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我知道了!

小说:鹤唳长安 作者:薄月栖烟
    第14章

    “徐州菜风味清鲜,浓而不腻,我有位表姑祖母早年嫁去徐州,母亲曾去住过两年,对徐州美食念念不忘,后来专门请师父学过。”

    郭淑妤亲手给姜离盛汤,又柔声道也不知您何时用的早膳,这汤您先尝尝,余下的是徐州点心,也是母亲亲手做的,让下人们收起来品茶时用,路上远多有不便,您下回来府上,母亲能为您做大桌徐州菜heihei”

    盛情难却,姜离接过黄亮鲜醇的鸭汤,尝过后赞道“果然鲜美。”

    郭淑妤便放心的笑了,但很快,又面生愁色道“听说徐州水患死了不少人,真是可怜见的,朝廷每年都在治水,但还是年年洪涝。”

    姜离回长安多日,长安城关于她的流言已来回传了几遍,如今人人皆知,她幼时先是被拐去了徐州白水县,几年后养父母病重,临终时将她托付给了一位江湖医家,由此开始学医济世。

    而她之所以被舅舅简伯承找到,乃是今夏徐州水患死了万人,她北上救灾时被几个乞丐劫了财物,其中一块碧玉长命锁,正是当年简老太爷亲手雕刻,巧合的是,当地县尉曾是简伯承部下,还为简伯承找过外甥女下落,县尉替她追回财物时认出独一无二的碧玉锁,立刻朝简伯承报信,这才有后来的认祖归宗。

    见郭淑妤伤怀,一旁年纪大些的伯府嬷嬷道“早年间朝廷有一位大人极善治水的,若那位大人在,这些年的水患不知要少多少”

    嬷嬷说的正是沈栋,但时隔多年,郭淑妤彼时尚年幼,只有所耳闻,并不清楚内情,姜离这时饮完了汤,再道谢后,倾身为郭淑妤请脉。

    郭淑妤殷切地看着她,“薛姑娘,我可大好了吗”

    姜离摇头,“病去如抽丝,姑娘不可心急,从脉象来看比前三日前平稳,但仍不可大意,这几日可还有噩梦”

    郭淑妤叹道“比此前少,但梦里还是有人监视我,且、且我还梦见过盈秋。”

    姜离温声问“郭姑娘可是因郑姑娘自责”

    郭淑妤垂下眼眸,“那日实在不该让她先走的,否则也不会出事,我们同行的都为此自责,可也只有我胆小,整日自己吓自己”

    姜离安慰道“姑娘与郑姑娘的情谊定然非比寻常,你如此记挂她,她九泉之下也会安息的,今日的方子我要再加两味药”

    “小锦,茯神两钱、远志一钱。”

    小锦应是,很快写好新方,姜离看过无误后,请郭淑妤入屏风后施针。

    郭淑妤半宽衣躺在榻上,轻声问“听闻前几日段家公子在登仙极乐楼出了事,姑娘还去过那里”

    案发已有六日,姜离不知她为何问起,应道“不错,段氏以为我能起死回生,请我去救人,且出事那日,我二弟也在。”

    郭淑妤忙问“那如今可查出凶手了”

    “还不曾,姑娘认得段公子”

    郭淑妤道“倒不算认识,是去岁那案子,我天天着人去金吾卫

    打探,后来得知是他将恶人捉拿归案20,因此有两分印象,当时受害者家属都登门致谢,他也因此得了擢升,我心底也是感激的,却没想到时隔一年他也出了事。”

    郭淑妤有此言,可见满长安都将此案功劳归到了段严身上,也难怪赵一铭气不过,姜离便道“当时办案的不止他,也有其他都尉与武卫。”

    郭淑妤应是,“我听说了,当初这案子遇害的都是官家小姐,在长安城闹得很大,大半个右金吾卫衙门都在追捕恶贼,听说还折了一位差役,那段公子也是用了些手段才将那恶贼抓回来的”

    姜离倒不知此事,“什么手段”

    郭淑妤道“那恶贼混过江湖,有些功夫,据说是段公子设了什么陷阱我家下人从金吾卫武卫那打探来的,也未详说。”

    抓捕凶犯多要设伏,姜离也不意外,待施完针,又交代郭淑妤,“这几日天寒,万不可侵了寒气,三日之后再来施针。”

    微微一顿,她看向那食盒,“姑娘可知这隔热的暗盒,是如何打造”

