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结婚这个事情, 许柔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新时代女性晚婚晚育很正常, 她本来的人生规划很循规蹈矩,准备在科研界拿出点成绩后再考虑恋爱成家, 最好一次成功, 省得分分合合麻烦。
结果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二十岁就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一位,随后跟着他一路纠缠, 剧情跌宕起伏, 过程惊险刺激, 堪比狗血大片。
她心里很清楚,经历过他之后, 就再也不可能将就别人了。所以眼下这个时候,当他语调阴鸷地问出是否不想嫁他的话后, 许柔摇了摇头。
许家所在的小区靠近城郊,当时买的时候比较便宜,外来住户居多, 临近春节时都回老家了,所以地下室空荡荡, 压根没几辆车。
外头一片宁和,隔着车玻璃,里头愈加静谧。
他把副驾驶的座位往下放倒, 手撑在她的椅背旁, 眯着眼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许柔近距离看他, 那双黑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那么炽热又专注,好像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抿着唇,小声道“想的。”
他不太满意这囫囵的两个字,凑近了点,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哑声道“说清楚,想什么”
男人实在太强势,许柔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没原则,没在一起之前各种和他唱反调,可正式交往后,得知了那么多他那阴暗的过去,说不清道不明,就想依着他,什么都答好算了。
此刻也是如此。
她乖顺地把手绕到他脖子后面,红着脸道“想和你永远在一块的。”
永远。
“恩。”他应了声,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唇角勾了勾,瞬间从阴鸷变为愉悦。
他笑起来自然是很好看的,杀伤力十足,许柔的少女心都炸了,有些克制不住冲动,微微挺起身子主动去亲他的唇。
结果刚沾上一点就被他轻轻推开了。
“现在不行。”他嗓音低哑,隐忍道“五分钟快到了。”
她眨了眨眼,委屈道“告别吻也没有吗”
小姑娘红唇微张,长发散在椅背上,盈盈大眼里的挽留比月色还动人,这是无声的邀请,也是任他采撷的姿态。
荆念喉结动了动,熟悉的躁热开始蠢蠢欲动,他别开眼,回到主驾驶座上,语调有点生硬“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许柔目光下移,去看他两腿间的位置,尽管今天运动裤松松垮垮,依然掩盖不了罪证。
他意识到她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哪里呢”
她这才咯咯笑起来“你也太容易发情了吧”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想要一个临别的亲吻,结果男人感觉完全禁不起撩拨,一点就着,还挺好玩的。
他嗤笑道“你也太容易作死了吧”语罢,扶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动了动,威胁道“其实五分钟也够了,我用这个就好。”
许柔盯着那只纤白的手,想到它如何在自己身上花样百出地作恶,顿时哑巴了。
“走了。”她作势去拉车门。
他没拦,只是轻飘飘地道“等你毕业”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许柔没反应过来,半晌领悟出他的意思,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故意拿乔,但结婚可太麻烦了,她想起之前网上看的流程,只觉头皮发麻,现在几乎忙成狗了,明年上半年还要去柏林交流,哪有时间搞这个。
更何况,作为一个正常女生,对于梦幻婚礼她还是有很强烈的执念,必须亲力亲为地搞,从头到尾好好策划,而在这个研二的节骨眼上,是不现实的。
“那就依你。”幸好他没再坚持,语调一转“上去吧,别破坏我的印象分。”
许柔没忍住笑了一声。
回去后又是一阵盘问,许母之前碍于场面不好多问些准女婿的家里情况,等到女儿回来后立马扯着她的臂膀拖到了书房。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强势能干如许博士,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也成了那絮絮叨叨的妇人,左右放心不下。
许柔大概说了一通,隐瞒了他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但是有些东西还得老老实实汇报,毕竟互联网那么发达,荆念又这么出名,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许母听完后沉默了良久。
许柔战战兢兢地开口“妈”
