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是阁臣提的, 如今自然也没全放下。”明锦柔提起这事, 神色依旧轻松,好像完全没有将自己已经深入真正夺嫡中心的这个位置,跟眼前朝廷上争议的青宫之事联系起来,“说来说去, 无非就是立嫡还是立贤, 左右都没有立长的道理。外头什么话都有,宫里更乱,连当年顺嫔生前的事都有人翻出来说。我们家的呆头鹅倒是还行,也不太放在心上,还是跟我哥他们讨论京城防务的时候居多。”
俞菱心神色不由一顿, 顺嫔是秦王的生母, 原本是歌姬出身, 实在低微,只是容色无双,当年是文皇后亲自挑选出来服侍宣帝, 大概是为了与丽妃分宠。后来果然很快有孕,还生了秦王, 只是天不假年, 秦王不到三岁的时候, 当时还只是在六品美人位分上的顺嫔就病故了,下葬的时候也不过是升了一品、按着贵人的规格仪制, 谥号就是一个顺字。
而这正四品顺嫔的追尊, 都是在秦王十五岁元服的时候才追封的, 可见其出身之低微,以及那绝色容颜,也并不曾在宣帝心中赢得了多少恩眷。
现在提起十几年前过世的顺嫔往事,能有什么好话,还不是为了贬低秦王,这偏偏又是秦王最难以反驳的。毕竟顺嫔出身低微,是不争的事实,而秦王自己又对生母在世那些年的事情并无所知,别人不管说什么,也只能默默忍了。
“殿下若是能不受这些烦扰,也是不错的。”俞菱心叹了口气,“你自己出出入入的也要小心。毕竟几位殿下都没有领太多实任,又都是前后同一个时期大婚,最容易落在皇上和外人眼中的,就是这家宅之事了。”
“还好啦。”明锦柔扬眉笑道,“如今真该小心的,还是长春宫。这次景福寺的事情真是闹出花来了,魏王跟吴王还没入府的良媛搅合在了一起,听说丽妃又跑去皇上跟前脱簪请罪,在殿外哭了大半天呢,后来还是皇后过去说情,给扶起来了。如今两宫可是和谐亲近如同亲姐妹呢。”
“皇上还真生了魏王的气么”想起宣帝和魏王,俞菱心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面上全是讽刺,“不是将那个孙氏纳了就好了反正也没正式嫁到二殿下府里,还是待嫁的,轿子出门换个方向就行了。兄弟之间也都不是外人。”
明锦柔不由侧目去看俞菱心“倒是少见二表嫂你这样犀利。”想到宫里的事情,她唇边也带了几分讽刺,“如今皇上的意思就是以孙氏行动不稳重为由,直接免了她入侍,发回本家自行嫁娶,只不过孙家以后的仕途应该是断了。”
“只有这样”荀滢虽然听到前面明锦柔和俞菱心提起”“抓奸”“苟合”之类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听懂了景福寺里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闻言便是一怔。
俞菱心则是点了点头“皇上果然还是顾着儿子的脸面。”说到底,不管孙氏到底是自己眼瞎还是被人设计,魏王到底是脑残还是见色起意,两个人都算是“你情我愿”地搞在了一起。如果宣帝真的给孙氏降罪,什么不守妇道勾引皇子之类的,固然可以让孙氏满门牵连,但是吴王这顶绿帽子就扣稳了,而且魏王是被勾引又不是被强奸,这必然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哪怕让孙家满门粉身碎骨,魏王的名声也是再难洗白了。
所以还不如轻轻放过,就装作魏王只是和孙氏说过话,显得事情并不严重,吴王头上的绿光也就没那么闪耀灿烂,魏王的轻浮放荡也还有一点点遮盖的余地。
“恩,要脸面,就别要屁股了。”明锦柔笑道,“我们家呆头鹅去给皇上请罪,说自己没看好弟弟。皇上很是感动,听了呆头鹅讲了小半个时辰的礼义廉耻,回头就赏了魏王四十板子,估计到年底之前魏王都没什么机会再浪荡丢脸了。皇上的意思是年后立刻就给魏王大婚,希望魏王妃以后能好好管管他,哈哈。”
这次连荀滢都失笑了“这个文家的姐姐,怕是管束不了三殿下吧”
明锦柔耸耸肩“那就看其他魏王府良媛们的本事了,皇上也说了,要是正妃实在有心无力,早些升一位侧妃上来辅助也是可以的。吴王府马上就要有侧妃了。”
“谭氏”俞菱心目光微闪,“这可真是好手段了。”
“虽然我觉得孙氏会跟魏王搞在一起,肯定是谭氏的算计,但是孙氏后来却也没说,只说自己是求了谭氏带她来见吴王殿下,什么认错私会错都是自己的错,竟然是全然将谭氏摘了出去。”明锦柔又想了想,“不知道是孙氏真的傻,还是谭氏又使了什么手段,总是如今的结果,就是吴王对当时撞破魏王与孙氏的齐珮大大不满,反而主动提了要将谭氏请封做侧妃呢”