    郭淑妤自然不懂,只去看身边嬷嬷,便听嬷嬷道“奴婢记得是城南开明坊董氏兵器铺子打的,他们有自己的作坊,除了锻造兵器,还能烧制市面上难见的铜铁器物,前岁夫人得知宫中尚食局有专为陛下用的隔热食盒,便寻了暗盒样子找铺子打,问了一圈,只有董事兵器铺能打,只是打此物比买一把兵刃还贵,若非夫人喜欢做做菜肴,我们府上不会费这些金银。”

    姜离心中有数,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

    送走郭淑妤一行,姜离先吩咐如意,“待会儿你去母亲那边看看,看何时方便,我这两日过去看看她。”

    如意应是,她又唤吉祥,“备马车,我们去城南走一趟。”

    马车驶入开明坊时,已是申时过半,路上边走边问,没多时便到了董氏兵器铺前。

    姜离下的马车,只见铺子门面并不大,店内摆着大大小小五六副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片森寒肃杀之气。

    “这位姑娘,您要买什么”

    柜台后年过不惑的掌柜见姜离衣饰不凡,立刻热络相问,姜离道“我想打一副隔热的食盒,敢问贵店可打得出”

    掌柜的面露了然,热情的迎出来道“打得出打得出,就是这价格有些贵,不知姑娘要打多大的,预算几何”

    姜离莞尔“劳驾您给我讲讲您家的隔热效性如何,我只要最好的。”

    掌柜生的细眉长眼,满面精明,闻言立刻做请道“您请入内堂说话,小人给您细说便是”

    姜离点头跟上,一入内堂,眼前竟豁然开朗,只见内堂比前店大有五倍不止,除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外,还有颇多姜离未见过的铜铁器具。

    掌柜走到其中一张长案边上,指着一个尺高的铜缶道“您请看,此物便与您要的类似,您要的只怕要更精致些”

    眼前的铜缶四四方方,镌刻兽纹,上有顶盖

    ,掌柜的先敲了敲铜缶,“您听,这声音是否与别的铜器不一样”

    敲击之声发闷,远不如别的铜器清脆。

    掌柜笑道“首先,这铜比其他青铜炼化的温度更高,只有我们的作坊能炼,其次,此物乃双层铜器,这铜壁夹层是空的,封口之时还经过特殊处理,再加上夹层内壁被我们镀了一层薄银,便尤其能隔热了,您听我说的简单,但要做到严丝合缝,整个长安城只有我们一家,包括这顶盖都是夹层中空”

    姜离听得认真,“敢问封口之时如何处理”

    掌柜高深一笑,“姑娘,这本是不传之秘,但您一看便是贵客,我便也不瞒您了,这双层合璧做好之前,是要留一处口子的,而后在封口内灌满银汞,封口时将铜缶倒置,令那银汞泪泪而出,将要流净之时,立刻浇铸封死,如此做出来的铜缶比任何器物都要隔热,如今这么冷的天,我们晨间装满热水,到了晚上还是温的。”

    掌柜说的得意,姜离便道“能隔热,那也能做冰鉴吧”

    掌管的立刻道“您说对了,您眼前此物,其实就是一方冰鉴,夏日里在里头储冰,再放于阴凉之地,可保冰三日不化,便无需大张旗鼓地修筑冰窖了,长安贵人府中,家家皆有此物,你说的食盒,则比此物更为精巧,还得便于携带,打造的人虽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家在我们铺子里定过,您看您要多大的”

    姜离微微一笑,“比食盒更精巧之物,不知你们能否做出”

    掌柜的眉梢一扬,“没有我们做不出的”

    姜离点头,抬手朝掌柜身后一指,“做这个刀鞘一般大小的可行”

    掌柜回身一看,见姜离指的竟是一把半尺短刀,那刀鞘比人手腕还细,他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姑娘,您这太为难小人,小人这里,最小最小的也只做过香盒大小的,这刀鞘可实在太细了些,那夹层极难做啊。”

    姜离疑惑道“香盒大小”

    掌管的抬手比划,“大抵半尺长,两寸宽,一寸半厚,因铜壁厚,里头的香膏装不了多少,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就那小玩意,我们做了半月才做出来,因此定价百两,不算便宜,但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行越袖珍越是贵。”

    掌管的本以为如此说,眼前眉目如画的姑娘定要不快,可谁知话音刚落,眼前人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姜离问道“敢问您,那香盒是何时做的让您做香盒的人又是谁”

    掌柜的一愣,品出几分不对劲来,“您这是要”

    姜离坦诚道“您答问便是了,您此刻不答,晚些时候,大理寺也会来人问的,此物或许和一桩命案有关,如今我来问,还不影响你们做生意。”

    掌柜的脸色几变,“您您通身的矜贵雍容,一看便不似寻常人家出身,可半点不像衙门探子啊,您可别诓我”

