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 京城飘落了初雪, 纷纷扬扬的雪片并不大却十分细密, 同时也不算太过寒冷,刚好是赏雪赏梅的上佳天气。
因而在这样的时候,忽然见到明锦柔过来登门拜访, 邀请她一同到文安侯府参加什么赏梅小宴, 俞菱心也没有觉得太过讶异。
毕竟荀老太太的寿宴可说是大大的不欢而散, 既是大风大雨, 又是波折连连,荀澈奉旨入宫最后虽然有了好结果, 但在寿宴当时却如同获罪一般不祥,总体来讲荀老太太的寿辰过得可以说是丧气至极。
所以过了这样十数日, 寻个好天气,在家中再办个小宴, 稍微请一请三亲六故的,也算给老太太勉强找补找补,倒也寻常。
只不过一路同行过去,到了荀家听说这回的赏梅小宴是二房一力主办, 连银子都没用公中太多,俞菱心还是隐约感觉出几分蹊跷。
明华月倒是十分坦然, 而且乐得这次二房操办宴会不用费心, 只自与明锦城、明锦柔说话“随他们去, 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总之如今侯爷不在, 他们若是作妖离格儿, 我也没有情面。对了,还是说说国公府罢,文家的姑娘都安顿了”
明锦城对姑姑一直都十分敬重,即便是坐在一处说家常话也是端坐笔直,闻言微微欠身“是。十月底的时候沂阳侯夫人终于到了,如今已经将两位姑娘接回文家在京城的宅邸。另外昨日收到父亲的信,说是年底应该能回到京城。有关皇后的意思,届时再与父亲斟酌。”
明华月点点头“回头等你父亲回来,我也要与他说道说道。家里的事情哪能就这样彻底丢开,与文家联姻虽然也是可以,但姑娘的品格最是要紧了。还是得找个能干的才行,你也是顶门立户的世子,这样的事情,自己也得上心。”说着便自然地看了一眼俞菱心,眼光里全是满意与欣慰。
明锦城不由干咳了两声,无奈地转了转头。他与文若琼的这个婚事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他也是无可无不可,然而自从荀澈与俞家姑娘有了这么点牵扯,一步步走到现在姻缘在望,他除了给荀澈帮忙之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要他找个贤良媳妇。
先前明锦柔和荀澈说说就罢了,现在怎么连姑姑也这个口风
幸好明华月又念叨了几句之后,下人终于过来传话,说是宴会预备齐全,请众人到花厅饮宴。明锦城如释重负,赶紧起身,恭请明华月领着荀滢、明锦柔和俞菱心几位过去饮宴。
进了花厅便见是整整齐齐摆了四桌,客人不多不少,基本上除了荀家众人、昌德伯府众人,就只有几位远亲和二房比较熟悉的世交两三位。酒菜点心也算精致,尤其在这样的雪天里再搭上烫得热热的甜酒,还是很有几分意趣。
俞菱心随着荀滢与明锦柔一起坐了,然而谈笑之间总有些微微的分神。一方面是在这样的风雪之日,格外牵挂些在外的荀澈,另一方面便是当真不相信,荀家二房会只是为了闲情雅意办这梅雪小宴。
事实上她果然没有失望,酒刚刚上到了第二轮,便见一个管事媳妇匆匆跑了进来,当真是一路小跑的到了荀二老爷夫妇跟前“老爷太太不好了大姑娘出事了”
厅中众人无不变色,只有俞菱心听到的时候心里一沉,随即便迅速环视众人的反应。
荀二老爷夫妇自然连声追问,荀泽荀澹兄弟,以及荀湘也都起了身。只听那管事媳妇带着哭腔继续道“大姑娘,在回京的路上叫人给害了马车翻落进了江里,现在生死都不知道呢”
“什么马车翻落”荀泽的性子比荀二老爷夫妇更急,几乎是一把抓住了那管事媳妇,“这,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姑娘现在如何了谁下手害的她”
那媳妇哆哆嗦嗦地竟朝明华月这一桌转了转脸“好像好像是世子爷的从人冲了大姑娘的车”
随着厅中的议论喧哗与混乱迅速升级,明华月等人自然也都起了身,人人面上都是惊愕万分,明华月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还没来得及再问那管事媳妇细节,荀二夫人已经冲到了明华月面前伸手就要拉扯“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世子爷就算看不上我们这一房,也不能害了我们滟儿啊”
明锦柔和荀滢并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拦阻,而与此同时俞菱心已经起身快步到了明锦城与荀淙身边,压低声音“现在能不能封锁整个侯府”
明锦城与荀淙原本也是大出意料,要上前一同去拆解问话的,突然听到俞菱心这话都是一惊。但明锦城毕竟见事更多,皱了皱眉便反应过来“一定要封还是能的,慎之有吩咐,只是”
俞菱心立刻点头“即刻封府”
明锦城不由看了一眼身边的荀淙,又扫了扫已经在这片刻之间开始又哭又吵,闹成一团的女眷,把心一横“好”随即快步就往外头去了。
荀淙这时就更不明白了,看看俞菱心,也不知道是应该追着跟上明锦城,还是过去帮着妹妹们去给母亲拆局。
“四公子,借一步说话。”俞菱心看着厅中的宾主众人都已经纷纷起身,有的去安抚老太太,有的去拉明华月和荀二夫人,还有一半则是围着荀泽那边,细问那报信的管事媳妇,大姑娘荀滟是如何遇难云云,她索性便直接拉着荀淙再退一步,低声说了几句话。
荀淙一一听了,再望向俞菱心的眼光越发惊异,但也多加了几分敬意,当即一拱手,低声道“多谢嫂子提点。”
俞菱心这个时候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又向外看了看,叮嘱道“你年轻,排行小,有些话还是请你表哥说就是。”