“好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要说了。”这时明华月终于带着丫鬟拿来了新煎好的汤药,“刚才小郗太医说,虽然养了这十天好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劳神太重。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样多心思,以后好好放宽些,外头的事情不要太操心了,吃了药好好调养身体,乖乖等着慎之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俞菱心接了那温热的汤药,几口便喝尽了“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一直什么也不做的养着,也闷的慌。再者外头的事情,总是跟咱们家,也跟慎之相关的。不闻不问的,更揪心。”
明华月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顺着想想好像也有道理“那那就挑着高兴的说,总之不可太劳神了,不然你也难受,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难受。”
明锦柔赶紧应道“姑姑放心,我只挑着好笑的事情给表嫂讲其实吴王和魏王这件事,不就是好笑的很吗”
“你这丫头”明华月笑啐了一声,但看俞菱心脸上确实很有神采,也没有再多阻止,只是又叮嘱了俞菱心并她身边的丫头有关饮食起居的留意,便先回去玉梨堂安排家务,让俞菱心这边继续跟明锦柔和荀滢说笑。
不过最要紧的大事确实也就说完了,剩下再闲聊几句,时间也不早了,外头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是秦王殿下来接明锦柔。
明锦柔又嘟囔了一句“扫兴的呆头鹅”,才带着笑意跟俞菱心和荀滢都叮嘱了几句凡事小心、有事随时传话云云的,才起身去了。
俞菱心便让荀滢去送明锦柔出门,自己坐了半日,又觉得腰酸,索性按着太医和婆婆叮嘱的,重新躺下休息,在侧身转脸,看见荀澈的枕头之时,心里那股巨大的甜蜜与酸楚,就再次上了心头。
慎之,我们要有孩子了,你可欢喜吗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她怔怔地想着,温热的泪水再次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前世里的挣扎与无力,他的不甘与遗憾,到了如今,真的全都翻转了罢。
只是这样美好的时候,荀澈却不在身边。也不知道郴州北地的风霜之中,此刻的他到底好不好。
各种各样前世的情景、今生的变化纷纷杂杂地涌上心头,俞菱心静静躺着,任由那些念头飞舞盘旋着,慢慢的呼吸便越发绵长,渐渐入眠。
随后的数日,晴雨轩里一直保持着相似的状态,一切都以俞菱心的养胎休息为重,甚至有些外松内紧的意思。因为孕期如今还不到三个月,明华月的意思就是暂时不要对外说出,以免有什么变化或者生出事来。
甚至连郴州那边,也没有写信过去。主要是不希望荀澈在外头分心,军中之事的要紧程度,明华月比俞菱心更加明白。
对此俞菱心虽然有些心急,却也明白婆婆说的道理,因而在调养之间,也格外让自己努力放松心情,不想太多外头的杂物。只是到了十一月底,荀澈仍然没有任何能够提早回京的迹象,到底还是思念的很。
幸好平日里明锦柔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与她说话消遣,倒也纷纷神。间中带来些京中各种各样的八卦消息,还有宫内宫外的趣事,当中主要还是以皇子后宅为主。
比如魏王的几个待嫁的良媛娘家在准备嫁妆的时候如何争夺攀比,吴王府的新侧妃谭氏怎么与齐珮分庭抗礼,文皇后如何预备着给马上要十三岁的四皇子赵王预备庆生,甚至想要现在就开始相看未来儿媳云云。
而荀滢自然也是每天都过来与俞菱心作伴,而且每天几乎都带着自己新作的诗,或华丽或婉约,或疏阔或清越,谈论一番之外还要轻轻读给自己未来的侄子侄女听,说这是提前预备他或者她的功课。
俞菱心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很感念自己这个温柔贴心的书呆小姑,当然,作为真正的好姐妹,她有时也会跟明锦柔一起嘲笑她,尤其是在荀滢的诗作里察觉出一点点的某人风格痕迹的时候。
有那么一阵子,俞菱心以为自己孕期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在平静与欢乐中进行下去。
然而腊月初六,翠峰山庄突然走水。
俞菱心立刻知道,这个新年,大约是不会消停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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