她叹口气“你说他和父亲早已决裂,但毕竟血浓于水,日后还有许多牵扯,更何况还有继母和私生子,这种豪门家庭你能应付吗结婚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
许柔很想告诉母亲她多虑了,荆念那种乖戾桀骜的性格,早早就同家里决裂了,现在更是吞并了整个集团,半点活路都没给所谓的后妈弟弟留,至于他那渣到不行的父亲,残喘苟活地躺在医院里,也没见他去看一次。
不过这些事情都太阴暗,她抱着许博士的腰,企图用撒娇来糊弄过去“哎呀,没事的啦,我们以后又不会住在荆家老宅,同他家里人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的。”
许母皱着眉,欲言又止。
“最要紧的是,他聪明上进有责任心,对我千依百顺呀”许柔使出了撒手锏,正色道“如果这些都不算优点,那他的长相基友对我们许家的后代绝对有很大的提升”
听到这话,许博士笑了,伸手不轻不重拧了下她的脸“混账话,我把你生得不好看还要他来拉高水准”
许柔嘻嘻哈哈,又搂着母亲一顿猛吹。
“行了,你自己的鞋,以后合不合脚自己知道。”许母拗不过女儿,无奈道“明晚大年夜,要是他不回老宅,喊他早点过来吃团圆饭。”
“得令”她开心极了,敬了个军礼,回房间去和男友汇报喜讯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h市气温骤降,南方罕有冰霜天气,接连两年下雪,也是稀奇。
老小区没装过地暖,热空调也不太给力,许家三人都是务实的科研分子,也没管什么礼数不礼数,干脆弄了火锅暖暖身子。
相比昨日的尴尬审问环境,今天这顿饭的气氛好太多了,荆念陪着许父小酌了几杯,一边还不忘陪着许母聊一聊航天界的趣事儿,他在国外求学的时候孤寂沉闷,看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学术类资料,此刻也能同准丈母娘应对几句。
许博士聊得开心,脸上满是笑意,压根忘了昨夜长吁短叹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种场合,许柔心甘情愿当绿叶成了背景板,忙着给其余三位涮羊肉、烫青菜,偶尔看一眼男友。
他是那种喝酒不显醉意的人,肤色没泛红,唯有眼神雾蒙蒙的,像是蒙了层水光,至于薄唇,因为过辣的酱料,殷红一片,带着艳色。
简直好看到犯规。
她想起在学校时,每每荆教授经过,众女生都是一干花痴样,不知怎么就得意起来。
万人迷还不是要沦为我的裙下之臣。
正满心欢喜间,手机震了一下,她抬眸,刚好瞥到男人若无其事锁屏的动作。
许柔抿了下唇,趁着父母没注意,飞快点开了消息。
别偷窥,一会儿去我车里,好好看。
她梗了下,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耳根子发烫,默默把手机翻过去盖在了桌上。
临近十二点,烟花爆竹的声响大了起来。
许母给两个晚辈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属于荆念的那一份特别厚,鼓鼓囊囊的,估计得有接近五位数。
许柔酸溜溜地道“还没进门呢,我就失宠了。”
他垂着长睫毛,特别乖顺地接过长辈的恩赐,恭恭敬敬鞠了个躬,收好红包后仔细听着许母的嘱托。
“我就一个女儿,总之”
他没说什么天花烂坠的承诺,只是拉过身边少女的手,很慢地道“我明白的。”
许母摆摆手“行了,过十二点了,我们年纪大了要去睡了,你俩要想去街上转转就去吧。”
求之不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下了楼,街景美丽又热闹,地上的雪已经薄薄积了一层,踩在上头嘎吱作响,孩童们挥着仙女棒兴奋地跑来跑去。
她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一直挂着笑,内心充实又幸福。
“冷吗”他停下脚步。
许柔从一边的灌木丛上团了一把雪,好玩地捏了捏,随即踮起脚塞到他脖子里,恶作剧地坏笑道“你呢,冷吗”
他偏了下头,明明冻得厉害也只是轻皱了下眉头,把她的手抓过来,一同放到大衣口袋里,淡淡道“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也不怕手指僵掉。”
她吃吃地笑,往日里古灵精怪,这会儿倒是小孩子心性一览无遗,跟在他旁边蹦蹦跳跳的。纯白的羊毛斗篷式外套上还有两个绒球,随着她的举动一颠一颠,俏皮极了。
散步至街尾的拐角,就转入四车道马路,中间有架悬索桥,为迎接新年市政所花了大手笔,铁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装饰灯,远远望去,如无数萤火虫萦绕。
深夜时分,恋爱的甜蜜和满足让许柔毫无睡意,她趴在桥栏杆上,小巧上翘的鼻头冻得有点红,脸垫着手背,转过脸来看他。
雪花和月光全作了锦上添花,男人的侧颜线条清冷又迷人,当满天烟花照亮整个夜幕时,他从内侧口袋取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新年快乐,小夜莺。”
非常薄,感觉里头都没装什么东西。
许柔接过来,有点迷茫“不是支票吧”
“你觉得呢”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弄她的庸俗,干脆站直身欣赏起江景。
她难得汗颜,好像在一起之后自己从未帮他准备过什么礼物,反倒是当初纠缠不清的时候还塞了副二手耳机给他
