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干白工。
程远洲既然从她这里获得了情绪价值,就也要回馈给她相等值的东西。
女孩眼神坚定地看过来,明明没有在扮演苏倾,但恍惚之间,程远洲感觉自己看到了苏倾。
苏倾就会这样说话。当她坚持什么时,就会这样坚定地表达。
心脏处传来尖锐的剧痛,像是有一把钢针狠狠刺进去她死了,苏倾死了
“程先生”白真真开始叫他,“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有本事当场心碎而亡啊
“好。”程远洲有些艰难,但吐字清晰。
她顶着这样一张脸,他很难拒绝她的一些要求。
“谢谢程先生”白真真立刻笑起来,而她笑起来时,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明亮又动人。
程远洲好像也被感染了,他视线粘在她的脸上,几乎无法移开。
如果,苏倾还活着,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钝痛,令他几乎无法呼吸。而他无法看着白真真,来获得任何缓解。
正相反,他越看着白真真,心中的痛楚越深。白真真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苏倾已经死了。
他爱着的那个女孩,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那么善良的苏倾,已经不在世上了。
他难过得晚饭几乎吃不下去。
盛的一碗米饭,半天也没下去多少。至于满桌子的菜肴,更是几乎没动筷子。
爱吃不吃。
白真真只当没看见。
“今天早上在花园里除草的是谁”吃过饭,白真真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
正在泡茶的阿姨愣了一下,回答道“是张勇。白小姐找他啊”
“跟他说,以后都不用来了。”白真真很随意地说道。
阿姨顿时想起早上,她跟张勇说的那些话。
“你小心白小姐跟先生告状哦。”她这样劝张勇。
但张勇说“你们女人,就是胆子小。”
“是,是。”阿姨不敢多说,她跟张勇又不是多熟,何必因为他开罪老板。
没多会儿,张勇进来了。
“白小姐,您不能赶我走啊”他哭丧着一张脸,黢黑的脸庞看起来憨厚而老实,“我们全家老小等着我吃饭呢,求白小姐大人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点头哈腰的,就差像旧社会时跪下磕头了。
“我大女儿读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小儿子读初二,很快要读高中了。我妈身体不好,刚做了手术,医生让静养”
他说着,眼眶很快红了,老实巴交又可怜。
“白小姐,您好人有好报,都是我不长眼,不会做事,惹得您不高兴了,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他知道,白真真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得很,又是当着程先生的面,她一定不会愿意落下一个心狠又刻薄的名声。
“你这么可怜啊。”白真真唏嘘道。
张勇听她口吻,心里顿时一喜,脸上却更加哀求道“我们是苦命人,天生命贱,就指着这点钱活命了,求白小姐发发慈悲。”
“你这样,让我心里很过不去。”白真真咬着嘴唇,做出为难的样子。
张勇趁机说道“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嗯。改改吧。不然找到新工作,恐怕也干不了多久。”白真真赞同地点点头。
张勇一愣,抬起脸,愕然看过去。
“我不想被人说心狠。”白真真拨弄了下肩头的发梢,“既然我辞退了你,那就再招两个跟你一样生活艰难的。钱从我的工资里出。”
张勇彻底愣住。嘴边张了张,就是说不出话来。
旁边,程远洲也讶异地看向她。很意外,她会如此处理这件事。
她已经有了苏倾的魄力和善良了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不用上班了。”白真真对愣住的男人挥挥手。
张勇还想分辩什么,再求饶几句,院子里的保镖走进来,把他架出去了。
“人,你帮我找。钱,从我卡上出。”白真真扭头,看向身旁,指尖夹着一张卡片,晃了晃。
程远洲看着那张眼熟的卡。
这是他给她的。
“你高兴就好。”这点小事,程远洲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那从这个月开始,给阿姨加五百块薪水吧。”白真真又说,“还是从我卡上出。”
程远洲有些意外,因为这真的是根本不起眼,甚至琐碎到令人不耐烦的小事。
“跟我来。”他起身往楼上走去。
白真真挑挑眉,站起来跟上。
琴房。
程远洲坐在沙发上,长腿自然伸直,两手交握,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心不在焉,清冷,忧伤的气息。
“开始吧。”他低声。
白真真便坐在钢琴前,定了定神,弹起了苏倾生前最爱的致爱丽丝。
温馨轻快的音符在琴房里流动起来,像一个个活泼的小精灵。
