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到了宫中之后, 见不少皇上信任的心腹大臣都已经在场,以往傅英也应当在列,这一回却是没有受到传召。
池簌应该比应翩翩早收到旨意,却不知为何来的晚了, 又过了一会才到。
两人目光一对, 应翩翩挑了下眉梢, 池簌便会意了, 低声传音道“去你家找你了”
他本来惦记着想和应翩翩一起走, 没想到去了应府之后却扑了个空, 若是池簌知道应翩翩本来是要请他吃顿饭的, 恐怕这懊恼之情要立时翻上十倍。
这时人也都到齐了, 皇上才令他们在清和殿觐见。
这清和殿位置背阴,周围梧桐丛生, 是以往盛夏时太后暂居避暑的场所,近来天气还不算太热,尚且空置。
一行大臣们不明所以,听令到了偏殿, 尚未进门, 赫然便见到殿内一具被长剑钉住的死尸
由于太后每日都要礼佛, 这处偏殿原本作为佛堂使用, 正前方供奉着一尊一人高的金色佛像。
而此时佛像已经被转了过来, 面朝墙壁,背面众人,那具尸体就是钉在背面的, 已然僵硬, 显然死去有一阵子了, 怪不得一直没有人发现。
刑部的人是最先收到消息赶过来的, 此时已经验过了尸,确认死者死于前天夜间的子时许,也就是说,正是闹了刺客的那个晚上。
“这位乃是侍卫副统领王苍,但这几日轮到他休沐,并未当值,是为参加宫宴才会入宫。后来因为刺客之事,家人见他并未回府,还以为是临时被留下帮忙,也不敢生事,直到第二日才觉得不对劲,派人询问。最终,他的尸体被在这座佛像的后面发现了。”
刑部侍郎潘迟将情况对众人略略一说,便向皇上行了个礼,退到一边去了。
之前那场宫宴原本挑选的是送走五毒的吉日,结果反倒出了人命,还是大逆不道地钉在了佛像的后面,那个搅得宫中一片混乱的刺客也未曾找到。
皇上的心情十分不快,从方才开始便没说话。
等此时潘迟将事情都说清楚了,他才道“此事诸位卿家有何看法”
周围一时静了静,在场的人也都是参加了那场宫宴,亲眼看见抓刺客的阵仗的,此时见到这样的事,也都觉得诡异万分,不敢胡言。
片刻之后,还是潘迟说道“陛下,臣以为,王副统领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一晚的刺客所杀虽然刺客至今未曾寻到,但躲避追捕、暗中杀人,可见此人的武功一定是十分高强的,而且似乎甚为崇敬开国太祖。”
杨阁老不禁说道“哦,潘大人为何会这样说呢”
潘迟向着死者身上的那把剑点了点,凛然道“因为杀人所用之剑,上面仿太祖所用之剑刻有轩辕二字。”
他拿起烛台,靠近剑柄,只见上面果然用篆体雕刻着“轩辕”两个字。
本朝开国太祖所用的佩剑乃是黄帝当年开疆拓土时留下来的轩辕剑,这一传闻乃是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的,眼前尸体上这一把自然是仿制,但也可以看出所用之人的敬仰之情。
而另一件人人都知道的事,就是七合教最初乃是太祖所首创,之所以至今亦未效忠于朝廷,正是因只认太祖一支的血脉为主。
有人忍不住失声说道“武安公武功高强,忠于太祖,当晚夜宴又离席甚久,这岂不是嫌疑极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池簌身上。
池簌却半点不露紧张之色,闻言甚至微微一笑,说道“听起来确实如此。”
对于这等江湖人士,这些朝中官员本来就天然存有一种忌惮之情,便似良民遇见刚刚服刑期满放出来的歹徒,池簌这一笑虽然温雅俊逸,还是令周围的人一下子露出惊悸之色,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所以,就是老子干的”。
侍卫统领穆广汉也在当场,所有人当中自是他最紧张,想着若池簌暴起,该如何将他制伏。
挟持应大人会不会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不过,池簌却似乎并没有这样做的打算,而是紧接着说道“但若我要杀他,王大人便不会是这样的死法。”
皇上终于道“哦,武安公此话怎讲”
池簌道“王大人的尸体上的数处伤口,鲜血遍身,死状十分惨烈,我未曾仔细查看,不知他是因哪处致命伤而死,还是失血过多所以丧命。但可见那凶手的武功不大精通,很费了一番周折才将人杀害。若我出手,不必如此费力。”
池簌话中的笃定令穆广汉有些不爱听,但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对方十分谦虚的说法了。
穆广汉道“武安公你有所不知,王苍自幼得遇一位隐世高人,自打会走路起便开始习武,功夫极为精湛,可以称得上是大内顶尖的几位高手,有人能将他杀死,已经是绝顶功夫了,若说定要一击毙命,只怕天下无人能办得到。”
“哦”
池簌淡淡道“大内顶尖的几位高手那么另外几位同他功夫相当的又是何人”
穆广汉的眉峰微微挑起,傲然道“下官亦可算作其中一位,武安公是想较量一番吗”
池簌道“不知陛下可否准许”
皇上对池簌其实也是有几分怀疑的,闻言道“既然是为了查案所需,二位就切磋一二,以作为验证罢。点到为止。”
穆广汉道“此处人多,我们可要去外面”