“拆啊。”他手肘抵着栏杆,懒洋洋地催促。
许柔这才撕开了封口,里头果真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她取出来展开,上头全是英文,粗粗扫一遍,是私人财务的转赠书,左边已经签好了名,就剩下右边的空白处。
the 28th isndof oynesia
是那座海岛
她睁大眼,指尖松了,那张纸轻飘飘飞出去,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卡在了两根栏杆间,眼看着就要掉到江面去。
一只手蓦然抓住了纸张的一角。
“真是,不想要也别丢啊。”他还在笑,语调挺散漫“怎么说也有十来个亿。”
许柔被霸道总裁拿钱砸得晕晕乎乎,脱口道“送这个做什么”
他屈指刮了下她的脸颊,笑笑“婚前财产。”
只听说过婚前协议保证自身利益,没听过还有婚前转赠资产的。
而且太贵重了。
她直觉想拒绝,结果刚张开口眼前突然一黑。
男人低着头亲下来,舌头勾着她的,轻轻地吮吻,这温柔的攻势,让她骨头缝里都酥麻了。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哑声道“没什么不能给你的。”
钱也罢,命也好,只要你在身边,这些都不重要。
腿软得不行,她在他怀里抬起头,读懂了那双黑眸里的隐喻,小声道“可是”
没再给她可是的机会。
荆念从后边抱着她,强势又不容拒绝地包着少女纤长的手指,几乎是半强迫地在那纸上一笔一划刻下了她的名字。
“北边还没开发完,到时候让设计师和你沟通,以后我就不管了啊。”他收好纸笔,神情慵懒地道“我的礼物呢”
她红着脸,无措极了,声若蚊音“对不起,我下次”
“别下次。”他的眼神暗下来,抚着她颈间的嫩肉,“以后我没喊停,别装晕,就可以。”
原来他知道。
许柔头都快埋到地心了,抓着他的衣襟,没什么气势地道“那你也别太过分啊。”
床上跟个禽兽似的,太狠了,压根没把她当人。
他低低笑了声,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还是座机号码,这回儿有点眼熟了。
荆念接起,对方也没等他喂一声,语态紧急地说了一大通。
许柔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只隐约听到医院、父亲的字眼,她心下了然,估计是荆梵身子不好了。
她下意识看向男人。
雪花打着卷落到脸上,他垂下眸,面无表情地道“死了没”
对方情绪激动起来。
他笑了“既然快死了,我就来看看吧。”
语罢,他利落挂断了电话。
夜空里最后一夺烟花绽开,随即谢幕,江边的风似乎变大了,吹得雪渣子一个劲往身上扑。
许柔吸吸鼻子“要去吗”
他嗯了一声,随即拉过她的手“先陪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脚步快了不少,到了地下室,荆念摸出车钥匙,对她安抚地笑笑“你上去吧。”
她没动,从他手里抽出了车钥匙。
“你喝酒了,不能酒驾。”
他失笑“就两杯,早就散了。”
可她还没有退让的意思,柔媚的五官带上了点决绝,直接跳上了驾驶座,认真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管曾经有多泥泞和狼狈,从今天开始,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不再缺席。
医院在市的中心地带,共有两栋十五层的建筑,分a和b,前者接待寻常老百姓,大多是门诊,后者则是住院部,专门拿来给有钱人疗养的。
荆梵的病房,就在b栋最高层的私人室。
他这一生虽然戎马倥偬,但商场上用的腌臜手段太多了,弥留之际竟然也没几个朋友来看他,反倒是虚伪的鲜花和果篮放满了整层走廊。
医生已经拔掉了所有用来抢救的管子,只留了呼吸机,心跳检测仪上的波纹平稳缓慢地跳动着。
大约是回光返照,荆念推门进去的刹那,他动了动手指,浑浊的眼有一瞬间清明。
祝玉捧着他的手,呜呜哭着“梵爷,你会好起来的。”她满脸泪痕,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儿子不争气,在集团里混不下去后这几天夜夜在澳门赌博,她生怕失了丈夫这根主心骨后,自己又要回到那贫困无依的生活。
然而荆梵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重要脏器,大罗神仙也难救了,他费力地喘着气,示意女人将他的氧气面罩拿下来。
祝玉抽噎着照做了。
荆念走进来,径自坐到会客沙发上,眉眼间染了外头的寒气,冷冷道“什么事非得现在叫我过来”
老人咳嗽起来,痛苦地捂着嘴,指缝里有带着泡沫的血渗出来。
“你积点德吧”祝玉哭喊着,怒指着年轻男人“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你还有没有良心,也不看看他都什么样子了”
许柔原本把自己当成隐形人,缩在男友身边,他叫她不必避嫌,硬是拉她一起进来了。可如今听到女人的叫嚣,心底的火就起来了。
荆念按下了她,直起身走到病床边。
蜷在病榻上的老人双颊凹陷,瘦成了皮包骨,杜冷丁都压不下病魔的痛楚,他微张着唇,颤颤巍巍地唤道“阿念。”
荆念弯下腰“有什么遗言,我听着。”
他很难集中注意力了,听得这句话后轻轻地笑了,面上有苦楚也有不甘。
“小玉咳咳,你先出去。”