这是苏倾一贯的风格。她是个人生中充满温暖底色的人,弹起曲子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令人情不自禁地感染快乐。
但白真真弹到第二遍的时候,放缓了速度,降了调子,于是活泼轻快的曲子,莫名添了悲伤的节奏。
程远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只觉得这曲子越听,越伤心难过。
他怀念苏倾,想念苏倾,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死了,只要苏倾活着。
他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泪水,无声滑落下来。
白真真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此时的样子,但她也开始缅怀。
她想象着自己也有一个深爱的人,可那个人不幸去世了,从此全世界的人都不是他,但又看谁都希望是他。
她把自己感动哭了,钢琴曲的调子越来越慢,越来越低。整个钢琴室里
,布满了悲伤的味道。
“够了。”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强迫她停下来。
白真真泪眼朦胧地回头。
程远洲本来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弹可是看到她满脸泪水,不禁一怔“你哭什么”
“我为先生难过。”白真真哽咽道。
程远洲不禁心生怅然。
放开她的手,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他背影悲伤难抑,步伐沉痛,缓慢地离去了。
白真真起身,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
顺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21:15。
ok,可以下班了。
狗东西有一点好,那就是晚上不要人陪。他的夜晚属于他自己,属于他和苏倾的回忆。
白真真回卧室后,做面膜,做瑜伽,玩手机,然后为了第二天没有黑眼圈,十二点睡下。
与她相隔两个房间,程远洲迟迟未眠。
他今天特别想苏倾,想得心脏隐隐抽痛。他手里拿着酒杯,站在窗前,迎着夜风,一口又一口。
次日。
白真真睡到八点,自然醒来。
下楼时,已经是八点半。
“远洲,早啊。”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着对客厅里的男人招手。
程远洲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异常的表现
白真真眼底涌起笑意,放慢脚步,轻轻走过去,问道“先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程远洲摇摇头。
他只是不太想看见她。
见他们都下楼了,阿姨按照从前的习惯,开始往餐桌上端食物。
然而程远洲看了一眼,只觉得没什么胃口。昨晚喝了太多酒,虽然是红酒,可胃里还是不太舒服。
“我有事,先走了。”他起身往外走去。
白真真停了停,才追出去“先生我送你”
程远洲没回头,不知不觉步伐加快,上了车。
砰。他关上车门,启动车子。
这才转头,看向车窗外。她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很拘谨的看过来。
顿了顿,程远洲降下车窗,对她道“别用她的脸,做这种表情。”
说完,升起车窗,快速离去。
白真真挑挑眉,根本不放在心上,转身往客厅里走。
“先生怎么走了”阿姨奇怪地说,“他都没吃什么东西,昨晚还喝了很多酒,我都煮好暖胃汤了,他怎么一口不喝就走了”
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作啊
“先生喝了很多酒”白真真坐下,拿起杯子,先喝了口豆浆。
阿姨答道“是啊。我刚才给他收拾房间,发现好多酒瓶哦,地毯上滚着五六个。”
那是真的很多,白真真心想。
“可能先生有事吧。”她说完,就不在意了。
见她低头认真吃着早饭,阿姨两手搓了搓,很不好意思,又感激地说“白小姐,谢谢您给我涨工资。”
“没什么。你好好做事。”白真真随口说道。
阿姨却是心里知道,一定是昨天早上,她和张勇说的话,都被白小姐听见了。
白小姐一定是看在她阻拦过张勇的份上,给她涨的工资。她嘴巴不灵巧,两手搓了又搓,说道“白小姐,您不用对张勇愧疚。”
白真真抬起头,一边咬煎蛋,一边好奇看去。
阿姨继续说着“他家里才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年轻的时候不做人,老婆早跑了。小孩跟着奶奶长大,他一分钱没给花过。”
“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知道多逍遥快活。白小姐,您别可怜他,他一点儿也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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