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是被一阵密集的手机震动铃给吵醒的。
从被窝里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晌,他才终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白然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只觉得从脖子到脊椎,全身都酸痛得厉害。
“”
调查报告里说的果然没错,姓季的家伙天天健身,不仅身材一等一的好,体力也好得惊人,活脱脱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人类高质量床伴”中的翘楚。
过去的一整个白天,虽然累得半死,中途因为体力不支一度快要昏厥过去,但总的体验还是非常愉快。
也难怪那个叫做成熙的小模特会对季源霖这么着迷。为了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与外表,这人恐怕平时下了不少功夫。
随意从枕头边拿了件衬衫披上,白然点燃一根烟,靠在床前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喂”
听到他事后轻佻而又沙哑的音调,对方在电话里沉默半晌,很快便挂断了。
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手机号,白然难得的无语了一下。
谁深更半夜的给他打骚扰电话有病
正当他打算把手机扔回床头柜,继续躺下补觉时,手机突然又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寄件人是祁为琛的心腹之一,一名叫做林顺的保镖头头。
林顺明早六点飞机,大少要见你
“”
盯着信息里短短一行冰冷的文字看了一会,仿佛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白然合上手机,仰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唇角噙上一抹自嘲般的笑,“哈”
距离六点只剩不到两小时,他全身上下都黏黏糊糊的,要再去洗个澡才行。
不不能完全洗干净,还得留下一点证据。
在心里想了想,白然将烟头碾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准备起身去浴室。
起身下床,两只脚刚刚踩上地面,他便察觉到背后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听到他窸窸窣窣下床的动静,躺在他身旁的英俊男人双眼紧闭、微蹙着眉心,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恳求出声“时哥,别走”
浅色窗帘透入一地月光。在黑暗中僵住身形静坐了一会,白然侧过头,一边缓慢地掰开男人抓住自己的五指,一边柔声道“好,我不走。”
清晨六点,白然准时坐上了前往祁连电子纽约总部的私人飞机。他一上飞机便倒头就睡,让机舱里的那帮保镖抵达前不要叫醒自己。
“看到他后颈的吻印了吗,也太明显了”
“要是大少看到了,这”
“嘘,不管我们的事,小声点”
白然对周围保镖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置若罔闻,只是戴上睡眠眼罩,开始在轻音乐中享受着难得的休憩。
六小时后,航班顺利抵达纽约。刚下飞机,他便看到舷梯底下停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轿车,悬挂在车头的祁连电子企业旗迎风飘扬,车门外站着两名戴着白手套的保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自己多时了。
坐上林肯车的后座,白然发现副驾驶座上的人是林顺。
靠在座椅前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他对着林顺慵懒开口“祁为琛最近不是行程很满吗突然找我去干嘛”
林顺一言未发,只是挥手示意身旁的司机开车。
车辆渐渐驶入繁华的市区,林顺示意司机关上音乐,不要打扰到后座上的人睡觉。
回程的一路上,他都在透过后视镜打量着白然。
满身都是激烈过后留下的印记,显而易见,这人肯定背着主子在私底下偷偷干了什么。
但奇怪的是,这人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想法,就这么半敞着衣襟,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轮廓线条,既像是在勾引自己,又像是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祁家大少豢养在身边的玩物,就这么公然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厮混。
想到大少爷昨天得知消息后的异常反应,林顺从后视镜里缓缓收回目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
自求多福吧,小白。
他心想。
别再像从前一样,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了。
车辆并没有带着白然前往祁连电子的公司总部,而是径直沿着中央公园往北行驶,去往了祁为琛位于上东区的私人宅邸。
这座位于富人区的三层别墅是祁为琛私人购置的房产,并不是家族给长子和继承人安排的住所。在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间,他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除了家庭教师、医生和负责他生活起居的保姆,祁为琛没让他接触过外界的任何人。
哪怕十九岁后,他回国开始在京大读书,每逢周末和寒暑假都一定会被私人飞机接回这里,和祁为琛一起度过“充实”而又“愉快”的假日时间。
这不仅是他的小小城堡,也是祁为琛将他圈养起来,当作他一个人所有物的牢笼。
时隔数年,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白然在花园的小石径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大树下那个已经布满灰尘的秋千椅上。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他就是在这里,坐在那个晃荡的小秋千上,一抬眼便看到了光。
二十四岁的天之骄子、被称作跨国集团继承人的年轻男人沿着石板路循循而至,在他的面前深深弯下腰,捧起他赤裸的足,低头轻吻上了他的脚背。
