这里,继续在这条刀山火海一般的路上走下去。
“谢谢。”夏歌将头倚在女孩的肩膀上,凝视着远处的火光,哽咽, “谢谢。”
还好有你。
火海滔天,血腥味弥漫,两个人紧紧的拥在一起,好像这样,就可以融入彼此的生命,生死相依,此生不离。
楚衣想。
真好。
这个人,现在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兴风作浪完毕的恶鬼们正打道回府,却听到树林里出现了细微的动静。
像是有人在哭
“谁在那边”
白梦穴。
“哥哥”
女孩的声音柔软清和,“你在想什么”
夏歌回过神来。
记忆里的一片火光和恶鬼狰狞的面孔被白梦穴的云雾吞噬,所有的痛苦和悲伤似乎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磨灭的没有半分痕迹。
白梦穴的云雾依然弥漫,雨神庙的幻境已然消逝,她摇摇头,“没什么。”
楚衣道“明明哥哥离我那么近。”
近到肌肤相贴,呼吸可闻。
她的双臂慢慢收紧,“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那么远呢”
身体的距离连咫尺都没有,心的距离却远若天涯。
白梦穴的云雾幻境消失了,夏歌背着她“可能是我们走得路太短了吧。”
又短,又苦,又痛。
楚衣想。
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该有多好。
夏歌背着楚衣往回走,走了一段,眼前却多出了一条岔路。
两条路。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是没有这条路的。
左边的是她们刚刚的来路,沿着一直走会遇见那头绿蛟。右边的路是新出现的,也许是白梦穴的新花招。
她想了想,走了右边的路。
楚衣“不回去吗”
虽然有绿蛟在,但是那个洞穴里延申了八条路。
“不回去了。”夏歌道,“不想看见那头蛟了。”
楚衣弯了弯眼睛。
没走多久就走到了头,漆黑的洞穴,有两扇发亮的门,一黑一白,边缘纹着复杂的法纹,显得古朴大气。
白色的门有锁孔,黑色的门没有,好像一推就能打开。
夏歌眼里绿光一闪。
回溯之门可以回溯到过去的门,里面有生门的钥匙。
生之门:白梦穴的出路,开门钥匙在回溯之门。
左边的黑色的门是回溯之门,白色的是生之门。
她去推生门,一动不动。
需要钥匙。
系统道“难怪都说白梦穴可以回溯过去,原来回溯之门在这里。”
夏歌“什么意思”
系统“进入回溯之门,就可以回溯光阴,见到过去的一些事情。”
过去的一些事情
“怎么才能拿到钥匙”夏歌问。
系统“这个不知道。”
夏歌“”
楚衣问“这是什么门呀”
“回溯之门和生门。”
夏歌伸手要开回溯门“听说进去就能看到过去的事情。”
“生门的钥匙在里面。”
楚衣顿了顿,搂紧了她,轻声问“出去的话,梦就结束了吗”
夏歌推门的手微微一顿。
楚衣道“别去。”
过了半晌,她开口“不,那是另一个梦的开始。”
黑色的大门被一下推开,一片灿烂的光芒闪烁,背上的人不见了,光影迷离,她一个人出现在了一个阴森黑暗的城市里。
夏歌仰头望着暗沉的天空和铺着青石板的官道两边的枯树,想,真的是回溯到过去了。
不然,也不会再次来到鬼都。
那天,恶鬼营火烧破庙,她和楚衣被发现,一路奔逃,精疲力竭。
夜夜噩梦。
她和楚衣躲在了一个小村子里歇脚。
“我说这样会有蝴蝶效应吧,不应该被抓走的人被抓走了,不应该被我遇见的人让我遇见了。”
叶泽不应该被抓走,遇见楚衣的应该是叶泽,不是她。
系统回她“存在即是合理,剧情如果因为意外被改变,那就再改回来就好了。”
她怀里的女童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揪着她的衣服问她“蝴蝶效应是什么”
求知若渴。
夏歌胡说八道“蝴蝶效应是一种特别好看的蝴蝶。”
“特别好看的蝴蝶是什么样子的”楚衣想了想,“有我好看吗”
夏歌苦中作乐“就是你这样的,你比它好看一万倍,小蝴蝶。”
死亡和痛苦折磨着她。
那些天,她梦见过豆豆,梦见过老乞丐,叶泽,一起乞讨过的伙伴,甚至现代面容模糊的父母,还有相依为命很多年的弟弟。
真的夏无吟。
“哥哥在找的人,是夏无吟吗”
夏歌“”
女童“哥哥梦里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夏歌“”
“哥哥有名字吗”
“”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
“没关系,小蝴蝶会一直在哥哥身边的。”
“嗯。”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因为有楚衣,才没有崩溃。
好在还是一起撑了下去。
很苦很苦的日子,却有着很多很多的愿望。
希望那个孩子漂亮的眼睛可以重见光明,希望可以找到叶泽的线索,希望变得强大一点,再强一点,哪怕成为人人喊打的傀儡师。