池簌却道“无需麻烦。”
他说罢之后,低喝一声“看招”,竟也不拿兵刃,直接并指为剑,向着穆广汉前胸点去。
穆广汉身为侍卫统领,却是有御前带兵刃的特权的,他没想到池簌说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大惊之下翻掌拍出,脚下同时向后纵跃,手中已藉此空档拔出剑来,“刷”地一声刺出。
穆广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顷刻之间,已经连变三招,可是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对于池簌来说,竟好像清风拂体,毫无阻碍。
池簌甚至连停顿都没有一下,顺势屈指一弹。
穆广汉顿觉手臂剧痛,五指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脱手放开长剑。
而池簌的手指,也已经同时不偏不倚,点在了他的心口之处。
如果这是一把剑,而池簌没有收力的话,穆广汉此时已经当场毙命。
当池簌收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就完了
这场打斗着实算不得精彩,只因两人之间根本就不是有来有往的过招,而只是池簌轻描淡写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一个,可以夺人性命的动作。
皇上先前也曾经见识过池簌出手,知道他武功极高,但穆广汉也并不是在夸大其词,他和王苍确实都是大内属一属二的高手,经历过层层遴选,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因为如今皇上的皇位并未从父亲那里和平继承,而是旁支经历过激烈的宫变才得来,他自从登位之后,格外小心谨慎,对于宫中的守卫十分注重,所用的侍卫们也都经过了精挑细选,身手高强,忠心耿耿。
故而皇上对他们很有信心,想着池簌武功是极高,但大概也就是比穆广汉等人稍胜了一筹的水平罢了,却没有想到双方实力相差竟然如此悬殊。
池簌对付穆广汉,简直就像是大人随手制伏嬉闹的孩童一样简单,这一点的认知令皇上震惊无比,又不免寒心。
但皇上可不知道,池簌的真实身份是七合教教主,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他的武功即使在整个武林当中,也是百年来都未曾有人企及过的境界,若不是因为应翩翩在这里,七合教就算派遣使者,也不会让教主亲自出马。
皇上能够见识到这样的武功算是因缘巧合,大内这些侍卫实在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他们遇到的对手实在太过强悍罢了。
皇上目光复杂地看了池簌一眼,只见池簌淡淡抬眸,也与自己对视片刻,而后便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但他方才的目光之中,分明竟隐隐含着一丝警告。
池簌这次出手,并不是单纯为了自证清白,更是一种对于皇上的威慑。当众把朝廷打击的颜面无存,很明白地表示他已经不耐烦了。
皇上既然有意与七合教修好,那么便装的诚心点,示好之后就不要又百般猜疑试探,要不干脆就还保持以前两不相干的状态。
他倒好,一方面看似十分礼遇,封侯重赏,另一面却又处处猜疑,处处试探,实在叫人觉得烦不胜烦。
皇上不是太后亲子,上面没人辖制,自登位以来,国家又外患渐轻,时局太平,何来有人敢对他这样施以警告见池簌如此,不禁怒气潮涌,只是强自抑制。
池簌的武功这样高强,又出身江湖,野性难驯,只怕若是当场把他逼急了,弑君的事他都不是做不出来。
更为可怕的是,七合教中还不知有多少如他这般的高手,这样一想,这个教派实在是强大的可怕,还需要徐徐图之,以怀柔手段来安抚。
皇上此时总算明白了,为何前代帝王都对七合教如此的敬而远之,看来这帮匪类确实是不好招惹,自己想要将他们吞并,还是心急了。
他淡淡看了穆广汉一眼,说道“武安公的身手那是没的说。穆统领,既然你输了,那么看来杀死王苍的凶手确实应该不会是武安公。”
穆广汉满脸惭愧之色,冲着皇上行了礼,又对池簌说道“武安公,方才是我冒犯了,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我是万万比不了的。”
池簌道“穆统领客气了,切磋而已,无妨。”
潘迟心里本来已经有一多半认定了池簌是凶手,如此一看,不免又犹豫起来,也因为自己的怀疑向池簌赔了罪“那这样看来,这名刺客确实应是花费一段时间搏斗之后,才将王副统领杀死的。但下官很奇怪,这搏斗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听见动静也就罢了,王副统领自己竟也没有叫人来帮忙,却是令人不解。”
池簌道“其实我的心中,也有疑问之处。”
潘迟拱手“武安公请讲。”
池簌道“尸体上满是伤口,周围也有不少飞溅的血迹,说明这两人应是经过一番激烈搏斗的,看王副统领的样子,我敢肯定,那名凶手身上一定溅了不少鲜血。”
