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启,燕雪院乃至整所江宅已经进入井然的忙碌。
今日是大姑娘出阁之日,不但谢尚书府上,还有京中许多大员官宦之家的贵客将至。
迎客的查验衣装,正厅侧厅听使唤的人摆放杯壶,扫洒的也力图让路上没有一丝灰尘。管家带着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查看各处红绸喜字是否完好。厨上的八样汤水大半也已煨了一整夜,只待送走大姑娘开宴,好让贵客们尝尝江家厨子的好手艺。
燕雪院内更是热闹。
四位“全福人”太太都已到了。注
最年长的是江子麟同年的夫人,现任吏部郎中贺嘉之妻陆氏,今年恰在半百,依然父母俱在,又与丈夫和睦,子女双全。最年轻的便是谢丹晴的亲弟妹,谢丹明的妻子张氏,虽然才二十一岁,膝下也已有了一女一子,幼子去年才出生,上个月正满周岁。
四位“全福人”昨日到了林府新房扫床撒帐,今日还要在新人上轿前扫轿熏轿照轿。
陆宜人年纪最长,还在上妆嬷嬷给江洛绞面上妆后,亲手替她挽发,以把身上的福气带给新娘。
镜子的里的女人高绾飞仙髻,头戴点翠五凤冠,凤冠和大小簪钗上的珠串从额间两鬓垂落,闪亮的红宝在末端折射出耀眼光辉,身上大红婚服绣凤凰百鸟,肩披翟纹霞帔。
这套衣冠江洛早便欣赏过,也试穿过。
试穿时她的感受是好美,但好沉。
现在,或许因日光正好照在她上了全妆的脸上,她的感受变成了
好沉,但好美。
但还是好沉。
“听得今日是林大人来亲迎,大姑娘今后的日子必然是鸿案相庄,和和美美”全福人说着吉祥话,把坠珠嵌金鸾凤盖头递到谢丹晴手上。
谢丹晴与江洛无言对视。
怕这就哭出来耽搁吉时,谢丹晴弯起眼睛笑了笑,便用盖头遮住了江洛的视线。
江洛被扶到另一处坐,忍哭忍得一时只能听见自己耳鸣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缓过这一阵,她才听见有人欢笑说,“林大人来亲迎了”,又听见似乎是谢丹瑜没带什么情绪说了一句,“江姐姐真是好福气”。
“江姐姐当然是好福气了”谢丹晓暗暗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低声道。
左右谢丹瑜应该也猜出来她知道了这可是江林两家大喜的好日子,谁敢坏事,即便是族长的女儿也没人能保得了
谢丹瑜受了这一眼,没瞪回去,也没再做声,只当自己是一个寻常来观礼凑趣的亲戚家姑娘。
都觉得她是在痴心妄想,不知廉耻觊觎别人的丈夫,她知道。可也没人问她,听她辩解。她知道自己嫁不成林大人,便不能觉得江姑娘不配,林大人当有更好的夫人吗
那年她才九岁还和爹娘住在宁光,没到京中来。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姐姐们大多出嫁了,五姐姐也正备嫁,连月不出屋门。她和
丫头溜到花园里玩,突然说家里来了贵客。
说来的是,现任按察老爷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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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族中的族老叔伯们已经迎着客人往花园来了,她躲避不及,手中绣球滚到了客人脚边。
她怕极了。父亲最不喜他们小辈在外客面前失礼,何况来人还是这般高官,别说在宁光这小小一府,在山东一地都仅次于巡抚和布政大人,还不知此来谢家有何要事
她垂头出去请罪,让丫头都藏好别动。
但在父亲开口之前,客人温和的笑音已将此事定了性“好一个懂事知礼、又有担当的女儿家。”
客人说“内子才于今春添了一个女儿,若将来能似这位姑娘活泼康健,我也能畅怀欢喜了。”
客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伤感。
