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若是女主白茶有什么三长两短,估计这世界也要直接跟着坍塌,容烟纵笃定苏珩定会下水救白茶,也不会贸然冒这风险。

    她敢将白茶拉下水,是因她知晓白茶实则会水。这一点,白茶从未在人前显露出来,作为一名谨慎自保的丫鬟,日日伺候着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毒公主,白茶自是才不外露,如会水等保命技能都是藏着掖着的,并不叫外人知晓。若非她一早看过书,也会如外人一般,以为白茶是个一落水就要被溺死的柔弱姑娘。

    白茶不会有事的,她不仅自己会水,就在一旁的苏珩,见状也会赶紧下水救她的。而她容烟,竟敢打着交易的幌子,实则暗害新帝的挚爱之人,定会被深爱白茶的苏珩,在盛怒之下,直接杀死。如此甚好。

    原是这般打算的,可当在水中的容烟,眼见入水的苏珩,竟直接朝她游来时,不由惊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因苏珩知晓白茶会水,所以不急着去救他径向她游来,是他在盛怒之下,想在水中,直接杀死她吗

    容烟本人其实也是会水的,可因心中的惊怔,她僵着身直往水下沉,一时没有自救的动作,看起来像是真的快要溺死了。

    苏珩飞快地向她游来,一手拉住了她下沉的趋势。他没有用那只手“咔嚓”掐断她的脖子,而是紧拽住她一条手臂,将她拽至他身前,一手捂在她脑后,令她与他贴面靠近,并尝试渡气给她。

    唇上一软时,容烟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又像跌入了更迷乱的梦境里。她拼命地推开苏珩,连带着要推开他想要救她的心意。好像这心意有如蛇蝎缠身,比凶狠的杀意更加可怕,她不明白,她完全陷入了混乱里,自穿书至这世界以来,从未如此神思混乱过。

    极度的神思混乱中,她甚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被苏珩强行拽上岸的,只是见苏珩急从侍从手里拿过披风,要披裹在她身上时,才像是猛地醒过神来。她用力推开了苏珩的手,指向一旁同样湿身的白茶,几是咆吼地出声质问,“为何不为她披为何不去救她你不是爱她吗”

    她知她现下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模样,配合她这一声近乎崩溃的高声质问,落在人眼里,大抵是极狰狞的,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内心,已近乎崩溃了。

    她不明白,她理智上完全不明白眼下状况,情感上则极度抗拒去明白,而被她痛声质问着的苏珩,不回答她的话,他紧握着披风的手,苍白地轻颤着,他望她的眼神幽深如海,中有痛恨暗涌,像不仅是在恨她,还在恨他自己。

    他还是没有看向白茶,只是强行将披风裹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不顾她一路的挣扎辱骂,一直将她抱送至殿内榻上,又要强行为她拭身、为她换上干净衣裳。容烟在苏珩沉默而又疯执的举动下,越发崩溃,她又一次用力地推开苏珩,双眸赤红,质问的嗓音已经嘶哑,“我是要害死白茶啊你不是爱她吗你为何不杀我你杀我你动手啊”

    她两手紧攥住苏珩一只手,将之强行送到自己脖前,疯了般一心求死,嘶哑的嗓音颤如风中落叶,“杀我杀我啊”

    可苏珩一声不吭,他紧咬着牙,神情紧绷,像也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可就是在深深望她许久,仍不动手杀她,而是缓缓抽出他自己的手,拿起一旁的衣裳,要继续为她穿上。纵他紧抓衣裳的手,已因内心挣扎,痛绞地青筋迸起,他还是坚持要这样做,并不用之伤她一分一毫。

    “苏珩”容烟这一声,几是带着崩溃的哽音了,她喉头酸哑,身体难以自抑地轻颤着,感觉自己像是要崩溃到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来。她强行压制这不该有的感觉,强行克制着,扭曲着,她面庞轻颤着浮起笑意,笑意在她面上愈扩愈大、愈蔓愈深,她怀着深深的嘲讽,刺望着苏珩,每一字都像是淬毒的利箭,深深地刺向对面的年轻帝王。

    “你迟迟不杀我,难道是因舍不得杀吗你一而再地救我,难道是不想我死吗苏珩,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爱上你的仇人,一个肆意欺凌侮辱你、将你当做替身奴隶的女人可笑,可笑这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之事”

    是尖刻的反讽之语,如毒箭刺向对方时,是希望对方能将这毒箭直接斩断,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是在胡说八道,告诉她,他救她不杀她是另有理由,他不爱她,他怎么可能会爱她

    可对面的年轻男子,没有冷笑着否认,他甚至没有保持沉默,在她刻意的嘲讽下,静静地看着她道“是,我爱你。”