祝玉大着胆子,警告性地瞪了荆念一眼,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许柔莫名其妙留在了病房里,她觉得有点失礼,但又不想同那个卑鄙的女人一同等在走廊,于是就站到了病床的帘子外。
一布之隔,好歹也算屏障了。
荆念瞥了眼布帘后的人影,没搬椅子,插着兜站在原地,自从母亲自杀后,他就没再喊过一声爸爸,此刻也是如此“荆先生,有话直说。”
荆梵闭上眼,青白的嘴唇动了动“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
是交给还是被迫拱手让人
他挑了下眉,懒得去纠正老人的用词,语调平淡地道“然后呢”
荆梵沉默,枯瘦的手一直抓着胸前的被褥,良久才艰难地道“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临终前的忏悔,总是分外感人的。
可惜没能打动荆念,他淡淡应了声“说那些没什么意义。”
荆梵怔了下,再度咳嗽起来,没了精气神,连肺部挤出气管的声音都是恹恹的。
荆念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黑漆漆的眼里没有情绪。
兴许是死之前想博得亲生儿子的原谅,荆梵苦笑道“是我的错,你母亲是无辜的”
年轻男人的眸里划过戾气“好了,别提她了。”
室内陡然沉寂。
荆梵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岁月,喘得越来越费劲,心跳检测上的波折不太正常,他进气少出气多,没了氧气机简直是雪上加霜。
“别折腾了。”荆念拿过面罩。
结果他非常不配合,别开脸去,固执道“遗嘱我都立好了,律师会来找你和弦安。”
荆念冷笑了下,没吱声。
荆梵死死盯着他“我走之前,还有句话”
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商界能人也要如此低声下气,他艰难地够着手指,拉住儿子的手。
“阿念,你能不能替我照顾祝玉母子,弦安毕竟是你的”
玻璃杯砸碎在地板的突兀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许柔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挥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荆念,他犹如鬼魅一般低垂着眉,眼角猩红一片,垂在裤腿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脖子上的青筋迸出,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戾气。
铺垫了那么多冗长的煽情话语,假模假样忏悔了一番过去的所作所为,到头来却是为了要护住自己的私生子。
这是何等的卑劣和无耻。
她的心被巨大痛楚席卷着,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是他逃避,也不是他冷漠。
而是他感到恶心。
许柔无法想象孩童时的他遭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她冲上去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我们走。”
荆梵还抓着他,濒死之人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红痕,嗓音拔高“阿念,阿念,答应我吧。”
心跳检测仪的警报终于让他闭嘴。
他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隔开了一动不动的荆念。
祝玉歇斯底里地扑上来打他“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刚才还好好的,你这个贱人生的小畜生”
房里一片混乱。
她没骂完,被人扯住了头发,吃痛朝后仰去。
许柔一点没客气,高高扬起手给了她一耳光“这个,是我帮我未婚夫给你的。”
祝玉傻了。
但是其余人都在抢救荆梵,也没人关注这边,于是她的右脸很快又吃到了一记重创。
“这一巴掌,是我已经逝去的婆婆赏你的。”
许柔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手,径自拉过男友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等到反应过来追出去时,电梯门已经合上。
电梯里,两人都没说话。
从一楼回廊里步出时,遥远的顶楼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一声一声,肝肠寸断。
荆梵死了。
他们同时意识到了。
许柔不安地抓了抓头发,停下脚步,想问问他有没有事,但话到嘴边怎么都开不了口。
去停车场一路忐忑,她时不时偷偷打量他。
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没有怒意,也没有哀怨。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恢复到那个雨夜里那个厌世封闭的亡命之徒。
许柔跳上车后,把暖气开到最大,转身埋入了他的怀抱。
很奇怪,该哭的人不是她,可泪水根本控制不住。
