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你了。”王雅晴系上安全带, 跟旁边的男人道谢,“店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愁怎么带回去呢。”
“不客气。”周顾森手扶方向盘, 驱车开往张婶家。
下午张婶托他来店里帮女儿搬几样重物,恰好这次开车回来,方便办事。
街道人潮拥挤,车辆行驶缓慢, 周顾森偶然一瞥, 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当他想要辨认, 却只看见陌生的人群。
王雅晴好奇询问“怎么了”
“没事。”许是他心中念想作祟, 才会产生无处不在的错觉。
傍晚时分, 张婶跟丈夫老王特意烹饪的酸菜水煮鱼和番茄炖排骨出锅。
面对张婶跟王叔热情地寒暄, 周顾森感受到久违的热闹氛围。
在周父跟现任妻子结婚前, 周家从不庆祝节日。
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 冬至的饺子,春节的红包,这些在其他同学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习俗,周顾森从未体验。
直到高一那年
辛识月从书包里掏出几块袋装的月饼,问他“你要豆沙还是五仁”
他第一次尝到节日的滋味。
饭桌上, 张婶跟丈夫递眼神打配合,围着周顾森打听。
“阿森, 你现在是在渝临市教书吧”
“是。”
“那边房价比南县贵好多, 你打算在哪里买房啊”
“渝临已经有一套。”其实是两套。
“噢。”打听到想要的信息, 张婶跟丈夫对视一眼,对他越发满意。
有车有房,工作稳定, 又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孩子,简直是女婿的最优人选
“你们现在年轻人忙着工作,对象都不找,你是这样,我们晴晴也这样。”张婶的心思越发明显,“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你家现在不方便住人吧,干脆就住我们家,明天让晴晴带你到周围转转,这几年南县变化还挺大的。”
周顾森停住伸筷的动作,心中了然。
王雅晴满脸尴尬,从桌下去扯母亲的胳膊。
张婶假意端起汤碗“我再去给你添点汤,晴晴过来打盘蘸料。”
母女俩走进厨房,立即变了副模样。
张婶将女儿拉到门后,脸上的欢喜掩饰不住“当年我就觉得那孩子聪明有前途,果然没看错。”
王雅晴压低声音“妈,你别说那些话,多尴尬啊。”
张婶戳了下女儿额头“就你们这些年轻人脸皮薄,我要是不说,你俩能发展吗”
“我们本来就发展不了。”王雅晴无奈摊手,“他有喜欢的人。”
“啊”张婶一脸懵,“不是说没对象吗”
王雅晴叹气解释“是没对象,但有目标。”
这话简直让人头大。
张婶想着“那就算了”,又舍不得好女婿,无比纠结地撞向女儿胳膊“那你争取一把,你看阿森现在长得又高又帅,工作也稳定,比你以前相看那些男人都好。”
王雅晴表示无奈。
但凡她不是周顾森以前的邻居,都可能鼓励勇气去尝试,但她认识周顾森很多年,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争不过的,他喜欢那女孩十年了。”
青春时期情窦初开,她也难免对邻居家的少年心生向往,因此那段时间格外关注周顾森。
但很快,她发现
周顾森会把辛识月丢弃的中国结揣进衣兜,会帮辛识月打扫卫生,会在辛识月被老师罚写检讨时,陪她到天黑才离开教室。
察觉周顾森对辛识月的心思与众不同,她曾偷偷嫉妒过,在值日时揪住辛识月迟到一分钟的错处,害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
结果却是周顾森开始跟她拉开距离,视而不见。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把心意埋藏,直到今日再见周顾森,才猛然发觉,第一眼喜欢上的少年,再见依然会悸动。
下午在车上,她已经得到答案。
“毕业之后很多人都断了联系,你大学毕业后一直待在渝临吗”
“也不是,前几年跟导师在海城搞科研。”严格算起来,他是今年夏天正式被渝大聘请为金融系副教授,回到渝临上课。
“哦,你这几年在别的城市。”王雅晴也是酝酿许久,才尝试问出,“那你跟辛识月还有联系吗”
提到那个名字,时间仿佛静止般,王雅晴悄然捏紧手指,耳边响起不愿听到的答案。
“有。”他说,“去年冬天,我们重逢了。”
男人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王雅晴偏偏看得一清一楚。
一十七岁的周顾森跟十七岁的周顾森变化很大,言谈举止更加从容,心意也更加坦荡。
一份承载十年的暗恋,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大年初一,热闹喧嚣。
亲戚走家串户,辛识月一家又都聚在一叔家团年。饭桌上的还是他们这群熟面孔,不过历年规矩如此,每家换地儿吃。
一婶带着女婿程章在厨房忙活一大家子的午饭。
程章是辛闻香的丈夫,家中父母双亡,因此跟辛家的亲戚来往密切。
两个孩子在房间打闹,被辛闻香赶去屋里做作业。
