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未愈,宋虞早早就入睡。
睡前她想过今夜谢辞会不会再来,只是大抵是身子太累,竟很快熟睡。
梅阑院一如昨夜那般安静,今夜换了流萤守夜。她睡在外间的软榻上,一阵幽香袭来,她脑袋一歪,熟睡过去。
内室点着安神香,宋虞睡得有些不安分,一只手臂搭在床边。衣袖蹭起,露出雪白的手腕。
皓腕之上,一道细细的伤疤留在上面。
谢辞坐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宋虞。
她满头青丝散开,面颊上还留着几缕头发。
谢辞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几缕头发拨开,手刚要伸回来,宋虞忽然抱住他的手臂,嘟囔道“爹爹,我想吃糖。”
梦见了小时候的事,宋虞甜甜地笑起,像是真的吃到甜丝丝的糖果。
谢辞紧张得不敢乱动,生怕将她从梦中惊醒。
宋虞不放,他就依着她。
剩下的那只手从袖中取出白瓷瓶,将盖子打开。
祛疤的药透明如清水,质地冰凉。
谢辞倒出一点轻轻涂在宋虞的手腕上。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在听太子说当年的事。宋虞却忍不住按在右手腕上。
当年她也不过是十二岁,悬崖那么高,她要拉住八岁的谢临,谈何容易。
药液涂在手腕上,透明得仿佛不曾存在。
谢辞将她的手臂重新塞回去。
宋虞依旧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脸蛋蹭了蹭锦被,雪白的脸蛋上樱唇微粉。
谢辞久久看着她,忽然俯身下去。
冰凉的薄唇碰到宋虞的额头,一触即离。
“阿虞,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声音低到仿佛不存在。
夜风微凉,窗户合上,宋虞在裹紧的被子里艰难地转了个身,又陷入下一重梦境。
第二日,宋虞还未清醒,就听见青缃的声音。
“姑娘,姑娘,快醒醒,宫里来人了。”
青缃反复喊了好几遍,宋虞才醒过来。
治风寒的药会让她更加困倦,醒得也比平日里迟上许多。
“宫里,怎么了”
“姑娘忘了封县主的旨意还没下来呢。”
宋虞很快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眉心,任由青缃服侍她起床。
丫
鬟端来梳洗的银盆,宋虞捧起热水,鼻尖一动,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
“姑娘怎么了,是水太烫吗”
“不是。”宋虞摇了摇头,她细细闻了闻手腕,忽又想起昨夜转身的艰难。
难道,他来过
想到这个可能,宋虞轻轻一笑,起床的难受也舒缓了许多。
青缃不知她为何高兴,但见她心情变好也是高兴。
“姑娘快些梳妆,内侍官还在等着呢。”
侯府前厅,内侍官等在那里,面上不见急色。
夏氏歉疚地笑道“阿虞不知您来,起得迟,现下还要仔细梳妆,倒劳烦您等着了。”
宣旨的内侍官看了她一眼,也笑道“是咱家来早了。皇后娘娘说了,宋二姑娘风寒未愈,特意让陛下迟了一天下旨。咱家可以理解。”
“确是如此,还是娘娘体恤。”夏氏笑得和善,心里却忍不住计较。
本以为能让内侍官觉得宋虞在慢待他,谁知他油盐不进。
如今这么说,更显得皇后娘娘对宋虞的看重。
夏氏眼瞧着三房的人眼神都变了,心里冷哼一声。
前厅站满了人,左等右等总算将宋虞等来。
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宋虞一身藕荷色的缎绣素雪春衫,清淡雅致,又不失庄重。
她缓步上前,对着夏氏盈盈福礼。
夏氏笑着扶起她,“快别多礼了,大人可是等了你许久。”
宋虞轻声道歉,内侍官摆手道不必,“二姑娘既来了,便听旨吧。”
旨意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多了些赞美之词。
宋虞亲手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宋家众人只听内侍官道“那咱家就恭喜县主了。这是皇后娘娘特赏赐给县主的,还望县主勿要推辞。”
内侍官说完,就有人将那些赏赐之物搬进来。
宋家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那些绫罗绸缎上。
宋念翎在看到其中一匹绸布时,目光一怔。
那是彩春锦,轻易不能得半匹。当初她为了偶遇江景烨,千方百计得了一匹做成衣裳。可现在,宋虞一下就得了八匹。
还有些东西摆在院外,不曾搬进来。
内侍官已走,三房的人仍围着宋虞说着吉祥话。
宋念翎站在圈外,不言不语地看着。她极尽克制,才没让自己露出
嫉恨的表情。
偏偏有人不识趣,要来招惹她。
“四妹妹,你瞧,明明是姐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二妹妹如今是县主了,听说还没人愿意上门求娶四妹妹呢。”
说话的是二房的姑娘宋念雪,她一向看不惯宋念翎。她能看出母亲的偏袒照顾,她不明白夏氏为何要珍视宋念翎,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女儿。
夏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眼见宋念雪刺激宋念翎,低声训道“怎么与妹妹说话的,还要罚跪祠堂吗”
之前与宋念翎争执,宋念雪被罚跪祠堂。夏氏毫不留情地戳到她痛处,她冷冷哼了一声离开。
“别在意她的话。得意一时,不能得意一世。念翎,放宽心。”夏氏安慰。
宋念翎懂事地笑了笑,告退离开。