一开始只是小声哽咽,而后愈演愈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把男人的衬衫领口全部沾湿,温热的湿意熨烫着颈间的肌肤。
良久,听到他的叹息“哭什么。”
她拿手背胡乱抹着眼泪“我怕你难过。”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看了一会儿,轻笑道“丑死了。”
看到这个笑容,许柔心定了,故意搞怪扮了个鬼脸“再丑你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
他亲亲她的发顶,反手搂住她,用了十二分的力。
这个拥抱充满了占有和失落过后的汲取。
许柔被勒得生疼,但没有任何挣扎,脑袋软软垂在他肩上,轻声道“以后就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他笑了笑,松开她,开车送她回家。
雪下了整夜,从原本的小渣子到堪比鹅毛,临到h市的时候,地上积雪都没过脚背了。
凌晨四点,冬夜漫长,出来放鞭炮的人群早散了。
小区路灯隐隐绰绰,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拉得长长。
他没有泊车去停车场,停在大门边上,勾了勾唇角“晚了,和你父母解释下,别坏我的印象分。”
许柔笑嘻嘻应了,她跳下车,往小区里头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去。
男人靠在车边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边,烟头的光亮在雪夜里很是显眼,衬得他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半垂着眼,一身的颓然和孤寂。
许柔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扭身往回跑。
他接住她,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整个人瘫软下来,埋在她的发间,很轻地说了一句“现在真是无父无母,彻底孤儿了。”
她用力闭了下眼,心都要碎了。
最后还是他强制送她上楼,逼着她进门,才绝了她想跟着他回酒店的念头。
许柔在夜深人静时,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她一整晚都没睡着,早上起来时,黑眼圈比鬼还可怕。
父母晨练时还调侃了她几句,她只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大年初一,往常是要去小姑姑家走亲戚的,但今年许曼尼和付烨去了西班牙度假,付洒洒快升高三,被丢到寒假补习班了。
于是今年也就空了下来。
许柔匆匆忙忙和父母报备了下,就往荆念下榻的酒店赶。路上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她刻意穿了粉色的大衣,裹着白色围巾,妄图用暖色调让男友的心情变好一点。
无奈的是,心心念念的人并不在房里。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也都没有人接,心急如焚之下,她开始胡思乱想。
他本来就心理状况不太稳定,昨夜又经受了那样的打击。
他不会
想想就很恐怖。
许柔欲哭无泪,蹲在房间门口,傻子一样盯着手机屏幕,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她滴水未进,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直在想他去了哪里。
直到脚步声响起,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再度不争气地红了眼“为什么出去也说不一声”
男人睫毛上还沾着白色雪花,眨了一下,融化在眼角边,他伸手去揩她的眼泪,低声道“抱歉,我去凌山墓园了。”
她惊讶抬眸“你”
他摸摸她的长发,歉意地道“以为你今天要拜访亲朋好友,我就去看我母亲了,结果手机忘带出门了。”
许柔没吱声,半晌小声道“她好吗”
问一个逝去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好,简直蠢透了。
然而他还是温柔地回答“她很好,说以后也想见见你。”
许柔点点头“那下次带我去呀。”顿了顿,她又状似苦恼地开口“不过总不能无名无分去吧”
荆念微愣,开了房门把她拉进来,皱眉道“你怎么怪怪的”
她耳根子泛红,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总不能无名无分去吧”
这暗示,已经到极点了。
“你想好了”男人聪明绝顶,偏偏这时候反应不过来“清明节带你去看她,不过就剩下两个月了,婚礼筹备来不及。”
朽木不可雕。
许柔懊恼地叹一声,趴到床上,被子裹成了毛毛虫。
他思忖片刻,连人带被子抱起,放到腿上,亲了亲她的眼睛,嗓音清冽“小夜莺是想和我登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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