谢丹晴记得她抬头望,看见客人松姿玉骨的神貌。他好年轻,比父亲年轻好些,似乎比大哥年纪还轻。他已官居三品,至少当有三十岁了罢可为什么看上去,只如弱冠年华
客人只在谢家半日便离去了,她当然只见到客人那一面,便被送回内院,幸而免于责罚。
但那日之后,她一直不忘,拼了命想从母亲、兄长和嫂子们的话中听到有关林大人的只言片语。
她知道林大人调了浙江布政,又似乎升了巡盐御史。她被送到京里等待选秀,又得知林大人的嫡妻贾氏去世。
再后来,便是江家突然多了个大姑娘要嫁给林大人,而因诸皇子谋反,她的前程暗淡不明。
再听婶娘和这里大姐姐之意,这新来的江大姑娘竟然只是林大人的侍妾,并非正经人家的女儿,是他喜欢才
今日他还来亲迎。
有些人家连娶第一房嫡妻时都不去亲迎,林大人已是二品大员,位同尚书,竟还来亲迎一知府之妹吗
来江家做“娘家兄弟子侄”的谢家人虽多,但不管与他同辈还是差一辈,皆无人及得上他如今位高。他毕竟是二品高官,前来亲迎,不好多闹,便只令在院外做了一首催妆诗。
催妆诗字字如珠,催出被众亲朋女眷围随的新娘。谢丹瑜也终于第二次见到了林大人。他比七八年前未见多少变化,只蓄了须,更显威重。可若只看他接到新娘时眼中的笑意柔情,谁能想到他是抄了甄家和三十余家盐商,听得能止两淮商家小儿夜啼的林盐政
她从十三岁便被家中寄予希望,一定能从选秀中脱颖而出,嫁入皇宫王府,将来提携家族。
可见到叔父家的妹妹丹晓,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门闺秀。别说琴棋诗书,她连容貌都稍有逊色。
如今选秀没了踪影,她会嫁至何方
她未来的丈夫会像林大人一样,亲自来接她成婚,也对她这般笑吗
谢丹瑜终究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但她的哭并不显眼。因为嫁到江家的长姐竟已哭成了泪人。
姐姐为新妹妹哭成这样,谢丹晓心里颇有些酸。看见身旁谢丹瑜
也哭了,更觉得无话可说。
她把自己的眼角揉红,好叫谢丹瑜更不引人注意,一面警告“你从此可断了心思吧”
看见没有人家这是郎有情妾有意,两情相悦人家林大人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就哭
谢丹晴见证着林大人和妹妹拜别了江子麟父母的排位,便该出门了。
江子麟不在家,她和林大人商议了,让丹明背妹妹上轿。
林大人上马,妹妹的花轿远去,谢丹晴哭得有些站不住,一双手扶住了她。
“我成婚的时候,没见姐姐这么伤情。”谢丹明手里稳稳扶住姐姐,嘴上抱怨。
“你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去人家做女婿,”谢丹晴一瞬便冷静下来,静静擦泪,“你嫁去张家一月也回不来一次,我也为你哭。”
“”谢丹明被姐姐堵得难受,忍不住追问,“那丹晓成婚时呢”
谢丹晴把手从弟弟手里抽出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从来不介怀,更不阻拦丹明和太太亲近,但十二年前,她问丹明为什么四时不同她一起祭奠娘,他竟然说
“有姐姐就行了,连我也这样,不是叫母亲伤心吗。”
那时他已经十岁,不是三四岁不懂事的孩子了。正因为人已懂事,会体贴旁人,才更叫她心寒。
丹明有两位母亲。
她只有一位。
丹明有四个亲兄弟姐妹。
她只有丹明一个。
也或许只是曾经有过,其实早已经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她声音尚余两分哽咽,却端出最得体的笑,“别说胡话,该去招待客人了。”
谢丹晴转身,袖角从谢丹明手里滑落,让他抓不住。
沈夫人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客人还等着呢。”
才下朝便赶来送亲的谢尚书只沉默入内。
对这个先妻留下来的大女儿他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不知该如何待她。
