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狂作。
天黑后才转为淅淅沥沥小雨。
纪荷装着一包的烫手山芋,没敢细瞧,直接打电话给江倾,让他过来取。
这条街相对难找,在老城区火爆的学区房包围之中。
江倾初来乍到,发了定位给他,石沉大海。
“可能找不到停车位”纪荷皱眉自言自语着,一边翻开菜单,让服务生先去厨房打招呼,“酸菜鱼、花甲烧鸡、观音茶香肉这些先去弄。”
“酒呢”服务生系着印有乡记酸菜鱼馆的围裙,弯腰在桌面,看她具体打勾的菜名。
“酒”纪荷过目了一下菜单,唇角一勾,“来扎玉米汁吧。”
怕给人喝醉了,又一次酒后乱性
十分钟后,江倾推门而入。
浑身微湿。
纪荷冲他一挑眉打招呼。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荡起微笑,一边朝她来,一边扬手指拨潮湿的发。
坐下后老长时间就看到他在弄头发。
纪荷看得怪难受,从包里掏出质量优良的纸巾给他。
江倾接过,在脸上和发上擦拭。
这一擦,就用掉她一整包。
纪荷瞪眼笑,“穷讲究什么,你不是刑警么。”
“刑警怎么了。”
“餐风露宿的刑警,不你们内部的顺口溜在经济不发达的年代,刑警跨省追人还睡草垛呢。”
“当时条件苦,没天眼,也没像样的侦查技术,能破案就不错了。”
纪荷乐于和他聊,“去年市局dna中心增添一套技术,听说可以统计整个家族上下好几代的基因数据,真假”
“真的。”江倾用完最后一张纸,扔进桌下的塑料垃圾桶,一边抬起被雨水润过的黑眸,似笑非笑,“如果你犯罪,即使dna库没录入你的信息,只要你们家族,不管多远的,有一人录过,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你。”
“太神了。”纪荷表面惊叹,心里却在打鼓,重逢之初江倾强逼她留了数据,他身为内部人员,不是可以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清咳一声,旁敲侧击,“那些与父母失散的孩子,是不是可以通过这项技术与父母团聚”
“警方有专门的打拐数据库。比这个简单多了。
”江倾拿过她手边的菜单,垂眸盯着那些被她用铅笔勾过的菜名,随即簇眉发笑。
“我意思是,父母也没有留下数据,只是家族中一人机缘巧合留下了,不就可以先找到家族,再打听到父母”
“理论和实际上都可以。但现实复杂,父母有可能过世,或者家族成员无一人犯罪。”
“哦”纪荷感慨,“反正你们挺厉害的。上次楚河街剿出三起陈年旧案的凶手,得多亏当年的警方有详细记录。不然,没有天网系统和刑侦科学的年代,杀人不过手起刀落的事。”
“叫点酒。”
一本正经聊着,他突然叫酒。
纪荷不敢苟同的哼哼笑了两声,“忘了今晚叫你出来干什么的”
“照片给我。”江倾点了两瓶扬河大曲,这是明州的特产,度数高,难进口,他一勾完,对面女人倏地将菜单拉走。
纪荷不由分说合上菜单,直接对服务员说,“来一瓶青岛啤酒”
“一瓶、啤酒”江倾眼神不可思议。
“我开车啊,你喝就好。”理所当然认为他那点酒量,一瓶青岛就够他“倒”了。
江倾僵硬扯了下嘴角,没做辩解。
纪荷又问他车子停在哪里,跑这么远,身上淋湿了。
江倾报了一个地址。
他初来乍到,不像纪荷对明州犄角旮旯的都了解,一听位置,眉头拧成麻花,摇摇头,一副你果然要姐罩着才行的样子。
“不会事前打电话”她怪罪,“前头就有一个培训学校,冒充家长进去,大院子够你停”