    姜离莞然道“万一我是呢”

    姜离越是气定神闲,掌柜的越是害怕,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姑娘,

    不知您为何而来,但但那定做香盒的客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与身份,他是两月前来下定的,下定来一次,取来一次,都是二更天来,且面戴黑巾,始终未取下,我们虽在长安,但也偶有江湖人士前来,不露容貌、不留姓名都是常事,银钱给足便好。”

    姜离笑意淡下去,“当真”

    掌柜苦涩道“自然不敢哄骗您。”

    姜离秀眉蹙起,“若在那香盒里头存冰,再居暖室,可多久不化”

    掌柜的苦思片刻道,“香盒不比冰鉴,又是在暖室内,那、那至多一个时辰不化,一个时辰之后,便要慢慢化开了”

    姜离点了点头,“您可记得那人身形声音如何”

    掌柜的眉头拧起,艰难道“若是没记错,人应有五尺来高,身形清瘦,声音也就是低沉些的男子声,他只说过两三句话,也是问存冰多久。”

    “再无别的特征”

    掌柜摇头,“我们这里每日南来北往不少客人,他又蒙着脸,只记得其人通身黑衣神秘莫测,别的真无印象”

    姜离眉目暗了下来,“那好,我家住平康坊薛府,劳烦您再仔细想想,若想到了什么,来薛府告知我便是。”

    她目光扫视一圈,复指着那半尺短刀道“那把刀我要了。”

    让人担惊受怕一场,好歹得把生意做了,可掌柜的苦涩道“姑娘,这把刀尚未开刃。”

    姜离仍付银钱,“那便开刃之后送来薛府吧,先告辞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掌柜的便唤经手香盒的其中一个伙计来,仔仔细细复盘了那香盒的买卖后,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不会真出事吧”

    伙计安慰道“您也不必全信了那小娘子的话,只怕是哪家在追查什么隐秘,怎么就扯上大理寺和人命官司了”

    掌柜的无奈道“她话说的真真的,且平康坊薛府我可只知道一家,那可是顶大的官,不是咱们招惹得起的。”

    伙计一脸的将信将疑,这时,店外长街上响起一阵震耳的马蹄声,不多时,几个身着圆领武袍的大理寺武卫在店外勒了马。

    伙计瞪大眼睛,“真来啊”

    “姑娘,咱们去大理寺吗”

    回程的马车上,小锦试探着问,姜离摇头道“虽想到了凶手携带凶器的办法,但没有凶手的确切线索,不必专门跑一趟。”

    小锦脸颊皱作一团,“凶手两个月前便来定香盒,是那时候便想到杀人了,但半尺长的香盒铜铁打造,如何藏在身上呢那夜大理寺还搜过身,难道是冬日衣裳厚实,藏在了怀中但那也会被摸到吧”

    小锦不住絮语,姜离的心思却不在香盒上,就算知道凶手如何藏匿凶器,可后来凶器已经凭空消失,便是找到跟前,凶手也可矢口否认,还会打草惊蛇,如今最要紧的,仍是破解凶手如何杀人的谜团。

    第一个赶到段严身边的是虞梓谦,后面之人赶到时,他已经满身满手血迹,

    可怕的是,连虞梓谦自己也如此说,可为什么凶手不可能隔空杀人。

    姜离凝眸苦思,可忽然马车急急一停,车内三人跟着一晃,吉祥吓了一跳,掀车帘看出去,“怎么回事”

    车夫无奈道“安国公府的车架刚过去了,差点碰上。”

    吉祥“哦”了一声,正待回禀,却见本无所动的姜离忽然探身来看,吉祥想了想,解释道“大小姐,安国公萧氏是当今皇后母族,安国公如今掌着镇北军军权,常在飞霜关驻守,如今长安城就剩下夫人和一双儿女。”

    吉祥说着,神色深长地放低了声音,“虽是皇后母族,可皇后膝下无子,早年有位公主,公主还早逝了,她与陛下不睦多年,早就被软禁起来,如今掌后宫之权的是太子殿下的生母高贵妃。”

    薛兰时是太子妃,吉祥说此言时,颇有种与有荣焉之感,马车已走的没影儿,姜离什么也未瞧见,她坐回去,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直到回薛府,姜离脑海中仍无头绪。

    薛湛在府门处等了良久,见她终于回来,上前道“长姐去了大理寺”

    姜离道“没去大理寺,不过早间在孙府遇见了裴大人,他带人去问询赵一铭,说赵一铭如今嫌疑极大”

    薛湛喜出望外,“真是他”

    姜离摇头,“倒未确定他是凶手,怎么,你急着回书院吗”

