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事

小说:太子妃她有点怂 作者:罗青梅
    贺枝堂挨了一顿打,又被亲姐姐贺枝玉一通吓唬,当晚发起高热。

    贺老爷和祝氏听枝玉说了些宫里的秘闻,知道那天拦下金兰的内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还知道这些天全家被宫里的内官当成傻子糊弄,一时吓破了胆。他们家祖祖辈辈住在乡下,往来的身份最贵重的人就是县里的知县老爷,知县老爷都不懂宫闱之事,何况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夫妻俩一面自悔当初不该轻信内官,一面庆幸还好没有酿成大错,虽然实在心疼贺枝堂,还是硬着心肠没派人出去请郎中,只叫家里粗通医理的养娘给儿子抹了些伤药。外面已经宵禁了,而且贺枝堂挨打是因为冲撞金兰,这种事不好传出去,他们家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贺枝玉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亲爹娘数落得抬不起头,冷着脸道“从今天开始,家里再有人敢对金兰不敬、胡乱议论她的事,立刻发卖”

    贺老爷忙点头应了。

    贺枝玉看向祝氏“娘,我的姐姐姓贺,大名是金兰,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贺阿妹这个名字。”

    祝氏愣了一下,攥紧帕子,点了点头。

    夜里贺枝堂睡不安稳,一直在梦中嚷疼。

    祝氏守在床榻边,看着昏黄灯火照耀下儿子苍白的脸,忍不住红了眼圈贺枝堂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

    她拿帕子拭去泪花,侧头看坐在脚踏上缝鞋底的养娘,轻声问“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养娘吓了一跳,差点让针扎了手指,强笑道“太太,您说笑了,好好的,怎么会有报应”

    祝氏回头看着贺枝堂,低声喃喃“当年我”

    她这人急躁归急躁,但真没什么坏心,从没对庶女有过加害之意,庶出的大女儿、二女儿再不懂事,她还是忍着气送两人出阁,对大姐和二姐,她问心无愧。

    可对金兰祝氏没有底气拍着胸脯说自己这个嫡母当得合格。

    金兰是真的乖巧懂事、天真单纯,而且难得的知趣,可祝氏仍然对她不放心,严厉管教,处处提防,时不时旁敲侧击,只要她有一点不合自己的心意,立刻变脸。

    这孩子是生生被她吓大的。

    祝氏偶尔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不必这么防备金兰,本想着等金兰出阁的时候好好补偿,不想枝玉竟被选婚太监选中了,她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自然就顾不上金兰了。

    她心里计算得很清楚,枝玉才是自己的女儿。而且等枝玉进宫当了贵人,金兰也能跟着沾光,以后再忙金兰的事也不迟。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祝氏觉得兴许这是自己该得的报应。

    养娘见主家婆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才好,正为难,忽然看见窗外闪过几道亮光,忙站起身。

    丫鬟推门进屋“太太,三小姐来了。”

    养娘赶紧给祝氏使眼色。

    祝氏坐着没动,神色麻木,低语“该来的还是来了。”

    门外传来一片恭维声,走廊里守夜的养娘丫鬟围着深夜造访的金兰不住奉承,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人情冷暖,就是如此。

    丫鬟掀开门帘、卷起纱帐,金兰在一众养娘的簇拥中进了屋。

    养娘忙丢下针线,搀着祝氏站起来。

    祝氏一言不发。

    养娘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屋中光线昏暗,唯有床前一星如豆灯火摇曳。黑暗中,响起金兰的声音,“太太,我听说宝哥有些发热,过来瞧瞧。”

    依旧是柔和又清脆的嗓音,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耀武扬威的意味。

    祝氏回过神,目光落到金兰身上。

    她仍旧是平时家常打扮,蚌珠髻,银插梳,鹦哥绿细布衣裙,夜深露重,外面加了件元青色暗花春罗对襟夹衣,手中一柄高丽扇,桃腮粉脸,丰颊秀眉,夜色里一双明媚清亮的眸子,透着种一清到底的甜净。

    金兰以前也是这副模样,不过祝氏从未好好打量过这个庶女,一是因为不在意,二是因为她看到金兰抬头就生气,后来金兰晨昏定省时很少抬头。

    此刻借着摇晃的灯火细细端详金兰,祝氏心中五味杂陈,她头一次发觉原来金兰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生得唇红齿白,弯眉大眼,像枝头含苞待放的春花,嫩得能掐出水的鲜笋,青春正好的少女,俏生生的,无须艳妆,好看得理直气壮。

