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蛊

小说:蛊惑 作者:丁律律
    纪荷惊醒。

    入目是白色天花顶,悬着一颗吊灯。

    转眸,粉色墙壁上挂着几幅母婴宣传画。

    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的生育科。

    小小的壁灯在自己头顶上方,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天色。

    从床上坐起,纪荷两手按住脸,然后从前额推出去,顺了满手的发。

    昨夜住院,挂了一些营养液,她低血糖。

    医生叮嘱好好补充营养,注意休息,怀双胎艰辛程度比单胎大,且风险高。

    乔景良昨夜在病床前守了半宿,直把她熬到闭眼睡着,才离开了。

    纪荷起身,到卫生间洗漱。

    收拾完自己,也不知道饿,拉开窗帘,站在幕窗前望雨后湿漉漉的城市。

    清晨,阴天。

    “小姐,你起来了。”阮姐拎着保温桶到达,手上拿着一把伞,显示外面仍然小雨。

    这些年她喜欢赶早市,买最新鲜的蔬菜,自己学会了驾照,自给自足。

    且买完后拎回家做,起得早,时间充足。

    打开盖子,让纪荷补身体。

    纪荷给面子的吃了一小碗,然后没撑到十分钟到卫生间吐得一干二净。

    “怀孕就是辛苦呀,尤其你双胞胎,早孕反应比一般人强烈,要不然这月份啊,人家可能还没感觉怀孕呢。”

    “别逼我吃了,饿了自然吃。”纪荷漱了口,想想不得劲,又刷一遍牙。

    出来后,意外的一怔。

    “各位这是”

    三名便衣警察不请自来,不是常在市局走动,纪荷认得这些人,还以为是探病走错房。

    她诧异一笑,望着这些人。

    而带这些人进来的沙黎婷则尴尬的站在一边。

    “纪制片,我们有几个问题问你,打扰了。”女警察姓林,纪荷对她很有印象。

    于是笑着,“没事啊,知无不言,各位请坐。”

    “到外面坐吧。”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沉稳极威势的声音,拄着手杖在一个位置停下。

    是乔景良。

    纪荷眉一皱,走到外面,心不禁微微抖。

    乔景良没换衣服,穿得还是昨天的那一身,神色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半夜时,他说了要开会议处理公司事务,以为去了公司,没想到只是在医院会议厅将就。

    结束后立马过来,陪她应付警察。

    纪荷笑意苦涩,不知该如何承受他的情。

    一行人坐下,乔景良一夜未睡,仍保持了精干的作风,回答问题滴水不漏。

    做为公安,平日里最怕打交道的就是这类商人。

    动不动就派律师,大集团律师这种生物令警方疲于应付,然而真面对正主,同样讨不到好,甚至比律师多一分头痛。

    警方只好鸣金收兵,那位姓林的警官以私人身份对纪荷嘱咐。

    “如果江倾与你联系,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既然没有参与茶楼经营与其他不法勾当,只是和乔开宇的私人纠纷,那么问题就不大,不用怕面对。”

    又说,“他自己也当过警察,知道清者自清,没必要逃跑。”

    纪荷点头,脸色微憔悴,不过眼神仍然很亮,给整体纤弱的身体带来活水一般的灵气。

    “可以。”简短两个字后,又凭往日交情多讲一句,“我一定劝他。”

    林警官笑,“总比被通缉着好。”

    乔开宇伤势严重。

    目前在市医院做阴茎缝合术。

    他的海绵体白膜破裂,如果不做手术会爆发严重并发症,影响今后性功能,也就是断子绝孙。

    警方本着人性化原则,正日夜值班守在医院,陪这位犯人渡过未来术后的七天。

    乔开宇肯定捞不出来了,鸿升能被他少拖累到多少分,现在还无法判定。

    乔景良为这事忙了一夜,当听到乔开宇被江倾踹断命根子,几乎罕见多怪的直接以为自己断后。

    一听说手术可以恢复,面无表情地放了一句,“随便他。”

    不再过问。

    警方走后,乔景良带着纪荷出院。

    本来也没大问题,孕后低血糖再正常不过。

    现在有问题的是,江倾如果出来,多少得因乔开宇关系受点牵连。

    毕竟故意伤害罪不算小事。

    这对新婚燕尔何去何从,是乔景良最为关心的。

    “我们没问题。”纪荷却一副无所谓态度,上了车,搂着他胳膊,淡淡微笑,“干爸,昨晚你抱我上车,累着了吧”

