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郡王,长相周正,洁身自好,脾气也好。一直以来,太妃在白真真面前,都是有底气的。
她觉得,要找到比梁景彦更好的人选,是难上加难。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白真真如此本事,居然做了国师
国师啊皇上亲封的以一介女子之身做了国师,她必然有着常人所不能。
梁景彦就不是那么出挑了,而且他出挑也没用。历朝历代,就没见过国师娶妻生子的。
白真真虽是女子,怕也是一样。皇上会重视她,给她一人之下的尊荣,却不会放心她。
太妃看着一旁,对此一无所觉,兀自傻乐的儿子,不禁暗叹。
罢了。过阵子,带他回封地吧。
“我去向她贺喜”梁景彦乐够了,立时兴冲冲地跑出去了,到库房里挑礼物。
她不再是寡妇的身份,而是国师。他拜访国师,有什么打紧
送的礼物,也不必顾忌这个、那个的。什么鲜艳,什么好玩,什么贵重,送就是了
梁景彦带着十几个随从,捧着礼物登门。
“见过国师。”他抱手道。
白真真莞尔,抬手道“郡王不必多礼。”
如今两人身份对调,梁景彦还需要向她行礼。
国师啊别说梁景彦一个郡王了,就算楚王这个亲王,见到她依然要客客气气。
仅从礼节上讲,当然楚王不愿意给她面子的话,他是不用行礼的。
那到时候白真真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坐。”白真真下巴一点,主打一个潇洒自然。
她都是国师了,何须再拘泥于淑女的仪态。
梁景彦偏偏吃她这一套,眼眸亮汪汪,只觉他心仪之人好生洒脱,与旁人都不同。
“冒然登门,不知打扰到你没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白真真入座,笑道“打扰什么,我很清闲的。”
她是国师,又不是朝中大臣,没什么公务,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皇上修炼卡住时,指点指点。
梁景彦听她说没有打扰,不禁展露笑颜,期待地说“今日天气晴好,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白真真愕然一下,随即笑道“好。那你等我片刻。”
起身,去更换衣服了。
梁景彦坐在客厅里,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只觉得国师府的清茶都那么好喝。
不多时,白真真换好衣服出来了。
“我们走吧。”
她摘下了头上的贵重饰品,衣服也换了面料朴素的,梁景彦一看,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禁赞叹“这样很好。”
聪明人出门,就要低调,不能被人认出来,不能被人记住。他就是这样以渭南王的身份,在京城晃悠了十几年,都没被人知道。
两人刚出了大门,就撞见了不速之客。
“女儿”白夫
人下了马车,朝她扑过来,“娘终于等到你了”
白真真脸色一冷,退后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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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不远处白老爷也走下马车,四平八稳地走过来“真真。”
白真真冷笑一声,嘴角讥讽。
“不必开口。”等白老爷来到身前,她慢慢道“给自己留点体面,别白费工夫。”
白老爷脸色微变,有种恼羞成怒,又硬生生忍下的扭曲“你在说什么。爹来看看你。”
白夫人也扒住她的衣袖,嗔怪道“这孩子,还在跟爹娘怄气多大的人了。走,我们进去说话。”
白真真拂开她,淡淡道“进去你们也配进我府上”
“你”白夫人顿时羞恼起来。
白老爷上回吃了个闭门羹,这还是第一次在女儿出嫁后,跟她正面交锋。
想起当日在书房里,她曾经说“白家许我一门好婚约,我自会用这份本事,为白家谋利。”
言外之意,若白家枉顾她的意愿,她这份本事就跟白家没有关系了。
“你如今是国师了,我们高攀不上。”白老爷淡淡说,“但你觉得,皇上会信重一个不孝不悌之人吗”
“烦不烦”这回,不等白真真开口,梁景彦站到她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当初把她嫁给昌平侯,不顾她会被打死,是不是你们”
“昌平侯死了,她被楚王污蔑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现在她成了国师,倒显着你们了”
梁景彦话说得不客气,表情也不掩厌恶,没有给白老爷和白夫人留一分颜面。
她可能会被昌平侯打死如果不是昌平侯死了的话。
当初楚王买通人手,那样肆意污她名声,白家人放一个屁没有
看到这些人,梁景彦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脸厌恶,喝道“有多远滚多远”
白夫人立刻看过去道“你是谁好生无礼”
看清梁景彦穿着寻常,浑身上下没有贵重的首饰装扮,顿时把他看成不入流的攀高枝儿之辈“我们同女儿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此大放厥词”
“不巧,这位是渭南王。”白真真探出头来,笑吟吟道。
白夫人愣了一下,以为她开玩笑“什么渭南王,渭北王,滚开休要挡着我们说话”
白真真同情地看着她,而后看向白老爷道“你夫人不如你谨慎。在大街上,便如此口没遮拦。”
莫说梁景彦就是渭南王本尊。便不是,白夫人如何能当街说这种话
“闭嘴。”白老爷瞪了老妻一眼,然后扫过梁景彦,没说什么。
他今日来的目的是白真真“真真,咱们父女之间,有些误会。你今日既不便,那就改日回家里看看。你姐姐妹妹们,都很思念你。”
这话说得很是体面,但白真真嗤笑一声“就这么眼馋我的权势老脸都不要”
她神情轻蔑,挑剔又刻薄。