    灯影幢幢,金兰示意身后的女医上前为贺枝堂诊治。

    女医看了看贺枝堂身上的伤,喂他服下一枚药丸,道“皮外伤,不碍事,再过半个时辰烧就能退了。”

    她家中世代从医,家学渊源,贺枝堂吃了她的药丸之后很快睡熟了,没再一声声哼哼。小半个时辰后,烧果然退了。

    祝氏放下心来,时不时看一眼金兰,好几次欲言又止。

    金兰察觉到她的尴尬和忐忑,没说什么,示意女医和养娘丫鬟们先出去。

    众人忙低头退下,屋里除了呼呼大睡的贺枝堂,只剩下金兰和祝氏。

    祝氏心道终于来了。

    金兰轻声道“太太,宝哥年纪不小了,不能整天在内院里厮混,他身边的养娘丫鬟喜欢嚼舌根,不如打发了的好,选几个老实本分的书僮跟着他一起读书。”

    祝氏还能说什么正如枝玉说的,如今身份倒转,金兰成了贵人,全家上上下下都得敬着金兰,稍有不敬就是大罪过,只能干巴巴答应一声。

    金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玉不琢不成器,太太对宝哥未免太过溺爱,依我的主意,等宝哥好了就让他挪到外院去,给他请一位严师,教他专心进学,用不着他去考功名,至少要懂得辨明是非道理。”

    祝氏浑身发颤,揪紧帕子,点点头。

    金兰接着道“我和爹说过了,也想和太太说一声,枝玉性子烈,只要她自己不点头,不管谁家来求娶,太太不能自作主张应下亲事。”

    事关亲生女儿,祝氏顿时变了脸色,厉声问“你想做什么”

    金兰看一眼祝氏,淡淡地道“太太以为我想做什么”

    祝氏面皮紫胀,这几日萦绕在心头的畏惧惶恐全都化作了愤怒“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报复我,我只有受着,可枝玉是你的妹妹,她从来没害过你,她对你一片真心,你要是敢仗着太子妃的身份磋磨她、拿捏她的婚事,我拼了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你好过”

    金兰静静地看着祝氏,脸上尽是疑惑“我为什么要磋磨枝玉”

    祝氏一噎,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酝酿了这么久的质问,金兰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嫡母和庶女终于要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她就不能认真点

    祝氏脾气暴躁,虽然畏惧金兰的身份,还是忍不住邪火直冒,但又不敢对金兰发火,只能自己生生忍下,老脸憋得通红“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我好歹也养大了你,求你放过枝玉。”

    反正早晚得撕破脸皮,不如早点把话说清楚

    祝氏双眼发红。

    金兰却一脸淡然,并不接祝氏的话茬“太太说笑了,枝玉是我妹妹。”

    落选的秀女历来求娶者如云,她又成了太子妃,求娶枝玉的人家只会更多,他们家在京师人生地不熟,她怕贺老爷和祝氏被京里的媒婆骗了,糊里糊涂把枝玉许了人。

    祝氏哪会懂金兰的心思,恼羞成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兰看着祝氏,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平静坦然,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祝氏心如焚火,又急又气,毛发直竖,浑身的炭火星儿。

    都撕破脸了,金兰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祝氏怀疑金兰在装傻。

    很早以前祝氏就察觉了,金兰在她面前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让往东绝不往西,可背着她,金兰却能降服脾气古怪的枝玉,陈家虽是贺家的亲戚,其实以前往来并不怎么密切,自从陈家表弟妹见过金兰以后,陈家常常登门,他们家上上下下都喜欢金兰,陈母每次看到金兰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一个劲儿念叨真想早点把这个儿媳妇拐到陈家去时不时就有亲戚提醒祝氏,你们家三姐又孝顺又乖巧,别对她太严了,乡里乡亲都看在眼里,替三姐委屈呢

    祝氏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她没少和大姐、二姐吵架,可她还真没有对金兰说过什么重话

    这么些年,金兰从来没有和谁起过争执,一次都没有。

    金兰一定是在装傻。

    祝氏手脚冰凉。

    她宁愿金兰和自己撕破脸大吵大闹,不管金兰怎么报复她,她能忍,可金兰什么都不做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我求你”

    祝氏是真的怕了,她回头看一眼床榻上睡得香甜的贺枝堂,知道儿子吃了药什么都听不见,泪如雨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金兰,我求你,有什么恨都冲着我来吧”