那个时候,吃个包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对楚衣开玩笑,你看这包子,吃了这个,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在哪里。
楚衣只是睁着漂亮的浅灰色眼睛,浅浅的笑,然后抱着她的脖颈,亲她的脸颊,跟她说,哥哥没关系,小蝴蝶会把小鬼都赶走的。
你不要怕。
恶鬼营纠缠不休,摄魂夺魄对恶鬼没有用,系统告诉她,可以去找鬼龙玉。
叶泽的鬼龙玉。
“哥哥要去哪里”
楚衣拉着她的衣角,有些茫然的问。
“要去找恶鬼害怕的东西。”
女童声音慌张,“哥哥不要我了”
“不会的。”夏歌说,“你只要等我回来就好了。”
女童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为什么不带我去呢小蝴蝶什么都不怕的。”
夏歌沉默了很久, “可是我怕。”
“丢了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是沙哑的声音。
听了却很甜,像是一颗永远也不会化的糖,在心里泛出的甜。
女童想。
夏歌抱住了她,柔声道“等我好吗”
“”女童攥着她的衣角“你发誓你会回来。”
夏歌“我发誓我会回来。”
女童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就看着她,然后慢慢的把手松开。
然而夏歌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她微微一僵,回头看,女童浅灰色的眼睛,满是泪水。
感觉到她停下的脚步,她像是再也撑不住了,赤着脚跳下床,像个真正的孩子抱着她嚎啕大哭“哥哥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呢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呢”
“为什么哥哥不告诉我名字呢”
“哥哥不喜欢小蝴蝶吗”
“哥哥要丢下我了对不对发誓都是骗人的,我才不信,我才不信”
“呜呜呜呜”
记忆里的小蝴蝶,一直是笑着的,浅笑,微笑,甜笑。
即使是在杀了人之后,也只是木然,随后扯扯嘴角。
她一直都很乖,乖的不像个孩子,从来只是抓着她的手,她去哪里就跟到哪里,不哭不闹。
“是我的眼睛太难看了吗”可是现在她却慌慌的,“一定是我的眼睛太丑了,娘亲说过,我的眼睛是最丑的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她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活下去的一切。
让人心疼。
夏歌低头,吻了吻她流泪的浅灰色的眼睛。
“你娘亲骗你的,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小蝴蝶。”她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了,真的。”
女童依然抱得紧紧的“可是我看不见了”
你要是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会看见的。”夏歌擦干了她的泪水,回抱她,轻声道,“我会让你看见的。”
“我发誓。”
“不骗你。”
很久很久。
女童慢慢松开了手。
“我等你回来。”她重复道,“你一定要回来。”
回忆戛然而止。
夏歌回过神,望着眼前鬼都风景。
那次,她安顿好了楚衣,然后来到了白日里的鬼都,去爬有着八头大蛇的魔灵山拿鬼龙玉。
有了鬼龙玉,恶鬼营的恶鬼才不会如影随形,有了鬼龙玉,她才能闯恶鬼营。
她艰难困苦的上了山,一路毒蛇虫蟑,和被吵醒的,守护鬼龙玉的八头蛇斗智斗勇
但即使是白日,能力被削弱的八头蛇,她也不可能是它的对手,但是她记得,叶泽是绕了小路,偷到了玉,一路走来八头蛇都没醒。
她不是主角,自然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尽管绕了小路还用了轻功,八头蛇还是被吵醒了。
虽然凭着鬼影迷踪偷到了鬼龙玉,但是还没高兴太早就被苏醒的八头蛇咬了,两个洞的伤口,当时以为肯定会死,但是没有。
她醒过来了,手里攥着鬼龙玉,那狰狞的八头蛇不见了影子,伤口也不见了,像是一场梦。
夏歌抬起头,顺着曾经走过的魔灵山的路,慢慢往上爬。
系统说回溯之门会回到过去。
不是幻境,是真正的过去。
“你会看到自己,但过去的自己不会看见你。”
“其他人也不会看见你。”
“禁止改变过去。”
“”
听着系统对回溯之门的介绍,夏歌爬上了山,也看到了那个死死捏着鬼龙玉,被八头蛇咬伤腰部,逐渐陷入昏迷的,过去的自己。
夏歌第一次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那么小,那么弱。
