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咱们模特队的最后一名成员,大家欢迎。”秦秋意领着一大早来到纺织厂门口的邓田志,迅速找钱副主任办了入职,然后介绍给模特队的其他人。
“邓同志你好,欢迎欢迎。”大家热情地鼓起掌,尤其是混在女生队伍里,唯一的男模潘明亮,差点把手掌拍红。
天知道他天天面对六个女队员加一个女训练员,压力有多大。
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难兄难弟。
秦秋意状似无意地瞥了潘明亮一眼,潘明亮心中一紧,咧到大开的嘴角登时收紧,变成一副乖巧的小媳妇模样。
严向凤看着潘明亮那副怂样子,不给面子地“扑哧”一乐。然后,目光便放在高大清瘦的邓田志身上。
邓田志昨晚激动得一宿没怎么睡,早上来到纺织厂雄伟气派的大门前时,心里的忐忑感愈发强烈。
他真的能进纺织厂吗不知道纺织厂招工要考核什么,题目难不难。
邓田志虽然有高中文凭,可是毕竟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学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等门卫通知秦秋意来接他时,他几次开口想问关于考核的事,但秦秋意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三个字“放轻松。”
这可是关乎他能不能进国企的大事,他怎么可能放轻松
就在他紧张到浑身发抖、手心冒汗的时候,秦秋意居然直接带他找领导办了入职手续
在他懵然的目光中,又带他到办公地点,向同事做起介绍来
他的小表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咱们直接开始形体训练。”秦秋意轻轻推了一下依旧呆愣在原地的邓田志,“邓同志,入队。”
邓田志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哦,是。”
上午练习了将近三个半小时,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纷纷瘫在椅子上,一个个叫苦不迭。
严向凤揉着发酸的小腿“小秦老师,以后每天的训练量都这么大吗”
秦秋意正在记录她们的身体数据,准备根据个人情况,调整训练内容。
闻言,她停下笔,抬眸望向
严向凤,“当然不是。”
在严向凤准备松一口气时,秦秋意淡淡一笑“以后的训练量只会越来越大。”
“”严向凤注视着秦秋意的目光,宛如在注视着一只恶魔。
她在国外留学过的最艰辛的时候,也没有这几天这么辛苦。
“怎么,坚持不住了”秦秋意拍了拍严向凤的肩膀,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眸陡然严厉起来,“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春季广交会就要开始,你们要在那里进行第一次表演。”
她环视一圈众人“我希望你们在那里能够惊艳全场,向所有人证明你们的实力与魅力。”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将训练量加倍,如果有谁嫌辛苦,坚持不下来,那就赶紧退出我的模特队。我这里不需要娇小姐、娇少爷。”
秦秋意的视线着重在严向凤身上停驻两秒。
严向凤自然不可能退出,她在国外接触过几个模特,私下一直非常羡慕她们,所以才不顾严父的阻拦,指着南桥日报上的招聘信息,点名要加入模特队。
为了以后经常有新衣服穿,有新首饰戴,有新包包背,她当然要留在这里。
况且,一旦她回省城,她父亲肯定会立刻把她塞进枯燥无趣的工厂,做一个两点一线的死板工人。
接下来没有意外的话,就是相亲催婚催生一条龙体验。
想想就窒息。
她必须留在模特队。
除了严向凤这个大小姐,模特队的其她七个人都是吃过苦的,这种训练量对于她们来说,显然比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秦秋意看着模特队的八个队员,满意地点点头,“广交会上的表演场地有限,我不要求你们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学会走台步,但至少要保证,穿上高跟鞋后的站立仪态必须达到我的要求。”
“我会从你们八个人中,挑出表现最好的几个人跟着我去。厂里每天会支付你们5块钱的额外演出费,5天就是25块钱。”秦秋意使出万能的金钱攻势,在她们面前吊胡萝卜。
“不仅如此,我还会给参加的人,每人送一套厂里的新衣服。”
秦秋意的话音刚落,姜絮、赵雨洁她们顿时眼前一亮,暗暗发誓一
定要刻苦训练,拿到这次的名额。