“我观宫中内侍、宫女、侍卫们,身上的服饰皆是偏于浅色,那么鲜血溅上去一定十分明显。就算这座宫殿暂时空置无人,但殿外平日里总是该有些侍卫们巡逻守卫的。难道这么明显的血迹以及血腥气他们都注意不到吗换言之,凶手是如何避开这宫中的所有人,带着一身血迹藏匿的”
众人不禁陷入沉思,池簌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
之前他们满宫搜遍,都找不到那刺客,很多人也在怀疑,刺客是不是已经藏在了人群之中,装作某位侍卫或者宾客,否则宫中布下天罗地网,此后又一连搜查了好几天,竟连半个可疑人员都没找到,是绝对不合情理的。
但每一位前来赴宴的宾客们也都被仔仔细细地搜了,刺客满身鲜血,绝对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
在那一晚的排查中,除了之前被应翩翩打晕,又遭池簌剥去衣服的那名侍卫之外,并没有人丢失自己身上的衣服,所以刺客换衣的可能性便也断绝了。
池簌这个问题看似只是细枝末节,但是仔细一想,确实不好解释。
应翩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默默观察着四下的痕迹,以及尸体上的各处伤口,此时无人说话了,应翩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如果他没穿衣服呢”
这个设想可以说十分大胆了,杨阁老不禁说道“你说什么”
对于老头来说,只怕觉得这实在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令他比宫中闹了刺客还难以接受。
应翩翩非但没有改口,反而故意仔仔细细解释给他听“杨阁老,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名凶手在刺杀王副统领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穿衣服,那么鲜血溅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弄脏衣服了。等到他杀完了人,将身上的鲜血晾干,再换了自己干净的衣服出去,岂不是就不会让人发现了”
杨阁老道“道理虽是如此,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难道这凶手动手前就把什么都想好了,甚至知道他要刺王副统领很多剑,被血溅一身,所以杀人之前还特意先把衣服脱掉,放好,再冲上去杀人”
杨阁老所形容的那幅场景听起来实在是又滑稽又荒谬,应翩翩看其他人也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便道“我也不过是推测而已,各位不信,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我注意到,王副统领的袍摆之处,有一处血印。”
王苍身上的这件衣服上满是鲜血,上面的各种痕迹已经不是很好辨别,潘迟拿着烛台,凑近应翩翩所示意的位置,将那处血印展示给了众人。
只见,那是一块半圆形的血迹。
应翩翩说道“这一处印记不会是被鲜血自然染出来的,我刚才想了一会,觉得看着倒像打斗中敌人膝盖抬起来,顶在了王副统领身上,所以留痕。”
潘迟慢慢点头,说道“确实,如果此人在打斗过程中为了攻击王副统领,抬膝撞在他的大腿位置也是很有可能的。王副统领身上的衣服当时已经被鲜血溅湿了多处,那么两下一撞,很容易就留了印记。”
应翩翩说道“潘侍郎,你既然这样说,那么可有注意到,这个膝盖的印记上面留下了皮肤的纹路,这绝非穿着衣服能够印出来的。”
潘迟倒也不是没有注意,而是并未深想,此时心中一凛,脱口道“确实如此”
皇上道“事情已经过去两日,想必当时留在身上的遗迹也早已被凶手处理干净了,应卿你对此还有何看法”
应翩翩拱手道“陛下,臣是想,既然那名凶手遍身沾血,为了避免被旁人发现,自是要及早洗去的,或许可以查一查当晚有没有沐浴者,或者哪一处的池塘井水出附近有人徘徊,应能够作为一条线索。”
宫中规矩森严,处处有人守卫,自己在房中洗澡需要来回打水,而跳进池塘中或者去水井边,也很容易被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发现,这些事情看似是小事,细查起来,却没有秘密。
特别是当天晚上闹了刺客,又有宫宴,大家心中惶然不安,而且十分忙碌,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心沐浴的人,不会太多。
皇上听了应翩翩的话之后,立刻下令调查,很快便找出了可疑者共五人,一共是两名宫女,三名太监。