这时便听“哗啦”一声巨大的脆响,整个茶盏被直接飞到了墙上,瞬间瓷片碎裂飞溅,离那处近的人都有被波及的,连忙纷纷逃开几步。
“都给我住口”明华月一声怒斥,简直声震云霄,“吵吵嚷嚷闹什么有什么话,给我当着面一句一句说明白再这样拉扯浑闹,休怪我不客气”
此时厅里便静下来了,荀家二房的众人都是脸色铁青,荀二夫人一脸是泪,余下的亲友宾客犹自惊愕之色未去,众人皆听着那管事媳妇又战战兢兢地讲了一回。
简单来说,那意思就是荀澈去柳州姜家接荀滟,但是荀澈到的时候荀滟已然出发,荀澈不顾姜家人劝阻一定要去追荀滟的马车,结果过程中荀澈的下属惊了荀滟的马,荀滟便在柳州冀州交界的云江边上翻车落水。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荀老太太听完就直接开始大骂荀澈狼心狗肺。荀二夫人想要再度过去拉扯明华月,却又慑于明华月的武力与气势不敢行动,只能去老太太跟前嚎啕大哭。
满堂亲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华月一时间也无言应对,毕竟荀澈此刻仍然并没有回京,她虽然不信荀澈会这样做,却没有什么有力的言语应答。
幸好这个时候明锦城已经重新进了花厅,与俞菱心和荀淙飞快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大步上前“各位请先坐好,侯府内外已然命人封锁盘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封锁盘查”满脸怒色的荀二老爷当先愣住,看了一眼明锦城,又望向同样没完全明白的明华月,“难道世子害了滟儿还不够,大嫂还能将满堂宾客都在家中灭口吗”
“荀大人这话慎重。”明锦城素来看不上荀家二房,身为晋国公府长子长孙,又领了兵部职任两年整,纵然年轻,也不是荀淙荀滢这等晚辈。尤其他身为明华月的侄子,感受到荀二老爷对明华月的不客气,心中怒意腾起,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杀气,“令爱的生死如何,如今尚未可知。仅凭下人的几句话,开口就道文安侯世子谋害,若无真凭实据,这就是攀诬了”
荀二老爷脸色一变,但看着高大英武、作风强硬的明锦城,他还真没有底气硬压。更何况明锦城根本也没有兴趣跟他来言去语的纠缠,不过稍一顿,便又续道“即便大姑娘当真出了什么变故,等到世子回京,自然有个明白交代。如今世子尚未回来,便有人在此当众宣扬些没有实据却耸人听闻的言语,实在不得不查。“
说着摆了摆手,便有亲兵进门去抓那媳妇。
”你们这是做什么“荀二老爷怒道,”要杀人灭口明大公子,这里是我们荀家“
“一个传话的奴才,又不是当时的证人,算什么灭口”荀淙此时越发明白俞菱心刚才跟他说的话,也上前一步,大声道,“二叔若真关心大堂姐死活,不是应该先问清楚这话是谁传回来的,几分真假么封府搜查有什么错我也想看看,谁这么有本事,送回来这么了不得的消息”
厅堂中的气氛登时微妙起来,那管事媳妇脸上震惊哭泣的神情完全就凝住了,还不知道如何转换,甚至不知该向谁哭喊,就被明锦城的亲兵脚不沾地地直接提了出去。
明华月这时也反应过来,叫破得更不留情“就说呢,就算大姑娘真有事,也该私下禀报的,还吵吵嚷嚷的要当着这么些人,果然是真不要脸了等下查出来是什么人送了这消息进来,二弟妹,二老爷,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我的滟儿啊“老太太忽然又哭了几声,”到底是哪个黑了心的要害你,就是见不得你好啊滟儿啊“忽然两眼一翻,好像昏了过去。
”母亲“”祖母“
荀二老爷和荀二夫人赶紧又哭又急着叫请太医,虽然神态应变都有些过于僵硬了,但总比留在那里面对明华月强,慌慌乱乱的一家子闹剧一样簇拥着老太太便扶到后头去了。
剩下的亲友客人越发目瞪口呆,这算怎么回事
心思灵活的便不免开始算计了
前头说大姑娘荀滟出事,还是世子荀澈害的,虽然也十分惊人,但也是公卿高门之中见过的内讧而已。
而随后明锦城这个应变简直是雷霆手段了,先封府,后审问,荀家二房就一点退后的余地都没有了。
毕竟进来禀报是家里的管事媳妇,所说的言语必然是有人禀报的吧那谁禀报的呢这人又怎么知道的以文安侯世子荀澈的能力,要真害了荀滟还能留下活口回来报信么
反过来,要是荀澈没害荀滟,传这话的人就很值得审了。
这即刻封府的手段里,最要紧的就是这个“即刻”,因为按道理来说,那管事媳妇一定是听到了这消息就立刻进来禀报,所以报信之人肯定还在府里,找到了必然是一场严审,之后会怎么样,谁能知道。
但要是找不到人,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那就等于是有人早早就教了这媳妇这番话,就等这个时候过来宣扬。
若是封府的动作晚了一刻,那媳妇推说传话之人已经逃走了
总之无论如何,这一场赏梅小宴都真是精彩至极了
不到半个时辰,更精彩的后续来了,那所谓的报信小厮已经找到了,明锦城亲自带着那小厮和那管事媳妇去了京兆衙门,根本就没有送过再让荀家长房与二房再怎么纠缠撕扯。
而亲友宾客们终于得以告辞的时候,人人都戴着满心的惊叹与疑虑看来荀家内部的分崩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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