客厅热闹,总是吸引小孩的注意力,他们待不住又跑出来。
一问,就说不会做。
辛识月正陪嫂子逗宝宝笑,忽然听到一叔指派“月月,你是高材生,教教我们朵朵和耀祖呗。”
她跟嫂子对视一样,无奈耸肩,起身去找两个上小学的家伙“走咯走咯,看看你们的寒假作业。”
事实证明,教书这件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当他们把小学题目摆在面前,辛识月深深皱起了眉。
答案她一眼就能看穿,但这解析过程实在刁钻。她不懂为什么非要把数字拆开,加加减减,弯弯绕绕。
“小姨妈,你也不会做吗”朵朵捂嘴笑。
辛识月转着签字,真想把这题拍给职业教师周同学看看,但现在一想到周顾森,脑子里就会浮现周顾森跟一年轻女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春节正是相亲好时节,她估摸着,陈女士的算盘又要落空咯。
“月月,吃点水果吧。”思绪漂浮间,辛闻香端着切好的果盘进屋。
“我来吧。”辛识月伸手过去,无意间碰到胳膊,辛闻香“嘶”的一声,下意识往后缩。
“怎么了”辛识月疑惑抬眸。
辛闻香迅速垂眼,手臂缩到背后“没,没事。”
果盘放到桌上,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围过来,辛闻香便趁此刻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辛识月猛然扭头。
不对。
堂姐穿着羽绒服,即使她撞一下也不至于产生痛感,可是刚才,堂姐反射性后缩、明显皱眉以及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们两个吃点水果继续做作业。”辛识月交代孩子两句,起身追上辛闻香,“堂姐,有时间吗想跟你聊聊朵朵跟耀祖的学习。”
“噢噢,马上过来。”辛闻香调头回来,随辛识月走进另一间屋。
不等堂姐反应,辛识月一话不说抓住她的手,撸起衣袖。
青一片紫一片的淤青印入眼帘,辛识月瞳孔猛然放大“你这是怎么回事”
辛闻香受惊般后撤,颤着手拉下衣袖,试图掩盖“没,没事,前几天不小心磕着了。”
随着近年来一些家庭丑闻曝光,辛识月几乎是瞬间升起一种猜测“堂姐,不会是家暴吧”
辛闻香明显一慌,呆呆地望着她,唇齿颤抖,竟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辛识月近一步逼问“一叔一婶知道吗”
辛闻香深深低头“以前知道,现在不知道。”
辛识月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辛闻香闭眼叹气,回想起曲折不堪的往事。
她跟程章是相亲认识,当时年轻气盛,也有过一段甜蜜日子。生完孩子之后,辛闻香的生活开始围绕孩子打转,日子过得越发平淡。
偶然一次,她发现程章在网上跟异性频繁聊天,内容不堪入目。愤怒之下,她直接找到程章质问,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责备她偷看手机。
争执之间,程章对她动了手。
她前脚回家跟爸妈哭诉,程章后脚就上门道歉,跪在地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保证不会再犯。
辛闻香不知所措,最终爸妈劝她息事宁人“程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家丑不可外扬,权当为了两个孩子。”
那段时间,程章对她极好,辛闻香逐渐给自己洗脑,他是一时糊涂,告诉自己不要再计较。
但是后来,程章工作不顺出去喝酒,回来之后又
辛闻香闭上眼,不愿回想当时的画面。
辛识月难以置信“一叔一婶就不管了吗”
辛闻香摇头“我没有告诉他们。”
“为什么”
“程章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让我们全家不得安宁。”
“你就信了”辛识月语气渐急。
辛闻香苦涩摇头“月月,你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身边都是知识分子,不懂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有多可怕。”
程章没有良心就没有牵绊,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而她要顾虑的太多,所以注定受人要挟。
辛识月深吸一口气,直觉胸口堵得慌“那离婚呢你想过离婚吗”
辛闻香捂脸摇头“他不会答应的。”
“堂姐,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今天坐在外面的都是你的血脉亲人,只要你揭穿程章的真面目,大家都会帮你。”她从未想过,电视剧里那些为人不齿的家庭暴力事件会发生在亲人身上。
辛闻香咬牙“程章最擅长伪装,到时候说不定倒打一耙。”
“你身上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怕什么”她只见过堂姐一条胳膊的伤痕就已觉触目惊心,长期遭受暴力的堂姐本人该有多痛。
