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吗?

小说:焐热 作者:七里马
    “纳妾的话,那于姑娘怎么办”

    “这么久也不给她一个名分,说实话也太过分了,主人不晓得,大娘也可以提啊”

    “就是不想提呗。丽绢是她的外甥女,这下办了礼,当然要比于姑娘的地位要高”

    “唉,于姑娘人是不错,只是好好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干嘛跑到这里”

    “所以说,女人千万不要丢了身份,自己丢了身份,别人都看不起的”

    丫鬟们窝在井旁边摘菜边闲谈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入黎疏耳里,见黎疏走过来,很快闭嘴不言,拿着菜盆四散开去。

    原本是不曾在意的。

    所有闲言碎语在他耳旁不过草木屑里的虫鸣。

    只是不知为何,于凉凉三个字在他耳旁忽然重了些,以至于他总会无意注意到。

    走入于凉凉的房内。

    她正在床边折叠衣物,听见动静回过头望他一眼,继续把衣服叠好,放入木柜后,才转身走过来,面对他。

    “恭喜。”她说。

    片刻后,才挪开目光,把桌旁的椅子挪开。

    黎疏才想起昨天的事。

    坐下。

    习惯凌晨练剑直至天光,离这近,在这用早餐。

    于凉凉从屋外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一碗放在他面前,黎疏低下头,见碗内有两枚荷包蛋。

    黎疏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便听她低声说

    “很抱歉我不能参加你的婚宴了,我娘去世,需要守丧。”她顿了顿,似是等他的回应,又没有等,接着说,“你之前说过,只要我随时都可以走。这几日,我想下山回去看看。”

    面很清香,撒着葱花。

    黎疏轻声应“嗯。”

    于凉凉这才拿起筷子吃面,这几天她的心情都很平静,平静地面对黎疏。

    她并不想愤怒和怨恨,怨恨只会把人变得面目狰狞,好似所有人都亏欠自己。

    望着他把面吃完,起身收拾。

    黎疏只是,不喜欢她。

    不是什么错。

    虽不能参加婚宴,于凉凉却打算绣对枕套送给丽绢和黎疏,也算是她的心意。

    下山定在两天后,时间很紧张。

    于凉凉只得熬夜绣花,倒也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事。

    她对绣工有天分的,家里开绸缎庄,也找了好几个绣娘来教她,苏绣、湘绣都有专研,只是总喜欢偷懒。

    有时候想起来可笑,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努力的一次为她人作嫁裳。

    刚来山庄时,她也绣了好多并蒂莲小香包,偷偷放在她和黎疏的枕下,传说枕着并蒂莲香包而睡的人,会并结莲蒂。

    可直至现在,香包干瘪,还放在枕下,也毫无效果。

    她没有扔掉。

    但也没勇气绣第二次。

    大红色的鸳鸯枕套,前面是两只鸳鸯,后面则是满片荷花,枕套摸过去纹面一绝,鸳鸯荷花栩栩如生,丽绢收到后很是惊喜。

    于凉凉说了要走的事,无法参加她的婚宴。

    她之前便跟刘大娘说过,丽绢也知道些,山庄里的人都觉得她大概是无颜面对。

    一个进了山庄快十年的女人还无名无分,被一个新来的全占了,随时纳妾,却有正式礼宴,即便是丽绢自己,也认为处在这位置,很是羞于见人。

    丽绢免不有些自得。

    只是没想到于凉凉有这种心意,丽绢也喜欢绣东西,看得出好坏,这双枕套工艺可媲美当时名家,就算拿出去卖,也货资不匪。

    刘大娘在山下采办的,绝对比不上这个。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三遍,心想果然是大户人家,绸缎庄出来的小姐,礼数周全,跟刘大娘、刘芳花完全不同。

    刘大娘刘芳花根本看不出绣品的好评,成日里最喜欢的也不过吃食与穿金戴玉,因为是她的姨母,全权做主,还不容她插嘴半分,只喜欢听人奉承,相处久了反惹厌烦。

    说到底,她也有些可怜于凉凉,虽然更多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怜悯。

    她亲亲热热地握住于凉凉的手,叫着姐姐,好一顿不舍。

    于凉凉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不嫉妒,也不恼怒,只说“恭喜。”

    恭喜。

    “恭喜。”

    同桌转头向黎疏,手里拿着他的试卷,夸张地惊喜道“这次数学月考,你考了满分”

    黎疏这才看到发下来的试卷。

    前后左右都争相凑脑袋来看“哇,真的吗,也太厉害了。”

    “最后一道题也做对了吗”

    “太强了吧”

    “我看看我看看”

