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阴冷的风无声拂过,吹散了四周弥漫的黑雾。
薛漫眼前一花,待看清之时,却见前一秒还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竟一瞬间消失了。
她孤零零站在小路上,前方没有半个人影,只撒落着满地的纸钱。
这一切太过诡异了,仿佛自己真的在做一个没有逻辑可言的怪梦。
但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至今还在耳边回荡,绝不会是幻觉。
她说,薛漫死了。
这不可能薛漫死没死,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记忆她都记得非常清楚一周前,国内流感肆虐,公司决定让大家居家办公,薛漫因此回到了农村老家来暂住。
她至今还记得,回来那天她吃了两颗晕车药,坐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又转长途客运坐了两个多小时,吐得天昏地暗,才终于在村口手脚发软地下了车。
父母提前在村口等着,非常开心地接了她回家,并且做了一大桌子香喷喷的家常菜。
她甚至记得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看到一只蚂蚁从花瓣上爬过去。
这一周里,她除了窝在卧室里办公之外,平时没事就在村子里闲逛,听阿姨们讲了好多有意思的八卦。
还跟几条狗成了朋友,天天一出门它们就跟在自己身边蹦来蹦去,她妈妈还笑话她居然成了“狗王”。
一直到现在为止,薛漫的记忆没有半点缺失。
连细枝末节都记忆犹新,她绝不可能死了百分之百不可能。
相比之下,薛漫更愿意相信是刚才出现的那些人有问题。
忽然出现,又莫名消失他们才不像是活人吧
薛漫眯了下眼,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接着快速走向村口,将手里的垃圾扔进路边的铁皮垃圾箱。
垃圾箱就紧挨在路旁,而这条小路也到此为止,前方是一片浓黑的雾,像一面墙壁般堵住了薛漫的去路。
她没有多看,回头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要去村长家那个女人说,是村长请他们来驱邪的,那么她应该可以在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农村的房屋不像城市里那么整齐划一,大家都是各修各的。村长家位于村子中段,需要从公路旁的小路走过去,再绕两个弯,上一个小斜坡才能到。
薛漫沿着脚下发着光的崎岖小路快速前行,走到了记忆中本该通往村长家的分岔路口。
可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在那个应该有一条小路的地方,弥漫着浓重的黑雾,仿佛一片无底的深渊,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产生想要后退躲开的欲望。
薛漫眉头紧皱,蹲下身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些黑雾,却只是一片虚无。
这里该有一条路的,可是它消失了。
她慢慢站起来,双眼疑惑的盯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让视线穿透黑雾,一眼望到村长家里去。
但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
薛漫心里涌起一阵焦躁不安的情绪,抬手用力揉了把脸,叹出一口气,转过身,沿着这条发光的小路继续前行。
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就先把它走到底。
一路上,那些建在路边的房屋安静地伫立着,黑洞洞的窗口犹如怪物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薛漫前行。
房屋和小路之间的区域全都是浓黑的雾气,这让她想过去敲门都办不到。
她皱着眉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到道路旁边的黑雾里,石子掉进去,无声无息。
薛漫后背一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地方看了一阵,接着加快速度,沿着小路向前狂奔。
到头了。
她疑惑地停下脚步。
这条路突然断掉了,尽头处和旁边一样,都被浓雾笼罩,让她完全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似乎,薛漫现在能到达的地方只有这条发光的小路,以及自己的家。
小路已经从头走到了尾,两端都没有出路。
看来现在她只能回到那个诡异的家里去了。
薛漫一点也不想回去,但如果那是唯一的生路,她硬着头皮也要做。
很快,熟悉的家近在眼前。
她站在院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穿过开满黑色月季花的前院,薛漫停在了自家紧闭的房门前,一鼓作气,抬手敲响了门。
屋内很快传来脚步声,“咔哒”一声,厚重的防盗门被推开,露出了妈妈和善的笑脸。
“漫漫回来啦,”妈妈侧身让开了路,压低声音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说是到村子里来采风的大学生”
说话间,薛漫便已经看见了客厅里的那些陌生人正是她之前在外面见过的六个人。
他们神情怪异地站在置物柜前方,有人在看那张遗照,有人盯着旁边那两个纸人,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
“别愣着呀,快进屋。”
妈妈伸手来拉了她一把,两人肌肤相触时,一阵彻骨的寒意激得薛漫浑身寒毛直立,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她抿了下唇,迈步走进了客厅。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的同时,那六个陌生人也一起转过了头来,神色各异地打量着薛漫。