终究年将不惑,亲迎一次走了半个城,林如海颇觉得脸上挂不住。
在来客的恭喜调侃声中,他牵着红绸的一端走过繁复的礼节跨马鞍、迈火盆、奠雁、三拜,拜过天地、父母、新娘,进入新房,合卺之前,还要先沃盥净手。
当年已经亲历一回的大礼今日再行一遍,过去了二十年,林如海自然没有十七岁时初次成婚的紧张。
但他并无松懈,更没有不合时宜地想起先妻。这对她们二人都是极大的不尊重。
而坐在新房床上,等着林如海揭开盖头的江洛,却觉得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
是紧张吗
盖头下只能看见屋内人影绰绰。林如海穿着青缎云纹靴走过来了,他在她身前站定,似乎拿起了挑杆。
但江洛还在想她为什么会紧张。
完全不应该呀
分
明不是忙婚哑嫁。分明林如海已经做足了一切聘礼、嫁妆、仪式,尊重、体面、排场heihei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好。分明林家她已经住了快四年55,与其说是“出嫁”,不如说是“回家”。分明她并不是真正属于这时代的二十岁年轻女人,两世活的年岁加起来她只比林如海小六岁。她与寻常成婚的少女有这么多不同,为什么还会紧张
挑杆伸到了盖头下面,她能看到的事物变多了。她眼前亮起来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
是因为现在进行的这个仪式,让她像是被包裹好的一件礼品,端坐床上,等待礼物的主人亲自打开。
礼物不知道主人们会不会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不紧张
新娘子的容颜展露在来客面前。
这是一张容光照人、鲜妍明媚的脸。虽然似乎还达不到“一顾倾人国”的传世美貌,但无论老女,对着这面露茫然、神情微怔的新娘子,只怕都说不出一句不好。
林如海的年纪、官位放在这里,又上无亲长,因此进新房来观礼的皆是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或尚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小姑娘们只顾着盯着新娘子的脸移不开眼,被新娘子看过来,有的还朝她笑,有的羞得在祖母怀埋头。老太太们互换眼神,看这位新夫人虽还有些懵然,仪态却不失大方,心内不是在想怪不得一个妾能让林大人扶为正室,给这般尊荣,就是在想江家的家教果真不错,江知府的夫人是谢尚书之女,谢家还有几个女孩子没出阁
但不管新夫人从前是什么身份,江家这般厚妆陪嫁,林大人如此郑重娶了来,那她今后便是堂堂正正江家出来的小姐,林家当家夫人。谁敢不尊重,就是和林家江家结仇了。
合卺同牢之后,来客都被请去入席。
林如海稍留了片时,握着因为身份转变还没回过神,快一年没见的从前的爱妾,现今的妻子的手,想对她说一两句安抚的话,却竟一时口干,不知如何开口。
她似乎比从前更动人了
叫他竟不大敢看。
该说什么呢
这里从前便是她的家,难道要和新嫁娘说
“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林如海决定遵从内心。
江洛低头笑出声,摸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好吧,这次是真的在心动。
他怎么比去年还好看
她回握林如海,应了一声“嗯。”
新嫁娘,应该羞涩一些。
客人们还在等着他敬酒,林如海不好多留,叫来两个管家娘子,令仔细服侍,便匆忙行去。
陈嬷嬷和仇嬷嬷便走上前来行大礼,笑问“夫人有什么吩咐是先洗澡还是先用饭服侍的人都安排好了,只要夫人吩咐,便来拜见。老爷新挑的几个丫头都在呢。”
林如海出去了,江洛自在许多。
她先看一圈卧房的布置房间很大,临窗是大炕,冬日能盖暖阁,去
年的冬天她便大半时间是在嫂子卧房暖阁里过的。靠北墙是她陪嫁里的花梨木拔步床,嵌螺钿雕山水,床头床尾皆有抽屉柜格,床下脚踏的宽度还足够两个人两个丫鬟并躺