    看到祝氏对自己下跪,金兰有些意外,她侧过身子避开祝氏,“天色不早了,等明天我再让女医过来看看宝哥。”

    她转身离开。

    祝氏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件事呢”

    她不相信金兰有这样开阔的胸襟,她不信金兰不想报复她

    金兰脚步一顿。

    祝氏怔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相认”

    啪的一声,烛火微微晃了晃。

    金兰没有回头,纤手掀开帘子,慢慢地道“枝玉是太太的女儿,宝哥是太太的儿子,太太是贺家的当家太太,阿爹是太太的丈夫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祝氏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金兰站在帘子下,晃动的烛火映出一道长长的清瘦身影,她背对着祝氏,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阿娘临走的时候让我发誓,她一遍遍叮嘱我,我答应过阿娘,那件事,天知,地知,太太知道,我知道,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她笑了笑,“这么多年,太太也该信我了。”

    帘子轻轻晃动,金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祝氏呆呆地跪了许久,攥紧衣襟,瘫软在地,泪水滚滚而落。

    养娘丫鬟等在外面,簇拥着金兰回房。路上经过枝玉住的屋子,剪春低声问金兰“要不要去看看四小姐”

    之前剪春一直担心贺枝玉回家以后会拿金兰出气,没想到贺枝玉竟然为金兰打了贺枝堂,她幸灾乐祸之余开始替金兰谋算不管怎么说,贺枝玉到底是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的秀女,金兰没学过规矩,两眼一抹黑,怎么进宫当贵人最好有人能提前教金兰宫里的规矩,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贺枝玉了。

    贺家人都知道,贺枝玉天不怕地不怕,亲爹亲娘在她跟前跟孙子一样乖,从来只有她管别人,没人敢管她,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三小姐贺金兰。

    只要金兰撒撒娇,贺枝玉就跟上了紧箍咒一样,立马服软。

    剪春觉得金兰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向贺枝玉讨教怎么在宫里立身。

    金兰这会儿却没有这个心情,道“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剪春看一眼金兰,没说话。

    主仆两个回屋,等其他人都散了,剪春小声问“小姐,您和太太说什么了我听见太太哭了。”

    她们俩名为主仆,私底下和姐妹一样相处,剪春向来有话就说,嫌金兰软弱的时候数落起来从不顾忌,金兰知道她真心为自己考虑,有事也不会瞒她。

    金兰坐在镜台前,拆下蚌珠髻上的通草花和银插梳,淡淡一笑,“没什么。”

    剪春拿起梳篦,蘸了些郁金油,帮金兰梳通长发,金兰的头发又厚又软又密实,堆云砌墨似的。

    “小姐,您真的不恨太太吗”

    剪春放下梳子,轻声问。

    屋里点了灯,铜镜里映出金兰模糊的面容,她淡淡一笑,张开双臂抱住剪春的腰,小脸埋进她怀里,软语撒娇“剪春,我好累啊。”

    剪春任金兰抱着,抬高手臂,打开蚌盒,挑了一星儿珍珠粉,在掌心里化匀了,捧起金兰的脸,一点一点给她抹上,一边抹一边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念叨“不许偷懒先擦了香脂再睡,你可是要进宫的,宫里的美人那么多,你讲究些别被人比下去你这么傻,不会勾心斗角,不会和人使心机,进宫以后只能靠这张脸了,以后每天早晚都要抹香脂,没事别到大日头底下站着,北边的日头太毒了,晒一会儿就得脱皮。”

    金兰抿嘴一笑,一动不动地乖乖坐着“我晓得啦。”

    剪春含嗔带怨地瞪金兰一眼,“真是拿你没办法。”

    金兰眉眼微弯,笑得甜美。

    剪春以为她没心没肺,其实是冤枉了她,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赐婚的诏书已经正式颁布,枝玉也回家来了,金兰没法再骗自己一切都是她在做梦,她真的要进宫了。

    一国储君的正妃可不是闹着玩的。

    金兰懂得事情轻重。

    她已经交代贺老爷了,等她进宫,贺老爷就带着全家回湖广,不必管她的死活。

    罗云瑾因为认错人而突然发疯,皇太子只见了她一面就要娶她,这些都不合情理,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郑贵妃,金兰不知道进宫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她仍然茫然无措,仍然恐惧不安,不过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幼年丧母,无依无靠,早已经习惯在惶惑恐惧中为自己的前途做决定。

    害怕终究无济于事,她得自己立起来,是荣是辱,是生是死,她自己来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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