江倾双臂环着。闻言,喉腔里轻哼了一声。被雨水打湿的眼睛,笑意明晃晃质疑着,那你为什么不提前打一个
不知是不是有意,她眼神很少与他接触,谈完今非昔比的侦查技术后,话题直接来到今晚见面的主题上。
“至于有没有复印件我不知道,也懒得要,毕竟人家可以给一手藏一手。”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尽量非礼勿视的偏转视线,伸手递给他。
如果她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这些照片s的痕迹。
江倾收过照片,庆幸地笑了一声,“谢谢。你还和以前一样好用。”
以前替他
收拾桃花,干脆利落,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夹对他的私心
心头不是滋味。
那晚她被乔开宇打横抱走的画面历历在目。
江倾只能笑着,给自己倒一杯酒。
“温以彤三两下就吓住了。看起来不成器。不过这种人也难缠,真要去你单位闹,够你到政治处喝一壶。”菜来了,纪荷尽量专注着菜,戳了几片鱼片,一边塞口中,一边间断发声,“要是再来你还找我”
“应该不会。”江倾安慰,“如果再来,我自己解决。”
“别。”纪荷一杯玉米汁猛地闷下去,拿手背擦了擦嘴,眼底严肃,“如果再伤害你,我一定好好教训那些人。”
毕竟是她造的孽。
音落,对面忽然失声,一段长久的安静。
纪荷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忙翘起嘴角,夸赞鱼好吃,让他快尝。
他根本不领情,窄窄的桌子,两人桌下的腿,稍一不注意就相触,他裤子潮湿,可皮肤的热度却烫人。
她三次被烫着,不着痕迹避开,好长时间那股热力不消散,弄地她心跳如雷,笑意即将维持不住。
偏偏,他若无其事,单臂抬起,往后捋潮湿的发,眼神大概是深深凝着她的。
纪荷不是不敢过招,是觉得烦躁。索性埋头,一直吃不停。
他开口,声音轻淡。
“你真热心。听看守所的兄弟说,你要给肖冰当姐姐,还要给买房。”
“这是我的。”纪荷抬眸,瞪着他。
与他的眼睛终于正面交锋。
想象中的噼里啪啦没有,他十分有耐心,带笑睨她,“怎么,到了看守所,你还要”
“行吧。”纪荷一摆手,放下筷子,给自己再倒一杯玉米汁,“我还没谢谢你,给肖冰行了不少方便。”
看守所条件差,睡得是水泥通铺,肖冰虽然是重要嫌疑人,没有和一堆打架闹事的社会混混关在一起,但少不了苦头。
江倾特意关照,饮食起居从优。
今早见到肖冰,他精神状态才没有到达崩溃阶段。
“你对旁人都好。肖冰甚至白晓晨每个都有耐心、善心”江倾眼神有些微醺的看她偏转着的
姣好侧颜,喉头一滚
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
“你喝多了吧”纪荷转回视线,笑对着他几乎停滞的深情眸子,“江队,朋友多了好走路,况且我出身艰难,可一路贵人相助。你就是其中一个。没你,我不一定活到现在。”
他静默,眼神浓稠,比窗外雨雾还裹得人密不透风。
纪荷轻笑一声,看似轻松,其实内心有点儿乱,继续迎着他视线,“你帮我,我再帮你,天经地义。”
他还真醉了。
结束时,差点被桌腿绊倒。轰隆一声桌腿撕扯过地砖的动静。
纪荷惊到呼吸急促。一伸手,完美契合,到了他腰际。
她自己都愣住,怎么搂这么准,当手指本能避开他昨晚被钢珠弹打伤的位置,她明白了,不是巧合,是自己早有所准备,一边骂自己越来越失态,一边心惊肉跳两人间的亲密距离。