严向凤倒是不在意钱和衣服,不过她比较爱玩,听说春季广交会十分热闹,全国各地比较知名的企业都会参加,一定十分有意思。
这个名额,她拿定了。
秦秋意见她们全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好了,大家先休息吧,下午再继续。”她拍拍手,让她们原地解散。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秦秋意叫住邓田志,恢复“田志哥”的称谓,“下午给你放半天假,你回趟鹿桂县,跟大姑和姑父说一声转到纺织厂上班的事,然后把铺盖什么的带过来,跟潘明亮一起住厂里的宿舍。”
邓田志点头应下。
秦秋意“记住,千万不要和她们说我在纺织厂的事,我怕大姑知道之后告诉我爸妈,到时候我就没有清净日子了。”
“可是”邓田志依然放不下她高考的事,“大舅和大舅妈一心想让你读大学。我瞒不了多久的。”
秦秋意微微勾动唇角,柔声说“放心,等春季广交会结束,我5月初就去参加高考预选,然后再跟他们坦白。”
邓田志见她有自己的计划,便不再多说什么,“那我去坐车了,待会儿12点有趟回县里的公交车,下午我收拾好东西,坐末班车回来。”
秦秋意戴上帽子,把大衣搭在手臂上,点点头“去吧。”
秦秋意没有在纺织厂的食堂吃饭,而是随便在一家街边摊买了两个豆沙包和一杯豆浆,下解决了午饭后,直奔昨天的青墨科技公司。
路过国营商场时,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走进烟酒柜台买了一盒游泳牌香烟。
秦秋意来到公司门口,被门卫直接拦了下来。
“这位女同志,你好像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
“大爷,是这样的,我是来找人的。”秦秋意微笑着递上香烟。
大爷接过香烟看了看,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烟后慢悠悠地问“说吧,来找谁的”
秦秋意咬咬下唇,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白嫩的脸蛋上憋出几分羞赧之色。
“我对象在这里上班,可是最近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回家总是对我横
挑鼻子竖挑眼的,还说我完全比不上他公司的一个叫陈翠的女人。”
说着,她垂下眼睫,愣是挤出两滴眼泪,要掉不掉地缀在眼眶里,“我这次是背着我对象偷偷过来的,就想看看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女人。”
大爷抽烟的动作一顿,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几眼秦秋意。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放着这么漂亮的对象不要,非要出轨啊
是的,不用怀疑,那个臭小子指定是出轨了。不是身体出轨,就是精神出轨。
“按照规定,不是本公司的员工,一律不准进去。”尽管大爷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但是职责使然,他不能随便放行。
秦秋意点点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善解人意地说“大爷,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不进去,你跟我说说陈翠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
她抽泣一声“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大爷看着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同情心一泛滥,把头伸出保卫处的窗户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经过,才小声说道“你说的那个陈翠我知道,是四五个月前来我们公司的。”
如今这个年代,保卫处的人熟悉厂里的每一个员工,他们是除了爱八卦的大妈外,知道最多消息的人。
大爷深深吸了一口烟,在窗棱夹角的位置弹了弹烟灰,“她有一段时间跟我们老板的一个表亲走得很近,厂里的人都在传他们两个已经睡过了,甚至有人还说陈翠怀了那个人的孩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对象跟陈翠应该不太可能,陈翠怎么可能放着有钱人不选,选一个厂里的普通员工人家眼光可高着哩。”
