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听苏窈愿意去学校了,老者还没表态,对面苏父率先道“你愿意去学校进修甚好,爸这就为你联系瑞士的皇家学院,你放心,瑞士学院是所贵族学校,能进去的学生家庭背景和个人素质都很高,不会发生以前那种情况。”
苏窈小时候,也是进过公立学校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让她再也不愿去学校了。此后一直是请高级私教到家里来教她。
虽然该学的一样没落下,甚至比学校的僵化制度教育学的东西更广泛深入更多样灵活,但从草根爬到今天的苏燮却一直觉得,这样的经历总是少了些和普通人的同窗共情,对她以后的人生不一定是好事,所以在她满十八岁后,便一直打算送她出国,到国外的贵族学校去进修几年,拿个高等文凭,顺便结交一些人脉,这样,即便以后她嫁做人妇,亦或是一辈子当温室里的花朵,也不至于太脆弱。
苏燮自认自己的想法都是为了苏窈好,虽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儿苏芸,但从内心来说,苏燮最爱的还是和亡妻生的长女。作为一个父亲,他将她一生的路都铺好了,她只需要照着他的安排去做就行了。
老者听了,脸色淡淡一肃,转过身来,端起白玉茶盏轻拂,笑着对依偎在他身边的苏窈道“窈窈乖,你先去庭院里玩一会儿,我和你父亲有话要说。”
苏窈疑惑地看着外祖父,又看看苏燮“外公,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乖,听话。”老者的声音慈爱而威严。
苏窈不情不愿,她知道,外祖父肯定是有什么不肯让她知道的事情要和她父亲说。
管家便上前,将苏窈请到了四合院后面的庭院去。
等到苏窈走了,老者才转过身来,端坐在黑檀木太师椅上俯视苏燮,透着威压的睿智声音不疾不徐道“外国的皇家学院就是好的吗”
苏燮垂首道“岳丈大人,是我管教不周,让窈窈从小养成这骄纵性子。她之前不愿去公立学校就罢了,现在她已经十八岁,成年了,虽然您给她找的老师们都是您的得意门生,各界大牛,但现在的社会,做什么,总爱讲究一个文凭,以后窈窈嫁人了,说不定婆家那边会拿这事当说辞,是以小婿觉得,还是让窈窈去学院待两年比较好,虽然那些学校不一定能真正教她什么。”
老者如有实质的眼神扫过苏燮,漫不经心道“看样子,你还没歇了和齐家联姻的心思。那齐家不过一届市侩商贾,也配得上我的宝贝乖孙”
苏燮额际微微出汗,身子越发躬下“小婿不敢。只是那萧家我已派人查过,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一个年迈的老奶和还未成年的弟弟,这样的出身,和窈窈恐也不太合适。”
老者将白玉茶盏往茶几上轻轻一放,缓缓转动手中沉香佛珠“这么说,你是在质疑我徐厚载看人的眼光了”
苏燮垂首,恭敬地道“您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小婿自是不敢质疑您的识人慧眼。”
苏燮从来没有怀疑过,面前这位被人尊称为徐太公的老者那独到如神的识人能力。
他若说谁能成才,将来那人必定飞黄腾达,他若说谁能从商,那人毕竟富甲一方,他若说谁能摘冠,那人必定名满天下。
这么多年,他的手下门生众多,没有哪一个不是各界翘楚,全是被他慧眼独具赏识提拔起来的。
二十年前,同样是个穷小子出身的苏燮,在25岁时,被徐公一句此子有才,经商从政皆可,但权欲过重,遂经商为上。就这么一句话,改变了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的命运。
几年后,他果然走上了经商之路,并和徐家小姐相爱,结婚。
他原以为自己能就此得到完美人生,可事实上却并不是那样。
就算徐厚载可以算出一个人的命格,但却算不出人性的复杂多变。
苏燮从不质疑,徐厚载亲自给苏窈选的,在她刚生下来不久,就点中的那个遥远乡野里的四岁男娃,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某个行业的翘楚,就如他苏燮一样。
可,就算那个年轻人有才华又优秀,就会对苏窈好吗
门庭不一样,出身不一样,思想、观念、流淌在骨子里的思维方式和人生追求都不一样,他们不会合适的。
就像他和徐家大小姐。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柔小意、体贴关心他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凡事娇滴滴什么事情都要他去伺候她、去将就她、去取悦她的大小姐。
在彼此刚认识互相吸引的新鲜时期,讨好取悦异性是人类本能,可等到两个人结合了,真正在一起了,那种违背骨子里本性的东西便不愿意再将就了。
他和徐家大小姐就是个先例,所以,苏燮不愿看到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尤其这个悲剧还可能发生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身上。
老者起身,背手看着院中一株起码几百年历史的榕树,陷入了某种回忆,满含沧桑的嗓音沉沉道“苏燮,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同意淑媛嫁给你我门下大有比你更有才有出息的年轻俊生,你可知我何不从那些后生里给淑媛另挑一个乘龙快婿”
苏燮眼皮颤了颤,沉默不语。
老者幽然转身,仿佛洞悉一切的睿智眼眸静静睥着苏燮“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自己选择了你,我作为父亲,支持她的选择。”
苏燮仿佛被这句话压垮,一直端垂的双肩向后一晃,喃喃道“淑媛”
然老者眸中睿光倏然一凝,语气也凛然起来“回去吧,你的路已经走入狭隘了,窈窈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再插手了。”