他忽然对她低语,“我想去卫生间。”
“自己可以吗”
“你扶我。”
纪荷一愣,仰视他醉酒后,支撑不稳的头颅,下颚线清晰,红晕从脸部最后的阵地一直延伸到脖颈,她垂眸,不敢再往锁骨处瞧,不然,会想起自己曾经在那里留过牙印的记忆
无奈,“好啊”
一声好后,立即后悔。
好在她和乡记老板熟,在通往卫生间的过道上,碰到对方,“我朋友醉了,能不能帮扶去卫生间。”
“客气啥。小事一桩,你给我”
将江倾丢给对方,自己跑出来。
雨停了。
站在街头,面对五光十色场景,五味杂陈等待。
乡记的老板娘叫秋月,育有两女,大女儿两年前蹊跷身亡,纪荷采访时和这一家人结识。
她每次来老城区都会光顾生意。
今晚,秋月早早给她留了台,本来是楼上精品包厢,纪荷却特意要求在大厅,越闹越好。
秋月觉得奇怪,她每次来,要么谈事,要么和朋友聚会,都是在楼上固定包厢。
这次罕见。
见她在外头站着,秋月特意拿了纯净水,拧开给她,“姐,你好久没来了。”
秋月十五岁就跟了蒋大伟,生第一胎时才十七,今年二胎六岁,也只刚满二十四岁。
比纪荷略小,向来都叫她姐姐。
纪荷上下打量她,皱眉,“你怎么又怀了”
好久没来,这少妇又开始生,难道蒋家有皇位要继承
她不屑,恨铁不成钢。
秋月是农村姑娘,小时候跟爷爷奶奶过活,唯唯诺诺,“他想要男孩。”
“你想要吗”纪荷问。
“我也想。”秋月脸上露出一点笑,“这一胎两个月时我去验了血,是男孩。”
“恭喜你。”纪荷勉强说出这话。
秋月忽然肩头耸动,抿嘴要哭起来,扭头,看向店面,压抑着。
纪荷扶了一下自己的单肩包,挺为难的表情“啧”了一声,“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让别生别生了,好好培养老二,这时代不是你小时候给把米长活了就成,没有好的教育,她不过是下一个你罢了。”
“我能怎么办。他每晚都要,非要让我怀上。我偷偷吃药,他打得我半死。”秋月悲声哭泣。
“打你”纪荷一惊,冷笑连连,伸手握住自己包底部,不让晃动,她提步,“行。我的妹子他也打我去问问。”
“姐”秋月一下惊慌失措,跟在她后头,喊着,“不要”
纪荷置之不理。
到了后巷,三大盆的脏盘子泡在水里。
以前都是秋月洗,现在怀孕了不知道请工人没有。
她叉腰站在红盆边缘,喊,“人呢掉粪坑了”
饭店内部自带卫生间,可纪荷冲门进去,里头根本没人。
她料到江倾烟瘾大,虽然在她面前还算收敛,粗略估计一天半包的样子,但酒后只顾爽快,肯定舌头痒,被同样烟不离手的蒋大伟扯到后巷喷云吐雾,赛过神仙。
果然,她音落,后巷靠近街面的那头,微弱的光亮下,两个男人的身形动了动。
很奇怪,手头居然没拿烟。
江倾的站姿瞩目,一点儿没刚才步履蹒跚要挂她肩头的烂醉样子,一听声音,他背脊绷紧,本能防御姿态。
这哪叫醉
纪荷失声笑了笑,有点恼火儿,却不好跟他明的掰扯,索性有个蒋大伟,她隔山打牛,能击江倾一下是一下。
“蒋大伟你给我滚过来”
作者有
话要说抛一个恋爱小场景
一次事后,江倾睡在她怀里。
纪荷恋恋不舍的抚摸他肩头、胸肌、和胸膛上的每一处伤疤
他忽然闭着眼发声有了我做梦都笑醒吧
吓一跳,骂他能不能少一点自恋
他你少一点迷恋我的眼神,我就降落一些。
纪姐哑口。顺手又摸摸那身腱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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