江洛决定死都不会让丫鬟睡在这。虽然是方便他们叫人,也方便丫鬟做事,但做那事的时候有人在外间她还能接受,听见又不等于看见可只隔一道帘帐甚至直接给人看活春○,她,不行
别人行不行不关她的事。
余下还有妆台、一道屏风、几件箱柜、两把椅子一张几,粗略看上去布置没有问题,江洛便没有一一细看。
“先洗澡吧。”她决定。
换一身舒服的衣服再吃饭。
她一声吩咐,仇嬷嬷忙去安排。
陈嬷嬷扶着新夫人起来到妆台前,心里忖度着,新夫人去了江家快一年再回来,举手投足还真不一样了,从前更加谨慎柔婉,如今却是飘洒自若。
五凤点翠冠一去,江洛脑袋就似轻了一半。
再把高髻拆散梳顺,脱了霞帔和繁复华丽的嫁衣,躺进浴桶她长出一口气,竟有如获新生之感。
洗澡仍是甘梨和冬萱服侍。
江洛一动不动泡了一会,缓解了这大半日的疲惫,才坐起来对她们笑说“可算回来了,你们也能见见父母家人了。”
她们俩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一走近一年,怎么不想家。
甘梨拿极柔软的棉巾轻轻替夫人擦身,笑道“还是太太先忙完吧。等回门回来就差不多了,我们再家去,心里也不存着事。”
明日大姑娘和姨娘姑娘们都要来拜见,还要收回家事,再见一遍家下所有管事的男女,太太且要忙呢。
老爷新给太太挑的几个丫头还不知性情,或许还得挑择调理,这桩事或许太太会交给她和冬萱
甘梨起身换棉巾,顺便向冬萱看了一眼。
这丫头
拍掉冬萱抠皂盒的手,示意她好生伺候着,甘梨继续给夫人擦手臂,笑问“一会还是涂玫瑰香膏吗”
“嗯。”诸多香味的润肤膏里,江洛一直最喜欢玫瑰味的。
其实相比于玫瑰味,她上辈子更喜欢木质香调的香水,但不论市面上哪一家铺子亦或宫中,都不做木质香味的润肤香膏,玫瑰香膏是退而求其次。用了四年的确有些腻了。
她现在有钱,可能也有闲,能不能自己做
她还有三个铺子,或许做出来还能卖掉赚钱
把没影的事胡思乱想了一会,江洛起来擦身,换上一件胭脂红缕金翟鸟褙子,大红宫绦系玉红曳地罗裙,再戴上林如海去年亲手给她系上的镂空竹节白玉佩,里面是白绫绣粉白芍药的裹胸,随意挽了个纂儿,只戴一根碧玉簪子,清清爽爽地吃饭。
八分饱后,丫鬟撤去残桌。
她起身消食,顺便看一看她未来要住很多年的五间正房和正院。
大凡官宦富贵人家夫人太太的正
房,布置总是不大相差。江洛就找不出这五间屋子和嫂子的五间正房有什么太大不同。但普遍也同样代表了大众需求。而且挪动家具是大工程,问题不大就且不动,等住的时间长了,自然知道哪一处不方便要改。
院中花木繁盛。她特地注明想要的海棠树和芍药丛都已经移栽完毕,活得很好。
海棠的花期已过,芍药却开得正艳。
江洛会心一笑,采下一朵粉白渐变的芍药,斜簪在鬓边。
“叫丫头过来吧。”她吩咐。
晓风和疏桐随她从江家“嫁过来”,便能在林家“消失”归队了。她们说待她回门便走。而林家夫人一辈按例有四个拿一两的、四个拿一吊钱的,共八个大丫鬟贴身服侍。
晓风疏桐一走,她身边只剩甘梨和冬萱,冬萱又新丫头还是早些看过为好。
陈嬷嬷很快领来十个丫头,指着站在前面的四个说“这是老爷看了说好,奴才们也觉得不错的。”
江洛便先问这四个的年龄名姓,得知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三,分别叫山月、山秋、山静、山风再问另外六个都是从“冬”字辈,便知一定都是林如海随口取的
名字随便些无妨,左右都不难听。
看“山”字辈的四个似乎是比“冬”字辈的六个更稳重些,江洛便先令她四人领二等丫头的例,跟甘梨学服侍。另外六个也不必遣走,且在正院使唤,待她慢慢看。
她都是当家太太了,多留几个丫头不算什么,陈嬷嬷立刻照办。
四个“山”也忙谢恩,便跟在甘梨后面。
一时竟没了事。
初夏的风吹得人熏然欲睡。
江洛让甘梨冬萱先去和新丫鬟讲她的规矩,又令其他服侍的人暂歇,只与晓风和疏桐坐在廊下,说一说没要紧的闲话。
真是没心。
她们都要走了,她竟还在走神。
她在想黛玉。想这府里的姬妾们。也在想未来的日子。