“管家,送他出去。”
苏燮缓缓回神,朝面前着太师青长褂的老者作揖深鞠一躬,转身,默默告辞。
老者站在庭院石阶上,眼神隧然地看着苏燮消失在山庄脚下,轻叹一声,才缓缓转身,走进院。
苏窈正坐在庭院中一方木秋千上,双手抓着绳子,翘着脚丫子晃悠。
她记得以前,生病后住在外祖父家里时,宅子里就有这么一架秋千,她小时候最爱玩儿了。
没想到这一世,外祖父家的后院竟然也有这么一架秋千,苏窈很是惊喜,一进来就被它吸住了目光,小时候的记忆还仿佛历历在目。
老者笑呵呵走进来“窈窈,过来给外祖父说说,你想去晋大学什么。”
苏窈连忙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庭院门后看了看“外公,我爸走了”
老者点头“以后你的事情都由外公来给你安排,你爸这人,这些年和商人打交道多了,精于算计,看重利益,目光反而短浅了。我已经将他斥走了。”
他摸着苏窈的头发,慈爱地道“窈窈放心,外祖父永远是你的依靠。”
箫胤将小白装进猫笼里,换了身得体衣裳,站在镜子前看了眼。
镜子里的男人面庞冷俊,眼神坚毅,薄唇紧抿,身着帝释青西装,身型挺拔而修长,大概唯一不太和谐的便是他手里提的那只猫笼。
箫胤提着小白,转身推门而出。
苏家地址他当然还记得。
当出租车停在苏家庄园大门前,箫胤推门下车,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如城堡一般的庄园,心境与第一次来这里时,已经天差地别。
他站在巨大的雕花铁门前,沉沉吸一口气,抬手按了造访铃。
没过多久,一名女佣过来,隔着铁门上下打量他“您是”
箫胤微微颔首“你好,我叫箫胤,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
女佣觉得门外这个长得很俊的年轻人有点眼熟“您是找我们大小姐吗”
在苏家,一般默认的称谓小姐,或者大小姐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苏窈,对于苏芸,只能称呼二小姐。
门外的年轻人说是找她们小姐,那应该就是大小姐了。
箫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苏窈家里的兄弟姐妹情况都不了解,他默了默“我找苏窈。”
大小姐可是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见的,女佣还是很谨慎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韦管家。”
女佣沿着草坪的花岗石小路进去了,箫胤便沉默地站在庄园门外等待。
刚走到花园里,女佣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外面那年轻人不是上次撞到大小姐那个人吗”
薛桂花正在花园里插花,听到那女佣的自言自语,瞬间转头,挑眉问“什么年轻人”
女佣便把门外有个年轻人来找大小姐的事说了,还道“我瞧着那个年轻人很眼熟,才想起来,他好像就是上回撞到大小姐那个人。”
薛桂花就呵呵笑了,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得来不费功夫,她放下手里的花瓶和剪刀,对女佣道“走,带我去见见他。”
箫胤没等多时,便见那女佣去而复返,还带着一名笑吟吟的中年贵妇过来。
这贵妇箫胤依稀还有印象,上回在苏家大厅,她那刻薄夸张的表情语言,让人反感。
“原来是箫少爷来找大小姐呀”薛桂花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箫胤,“真是不巧,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在家。”
箫胤皱眉,没理她,而是转向旁边的女佣“你们大小姐真不在”
女佣点头“老太爷一大早就派人来把小姐接走了,还没回来呢。”
薛桂花挑眉“瞧,我没骗你吧。苏窈和老爷一块儿去她外公那儿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你来得确实不巧。”
箫胤表情冷淡颔了颔首,转身便要走。
“不过你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事,我可以带你转达。”薛桂花目光落到箫胤手里一直提着的那只笼子,“那是什么,是送给苏窈的吧,我可以帮你给她。”
箫胤淡淡道“不必了,我会亲手交给她。”
薛桂花见他这般防备自己,便勾勾唇道“你不必这般防着我,我是非常支持你和苏窈的婚事的。”她佯装费力不讨好的样子叹道,“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实话告诉你,这次老爷把苏窈带回来,就是为了给她相看其他的婚事。要我看啊,对方除了家世出身比你好点,其他的还真比不上你。”
箫胤垂眸,袖中的手掌缓缓曲成了拳。
薛桂花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你要是真心喜欢苏窈,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她转头,命令女佣退下。
待女佣离开后,薛桂花才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能让苏窈怀上你的孩子,老爷就算反对你们在一起,到时候也没法,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倒是也只能让你们结婚,你岂不是就能如愿了。”
箫胤霍然转头,凌厉的凤眸冷冷射向薛桂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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