秦秋意冷笑一声,原来陈翠真的是拿邓田志当冤大头了。
难怪里写到邓田志被妻子“欺骗和背叛”,估计其中一部分指的就是喜当爹这件事。
“大爷,那你知道跟陈翠好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吗”她眸子微闪,轻声问道。
大爷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往墙上一按,“他是从港城那边来的大老板,叫夏文博。”
“谢谢大爷,既然我对象不可能和陈翠出轨,那我就先回去了。希望大爷能帮我
保密,我不想让我对象知道我来过这里的事,行吗”
大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对面的小姑娘也没告诉他她对象的名字,真是小心谨慎。
秦秋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自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她在门卫大爷抽出第二根香烟点燃之前,挥挥手和他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爸,妈,我回来了。”邓田志回到家时,已经一点多了。
秦红梅狠狠皱着眉头,差点指着邓田志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死哪去了不回家怎么不知道找人捎个口信你知不知道上午皮具厂的老板找到我,说要是你下午再不去,就开除你”
不等邓田志说话,秦红梅伸手打开房门,把他往外推,“赶紧去上班。当初我托了多少人才帮你找到的这份工作,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罢休”
邓田志按住门把手,重新把身子挤进屋里“妈,我不去皮具厂上班了。”
“什么”秦红梅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你再说一遍试试。”
邓田志俯身握住耳朵,脸部的表情疼到扭曲。
“妈,你听我说,”他急忙开口解释“我现在是南桥市第一纺织厂的工人了,领导说如果表现得好,下个月就给我转成正式工。”
秦红梅一愣。
趁着她愣住的瞬间,邓田志赶紧把耳朵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邓武听清他的话后,把搪瓷杯放到桌子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没开玩笑你进了咱们市里最大的那家国营工厂”
“嗯,今天早上正好赶上他们招人,我就进去了。”
邓武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走到邓田志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你个臭小子,不愧是爸的儿子,蔫不吭声地就把这么重要的工作搞定了。”
与邓武的盲目乐观不同,秦红梅抓住邓田志话里的漏洞,狐疑地问道“怎么那么凑巧呢”
邓田志挠挠后脑勺,过短的头发弄得手心毛毛渣渣的,“我是我之前看过爸的报纸,就是那个南桥日报,上面写着招工信息呢。”
怕他们不信,邓田志又补
了一句“陈翠在市里上班,我想着离她近一点,所以就去纺织厂试试看,没想到真的被挑中了。”
邓武所在的副食厂,给所有工人都定了海云省早报、南桥日报和鹿桂县新闻报,不过,邓武很少看。
邓田志第一次跟爸妈说谎,语气有点结结巴巴的,不过邓武和秦红梅都没有发现。
从旧报纸堆里翻出这几天的南桥日报,邓武果然在3月30号的那刊主版面看到了招聘启事。
邓松才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哥,你进纺织厂了”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那你可得帮帮我,我这儿还没有工作呢。”
“对,田志啊,你看看你们厂里还招人不,让松才也跟你一起去。”秦红梅附和一句。
邓田志为难的低下头,好半晌,他才艰难出声“厂里暂时不招人了,而且小弟也不符合我们队的招聘标准。”
秦红梅“我看你就是不想帮松才。松才这几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你这个当大哥的还不说拉拔他一下。”她语气里全是责怪。
“行了,纺织厂又不是田志开的,你说往里面塞人就塞人”
邓武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过就是借口,一个为了给自己的懒惰和怕苦怕累打掩护的借口。
“再说了,纺织厂这次招的人要1米83以上,松才连1米8都不够,怎么去”邓武的手指在招工标准上点了点,瞪了秦红梅一眼。