似乎只是林如海的一念之间,她就再也不必为生活烦忧。
还有,今晚的洞房
“姑娘”疏桐叫她,又立刻改口,“太太。”
“怎么了”江洛自然而然地握过她的手。
这只手与她的不同,掌心、指缝、指尖都分布着薄厚不一的茧,一看便是从小吃苦练出来的。
说起来,与两个神秘的皇家暗卫相处了快一整年,她竟然只在船上一个月学了些东西。
到江家后,她们与真正的丫鬟一般无二,江洛连刀都没再看她们拿过,更别提再教她。
保护她一年,是不是也耽误她们精进武艺立功了呢
“往日不说,是怕有挑拨离间之嫌。”疏桐任江洛握着手,垂眸道,“如今分别在即,也不怕太太误会。太太身边有丫鬟心思太多”
“我知道。”江洛不但没被影响心情,反而高兴起来,“但还是要多谢你。”
晓
风在另一边对疏桐耸鼻子。
明明去年她和甘梨说这话,疏桐还拦她今日倒好,就直接和江夫人说了。
“那夫人为什么一直不处置呢。”疏桐轻声问,“还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回是晓风伸手拽疏桐的衣服,给她使眼色也问太多了
她们功夫再好,这些小动作就在江洛身边,江洛当然察觉到了,也把晓风的手攥住。
“到江家前没处置,是我身份不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自我生病起,她们一向尽心服侍,没有一日懈怠。只是起了心思而已,我不能把人撵走不用,生生断了她的前程。”正巧,这些有关冬萱的想法,也在江洛心里憋很久了,很想和人说一说。
即便已经成婚,与林如海长篇大论纠结于一个丫鬟,可能他也会烦吧
“在江家不处置,自然是因为不方便。”
冬萱是林家的丫鬟,她虽名义上是江家姑娘,可在江家处置人,便会显得林家连个丫鬟都调理不好“这一年她也没犯过大错。”
“今日之后,她也算是生死都由我了我一念之间,既能让她飞上枝头,也能让她碾落成泥,”就像江洛初来这里时林如海和贾敏对她,“所以我自思要更加谨慎”
“既然怎么处置都是一句话的事,那便多等一等也无妨。”她笑着说完了。
现在的她,便是五年前她害怕的人。
疏桐和晓风静静听着,谁也没插嘴。
下房里,冬萱正和甘梨一起检验新丫鬟们背太太的禁忌“太太念书写字时不许喧哗,有话要回只在外间回禀,但更不许自作主张延后再回不许勒索欺负别院的人”
太太只选了四个二等,她和甘梨姐姐都是一等,还空着两个二等。
但她们教了新丫头,即便晓风疏桐走了,有人提一等,定然也灭不过她的次序。
细看这新来的十个,也没人比她模样好
好真好
游廊下,江洛说完一桩心事,又有了新的疑惑。
按理说,这府里所有女性,除了黛玉的丫鬟,余下不管已婚未婚都是林如海的女人。
那么,为什么她能说服自己不介意林如海和夏萍,却每次察觉冬萱的心思都会反感
是因为感情的坚实程度不同吗还是因为夏萍已经是林如海的人了,而冬萱在她婚前还不是可若不是冬萱,换个丫头又感觉无所谓
是不是她在心里,已经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分成“不能背叛她的,她本人的奴才”了
大婚的吉日,江洛吹着小风思考了好半日人生,不觉便靠在疏桐肩头,几乎要睡着了。
昨夜十一点才睡,今早三点多就起了中午也没睡
“夫人,夫人”半睡半醒间,江洛听到疏桐叫她,“老爷回来了。”
林如海吗
哦林如海
江洛忙睁开眼睛想站起来,可精神醒了身体还没醒,身子一歪就向前倒。
疏桐和晓风却没扶她。
她倒在了一个绯红色的,绕着淡淡酒气的怀里,一双手有力地揽住她的腰。
她鬓边的粉白芍药摇摇坠下,正落在她胸口。
一真一假两朵芍药叠在了一起。
灼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
看清他的眼神,江洛与他贴住的腰间“腾”地开始发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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