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区分,原著里的“林如海”本章写为“林海”。
时间具体在第110章,七夕之后6,林如海远赴松原之前。
对于一个非卷王的正常人来说,休息总是让人快乐。
尤其在“入鸿胪寺行走”以后,虽然江洛还不是每天去坐衙,但既已算半个在朝官员,她便也心安理得将每个官员休沐日算作休息日,不再要求自己全年无休零零七。
林如海照常三四点起就是他的事了
她会睡懒觉睡到七点八点
海棠红绣重瓣芍药的罗帐被有些粗暴地掀开,帐外灯光便照在了江洛熟睡的脸上。
江洛睫毛颤动。
她醒了,虽然脑子里还有些迷糊,眼睛也睁不开。
好困
几点了
不对
江洛猛然坐起来。
若无大事,林如海平常起床根本不会惊动到她
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林如海背光坐在床边,神情晦暗。
他在看着她。
他的眼神如一盆冷水,让她立刻、完全清醒了。
这不是林如海。
“老爷起了”江洛拥着锦被向后坐,一只手在被子的掩饰下向枕头下方摸刀,一面柔声问他,“做噩梦了”
她握住了刀柄。这让她有了些许底气。
这把短刀是前年生日林如海送她的礼物,吹毛断发,她从收到便一直放在枕下,从没想过还有会对他用上的一天。
卧房里还有其他武器,但这个“林如海”应该不知道放在何处。
林如海第一次送她的宝刀就悬在床尾,以现在的光线,他目前的位置看不到。
江洛心里估量着,她已习武六年,是否能一招制伏“林如海”。
而“林如海”似是发觉了什么,突然起身退开床边三步。
两人拉开了安全距离。
江洛的心却又是一紧
昭昭就睡在西侧间
“今日休沐”她弯起眼睛,缓缓在枕下抽刀,“老爷不再多睡一会吗”
管他是谁,先制伏了再说
“林如海”站在原地,缓缓举起双手,高过头顶。
他开口,一时没发出声音,竟似不太熟悉怎么说话。
他生涩地、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我是林海。”
林海已经死了五年。
但他还隐约记得面前女子的样貌她是敏儿在杭州给他买回来的丫头,江氏。
可江氏分明已经被李氏推入水中遇难了
而且,江氏去世前才十五岁,眼前的“江氏”显然已过双十年华,她眉眼间的冷静从容和周身气度也并非江氏所能拥有。江氏会在发觉他不对劲后,立刻摸兵器要对付他吗
但他记得更清楚,他已经死了五年。
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显然,他现下不在原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江氏没有死。
他也没有。
而看卧房里的家具装饰和江氏对他的态度他猜,这个世界里的他,扶正了江氏。
若她真是另一个“他”的夫人,这里是“他”的家,他当然不能伤害她、把这里闹得不堪。
何况她有坚决的意念,对“他”有深重的感情,他也不能确定才回到身体的自己能否两相无伤地制伏她
望着江氏警惕、震惊、怀疑的双眼,林海把手举得更高,真诚说“你写春日即事时,曾在一线香和一烟香之间斟酌了近一下午,因你母亲说一线香更好,才定下。”
江氏眼中的怀疑淡了些。
这的确是原身与林如海的私语,除去他们和原身以及原身的母亲外,世间应无第五人知晓。
但这事太荒谬了。
她的林如海呢
她从没离开过他超过一年,他好像真的不是失忆了
江洛没有松开刀柄。
她深吸一口气,把胸口捂得更紧,用命令的语气轻声说“你先侧过身”
昨晚闹得太累,洗完她直接就睡着了想也知道林如海没给她穿衣服
林海一怔。
他目光这才移到江氏裸露的肩膀和胸前,只恍惚看到一眼雪白,又慌忙移开。
这是另一个他的夫人,不是他的。
林海侧过身体,仍然高举双手,只是浑身紧绷,警惕着江氏会对他突袭动刀。
这时他才察觉,另一个他的身体竟如此康健有力
看江氏的年龄“他”应已在四十过半了。
江洛很快披上一件外衣,遮住重要部位,右手仍然紧握刀柄。
或许是她拽、穿衣服的动静有些大,也或许是方才她和“林如海”说话的声音已经吵醒了人,山月在门外轻轻问“老爷”
“没事,不用进来”江洛忙说,“你们把昭昭抱去东边睡吧”
过了几瞬,山月才在外应声“是,太太。”
门外一阵细语和窸窣脚步声都远去了。
林海这时方微微转过身,问“昭昭”
他的声音有些期待的颤抖。
江洛无视他的激动。
她拿着短刀下床,来到“林如海”身前三尺远处。
看他退后一步,她便也停下,问“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沉默一瞬,林海回答“永泰六年,七月初十。”
竟然是同一天。
谨慎思考后,江洛又问“你,还活着吗”
“林如海”的眼神又变了,从安抚、怀疑和些微的审视变得锐利至极。
江洛当然不怕他看。
她知道私盐案与甄家之事。
不过,这也难怪。
看来这个世界的“他”,选择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从结果看,“他”做得比他好,比他好得多。
