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穆知离又变回谢瑶华,月白变回玉子言,只是玉子言再不是那个好脾气的玉子言了。
以前他不争不抢,随越而安,是因心中唯一的念想也失去了,直至遇上那个叫瑶华的女子,她从未在他面前露过真容,却让他心动。
那一夜的荒唐,他其实并不记得许多,只隐约记得是她先主动的。
两人把酒言欢,不知怎地就拥在了一起,若不是借酒壮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轻薄于她。
瑶华,初见只觉得莫名亲切,相识相交仿佛上天注定一般,与她相处久了,心也不受控制沦陷了,那时的他从未想过那种熟悉是因她与心心念念的重华是同一人。
是啊,重华是男子,瑶华是女子,谁会想到是同一人呢。
这些疑惑依旧在他心里,他想了许久仍旧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神秘。
而此时显然也不是叙旧的时候。
月白拥紧了身前之人,加快速度。
穆斐出事,穆九霄必然猜到大事不妙,他们必须赶在穆九霄逼宫得逞前带援军赶到。
而那些援军在陵城外候着了。
穆九霄防着穆晋,防着穆炜,但对虚弱得没有多少日子的穆知离却没那么多防备
只因在穆九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只有聪明脑袋却孤苦无依的孤女。
她修为尽失,这些年靠灵药续命,听命于穆九霄,她的命也是掌握在穆九霄手里。
所有人都觉得是这样的,可事实上并不是。
当年亲眼瞧见父亲为保护她的兄长,遇害身亡,她的母亲在父亲死后也殉情追随而去,她带人及时救下重伤昏迷的兄长,换上兄长的身份,与追杀他们家人的杀手血战。
她是因走火入魔才落到穆九霄手上的。
穆九霄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可她其实早已算计好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今日赶来救她之人是她的兄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然而,谢瑶华与玉子言的出城之行并不顺利,穆九霄早有防备,城门处盘查严密,穆九霄竟然将在侯府中的亲信也派去看守城门。
两人要蒙混过关并不容易。
玉子言带着面具过于招眼,而谢瑶华虽一身女装,但穆九霄的亲信能认出她来。
便是此时,青叶带人来接应了。
青叶安排人在城门口制造混乱,谢瑶华与玉子言骑马冲出城去,也只是一瞬间的机会,对方反应过来后便带人追了上来。
青叶只带了几人来,根本对抗不了追兵,谢瑶华将事情与青叶大概说了一下,青叶跟随她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陵城外,两条路,一条去往土地庙,一条去往不知何处,谢瑶华没有犹豫,叫青叶先走,她与玉子言断后。
青叶自然是不同意的。
谢瑶华此时虚弱不堪,自保能力都没有,而玉子言遭受重创不久,尚未完全恢复,武功也不知恢复得如何了。
“主子,您与玉公子先走,我断后。”
谢瑶华冷声道,“照我说的去做,我们是否能活命,全看你的了。”
青叶万般纠结,却也只能勒转马头,直奔土地庙而去。
谢瑶华与玉子言在原地停留,等着追兵靠近。
她往他怀里一靠,不禁感慨,“这是头一回觉得你能给我依靠片刻,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可怜的那个,我总想着你太可怜了,没有自保能力,我要保护好你,如今”
“往后我保护你。”玉子言道完这句话后圈进她,策马前行。
虽在西越待了几年,可两人对城外的道路并不熟悉,只能乱钻一通,哪里有路便往哪里走。
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两人最后只能弃马躲在林子里,但这个法子并不能拖延太久。
那些人很快便会发觉上当,折回来。
玉子言还好,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而谢瑶华离了马,走两步便不行了,莫要说是跑了,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起先她极力掩饰不让玉子言发觉她快要坚持不住了,但还未坚持跑出三丈远,她喉间涌上腥甜之感压了压不住,而后便在玉子言眼前呕出一口血。
“瑶华”
玉子言大惊,一把将她往前扑去的身子勾住,就地坐下,惊慌地擦拭她嘴角处不断溢出的血迹。
“你怎么了”
“我”
谢瑶华想说话,但一开口便又血往嘴角溢出,玉子言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帮她擦拭嘴角,急得满头大汗。
“你哪里痛”
“瑶华,你哪里痛”