白老爷何曾听过这么直白又辛辣的讽刺,脸上涨得猪肝一样,气得嘴皮子直抖,刚要说什么,却被斜刺里跑来的人打断。
“你过分了。”来人是一个少年,容貌秀美,身姿纤长,站在白真真面前,不卑不亢,“国师。”
是夏雪薇。
一天碰到这么多讨厌的人,白真真不禁皱眉“晦气。”
“你”夏雪薇脸色不好,顿了顿,她站得离白老爷和白夫人远了些,正色道“他们毕竟生你养你,你不见他们便是了,何苦折辱。”
“你说什么”白真真还没开口,梁景彦先不高兴了,抬手把面前的少年推了个趔趄,“你知道什么大言不惭”
这些人怎么回事梁景彦气得,恨不得一拳捶在他们脸上。
一个个脸都不要了之前不见他们,现在白姑娘过上好日子了,他们全都来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白真真淡淡道,见她还要说什么,“你劝我之前,不如把你赚的银子分夏大人几两。”
夏雪薇脸色微变,不说话了。
她穿来之前,“夏雪薇”就是夏家的一个透明人庶女,受了很多气,所以夏雪薇穿来后,挣了很多钱,结识了楚王,却没让夏家沾上一点儿光。
白真真如何不懂她的沉默,讥笑一声,转身走了。
梁景彦跟在她后头,警告地看向几人“都别跟来”
白老爷和白夫人颇有微词,但白真真说话过于狠辣,丝毫不留情面,两人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怕是当街跪在她面前哭着认错,她都不见得心软。
两人面色难看地上了马车。
夏雪薇犹豫一下,拔脚追了上去。
“我刚才不是向着他们说话。”她解释道,“是不想你的名声被误解。”
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再争执下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她刚当上国师,还是名女子,夏雪薇自认说得有道理。
白真真淡淡道“我不想见你。”
答应的事情做不到,跟楚王沆瀣一气,她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夏雪薇清楚自己欠了她什么,脸上发热,有些羞愧地低声“你进宫了,我找不到你。”
“她早就从宫里出来了,你后来找过她吗”梁景彦抢话道。
夏雪薇一噎,说道“可是,当时事情已经平息了,皇上还使人送了赏赐,我以为已经结束了。”
“狡辩”梁景彦戳穿道,“她被流言缠身的时候,你可有为她说过话”
对于这个出现在心仪姑娘面前的少年,梁景彦本能排斥,见缝插针地找茬。
“我我”夏雪薇结舌。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没有为白真真分辩过几句,反而楚王被人议论时,着急地辩解。
“你们更好,我算什么。”白真真瞥她一眼,“从今天开始,你跟楚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现在是国师。她不想让谁痛快,谁就痛快不了。
讲理不可能的。皇上知道她跟楚王干上,不定多高兴,必然向着她。
夏雪薇被她的话刺中,脸色发白起来,神情隐隐脆弱“我,我不是”
她不是那样出尔反尔,小人做尽,不堪的一个人。
但夏雪薇发现,自己在白真真眼里,的确就是那样的形象。
她失神愣住,缓缓停下脚步,伫立在街头,看着两道身影越走越远。
“不觉得我很凶”白真真看向身边问道。
梁景彦没答她的话,反而说道“那人就不是个好人,小白脸一个,黏黏糊糊,吞吞吐吐,还没我高大英武”
“”白真真愕然,随即失笑,靠近他悄悄说道“她是女子。”
梁景彦顿时惊讶“不骗我”
夏雪薇的男子装扮,太真了,他完全没看出来。
不仅是他,跟夏雪薇整日相处的楚王,不也没看出来吗还吃女人的干醋。
“不要说出去。”白真真叮嘱一句。
梁景彦还震惊于夏雪薇的女扮男装,喃喃道“你还护着她。”
白真真面色淡淡“我可以从生意、名利、人脉上与她争斗。”但不会针对她的性别。
“国师大人心胸磊落,令人佩服。”梁景彦发自内心地道。
白真真睨他“你总是觉得我很好。”
她不戳穿夏雪薇的性别,也是因为不想推进剧情,就让楚王那个瓜蛋蒙在鼓里吧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梁景彦面色泛红,眼神躲闪,声音轻得不能更轻。
但白真真还是听见了,眼里笑意敛去,正色道“我怕是难以嫁”
话没说完,被梁景彦捂住了嘴。
她静静看着他。
“对,对不住。”梁景彦尴尬地收回手,羞愧地离她远了两步。
白真真无语片刻,终究没有再提“前面有家茶馆,我们去坐坐。”
“好”梁景彦立刻道,脚下飞快,像有人在后面追似的,先行进去点茶定位置了。
他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在一起。他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他当然明白。
只是,他天性乐观豁达,想的是从前,他不知道她是谁。想的是,知道她是谁后,她已经嫁人。
那时候,不是找不到她人,就是不能跟她亲近。而现在,他们说上话了,还一起出门,悠闲溜达。
梁景彦很知足。
虽然,她如果能喜欢他,跟他长相厮守,就更好了。
“你不用送我的。”抵达国师府门口,白真真站定脚步,“改日再见。”
梁景彦展开笑容“好,改日我们再一起玩。”
白真真对他点点头,就迈上台阶。
还没进门,就见到一道道湖蓝色、靛青色、芍药白、芙蓉粉等颜色出现“大人回来啦”
“国师大人”
“您回来啦”
一个个俊秀的少年,笑得殷勤可爱,将白真真包围了。
白真真还在愕然,就见管家随即出现,解释道“是徐公公送来的,说皇上赏的。”
身为国师,身边没有温香软玉服侍,怎么行白真真既是女子,就赏赐给她一群少年郎。
白真真不知道说什么,慢慢转头,看向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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