    黎疏并不在意,盯住于凉凉的背。

    她穿了白色长袖t恤,扎了马尾,低头看书,露出薄薄的肩胛骨。

    总是瘦瘦小小的。

    想抱一抱。

    好像从见着她,他就想抱一抱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

    离开前晚。

    睡至半夜,于凉凉侧过头来望黎疏。

    他的侧颜轮廓在开着窗的满屋辉光中依旧清晰。

    刚过完中秋,月亮仍旧亮而圆。

    她挪过去,靠近了他些。

    此刻,她已习惯不再抱他了,以前她会抱着他的腰,他的胳膊,总会被他脱开。

    夜色寂凉如水。

    她不知道黎疏是不是喜欢丽绢。

    丽绢长相秀丽,很聪明,善于察言观色,会跟丫头交好,来了几天便把山庄里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却不是于凉凉喜欢打交道的人。

    可直至如今,她也不知黎疏到底喜欢什么。

    有时候也想,自己付出了将近十年时间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好像从没真正靠近过。

    伸手,握住了黎疏的手指。

    他的手指头有着常年握剑的粗糙,却意外地令人感到安适。

    只会在他熟睡时这样做。

    因为曾经想过要等到他主动握住她的手。

    你喜欢我吗

    或者说,你讨厌我吗

    你觉得我很烦吗

    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这些话语,她都问不出来。

    太悲哀了,仿佛在乞求他的爱。

    可她虽然从未名言,又何尝不是乞求

    而且也明明知道,即便问出来,他也不会回应。

    什么都不会回应。

    松开了黎疏的手,于凉凉起身,披衣走出去。

    人不应该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以为每天这样悄悄握一个人的手,就能把他焐热。

    星辉漫天,月光落满身,深秋冰凉的夜,走入湖水边的凉亭里,坐下。

    漫长的夜。

    蜷起双腿。

    她生活了快十年的寂静的、漫长的夜。

    没有什么比一个杀手的感官更加敏锐,于凉凉侧过身的那一刹那,黎疏便已经清醒。

    他没有睁开眼睛。

    感觉到她侧身,望着他。

    感觉到她额头凑过来,贴着他的胳膊。

    感觉到她伸手过来,握着他的手指。

    以前半夜,她也会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睡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便渐渐少了。

    这一夜,她没有抱着他的胳膊,而是用握住他的手指。

    最开始握着他的食指和中指,而后像个贪玩的小孩般试着十指交握,最后,松开。

    起身下床,披上外衣,去了湖边。

    黎疏睁开眼睛,跟了出去。

    见她独自蜷腿,在亭内坐了半夜。

    那时候她的肩膀好像也是这样的。

    背对着她。

    闪动着些微波光的湖面。

    她始终瘦瘦小小。

    天明时分,她才回来,他那时已经回到屋内,见她低头跨进门槛,披在身后的发丝染着些许寒霜,轻微地咳了咳。

    那时候他突然有种冲动。

    然而那时的黎疏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冲动。

    等到傍晚时分。

    他练完剑回来时,才知道她已经离开。

    毫无声息。

    大概也了解他的习惯,从不会任何人的来去而注意。

    她屋内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好,木质的雕花床,柜、桌、椅,梳妆台,整齐和干净,甚至跟她来时没有任何区别。

    她好像始终是孤身一人地来,孤身一人地离开。

    黎疏待了片刻便离开。

    他不认为自己应该在意,所以也并不在意。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去一段时间。

    可谁知,后面几年,她都没有再回来。

    有一年,黎疏下山执行任务,路过南方,正是天寒地冻,万物生冰。

    天边曦光刚露,雪花簌簌细下,初露端倪,空旷的街边,只有家点着灯笼,像是刚刚开张的面摊。

    黎疏坐下,点了碗面。

    摊主是个跛脚的老汉,把面下入沸水里。

    有个年轻女人出来,戴着头颈,两颊被冻得通红,端出一碗面,却不是给黎疏,而是递给老汉,笑道“爹,今天是您寿辰,按照习俗,给您的面里煮了两颗荷包蛋,您可一定要吃完啊。吃完了才能长长寿寿、平平安安的。活您放着,我来吧。”

    老汉连声应好,也不推辞女儿的孝心,开怀地走到一边坐下,低头热腾腾地呼地喝了口汤,露出满足的叹息,又说“别忘了给自己盛一碗,平平安安。”

    女人把面上到黎疏面前。

    二文铜钱一碗的阳春面清汤寡水,只有一层薄油,几粒雪花落入汤碗里。

    黎疏拿起筷子,突然想起,她走之前那碗双荷包蛋汤面上的葱花。

    他们遇见的地方离这并不远。

    那天,是她生辰。

    作者有话要说  于凉凉我认为我不应该再喜欢你了。

    黎疏我不知道我有点喜欢你。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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