秦红梅一噎,耷拉着脸,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邓武不理会犯脾气的秦红梅,而是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盒包装好的散装点心,递给大儿子“你去纺织厂上班,一定要注意和领导保持好关系。这盒点心是我们副食厂最新生产出来的苏式糕点,你拿去给你上面的领导尝尝。”
秦红梅按下点心盒“这是我要拿给小弟一家吃的,你怎么能说送礼就送礼呢”
“啪”
邓武一巴掌拍开秦红梅的手,他心里窝着一团火,语气十分冷硬“你能给那群白眼狼吃,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儿子拿着去送礼”
这么多年,他没少往家里拿吃的,可是秦红梅一心只有娘家小弟,有点儿东西就
往他家送。
可是他们呢每年只有过年来拜年的时候才登门,次次都是空着手来,提溜一大堆东西走。
他和秦红梅说过无数次,不许她总往娘家跑,可是她从来不听。
这次更是过分,他要拿给大儿子送礼的点心,她也不放过,还要去喂那家白眼狼,实在是拎不清。
邓武态度强硬,把糕点盒塞进邓田志手里,“这个你拿着。”
然后,他虎着脸对秦红梅说“你要是心里只有娘家小弟,不如从今天开始,你搬过去和他们一起过日子吧。”
秦红梅张了张嘴,一脸震惊,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
“邓武,你这个负心汉你是在赶我走我不到18岁嫁到你们邓家当牛做马,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就这么对待我”
邓田志把点心放回橱柜里,回到自己屋里收拾行李,对客厅的一片兵荒马乱充耳不闻。
因为他知道他妈战斗力惊人,闹到最后,他爸还是会向他妈妥协的,糕点依然会进入三舅和三舅妈一家人的肚子里。
*
“葛小瑛,注意你的表情管理,自信一点。”
“赵雨洁,走路的时候头部要随着脚的动作轻微移动,不要完全定住,迈步的时候可以微微抬一点下颌,这样看起来律动感更协调。”
“李雪,你平时多穿高跟鞋练习一下,走路的时候要把小腿踢出去,膝盖绷直,然后后脚跟再落地。”
“潘明亮,你的高低肩平时自己注意纠正。”
秦秋意一一点出几个人的不足之处,看着她们疲惫却认真的神情,笑着点点头。
经过十天的魔鬼训练,她们终于有些后世模特的影子了。
虽然台步走的依旧不合格,但是站姿仪态和表情管理学的不错,起码往舞台一站,还是蛮唬人的。
她拍拍手,“好了,大家停一下。”
“今天上午的时候,钱副主任找到我,让我给出这次去春季广交会的模特名单。”秦秋意停顿两秒,视线一一扫过她们。
“我根据你们最近的表现,选出来四个人。”
设计部的室内忽地陷入一片沉寂,大家紧张地屏住呼吸,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秦秋意。
秦秋意没有卖
关子,开口点出四个人的名字“严向凤、葛小瑛、赵雨洁、邓田志,你们四个人跟我一起去。”
随着事情的尘埃落定,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你们几个没被选中的也不要气馁,在厂里好好练习,以后上台表演的机会多的是。”秦秋意声线清甜地安慰姜絮她们,同时不忘给她们画大饼,让她们不要懈怠。
姜絮垮下肩膀,有气无力道“是,知道了。”
秦秋意失笑。
其实按照厂里领导的意思,是在李文静的时装表演队和秦秋意的模特队分别挑两个人,跟着运输车队一起去。
不过秦秋意依仗她服装设计师的身份,据理力争,最后把四个名额全部握在手里。
她至今还记得开会那天李文静的脸色,像要吃了她似的。
纺织厂的运输部一共有5辆卡车,葛大川厂长孤注一掷,决定派出所有的运输车去参加广交会。
一向喜欢跟葛大川对着干的孙同军,这次居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静静地坐着喝茶,满脸惬意。
偶尔瞥向葛大川的目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深意,像是嘲讽又像是幸灾乐祸。
葛大川可不管孙同军在憋什么坏心思,难得没人故意阻拦他,他迅速敲定了参加广交会的相关人员和全部事项。
4月12日,一行十几人坐着租来的客车,跟在装着满满的服装的卡车后面,轰轰烈烈地开往广州。
14日晚上,到达广州。
只是,她们才来到展场外,一个意外的消息却让她们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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