她死死的捏着手里的玉石,闭着眼睛,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八头蛇一身金色鳞甲,在漆黑的天空下闪闪发亮,鬼都的天空永远是那么黑,它八个蛇头狰狞可怖,其中一个蛇头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就要把人吞下去
“”
八头蛇还在攻击她
当时醒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八头蛇只是一个幻影,因为醒来之后,没有蛇,也没有伤。
夏歌一时僵硬。
怎么回事她会死吗死在这里死在过去
正当她慌张疑惑的时候。
“唰”
一道冰冷的剑光破开鬼都永不灭绝的暗夜。
“嘶”
那个想要把人吞下去的蛇头被剑光斩断深冷的鲜血骤然喷涌而出,剩下七个蛇头疯狂的嘶吼,一个蛇头被砍掉,同心相连,同样痛苦。
强烈的威压散开,八头蛇恐惧的颤抖着,其中一个头叼起被砍掉在地上的头,它慢慢的后退,慢慢的后退。
夏歌慢慢看清了被八头蛇庞大的身躯,挡住的人影。
她瞳孔骤然一缩
漆黑的斗篷,黑色的斗笠挡住了面容,只感觉身形瘦高纤细,那人纤纤素手握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剑上染着八头蛇冰冷的血,血液布满了剑身古朴的纹路,可怖的威压散开,八头蛇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是幻境中,雨神庙里的那个人。
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手。
你是谁
过去的人看不见未来。
那人看不见夏歌,她微微一抬头,八头大蛇狼狈而逃,蛇性阴冷记仇,然而对于这个斩了它一个头的人,竟然连一丝的报复想法都没有。
她拿出了剑鞘,慢慢收了剑。
竹子做的剑鞘,歪扭七八的刻了两个字
问情。
她收回剑,然后蹲下给地上的孩子喂了一颗丹药。
动作极其温柔。
孩子很痛,挣扎着,“难受”
“不痛了。”斗篷人摸着她的额头,声音清和柔软,“吃了药,双双就不痛了。”
晴天霹雳
夏歌当场僵硬在了原地。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唤她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孩子安静了下来,被咬到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斗篷人也没有走,抱着剑坐在了一边。
夏歌走到她身边,颤着手,想要去摘她的斗笠。
然而不等她摘,斗篷人似有所感,微微朝着夏歌的方向侧了侧头。
夏歌一下僵在了原地,没敢动。
你是谁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疑问。
微风吹拂,斗篷人摘了斗笠。
漆黑的夜色下,那张脸蛋,熟悉到令人心颤。
如画的眉眼,唇边抿着几分冷艳,几分温柔,乌发被一根木簪子束起来,几缕碎发随风微动。
她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紧闭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声叹息。
“我想你了。”
夏歌僵硬在了原地。
“大师姐”
可是双双
一模一样的眉眼。
这个跟顾佩玖长得很像的人抬起头,望着鬼都漆黑的夜色,手慢慢收回,捡着斗笠,“时间到了。又要走了。”
她刚要起身。
袖子却蓦地被孩子抓住。瘦小的手,捏着她的袖子不松开。
“别走,豆豆。”她喃喃道,带着哭腔的脆弱,“你别走”
顾佩玖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半晌,她蹲下来,柔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不过现在还不行。”
她慢慢的将孩子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拉下来,最后布置了一个防护结界,转身离开。
夏歌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跟了上去。
这个人是大师姐吗
斗篷人抱着剑,下了魔灵山,夏歌跟着她,她去哪里,她跟到哪里。
她们穿过荒凉无人的墓地,鬼都破碎的街道和安静的长夜,在即将离开鬼都之时,斗篷人停下了,四周荒无人烟,她脱下了身上的斗篷放到了芥子空间里。
而斗篷下,熟悉的人着一身惨白血衣,刺得人眼睛疼。
夏歌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
那件血衣
顾佩玖抱着问情,声音冷淡,“还要跟你再熬几年呢祸命。”
过了一会儿,顾佩玖瞳孔骤然一缩,手里问情猛地出鞘,一划
“轰”
狂烈的剑气穿破苍穹,眨眼间虚空斩破,漆黑的异度空间一闪而逝,地面裂开巨大的创口,轰隆隆的巨响,天地震颤。
“你真的是不见黄泉不低头。”顾佩玖冷笑,“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跟你熬下去。”