“这是我女儿,薛漫,是个很有名气的小说网站编辑呢”妈妈对六人介绍着,神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骄傲。
“啊你好。”之前跟薛漫说过话的女人还是第一个开口的。
她脸上挂着有几分勉强的笑“我叫何月,和他们五个都是大学里摄影社团的成员,这次学校有个摄影比赛,我们就商量着一起到附近的农村来采风”
跟上次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但看她的表情,显然也是硬着头皮在撒谎。
薛漫没有拆穿她,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声“你们好,大家别拘束,来了就是客,随意就好。”
“哗”
厨房的门被推开,爸爸端着一只大瓷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他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到餐桌上,对众人说道“刚好今天是我家漫漫的生日,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嫌弃的话,中午就一起吃点儿吧”
“不”
“好啊”何月及时开口,打断了那个想要拒绝的眼镜男。
她不满意的瞥了对方一眼,笑着说“漫姐生日快乐可惜我们也没带什么适合送人的礼物来一会儿我帮你们拍张全家福怎么样”
“哈哈,那可太好了咱们家好几年没拍过全家福了,真是多谢你了”
爸爸在桌边甩了甩被瓷盆烫到的手,说完话又回了厨房去端菜。
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道菜,都被盖子盖着,看不出是些什么,但附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异香,令人食指大动。
“大家先坐吧,咱们马上就开饭”妈妈向六人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随后也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忙端菜。
薛漫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妈,薛州呢不等他回来吃饭吗”
不论眼下情形多诡异,她心里还是难免担心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在她梦境里惨死的弟弟。
走到厨房门口的妈妈顿了顿,回头说“他打电话回来了,说中午就在同学家里吃,估计是在给你做什么礼物呢,咱们就不用等他了。”
薛漫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浓了,有些艰难的回了一句“好”
妈妈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一名个子瘦小的青年悄悄瞥了薛漫一眼,压低声音向旁边的何月询问“何姐,遗照上面的脸看不清,会不会是鬼跑出来了的意思,难道要把她给塞回去”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可薛漫却听得真真切切,一个字都没漏掉。
何月快速扫了眼薛漫,没说话,只默默摇了摇头。
另一个打扮得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女生也低声问道“何姐,真的要吃这里的饭吗我感觉这对夫妻也不太正常,做的东西能吃吗”
何月以极低的气声回道“一会儿大家见机行事,看情况吧,副本才刚开始,故事还没展开,不吃应该也没事。”
薛漫终于感到有些奇怪了
明明何月说话时低得几乎只剩下了气声,她却依然听清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原来,不是他们自以为自己声音小而是她自己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了。
厨房的门再次打开,爸爸妈妈先后端着东西走了出来。
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和汤盆,各种浓郁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整整九个人围成一圈坐下,有点过于拥挤。
那六人都不太自在,彼此似乎不怎么熟悉,稍微碰到对方就下意识的说着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桌子有点小,大家将就一下哦。”
妈妈站在餐桌旁,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慢慢揭开了那些食物上面的盖子。
香味越发浓厚,带着热气扑面而来,可薛漫却再也生不出一丝的食欲。
她眼看着那一盘盘食物露出本来面目
辣椒炒一根根砍断的指节、红烧的不知什么肉里混着两只人类眼睛、一大盘凉拌的南方大蟑螂、还有
一盘连毛都没有去掉的,卤老鼠头。
那些比大拇指稍大一点的黑色老鼠头,死不瞑目的放在白色瓷盘里,一只只黑眼珠仿佛正在冷冷盯着餐桌旁的人。
当最大的汤盆盖子被拿走之时,薛漫毫不意外的在其中看见了弟弟被炖得稀烂的脑袋。
“吃啊,大家千万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妈妈坐下来,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并为自己盛了一碗人头汤。
薛漫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睁睁看见自己身边的何月拿起筷子,夹走了一颗老鼠头。
她咬了一口,将带毛的皮肉吃进嘴里,笑着夸道“阿姨,这鸭脖卤得真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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