那一天,男人笑着对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他的义父说“白叔,请转告父亲,今年的圣诞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所以为的光的来处,也是他余生噩梦开始的地方。
“小白少爷,大少已经在二楼等着您了。”
林顺在身后的一句提醒,将他从回忆中悄然拉回了现实。
从秋千椅前缓缓收回视线,白然垂下眼,最终还是跟着前来迎接的管家一起,走进了古朴的别墅大门。
二楼书房的门半敞着,他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前的熟悉人影。
男人靠在真皮沙发前,穿着一袭深灰色的法兰绒睡袍,手里端着一杯tour的陈酿红酒,正在低头翻阅今天的华尔街早报。
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祁为琛从报纸前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眸子聚集于他的身上,在昏暗灯光下分离出具有层次感的斑驳微芒。
盯着布满吻痕的锁骨细细端详了片刻,男人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白,过来。”
白然站在原地没动。
“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回来”
他往前走近一步,笔直地站在壁炉的帷幔前,冷冷问面前的男人,“执董的位置搞定了”
上个月,祁连电子的高层突然大洗牌,空出了两个掌有最高决策权的执行董事职位。作为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祁为琛早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最近更是每天都参加各种集团内部的会议和社交联谊宴会,就是为了能在股东大会上顺利当选。
按理来说,这周正是职位交接的最紧要关头,祁为琛居然缺席了集团的董事会会议,出现在了这里。
听到他的质问,祁为琛的唇角还残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望向他的眼神却如同海水一般黝黑而又冰冷。
“小白,”祁为琛微微晃动手中的红酒杯,“你越界了。”
壁炉的火光照亮脸庞,白然挑起眉稍,面上的神情有些无辜“我”
循着祁为琛的视线,他注意到透过墙上的落地镜,自己颈间若隐若现的情爱痕迹能够完全被这人一览无余。
从镜子前移开目光,白然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噢,我差点忘了,你有我公寓的监控。”
“不过祁为琛,”
他有些困惑地歪过头,对着坐在沙发前的男人开口,“不是你让我不择手段,无论用什么方式,也要从姓季的嘴里套出有用的线索吗”
“那线索呢”祁为琛淡然出声,“套出多少了”
“我没问。”
缓缓眨了眨眼,白然笑得人畜无害,“姓季的戒心很重,警惕性也很高。我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先慢慢放下他的戒心,等完全得到了他的信任,再问也不迟。”
“怎么,这就心急了”观察到祁为琛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有些嘲讽般地勾起唇角,“祁为琛,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眸色微沉,祁为琛双手交叠搭在膝前,在沙发前坐直“我想,你或许已经忘记了,在做出任何行动前,你都应该要先征得主人的允许。”
“有时候情难自禁,我也控制不了。”
白然颇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和尚,也有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恰好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完美的人选,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不着吧”
他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既像是故意为了激怒面前的男人,也像是在试探这人的反应。
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像祁为琛这样极度自我为中心,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很快就会被他的行为和话语所激怒。
一旦祁为琛情绪失控动了真格,他的下一步计划就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原因很简单。想要充分利用季源霖这颗棋子,祁为琛才是那个最好的执子之人,如果不在这人面前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也就不可能达到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然而,站在原地等待了很久,他却没等到祁为琛和往常一样,因为他的挑衅而上前紧紧掐住他的脖颈,扯去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开始漫长而又永无休止的折磨。
端着手中的红酒杯,将杯中酒液一点点饮干尽,祁为琛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残余的酒液“我知道了。”
“小白,”放下酒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你出去撒欢儿,不是让你忘了家里的规矩,回来和我叫板的。”
伸出一只手,祁为琛按响了放在茶几上的呼叫铃。仅仅过了数分钟,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名保镖从门外依次走入房间,在温暖的壁炉前依次站成了一排。
眼帘微微一抖,白然抬起头,看到为首的林顺手中拿着个银色的金属物体。
直到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笑意从眼中渐渐退去,白然淡棕色的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
不,不可能
祁为琛,他难道想
祁为琛拍了拍掌心,几名保镖从左右两侧大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用一个极度屈辱的姿势跪趴在了地毯上。