    薛湛丧气下来,“可不是,已耽误六七日了。”

    姜离安慰道“你才学远超旁人,耽误几日不碍事的,大理寺这几日一刻不停歇,我猜应该快了,无论如何,你得清清白白的回书院才好。”

    薛湛无奈点头,“正是如此,长姐若有了别的消息,可要告知我才好。”

    姜离点头,“那是自然。”

    待回了盈月楼,如意迎上来禀告道“大小姐,去过蓼汀院了,嬷嬷说前两日夫人有些不好,要明日才能见,说您午时之前去便可。”

    姜离应好,更衣后再翻起医书来。

    翌日清晨,姜离用过早膳便往蓼汀院去。

    到了门口,姜离只带着小锦进了院子。

    芳嬷嬷欣慰地看着她,“姑娘记挂着夫人,奴婢实在高兴,这十多年来,奴婢想着您不知在何处受苦,日日不安,再看到夫人如此,更是心如刀绞,所幸姑娘平平安安长大了,还学了一身本事,当时老爷送来消息时,奴婢简直以为在做梦。”

    姜离心底暗叹,面上温和道“多亏嬷嬷照顾母亲,这些年母亲受苦,但最辛苦的应是您,那日您说母亲但凡被惊醒便要发病,我回去后便想着有无法子为母亲调理,这两日有了些眉头,便想过来先问问您的意思,您虽不是大夫,但您最知母亲病况。”

    芳嬷嬷脚下一顿,有些忧心道“如何治呢”

    姜离道“用药加施针。”

    芳嬷嬷叹道“我只怕夫人白白受苦,反倒令她愈发严重,且别说给夫人诊治,您如今忽然出现

    在夫人面前,夫人都要受惊的。”

    姜离点头道“我想到了,所以我的法子是先给母亲用安神药,令她睡沉之后,我再来为她看诊,您放心,我施针很轻,不会轻易惊醒她,施针也是为她调理心脉经络,我虽无令她痊愈的把握,但帮她活络通明绝不会出错。”

    芳嬷嬷听得意动,“只需睡沉便可”

    姜离肯定地点头,芳嬷嬷犹豫一瞬,示意她再往前走,几人上了露台,走到窗边,便又见简娴如那日一般站在西窗下,今日她们来的稍早,便看到简娴将那孩童人偶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将袄裙给人偶套上去,她动作有些僵硬,面上却似水温柔,可仔细看时,却又见她黑洞洞的眼底并无生气

    姜离心底不是滋味,芳嬷嬷也道“若姑娘有把握让夫人更轻省些,那奴婢自是相信姑娘,只是还要给舅老爷他们说一声。”

    姜离点头,“正该如此。”

    “五月五过端午,门插艾,香满堂”

    “吃粽子,蘸砂糖”

    简娴又哼起童谣来,她倾着身为人偶整理衣裙,可身子一弯,腰间便传来痛感,她怔怔地扶了一把腰,似乎有些茫然。

    芳嬷嬷哑声道“奴婢人老了,有时看不住夫人,那夜夫人发病时未曾抱的住,令她跌在了榻沿,腰上淤了一块。”

    姜离揽住芳嬷嬷劝慰,又看着简娴继续与莲儿对话,她轻声问“莲儿后来去了何处”

    芳嬷嬷叹气,“当年小姐走失时,便是莲儿在小姐身旁照看,她犯了此等大错,没过两日便被老爷发卖了”

    姜离唏嘘不已,复问“母亲平日吃药可难吗”

    芳嬷嬷苦涩道“都是放在夫人用的汤羹膳食里,每日备好膳食,看夫人愿意多用些什么,趁她不注意将药丸放进去,大多时候,她都无知无觉吃了,若她哪日觉得不对劲,我便要好好哄她,说大小姐懂事了,咱们可不能挑嘴,免得让大小姐学去了,她听了受用的很,便与奴婢一起演给那娃娃看”

    芳嬷嬷说得满心酸楚,姜离闻言更是坚定了替简娴治病的心思。

    从蓼汀院出来,姜离心绪沉重,小锦苦叹道“未想到夫人这般不易,也幸而夫人还信任嬷嬷,嬷嬷哄得住她,那院子与世隔绝,两个人在那里过日子,便也似演戏本一般,实在是叫人不忍”

    小锦喃喃说着,未察觉姜离已驻足,待走出几步才觉不对,她回头去看,便见姜离一脸惊疑不定,她忙问“姑娘,怎么了”

    姜离呼吸有些紧蹙,某一刻,她难以置信道“竟是这样我知道了”

    小锦不明所以,姜离却着急起来,“走,去找裴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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