    朦朦胧胧中,他当时走路都大喘气,像下一刻要比她先离世一般。

    纪荷面上笑呵呵,心里其实已经钝痛到麻木。

    乔景良没说话,伸手在她手背拍了拍,一如往常,平凡好似没有任何含义,却因为做多了,充斥了各种含义,心照不宣,各品滋味。

    纪荷沉默笑了一声,将脑袋歪在他臂膀。

    乔景良说,“下午安排你和江倾见一面,然后让他去东南亚吧。”

    纪荷翘起唇角,拉出一个笑,上下牙却打着颤,费劲心思才没让这两个字泄露半点情绪,“好啊。”

    下午,意外的见到雁北。

    他一身运动装扮,带着鸭舌帽,俊朗的脸庞爬满对她的敬畏。

    迎着纪荷意味不明的审视眼神,头垂地更低。

    “我让他来的。”乔景良适时在后头发声,“以后雁北负责保卫你的安全。你们关系好,做事也方便。”

    众所知周,纪荷不让雁北来鸿升。

    对外声称是当年事件的影响,怕雁北脾气毛躁,继续得罪人。

    真实目的,只有两人清楚。

    雁北想方设法违背她意志,最后通过乔景良成功了,纪荷对此,冷淡笑出一声,不予置评。

    上车后,车厢里只有两人,雁北道歉。

    纪荷靠在后座,疲惫一回,“专心开车。有警察跟在后面。”

    “我知道。”雁北警惕地从倒车镜里一看,一辆比亚迪越野紧随在后,他变动方向,迅速加入车水马龙的大流。

    在出城前,拐进一个视线盲点,迅速和她下车,上了乔景良早就安排在一旁的七座商务,并让商务司机上了自己的车。

    两辆车同时出发,驶入不同方向。

    直到上高速前,没见着可疑车辆,雁北才松下一口气。

    后座,纪荷靠在座椅内,神色冷淡,看着车窗外。

    阴雨天,高速上暗蒙蒙。

    她不知看地什么,相当入神。

    雁北想打破车里的沉寂,又识趣的一抿嘴,什么都不敢问的加速往前开。

    到第一个分岔道时,雁北神色戒备,观察着后方,确定万无一失后并入岔道。

    缓行开进收费站,刷etc,过减速带。

    前方大雾隆隆。

    已出明州主城,在青浦区收费站。

    没有主城区的宏大繁华,青浦站点人迹罕至,恰逢阴天大雾,能见度低,整个岔道口只看见一辆清空的大巴,和不远处服务点寥寥的灯光。

    往前开了三十米,才发现茫茫绿山一侧的公路护栏边停着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

    身姿挺拔,两条长腿隔着雾,修长笔直,像行走的个人标签。

    是江倾。

    纪荷拎包下车。

    风裹挟着雨,变成细雾,一层层钻入脸部毛孔。

    两人距离逐渐收拢,在最后几米,彼此五官清晰。

    她脚步微顿,这一瞬的功夫,江倾猛地冲来拥抱她。

    在后来的三年里,纪荷无数遍想,当时这个拥抱久一点,不是用来废话,两人之间的遗憾会不会少一些

    此刻,彼此体温熨烫、交融。

    缓了至少一分钟,纪荷抖着唇瓣,故作冷静的说,“这是你衣服。”

    他怀抱撤离,后退一步站直,伸手速度极慢的接过她手里的包,彼此离开时,手指滑过她掌背,配合着沙哑嗓音,离别愁绪浓。

    “等我回来”

    纪荷沉默看护栏上被雨雾裹湿的尘。

    “没话跟我说”江倾嗓音更加沙哑,隐隐泻出一丝焦急。

    “说什么。”她微一勾唇角,语气寒凉。

    “之前采访一位前卧底,因工染上毒瘾,后来屡戒屡吸,成为贩毒人员,丢掉工作。我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说,我想找回自己,但我觉得很难了。”

    这位卧底叫宋名扬,在职期间战功赫赫,然而因公染毒,铁骨铮铮的英雄被折磨成自己都深恶痛绝的贩毒人员。

    没有公道。

    现在为讨一个工伤说法,和前单位打起官司。

    这就是卧底的下场。

    “希望你保重。”她最后笑着说出这五个字。

    江倾眉头紧锁,睨着她低垂的面颊,保证,“我不会有事,不要担心。”

    纪荷点点头,终于朝他看一眼。

    他气色不太好,眼底下青色明显,一张俊脸在雨雾中分明,眸中全是对她的爱。

    即使痛恨,纪荷也不得不承认,江倾此时真的迫在眉睫般的焦虑。尤其在自己没有回应他眼神时。

    纪荷说,“走吧。我也回去了。”音落,转身。

    只迈出一步,一双手掌就紧紧扣住她腕。

    “没其他话了”他不可思议,“我真的要走了,你不在乎”