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仿佛多年前听到那个噩耗,谢将军一家遇害,谢将军夫妇与谢小将军的尸身都不曾找到。
那时他自我安慰,未找到尸体兴许是最好的消息,也许他们还活着。
他还活着。
可是等了一个月,又等了一个月,半年过去,他终究还是未等到好消息。
之后他被送到西越,头一年困在那锦绣山庄里不得外出,因为觉得他软弱无能,之后放松了对他的管制,他可以外出散心,却不能出城。
便是那时他在风月楼又遇到了她。
重新相识,相交,她以女子的身份来遇见他,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定是她舍不得他,遂才有了那一场偶遇以及之后的相伴。
他向她求亲,她狠心拒绝,他伤心欲绝,可是不久之后他便明白了。
她有事瞒着他。
可不等他去找她,青叶便来了,将他迷晕后,擅自用金针封了他的记忆。
那些关于她的记忆。
取出金针那晚,他便全部想起来了,他恼她、恨她,恼她的狠心,恨她的绝情,可更多的是恼恨他自己。
他软弱无能,无法保护好她,却又苛求她要懂他,接受他的一切。
他想成为能被她依靠的坚强后盾,也要成为能为她遮风挡雨再不受漂泊流离之苦的港湾。
可他太无能了,此时连保护她也做不到。
“瑶华,你自小便聪明,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救你”他紧紧抱着她,生怕一松手便再也感不到她。
谢瑶华缓了缓气息,抬手抚上他的脸,触碰到他的面具时忽然就没力气了,垂下的手被他捉住,紧紧握在手心。
他将她抱了起来,扶着她稍稍站稳,而后将她背了起来。
伏在他背上,谢瑶华才觉得他的背很结实,也很温暖,方才还汹涌的心潮忽然就平息下去了。
那种作呕的感觉也压了下去。
她虚弱开口,“我无碍,牵魂引发作,忍耐几个时辰便会过去,待青叶带人寻来,你将我交给她,她会带我去见我师父,我师父有法子救我”
玉子言正欲接话,忽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心下大惊,背着她往密林里钻。
“他们在那里”
追兵终究还是发现他们了,在后对他们穷追不舍,玉子言背着谢瑶华快速往前跑,可一个人背着一人,如何能跑得过身后数十个高手。
眼看就要被追上,谢瑶华忽然道,“往左边走,那里有条河。”
玉子言来不及多想,只听她的话,她说如何,他便如何做。
果然有条河,水流湍急,前方便是断崖瀑布。
玉子言这才想起他怕水。
“我”
谢瑶华知晓他要说什么,在他肩头拍了拍,“你信我,在水里,谁也追不上我们。”
幼时头一回见,便是他被人推进水里,无助挣扎,是她救了他。
因她母亲之故,她水性极好。
玉子言怕水,可这时候脑子里只有要保护好她这一个念头,是以便无所畏惧了,背着她往河里走,越走越深,待水淹到他腰部,谢瑶华让他将她放下。
扶着她在水里站稳,玉子言扭头,追兵三三两两下河,淌水追来。
谢瑶华解了腰带,一端绑住她的手上,另一端绑在玉子言的手上,她抬眸望着他,眼中含笑。
“怕不怕”
玉子言牵住她的手,坚定摇头,“陪在你身边,我无所畏惧。”
谢瑶华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必然会带你活着逃出去,可还记得幼时我与你说过的话”
若是再下一次在落水,莫要慌张挣扎,先憋气保持镇定,身子很快便会浮起来
她说过的话,他全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过。
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同时憋气,又同时扎进深水里。
如水的那一瞬玉子言是紧张的,他牵着谢瑶华的手,她自然能感觉到,她拽了拽他的手,让他感觉到她在身边,起了安抚的作用,很快便冷静下来。
好在河水清澈,睁眼能瞧清楚水中彼此的样子,玉子言学着谢瑶华的动作划水,很快便领悟其中奥妙。
但正当他欣喜时却发现谢瑶华体力不支,动作越发缓慢。
她方才说牵魂引发作,他来不及问,可瞧她虚弱的模样及忆起那时她每月只特定的日子才会在风月阁现身,他便有了猜测。
牵魂引发作定是有固定的日子,而她为何会来到西越,为何会成为定安侯府的七公子,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了。
她受制于穆九霄。
谢瑶华在水下又呕了一口血,意识恢复了一些,她侧头去瞧身边之人,手便被一只大手捉住将她往一边带,而后带着她往前游。
谢瑶华是在两人被卷入漩涡时失去意识的,待她再有意识时两人已躺在岸边,半个身子还在水里,系住两人手的腰带也还在,并未松开。
睁眼打量了一下周围地势,瞧着像是瀑布下的浅滩,应当是脱险了。
她恢复了些许体力,艰难爬到玉子言身旁,摇晃他的肩,轻声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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