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走吧。”

    扶苏随意抬了抬手中的马鞭,扭住她的那名小兵立刻松开束缚,向后退去一步。

    楚萸赶紧抱住肩膀往旁边挪蹭,一双眼睛还戒备地朝后瞟,就像生怕再被擒住似的。

    那副样子,更像是一只被踩到短尾巴的小兔了。扶苏掩去一抹笑意,拉起了缰绳。

    一股夹杂着远处桂花香的微风轻轻拂来,掀动她的额发和耳珰,也吹来在另一位士兵魔爪下痛苦扭动的兔子的哀叫声。

    楚萸于心不忍,可她好不容易才被放过,真的不敢再多管闲事

    她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扭身就要跑离这个是非之地。

    咕咕咕咕咕咕。

    小兔的悲鸣越发急促、尖锐,就好像察觉到她即将弃它于不顾,那声音简直犹如在泣血,楚萸用力攥紧拳头,刚刚转过一半的身体,唰地一下又扭了过去。

    她扬起面庞,望向正扯紧缰绳意欲调头离开的扶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小家子气“长公子,这只兔子可、可以送给我吗”

    她原本想说的是“能不能把这只兔子也放了”,但转念一想,兔子本就是猎场里的猎物,她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敌国弃子,有何底气和能耐对人家颐指气使,不要命了吗

    扶苏一愣,腿在马侧腹上轻轻踢了一下,马停住转圈的动作,两只前蹄不紧不慢地在地面上刨着。

    其他正欲调头的公子闻声也好奇地侧转过身,十几只眼睛同时落在她身上,让她蓦地窜起一阵紧张。

    她忽然察觉到,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还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她算什么啊,他凭什么送兔子给她

    “我、我我是觉得我们之间挺有缘分的,刚刚它突然就跑进我怀里,像个老朋友一样,反正这猎场这么大,肯定还有很多猎物,若是长公子能成全,芈瑶不胜感激。”

    说罢,垂头行了个礼。

    低头间,没等来扶苏的回应,却听见了嬴濯不怀好意的揶揄

    “平民尚懂得以物换物的道理,公主想要这只兔子,拿什么来换呢”

    楚萸心头一梗,恨不得能立刻化身为神奇女侠,一把将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从马背上薅下来。

    但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继续垂着脑袋,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能交换的。

    她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好像就只有床缝里那只手机了。可惜古人不懂它的价值,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邪祟妖物给扔火堆里烤。

    “哦,我想起来了。”嬴濯突然抬高声音,语气听起来更加欠揍了,“公主似乎特别擅长唱歌,不如公主来一首你们楚国当地的民谣吧,如果你唱得足够令人满意,兄长或许会把那东西赏给你。”

    楚萸面上一热,连耳朵都红得发烫。

    这赤裸裸的羞辱,如同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若是换个别的场景,她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就一首歌而已,她本也没什么家国仇恨,大家都是中国人,谁也别笑话谁,唱就唱呗。

    可她现在面对的,是一群居上位的少年人,一旦开口唱歌,那简直就跟歌妓没什么差别了,就算她里子不是楚国公主,也会倍感屈辱的。

    何况他还用了“赏”这个字,分明就是将她贬低成了供人玩乐的伶人。

    这家伙,到底和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还是单纯的性格恶劣

    可若是性格恶劣的话,为什么还会救下郑冀呢

    楚萸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或许是出于触底反弹的原理,她突然升起一丝愠怒与莽撞,她咬住下唇,再度抬头,目光沿猎场扫视一圈后,直接落在扶苏身上。

    他逆着阳光,面上的表情看不大真切,但她知道他正在安静地凝视着她,眼神里并没有显露轻蔑或者嘲弄。

    但他亦未开口制止嬴濯,就像是也在看她会如何为自己解围。

    或者,接受这个羞辱,泪眼婆娑地为他们高歌一曲。

    少女嗓音婉转如夜莺啼啭,再配上这样一副泫然欲泣的娇柔神态,那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仿佛失去全部依靠任你拿捏

    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冲击,他已经清晰听到身后接近成年的弟弟们,那微微加快的呼吸声。

    他也是男人,偶尔也会涌起这种近乎邪恶的摧毁欲。就比如刚刚,他觉得她像只猎场里的兔子,而他接下来第一想做的,就是搭弓射中一只兔子。

    如果是她怀里的那只,就更好了。

    射中它,捕获它,让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上都带着他的箭痕

    他也说不清这股欲念的由来,莫名就是想这样做,否则无法平复心底那阵蠢蠢欲动的干渴。

    他沉默地迎住她勇敢投过来的目光。

    少女眼神清澈,下巴却因为紧张而微微紧绷着。正午阳光喧嚣,为她桃子一样鲜嫩的脸孔,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使她看上去多了一份圣洁与温暖。

    所以,你会怎么做呢,芈瑶

    他以眼神无声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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