    纪荷眸光晃荡着,似不远处服务点的灯,几乎失去了指明的意义,平添孤寂。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江倾”

    “要你正常跟我告别。”他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厌烦了她的敷衍与过度冷漠。

    纪荷自嘲般的失笑,点着头,不客气回,“那好吧。你明知你错了,非让我主动提,好,那就提”

    她回身,寡淡的目光一瞬间锋利,连带表情,全体燃烧般的,冷漠瞧着他。

    “什么时候发现避孕套破的”

    “第二天。”他眉目淡然,说出爆炸性的句子。

    “第二天”纪荷气笑,察觉到自己身体在抖,“我现在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江倾,我们不合适。”

    他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很合,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纪荷义无反顾,“等你回来。我们离婚。”

    “孩子叫时年,同音十年,女孩就叫时念,好吗”

    纪荷眼眶迷蒙,“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随你挑。”

    他淡定,“两个我们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饭,吃不进也要吃。”

    “江倾”纪荷爆发了,一耳光甩去他脸颊。

    两辆车离得远。

    在车窗里只看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一男一女,深度纠缠。

    女人抬起的手臂被猛扣住,男人一改柔顺,将人拉进怀里,额抵着额,说地是什么,外人完全听不清。

    江倾闭眼嗅着她的气息,如饥似渴,沙哑发声,“纪荷不要生气如果你真爱我,以后会感谢我给你带来两个孩子。”

    “你说的人话吗”纪荷唇瓣抖,心也在抖,看着他高挺鼻梁,蹭着自己鼻梁温存霸道的神态,寒心笑。

    “这是两条生命,如果觉得行动危险,完全可以和我正常沟通,为什么这么做”

    “我正常跟你沟通时,没一次成功过。”江倾提醒她,嘴角挂着痛苦的笑,“你想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做好准备,放下心结,对不起,我还没有,我夜夜噩梦,梦见跟你的尸体做爱。为对方活着,才难。”

    死轻而易举。

    过去十年,他有一万次可以死的机会。

    但活下来,犹如刀尖行走,痛入骨髓。

    雨雾沾湿江倾睫毛。

    徐徐睁眼,看到她隐忍住哭声的样子,江倾心脏也跟着一阵阵抽痛。

    低头,吻她。

    纪荷挣扎,仍然尝到似乎是唯一热源的他的舌尖,霸道、强悍。

    哽声,“江倾,你好让我失望”

    “对不起。”停止亲吻,江倾凝她润着水光的唇。

    “如果可以,我们不会这样结婚、生子,甚至不会这样重逢。我不喜欢这一切,但我喜欢你,错就是错了,不奢求原谅,也不后悔,打也好,骂也好,就此别过,回来悉听发落。”

    纪荷摇头,想说,我话还没完,凭什么事事由你做主

    他搂紧她,一声声嘱咐。

    “再见,照顾好自己。”

    “吃饭,一定多吃,无论多难受。”

    “纪荷,我爱你。”

    “一千一万遍再见,真的舍不得你。保重”

    夜幕隆重拉下来。

    起伏的山川彻底隐入黑暗。无论线条曾多真实,没入了黑暗,就再找不见。

    一如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

    纪荷在原地站了许久,到底心生不平,没问出,江倾,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义无反顾丢下她,还有机会回来吗

    然而,未出口的话,随着那辆越野的驶离,成了一种遥望的祭奠,心生悲凉到走回自己车边时,脑海可以想象到黑漆漆的高速公路,茫茫前方,各奔目标的荒芜。

    “姐”雁北从来不喊她姐,江湖气十足的喊老大,这会纪荷情绪空荡,可能吓着他了,软绵绵安慰她。

    纪荷笑了笑,靠进后座,低哑,“回家。”

    雁北立即上车,发动引擎,离开这是非地。

    夜间,高速下起大雨。

    纪荷在后座因疲累睡着。

    雁北从后视镜发现一辆不对劲的车,隔着大雨蒙蒙,黑色陆地巡洋舰的车标还是被认出。

    到进明州主城,对方才停止护送、并入岔道,雨夜中彻底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三年后某一天,龙凤胎又一次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纪荷正开着车,不知怎么回答,良久,孩子们还在等,她只好哑声,“爸爸是一位好警察。”

    “不是好爸爸吗”

    纪荷泣不成声。

    这章码到今晨五点多,困死我,当时有点不满意,睡了一觉让大脑清醒了才动手修改。虽迟但到。

    今日更新在晚间正常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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