林海突然卸了力。
他继续退后,退坐到床边椅子上,放下手。
他闭目笑了笑“我已经死了。”
江洛心情复杂,还没说话,突然听见“砰”地一声
卧房门被推开,两支火枪黑洞洞的枪管指向屋内,山月和山风瞬间都瞄准了房内太太之外的另一人
怎么是老爷
两人震惊对视了一瞬,都没有放下枪。
太太也还拿着刀呢。
林海比两个丫鬟更加震惊十倍
家里有火枪也就罢了,怎么连丫头都会用
这个世界的“他”和江氏,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
现在,林海终于确定,他的性命的确在江氏掌控之间。
这种受人威胁、命运不由自己做主的滋味,他曾经饱尝。
死后的五年,他也只能飘荡空中,看着女儿忍受他人摆布。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看向江氏。
他能凭借的只有一点
江氏对另一个他有深厚的情意,能一眼发觉他不是“他”,她舍不得伤害“他”的身体。
“你们先出去,关上门,在外面等着。”江洛吩咐,“悄声些,去安抚众人,别再惊动别人。”
山月两人便放下火枪,悄悄退了出去。
林海苦笑“我”
“我该怎么称呼你”江洛问,“你说你是林海,还有什么能证明”
林海便咽下原本想说的话,又回忆起几句从前与江氏在房内的私语。
幸好他还算强记,也没被这五年时光折磨失常。
江洛把他的话一一与原身的记忆对应着。
幸好她一直没有淡忘有关原身的一切。
确认好身份,江洛收刀回鞘,却没有放下。
她只是坐回床上,与林海分开较远的距离,把刀横放在膝盖上,问“你过来的时候”她用指节抵了抵自己发酸发痛的眉心,尝试对他形容“有看到过别人吗
她还是直白问了“有见过他吗”
林海摇头“没有。”
他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是突然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有了身体,身边还躺着一个女人,第一反应便是寻找光亮看清现状,便惊醒了她。
他看出了江氏的伤心。她显然是在强忍着泪。
林海自知不是她的丈夫。虽然他也有过一个江氏,但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只是继续问正事“今日是何年月林家现状如何玉儿怎么样还有昭昭是谁
”
“永泰六年,七月初十。”江洛简短回答,“先帝于今春二月十八日驾崩,临终遗命你为顾命帝师,加封太傅。你于永泰二年二月初六日任吏部尚书,我于永泰五年元月初一得先帝恩旨,在鸿胪寺行走,位同少卿。”
“黛玉很好,还在上学,准备她父亲给她求来能科考的恩典。”她说,“永泰三年正月十六日,贤德妃省亲,黛玉作诗杏帘在望一首,两位圣人大悦,赐下匾额造化钟灵。”
江洛尽可能详说黛玉的现状。
林海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昭昭的父亲,但起码,也有一个黛玉是他的女儿。
至于“昭昭”
她说“是我的女儿。”
是她与林如海的女儿。
是她和结发丈夫的女儿。
江洛的心钝痛着。
她手抚摸刀鞘,心里在想,是否她捅晕“林海”她的林如海就会回来了呢。
他还会回来吗
林海没有察觉到她一闪而过的凶意。
扑到脸上的信息太多,让他不知该先接受哪一个
吏部尚书还罢了,顾命帝师是他从未敢想江氏竟得恩典“在鸿胪寺行走”,不知她都立了什么功劳玉儿还平安活着还有,“昭昭”
江氏的女儿。
她没有说,是他与她的。
四目相视。
林海再次举起双手,问“若他不能回来,你有何打算”
打算。
“你也是林海,”江洛开口,“黛玉也是你的女儿。她早饭前会来请安,你最好别吓着她。”
林海安静听着。
“总之,再给你请几日假”打量了他片刻,江洛说,“你且歇上几天。”
林海“好。”
江洛早已睡意全无。
看了眼时间,她道“三点半寅初二刻了,叫人进来梳洗吧。我会和人说,你是梦魇着了,身体不适。”
林海“好。”
江洛便唤“山月,我们起了。”
林海沉默地由人服侍着洗脸擦牙梳头。
他的确是另一个林如海,擦脸的习惯都和他一样,先擦额头,再擦颌下,最后是两颊。
丫鬟们察觉气氛有异,都不敢做声,只有山月和山风把江洛围起来,用眼神询问她。
江洛轻轻摇头,示意她们照常行事即可。
她今天穿骑装,方便腰间佩刀。
看起来,林海暂时没有危险性,但不能保得万全。
她不会小瞧林海,即便他是相对而言失败的那一个,还死了五年。
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装得像林如海,不被人察觉任何异样。
正是枕边人,才最清楚他的能力。虽然她的枕边人,并不是他。
要让他从此代替林如海吗
还是干脆一点,把他拘禁起来处理掉,消灭隐患。
身为“丈夫”和“父亲”,他能对她和孩子们做的实在太多了。
不要冲动。
江洛在心内警告自己。