染血白衣颤抖,滚滚令人战栗的威压散发开来,顾佩玖面色一变,一边眼睛陡然赤红,咬牙切齿,“你以为她还能再相信你吗”
这个口气,是祸命被祸命控制了
夏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信不信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哈哈哈你以为你裂魂转世就可以了吗一魂两栖,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反正她不可能记得你,你也不可能斗得过天道”
“她记不记得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的要死了。
“只是天道不仁。”顾佩玖再睁眼,眼眸黑白分明,声音清冷,“我便要与它斗到底”
夏歌在她身后,面色苍白。
她慢慢低头,一把雪白的钥匙,赫然在手。
同年同月。
“顾家的这孩子真可怜”
雪白的素衣,披麻戴孝。
十一岁的女孩眼眸漆黑,皮肤若雪白嫩,唇色鲜红。她跪在父母灵位前,神情漠然。
“多好的孩子怎么那么惨”
“这个孩子虽然漂亮,但总觉得少了一些人气”
“”
守灵的女孩抬起眼,漆黑的眼瞳冰冷无情,像个漂亮的木偶,没有半分的人气。被看的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随后缄口不言。
她安静的拜了父母灵位,大殓,下葬,一路默默无声。
没有哭。
一滴泪也没有流下来。
好像天生木然,没有悲喜,也没有感情。
“小姐。”
顾家的老管家过来,小心翼翼道,“您哭一下啊。”
顾佩玖摇摇头“哭不出来。”
不是不悲伤,不是不难过,只是哭不出来。
老管家长叹了一声。
“您有什么打算吗”
顾家虽然不如长安楚家那般如日中天,也不如常家那么有钱,更不比叶家那样树大招风,但是作为在黑道活跃的家族,黑市和逐梦楼的产业倒是被家主在秩的眼皮子底下经营的红红火火。
但可能是缺德事做多了,染了病,这死得就早了。夫人身体也不好,虽然家主不正经了些,但爱夫人如命,家主去了,夫人难受,也跟着走了。
如今只剩下了这个孩子。
虽然是顾家的孩子,但一点都不像她父亲那样不正经,简直就是个反例,而且怪事频发。
生下来也不会哭,打屁股也不哭,把夫人吓坏了,以为生了个哑巴。
好在时间证明不是的。
取名字的时候翻字翻了很久,夫妻二人愁破了脑袋,结果一晚上做梦,梦见了一句诗。
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一个人梦见可以说是在做梦,两个人一起梦见,就很妙了,觉得是天意,共枕同梦,也是恩爱的证明,遂取名佩玖。
这孩子抓周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披着斗篷戴着斗笠,抱着一把竹鞘剑的女道士,说是讨个吉利,来凑个热闹,结果不足百天的孩子对一大堆元宝小剑视若无睹,反而一下就抓住了女人手腕上的红绸带。
家里开青楼的,虽然没脸没皮习惯了,但一看这场合还是稍微有点尴尬,顾家家主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女可能有点喜欢红色”
顾夫人脸色不好看,你金枝玉叶的大闺女是牛么还喜欢红色。
女道士倒是没说什么,把手腕上的红绸缎摘给了小姐,说是做沾了喜气的赠礼,道士走了。
第二件上古衣魅便在第二日出世了。
名曰天诛。
家主怕树大招风,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到死,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老管家和顾父顾母两人而已。
“没有打算。”顾佩玖望着湛蓝的天空,赤色的天诛绫在面粉里打了好几个滚,把自己滚成白色,再悄悄从门缝里钻出来,试图在披麻戴孝的主人眼前蒙混过关。
顾佩玖后退一步,目光安静,“走。”离我远点。
天诛绫委屈的在地上打滚。
“小姐不想接管老爷的家业吗”老管家叹气。
顾佩玖揪起了天诛绫一个角,把它拖到湖水里扔进去,面无表情道“我想去云游。”
老管家“”
她转过头,认真道“我能什么都忘记,然后去云游吗”
老管家微微一怔。
“有可以什么都忘记的药吗”顾佩玖摸着胸口,黑色的瞳仁放大,“我想到他们,就觉得难受。”
顾佩玖望着在湖里游水,看上去很快乐的天诛绫,面无表情道“娘亲说,活着就要高兴一点,可是现在想到他们说得每一句话,我就难受。”
老管家“哭出来就好了,小姐。”
顾佩玖沉默了很久,直到天诛绫从湖里窜出来,要扑到她身上,她侧身避开,天光云影,她望着湖上绽放的莲花。
“可是我,不会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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