    面上的笑意,像是浮冰颤裂欲碎,容烟心中的底气与固执坚持,也像只剩最后一线。她仍是不愿去面对这种可能,强行绷紧这一线,轻蔑地扯起唇角笑道“又又演上了是吧,又开始演了这一次,又想欺骗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别演了”心中狂乱,如风暴推涌地她情绪越发激烈,好像她越是激烈讽刺,就越能凸显苏珩那三字可笑至极,“你演得还不够吗你从前演得够好了,什么一世爱我、忠贞不渝,好极了,我从前已经被你骗过、信你一次了不必再同我演了再演我也不会再信你了你不累吗从前为了演我,不仅天天爱不离口,还将那个同心结,日日贴着心口放,你不嫌恶心吗那同心结,你如今早就一把火烧了吧你还要同我演什么”

    激烈狂乱的情绪冲涌下,为了击破苏珩的谎言,为了证明他所说的爱,完全是欺骗是笑话,容烟边冷笑讽刺着,边用力扯开了苏珩的衣襟。然而,衣衫敞开时,真有一道朱色如火焰落了下来。鲜艳的朱红色,如能灼痛双目、灼化坚冰,将她所有冰冷的讽刺,全堵在了嗓子眼里,让她登时一字也说不出来。

    落在榻衾上的同心结,似火焰寂寂地燃烧着,容烟望着这一抹红,眼里像只能望得见这抹红。一时间,心神空茫,那些激烈翻涌的情绪,似一下子全被抽空了,她如没有魂灵的泥雕木偶,而苏珩平静地继续他的动作,帮她将干净衣裳穿好,帮她将湿发擦干。

    “你是疯了吗”许久后,容烟轻轻地道,她抬头看向苏珩,“你该恨我才是,恨我对你的欺凌侮辱,我也恨你,恨你骗取我的信任,恨你夺了我的权势,我们该互相憎恨,直到死亡。”

    苏珩的平静是疯狂的,他如一潭暗流汹涌的静水,表面愈是平静,内里愈是疯癫。“你当然应该恨我,我也恨你,你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他甚至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唇际浮着清淡的笑意,看着人像再正常不过,而眸光幽亮,似燃着两簇鬼火,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爱人的理由,而十分欢喜,“你恨我,我也恨你,那我们之间就扯平了,那我们就可以相爱了。”

    他温柔地拥她入怀,似是满足地在她耳边轻轻喟叹一声。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而容烟有如置身冰窟,感觉天塌地陷。疯了,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苏珩他,疯了

    苏珩像是真疯了,但只对她一个人疯。他在世人面前,仍是勤政的新朝皇帝,在苏家人面前,仍是好儿子好兄长,独独在面对她时,疯得没有理智。

    理智当是只有恨只想杀的,可苏珩,似想与她回到从前某一段时光。不是她追他躲时,也不是她逼他为奴时,而是昭阳公主与小苏大人甜腻地宛如新婚夫妇的那段美好时光。尽管那段时光就如阳光下的泡沫,是虚假的幻影,可苏珩似乎眷恋那种虚假的美好,他常来与她同寝同食,好像这座关押她的殿阁,是从前的公主府,是他与她的爱巢。

    容烟知道怎么折辱心性高傲的苏珩,也知道怎么刺激满心仇恨的苏珩,可面对一个疯了似的、要与她相爱的苏珩,她不知如何是好。

    苏珩来时,她常是沉默的,苏珩不强逼她什么,也不予她自由,只是每次人过来时,都会带点物事过来,多是公主府内的旧物,也都与她和他有关,凝结着他们过去的“甜蜜”记忆,有着所谓的“纪念”意义的。

    又一次,他带了一只猫来。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花嘴衔蝶奴,而是一只橘黄色的大猫。抱这只猫来时,苏珩面上的神情,蕴着罕见的期待,好像这只猫很特别,他似乎希望她能想起它的由来。

    怔茫片刻后,容烟想起了,可却不愿去说,她依然沉默着,苏珩没有追着定要她答,只是眸中晶亮的期待,一点点地淡了下来。黯淡了,而未完全消失,他抱着猫在她身边坐下,沉默许久后,忽地开口道“我一直记着你讲过的鲛人故事。”

    “那时你问我,如若公主实则知情,若少年鲛人的单相思,从头到尾,都在公主的掌控之中,是公主在有意玩弄他的感情,欣赏他的隐忍付出、求而不得,我是会选择杀还是不杀”

    “当是我没有回答,是因我不懂得一个人恨会有多深、爱会有多深。现在我明白了,我回答你,若我是那名鲛人,我不会杀公主,我会令她变成鲛人、将她带到海底,要她永永远远与我一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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