还远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以皇帝对林如海的倚重程度,他出事必然会被彻查,事情一定会更复杂危险。
或许可以让别人发现他的不对。
她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的内宅妇人了。他也会忌惮她。
先由她随身看着,让他见见孩子们,看看他的态度吧。
站起身,走到林海身前,假做给他抚平肩头褶皱,江洛用祈求的声音,轻声说“昭昭于永泰三年十月二十七日出生她还不会说话。”
“我会注意。”看着她的骑装和腰间佩刀,林海低声道,“给我讲讲昭昭吧。”
另一个“他”的小女儿,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除了还不会说话之外身体是否康健已快三周岁了还住在母亲卧房外,可见江氏与另一个“他”是何等的疼爱昭昭。
“他”是比他做得好,也更有福气。
昭昭还是发觉了父亲不是父亲。
她不会说话,只用眼神和江洛表达疑惑。
爹爹呢
江洛没办法回答。
林海也并不敢抱她,只是坐在她对面,欣慰又复杂地看着这个被万千宠爱养大、身体显而易见非常结壮健康的女孩子。
这是一个聪明孩子。
林海试探着向她伸手,掌心向上,放在她身前。
昭昭先看一眼妈妈。
妈妈没有鼓励,也没有反对。
昭昭就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爹爹”。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这个人的掌心,轻轻拍了拍。
别害怕。
几十年来的心酸哀拗都从这轻轻的几拍里得到了安慰。
林海霎时潸然泪下。
老爷今天太奇怪了。
正房内所有服侍的人丫鬟、奶娘都这么想。
可太太还和平常一样,只是比平常待老爷更温柔小心,竟像哄孩子山月山风两位姑娘又暗地和她们说先别问,众人便且按下疑惑,看老爷重洗了脸,还是没抱二姑娘。
这更奇怪了。
好容易一个休沐,老爷不用五更上朝去衙门,哪回不抱着二姑娘在怀里半个时辰才舍得放下
这一梦魇着,连二姑娘都不抱一抱了
看出众人皆有疑心,江洛暗自吐气。
她故意只和林海说了昭昭,没说一句林如海和昭昭的相处,算是留个后手。
她抱着昭昭读书,林海在房间内踱步观察。
江洛看到林海拿起一本法文书,翻开之前,先看过来寻求她的同意。
江洛点头。
林海看了几页当
然没看懂放下,来问江氏“这些便是你得以在鸿胪寺行走的因由”
江洛笑了笑“是。”
林海便在一旁坐下,还想细问,外面丫头报说“大姑娘来了”
玉儿
他立刻忘了其余的一切,站起身向外走。
把昭昭交给乳母,江洛跟上他。
林海看到了女儿这个世界的女儿。
她长得竟算高挑了,面色红润,大步从屋外走进来,不见一点气喘,自然还是同样的容颜,眉梢眼角却不再有一分愁绪,只见踌躇满志与焕发的神采,一双眼睛里亮得惊人。
让林海几乎不敢认。
但他还记得江氏说“别吓着玉儿”。
他该如何面对玉儿以怎样的态度、用怎般的言语“他”平常都是如何做
江氏一句也未对他说。
从玉儿六岁,他送她到外祖家去,直到他死,再有这五年玉儿长到十几岁,他亲身参与的竟只有那六年。
昭昭都能看出他非本人,何况已经是大姑娘的玉儿。
江氏是故意让孩子们看出来的。
原来,她与“他”,是这般教导女儿。
难怪江氏说,玉儿在等“他”挣来能科考的恩典。
江氏以双十年华在鸿胪寺行走,玉儿若得正经科考出身,将来又会有怎般成就
可不论玉儿是否能有所作为,她如今在家里这般健康快乐,都比在荣国府里风刀霜剑强得多
爹爹不似平常。
林黛玉迈进门槛,脚下顿了顿,便向太太走,笑道“怎么今日出来等着我了是我来晚了”
太太穿骑装寻常,可竟然还在屋内便佩上了刀
“不晚,”江洛一把拉过黛玉,笑道,“是你爹爹做了噩梦,非要快些看见你才放心。”
林黛玉便笑“上回我做噩梦,爹爹还笑话我说都是假的呢看爹爹以后还说不说我了。”
“那不是笑话你”林海突然张口,却还有半句没能说出来。
是想让你高兴,快快忘记不好的梦境。
林黛玉一怔。
爹爹的神情是与平常全然不同,可这语气还有眼中的疼爱
爹爹
来自两个世界的父女二人凝望着对方。
江洛闭了闭眼睛。
是她想得没错。
就算林海不是林如海,他也依旧是黛玉的父亲。
“玉儿”
林如海上前两步,向女儿伸手。
林黛玉还没理顺思绪,却下意识回握父亲。
女儿手上的温暖传递给了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失去意识前,林海最后看到,“他”向下跌倒,江氏立刻冲了过来扶住。
“他”抱
住了江氏。
江氏愤怒地捶了“他”两拳,“他”笑着承受,说“别怕。”
江氏忍了多时的泪终于簌然落下。
他还没对江氏说一句“谢谢”。
这一切的改变与不同,似乎都是因为有她。
林如海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梦。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他所见的一切太过真实这是另一个世界。