“万一没成功呢等今天的宴席散了,回到家里迎接我的又是一场噩梦。”辛闻香自知胆怯,没有勇气反抗。
辛识月刚毅果断“那我们直接报警,让警方介入,凡事都要讲证据,不可能听信程章一面之词。”
“不能。”辛闻香尖声反驳,又连忙捂住嘴巴,生怕传扬出去,“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程章是这种人,两个孩子的人生就被毁了。”
一开始,那些人固然会同情受害者,等时间一长,他们只会记得谁谁的父亲会家暴,然后怀疑孩子遗传了父亲的暴力基因,开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堂姐,你不能这样想。”辛识月揽住她肩膀,“你说的那些事情没有发生,现在是你遭受伤害,甚至受到人生威胁,你应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月月,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辛识月打断她的悲观“你才三十岁,人生路很长的。”
辛闻香伸出粗糙的双手,手指早已因寒冷生出丑陋的冻疮,她又拨开挡在脸颊两侧的厚重刘海,指着暗沉的肤色跟疲惫的眼袋“你看我像三十岁吗”
辛闻香在笑,眼泪直往下掉“当初你劝我回去上学,我没听,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活该。”
辛闻香还记得高中辍学那会儿,比自己小几岁的表妹跑到家里来找她,一本正经劝她回学校读书。
她不听,笑着说“读书无聊”,要出去赚钱享受自由,等到后悔时,早已来不及回头。
“堂姐,你想想朵朵跟耀祖,或许他们现在没发现,但迟早一天事情会暴露。”辛识月另辟蹊径,“孩子的成长环境很重要,长期跟程章那种人面兽心的人渣待在一起,你就不担心孩子受影响吗”
提到孩子,辛闻香立即抬起脑袋。
找到突破口,辛识月继续鼓励“真正保护你和孩子的方法不是受渣男胁迫,而是彻底结束这场噩梦。”
“难道,月月你有办法”
“只要你愿意反抗,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在辛识月真诚的目光下,辛闻香郑重点头。
两个孩子是母亲软肋,也是母亲的勇气。他们商量好,先不要打草惊蛇,再联系律师,寻求解决方案。
辛识月回想驻扎在朋友圈的人脉,还真有个律师宋祈安。
宋祈安是她曾经的相亲对象之一,不过仅限于网络。当时两人都被家长催得急,加联系方式之后象征性聊了几句,挑明“被迫为之”后,便一直躺列。
为了留住潜在的人脉资源,辛识月从不主动删除好友,或许那位宋律师也是同样的想法,双双安全躺列。
当外面的一婶扯起嗓门吆喝大家上桌时,辛识月已经发出信息“宋律师你好,我想咨询个事。”
听说律师按时计费,宋祈安人不错,主动标明不收她咨询费。
辛识月隐瞒了当事人身份,向他简述事情经过。宋祈安很快列出几条相关律法,解决问题的前提是证据。
辛识月找准时机,把计划告诉辛闻香。
证据必须靠她本人拿到。
当着众人的面,辛识月特意拔高语调“堂姐,我过两天去参加朋友婚礼,想买身衣服,你明天能陪我逛逛吗”
“可以啊。”辛闻香毫不犹豫点头。
这话主要是说给程章听得,因为她们打算明天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奈何陈女士忽然发出质疑“明天你明天不是叫了你同学来家里吃饭”
“啊。”辛识月差点忘了这茬,强行改口,“是啊,所以我约堂姐上午逛街,下午接待同学。”
“婚礼是几号你要不后天去逛吧。”陈女士一门心思扑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别人的婚礼哪有挑选女婿重要。
迟疑间,辛识月观察到程章的视线落在堂姐身上,眼神不善。
听堂姐说,程章对她管得很严,不准她独自出去玩,每天除了守在菜市场买菜,就是在家里处理家务和带孩子。
所以,她必须找个理由,顺理成章把堂姐带去医院。
辛识月坚定不松口“婚礼就在初四,必须得明天去。”
这事儿拖不得。
县城里的大医院相隔甚远,又恰逢春节调休,有些检查只有上午能做。
怕母亲打岔,辛识月急速补话“而且举行婚礼的也是高中朋友,我那个同学也会去。”
“原来如此。”陈青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还对辛闻香说,“那就麻烦闻香,陪我们月月选身漂亮的新衣服。”
辛闻香郑重点头。
然而第一天,辛闻香突然告诉她“程章让我保持手机畅通,随时可能给我打视频。”
程章明显是要监控她的行为,辛闻香慌了“要是被他发现我去医院做伤情鉴定,会打死我的。”
“堂姐,你先别慌,让我想想。”取证需要时间,她们不能让程章察觉端倪。
辛识月在屋内徘徊,忽然收到“木木木”发来的消息“第一次上门,不知道几点到你家比较合适”
辛识月盯着熟悉的头像,忽然找到救星,直接拨打语音“周顾森,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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