接过林顺递来的钥匙,祁为琛稳步走上前,用冰冷的金属钥把往上抬起了他的下颌。
站在壁炉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祁为琛眼中莫名染上了一种极为陌生的迷离与疯狂。
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想要干什么,白然开始拼命地挣扎,嘴唇缓缓张合,整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剧烈的战粟“不”
“祁为琛,你这个疯子”
在他面前缓缓弯下腰,男人用手掐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掰过他的脸,逼着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将手指插进他的发根,祁为琛舔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真淫乱啊,小家伙。”
“你说你情难自禁,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倒也没关系。”用手扯着白然的头发,和他结束了一个长长的吻,祁为琛禁不住笑了起来,“钥匙在我这,以后想要的时候,记得好好求我。”
松开他发丝,从他的跟前缓缓直起腰,祁为琛吩咐书房内的一众保镖“给他戴上。”
看到林顺拿起手中的金属物体,朝自己走来,白然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眸中迸发出濒临崩溃般的茫然、无助与绝望。
“”
来这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千百种祁为琛听到自己和别人上床后的反应,也做好了万全的应对措施。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被这人从早折腾到晚,伤痕累累地晕死过去而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祁为琛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要给他上锁。
在众人的通力配合下,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林顺不敢在房间里久留,赶紧带着保镖们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书房。
临走前,他压抑住内心的燥意,忍不住回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从他们给白然戴上锁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青年微微一怔,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那道光,从他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白然时,就唯独只会落在大少爷一个人的身上。而现在,闪烁的微光一点点变暗,最终藏匿在瞳孔里那汪深不见底的死水中,完全没了踪迹。
那个总是在后花园里追着自己嬉笑打闹的少年,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
保镖们离开后,祁为琛用毛巾轻轻拭去青年额前浸出来的汗水,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平放在宽敞的长沙发上“好了,乖。”
缓缓扒开怀中人额前潮湿的鬓发,他用温柔至极的语调说“钥匙以后就保管在我这里,随时来找我帮你解开,明白吗”
缓慢般地抖动了一下眼皮,怀中的青年偏过头,紧紧闭着眼,全程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被白然这么漠然地无视着,祁为琛似乎也不恼。只是低下头,用唇轻轻蹭了蹭青年冰凉的嘴唇“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抱着双目无神的青年在昏暗的壁炉前静静坐着,祁为琛一边抿着红酒,一边将血红色的酒液对着青年微微张阖的嘴唇渡了进去。
怀中的青年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血红的酒液掺杂着唾液沿嘴角缓缓流下,整个人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
半晌后,他听到白然沙哑着嗓音开了口。
“祁为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白然喃喃出声,“你是不是恨透我了”
身形微微一震,祁为琛的眼角仍旧带着温润笑意,瞳孔的边缘处却洇出一层淡淡血色“为什么这么说”
“小白,你明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然忍不住嘶哑着笑出声,就连胸腔也跟着他的笑声一起震动起来。
“你说你爱我”
在昏暗的火光中缓缓睁大眼,白然虚弱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微抖“如果你爱我,祁正让整形医生在我脸上动刀子的那天,你明明就站在门外,为什么不阻止他”
“如果你爱我,当初郑家千金许诺你百分之三十股权,要和你签商业联姻协议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明明红了眼眶,白然却扬起嘴角,仿佛是在笑,“祁为琛,我告诉你,你的爱廉价的要命。在你心里,到头来还是抵不过祁家掌门人的那个位置。”
“”
祁为琛的手臂骤然一僵。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一滴泪沿着怀中人的下颌滑落到他的手臂上,倏地一烫,蓦然转凉。
“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摇曳火光中,他听到白然轻声说,“祁为琛,放过我吧。”
随着白然的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无声的黑暗中沉默片刻,祁为琛垂下眼睫,侧脸亲吻白然汗湿的掌心。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抬手拭去怀中人眼角的泪,他淡淡道,“杀了我,我给你自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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