这五人被分别审问当晚都做了什么,又为何要清洗,穿过的衣服在何处,最后只有一名小太监言辞闪烁,含糊其辞,难以解释清楚,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刺客之事一连查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有些线索了,原本令人振奋,可是看到这位被揪出来的“凶手”,大家却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半信半疑。
只因这名小太监瘦弱矮小,看起来实在不像能够杀了大内头等高手的人。
他自己也不肯承认,到了皇上面前,吓得战战兢兢,跪地发抖,嘴里直喊冤枉。
皇上问道“他是在哪里伺候的”
“回陛下,此人是在御花园供职的洒扫太监,名叫李定,十五岁入宫,今年乃是入宫的第四个年头了,此前一直十分沉默老实,未曾听闻有何大胆之举。”
潘迟向皇上禀报之后,又对那名太监喝道“事到如今,你怎敢还在御前抵赖前夜出现刺客之时,同你一起洒扫居住之人皆言从未曾见过你,当晚你又在御花园的池水里被过路的宫女看到,而谎称失足落水。但当时已是深夜,又非你当值的时候,你去御花园干什么是不是你杀了王副统领,还不从实招来”
那叫做李定的小太监惊恐不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人,奴才当真不记得这件事啊奴才那天清扫了很多地方,觉得十分疲惫,印象中回到住处立即睡下,根本就没有去过御花园。”
潘迟冷声道“证据确凿,抵赖无用”
李定张口结舌,只能喃喃说道“奴才不知道,那些事奴才都不记得了,可是奴才没有杀王副统领,奴才这样的本事怎能杀的了王副统领呢”
太子说道“父皇,依儿臣看,既然他不说,倒不如关入西厂,严刑拷打,总不怕他还不松口。”
“哼,严刑拷打你身为一国储君,遇事难道只会这样的法子吗着实无能”
太子突然遭到嘲讽,面色一沉,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就是刚才还战战兢兢的李定。
比起上一刻的畏惧懦弱,此时他脸上带着刻毒而嘲讽的笑容,竟是判若两人,声音也变得比方才粗了一些。
太子冷声道“大胆奴才,你说什么”
李定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什么我在讽刺你难道太子殿下听不出来吗王苍是我杀的又如何像他这种卑鄙小人早就该死了”
潘迟眉头一皱,说道“你肯认罪了”
虽然凶手认罪是好事,但是李定这时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诡异,让人莫名不安,所以潘迟的表情也丝毫不见轻松。
李定冷笑道“王苍当年只不过是应将军手底下的一名小将,敌军破城的时候,人人辛苦奋战,他却因为被人收买,不肯认真抵抗,以至于所带的一队兵将全部送命身死,而他自己反而占了大家的军功,调回京城之后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这样的人国法处置他,难道我还杀不得了”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又哪里知道,我战死之时,家中上有动弹不得了老母,下有怀孕的妻子和幼女,如果不是王苍,我怎会壮年惨死,更连累家人生活困苦王苍就是我杀的,我来找他报仇了,他活该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一开始人们还觉得李定的语气不对劲,好像一下子疯了似的,此时听见他说什么“壮年惨死”,众人便都无不面上变色,顿时觉得一股凉气打后脊梁骨冒了上来。
太子不禁道“什么壮年惨死,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李定大喝一声“什么好端端的你难道眼瞎了吗当时我为了保卫家国与敌军奋战数日,却被长官出卖,他们砍下了我的胳膊,砍得我全身都是伤口,连半个头颅都被劈开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滚在了地上,摸不到了,你们都看不到吗我这满身的鲜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为什么不让我洗为什么不让我洗”
李定的面色扭曲狰狞,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索起来,仿佛当真要给众人展示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势,声音也愈发癫狂。
“为什么收敛尸骨的人不把我带回京城,还要我自己千里跋涉找回来寻人报仇难道我为国效力,死后连安葬尸骨都不配”
他浑身哆嗦,面色青白,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当年的长雄关一战,我们死的冤枉啊,王苍这个卑鄙小人,是他出卖了我们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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