夏氏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心疼。
再看向宋虞被众人围绕,更觉得心中血气上涌。如果,大房只有宋念翎一个,这些会不会都是念翎的
宋虞听着三房人的奉承,看着宋念翎和夏氏相继离开,才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梅阑院。
此后几天,宋念翎甚少出现在宋虞面前,宋虞也落得清静。
常太医回宫的第二天,她便如约和顾燕燕去了莲湖。
四月半的天,离盛夏不远。
莲湖里植满了各式各样的莲花,盛放的莲花各色。
宋虞在湖边等了一会儿,等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
“表姑娘,我家姑娘说让您自己先游湖,她,她待会儿过来。”
“待会儿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小丫头挠了挠头,歉意地笑道“应该不算出事。我家姑娘看见钟鹤大人了。”
钟鹤,禁卫军副统领,京都新贵。
同时,也是顾燕燕的心上人。
宋虞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快回去,莫让你家姑娘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小丫头“哎”了一声,赶紧往回跑。
宋虞见她跑远,转身看向莲湖。
莲花清香扑鼻,仿佛能化解一切的烦闷。
岸边停着几只小船,船夫正在上面百无聊奈地扇着扇子。
宋虞正要出声询问,忽而听见后边有人道“宸王,真的是宸王。”
宋虞讶异转身,一眼就看见那个逆光而来的人。
他难得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白玉束冠,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若是摘下银色面具,再摇着一把纸扇,说不得就有小姑娘胆大地上前说话了。
现实是,大家都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宋虞忽然觉得谢辞这么吓人也挺好的。毕竟这样还有许多小姑娘盯着这边不放。
“宸王殿下”
宋虞的声音很甜,谢辞稍顿才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宋虞面前,低头看着她雪白的脸颊,“二姑娘和别人约了游湖”
“是啊,但是她好像来不了了。”宋虞很苦恼地道。
谢辞面上不动。
他当然知道顾燕燕来不了,钟鹤是他约出来的。
“真巧,我约的人也有事。”谢辞一本正经地道。
宋虞看着他笑也不笑地说着“真巧”,险些笑出来。
不错,现在还会主动靠近了,比之前的木讷好太多。
“之前在宫宴上殿下也帮了我,我还不知如何感谢殿下,想来殿下也不缺银两和奇珍异宝,不若我今日邀请殿下游湖,也正好弥补我和殿下的遗憾。”
宋虞说话向来得体,周围小姑娘见她主动邀约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谢辞点头,轻声道“好。”
船夫解开绳子,宋虞小心地上船。
青缃看着有些不放心,正想跟上去。邬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手拦着她,“这船太小,姑娘怕是上不去。”
青缃懒得理他,正要绕开他。偏他不依不饶,等再看,小船都飘远了,船夫却还留在岸上。
“你怎么没上船”
船夫笑呵呵地挠了挠脑袋,“那公子说自己会划船,我就下来了。”
既能得钱又能得清闲,船夫自然乐意。
青缃着急地跺了跺脚,扭头气愤地看了一眼邬潭,又赶紧回头盯着飘远的小船。
谢辞安静地坐在另一头划船,小船渐渐飘到湖中心。
宋虞看着身前一朵盛放的粉连,指尖轻轻探过去,小船已经停下。
谢辞看着她如玉的指尖从莲花表面滑过,看着她扭头对自己笑“殿下喜欢粉莲吗以前我央着父亲在湖中养粉莲,但总也养不活。殿下有试过养这些花花草草吗可费心力了。”
宋虞开始说起自己曾经养花的难处,她似乎不是
养花体质,总是养不活。
小姑娘脸上苦恼得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道“我曾经还说过,以后要嫁一定嫁一个特别会种花的人。那时候还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说选夫君不能这么随便。”
宋虞笑着说完,忽然听见谢辞认真地道“确实不能随便。”
她抬头去看谢辞,就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宋虞轻笑一声,应道“我知道。”
她看着谢辞,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小郎君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会忍不住哦。”
小船离岸边很远,一阵风吹来,带着莲花的清香。
谢辞看着近在咫尺的宋虞,一瞬间有一股冲动。
他想摘下面具,想问问宋虞,他长得好看吗
还是,会吓到她。
冲动一闪而过,谢辞抿了抿唇,“这样也不行。”
宋虞笑出声,珠钗微晃,不知闪了谁的眼。
谢辞位置稍移,小船换了个方向远去。
淳于晟远远看着,只能再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宫宴之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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