他“看”到这个世界没有夫人江洛。
“江氏”已在十五岁那年枉死。
敏儿去后,“他”无意续弦,和他一开始做的一样,“他”将玉儿托付给了荣国府,托付给了玉儿的亲外祖母。
玉儿写给“他”的信里没有分毫提及在荣国府受到的刁难与委屈,“他”竟以为玉儿在亲外祖母的庇佑下过得很好。
玉儿长久不在身边,“他”已生无所恋为使贾家兴盛不败,“他”选择了包庇甄家。
“他”死了。
在玉儿的哭声中,“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后神魂却没有消散,而是一直跟在了玉儿附近。
于是,他看着玉儿为他哀痛欲绝。
他看着贾琏按“他”和贾家约定好的,带着“他”提前收拾好的林家大半财产和玉儿一起带回京中,却因贤德妃省亲很快花用了大半,只余两三成收在岳母荣国公夫人处。
他看着玉儿对薛宝钗说“我一无所有,一草一纸都和他家的姑娘一样,那些小人岂有不多嫌的。”注1
这是什么胡话
此世若无林家钱财,哪里来的省亲别院上百万财富足够养活玉儿十世,从钱财上玉儿并不欠贾家什么玉儿分明知道实情,却还对人如此说何尝不是因为她即便知晓实情也无用
他看着玉儿因为薛宝钗的几句好话就反省自己多心,认她是个好人。
而那薛宝钗分明数次暗算过她,毫无负担地在滴翠亭嫁祸过她,还咒她被蛇咬一口就罢了。
他看着一个丫头几个婆子就敢在背后挑弄是非,败坏玉儿的名声,让玉儿与人结怨。
他看着贾宝玉大清早闯进玉儿卧房里当时玉儿还没起身
她已经十二岁了
他看着玉儿为贾宝玉伤心,为他欢喜。
他看着玉儿的亲事迟迟不能定下,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对命运所能做的,唯有暗自垂泪。
他耳边一直响着玉儿的葬花吟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这如何不是玉儿在荣国府的写实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注2
小小年纪,竟
出此等自伤不详之语
他看着贾家诸人肆无忌惮、无恶不作,两府日益混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败。
而后,他醒了。
林如海紧紧地抱住夫人,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夫人放声大哭,哭得他心肝欲碎。
“别怕,别怕”他顾不得旁人在看着,柔声哄她,也是在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那只是一个噩梦,不是他们的现实。
那不是真的。
但在那个世界的玉儿
当夜。
夫人久久不敢入眠,直到困倦至极才环住他肩膀睡去,林如海亦只有与夫人紧紧依偎,才能感到安心。
不知何时,他也昏昏入了梦中。
眼前是一片大火
还未看清周围景象,他的手便被握住,是夫人轻声说“是他。”
他顺着夫人所指看过去。
是“他”
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林海魂魄透明,从他身上燃起的滔天火焰,正源源不断涌向一处“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的宝地。注3
宝地中,有数百成千“仙女”正慌乱逃散。
还有几个“仙子”妄图以法力对抗林海,却动摇不得他的怒火分毫。
“这里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望着无尽的火海,江洛喃喃向林如海介绍“此处主人名唤警幻仙姑,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黛玉异世薄命,正因名字被写在了薄命司中,所以她要少亡父母,无兄弟姐妹,孤身向外祖母家投奔,一生受尽坎坷离别,以薄命早逝为结局。”
“他以文曲星之命格燃火,烧毁太虚幻境,今后黛玉的命运,便再不由这里做主了。”
遥遥天际上,林海转向他们。
他谦谦躬身一礼,闭目微笑。
似乎他们都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却分毫记不得梦里都经历了什么。
扬州,巡盐御史府。
“爹爹”
六岁的林黛玉跑进父亲的书房。
她细细喘着气,投身扑到父亲怀里“我不想去京里”
林海骤然一醒。
“那便不去。”他环住女儿细弱的肩膀。
“真能不去吗”
“真的不去。”林海浑身一轻。
他畅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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