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睡觉时候不安分,不睡觉时候躺在床上也不安分。
现在是白天,她本来就不困,只是怕太过尴尬了这才找了个上床补觉的借口。
如今尴尬解除了,她也没再努力闭眼酝酿睡意了。
裹着被子转了几圈,头发散开,像是晕散在宣纸上的墨花。
清岫余光瞥见了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从先前说漏嘴之后便一直落在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杯盏。
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先前紧张慌乱怕说错话的还是白穗,这个时候莫名成了自己。
她眼眸闪了闪,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眸子点漆一般。
阴影之下没什么光亮,眼尾上挑,透着点儿媚色。
“你若睡不着就出去和外面苍山那几个剑修一并去练剑,别在我床上滚来滚去。我瞧着心烦。”
滚来滚去的白穗听了这话后动作一顿,白色的发带也从脸上滑落在了枕边。
她老实了,不滚了,但是嘴上并没有消停。
“清岫师姐,我不滚了,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你知道合欢宗里面那个圣女吗听我师姐说她好像是这一两年才被选出来的,之前近百年都是在宗内和你一样没怎么出来过。”
白穗从穿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昆山待着,有什么事情虽然可以问问系统,但是它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再加上仙途漫漫这本书里主要是围绕几个主角来展开写的,像什么宗门啊还有其他具体设定却并不多。
很多都是模棱两可的也就算了。
好多时候还有逻辑bug,还是由主系统那边见招拆招,她来做日常任务进行修补的。
就比如说那个渣了清岫的那个渣男剑修没个具体说明,只作为她入魔的起因一笔带过了。
因为不是主角,都懒得多费什么笔墨。
虽然这个妖女是作为陆九洲那一卷的黑莲花女主出场,是主角了,也贯穿了全文始终了。
但是又因为白穗现在还是个筑基,等级太低权限有限,对于她的天赋属性,容貌长相,擅长什么的都不能通过888那边查获到。
不得已,白穗只能借着聊天的由头来找清岫打听一番了。
又是合欢宗。
清岫眼眸一动。
如果一开始白穗只是杞人忧天这么随意一说也就算了。
此时这才过了多久,对方连续提了合欢宗这么多次,想让她不留意都难。
“听说过,不过没见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少女的神情变化。
“合欢宗的圣女一般都是宗门上下共同推选出来,以来继任宗主之位的。”
“这个宗门虽然归属了正道,可门内的大多数规则除了修炼的功法有变之外,大多是没有变化的。而昆仑尊重她们的传统,也并未过多干涉。”
“和其他宗门不同,她们的宗主之位没有提前退位禅让的说法,是需要以命相争的。”
清岫说的这件事只要是稍微了解下合欢宗的修者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私密。
既然白穗感兴趣,她便顺着一并告诉了她。
“不过一般来说这圣女五百年推选一次,自她们归属昆仑之后就选了一位出来。不过她运气不大好,百年前还没撑到争夺宗主的生死局的时候,就死在了元婴雷劫之下。”
“如今这一位是在百年内选出来的。她的运气更不好,刚至金丹,就要被迫代替了上任圣女签了生死契,对上了现任宗主。”
这是规矩。
合欢宗的“诛仙云台”五百年升一次,就像是守擂和挑战擂主一般,一旦升起便没办法停止。
这个宗门就是整个修真界弱肉强食的缩影,没人会替死去的那个圣女,和现在推选出来的那位鸣不平。
因为她们没有实力挑战规则,挑战权威。
时来运也命也,半分由不得人。
诛仙云台总得有人上去用生魂来压制,等到另一个五百年再升起。
反复如此。
果不其然,这件事白穗毫无所知。
在听到清岫这番话后,她恍惚了许久才将这些消息消化完全。
“那个合欢宗现任宗主修为很高吗”
白穗估摸了下,五百年推选一次圣女,赢了便可作为下任继承者。
百年前刚没了一个,现在刚选了一个,上任圣女年岁起码有个四五百。那么这宗主只会更年长。
“很高。”
“七百四十五岁,差一步化神。”
清岫的声音很轻,落在白穗心里却一字一锤。
差一步化神那不就是元婴巅峰
元婴巅峰对上一个刚到金丹的弟子,这不还得直接就给秒杀了
那有什么可比的这不就等于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活吗
不对,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死,所以她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一直以来白穗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陆九洲那么好,那妖女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
如果她只是想要提升修为,陆九洲的功法,陆九洲的灵宝,哪一样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就算她这些都不想要,嫌提升太慢了,那也是有速成的方法的。
――比如双修。
这不是她们合欢宗一族最为擅长的提升修为的手段吗
然而仙途漫漫里那妖女别说和陆九洲双修了,基本上除了牵牵手抱一抱之外,连个亲吻都少之又少。
白穗当时想不明白这女人图什么,不图感情又不图身体的,很莫名其妙。
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因为时间――她的时间有限。
比起双修,更有效的方法是夺了一个近元婴修者的金丹,融合了神魂,方能一搏。
想到这里,白穗脸色沉得厉害。
一旁的天启感知到了少女的怒气,剑身滚烫,宛若一块熔铁般“噌”的一下燎烧了裹在她身上的被褥。
火光燃得太过突然。
不仅将正在床上气得咬牙切齿的白穗给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旁的清岫也被这变故给惊得茶水溅出,烫红了手背。
“啊啊啊救命师姐救命,我挣不开被子了”
人越急越慌乱。
白穗和天启是裹在一起的,都在被子里,她此时想要将火给压灭。
可是剑的火属于灵火不是凡火,根本没有办法。
于是白穗用冰去将火焰压制。
结果火灭了,人连被子带着剑一起冻在了里面无法动弹。
看到火焰起来,下意识掐了水诀的清岫还没来得及出手。
便看到白穗蠢得自己把自己给冻被子里了。
被褥很硬,上面都是冰。
她的头发也是,鼻尖也红。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霜雪,稍微一动就oo落了下来。
“你先别乱动。”
清岫没见过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她走过去弯腰将白穗连着被子抱到了床上,弹去身上的霜雪之后,用灵力将那寒气给化开。
“蠢死了,自己都能把自己冻住。”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着火了,然后我也想自己解冻,但是没控制灵力,手也给冻住了。”
白穗看着对方嫌弃地皱着眉,也觉得自己太过愚蠢,没什么底气的这么解释道。
清岫眼眸闪烁,没顺着说什么。
等到少女手脚能动,抱着天启从被子里滚出来乖顺坐在床上的时候。
她视线淡淡瞥向了白穗手中的剑。
“不是突然,是你的剑燎了这被子。”
“而剑不会无缘无故发烫着火,是你自己气性太大,没控制住情绪。”
清岫说到这里,那双眸子直勾勾注视着白穗。
“为什么突然生气”
“是在为合欢宗这任圣女鸣不平,还是因为什么”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不是为她鸣不平而是巴不得她去死这不是更不奇怪了吗
“没,不是因为她。”
良久,白穗在清岫的注视下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来。
这话在浑然不知情的清岫听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从一开始白穗就在问合欢宗的事情,而后又在提到那个倒霉的圣女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
昆山和合欢宗又没什么仇怨,白穗初出昆山,对于修真界的一些龌龊并无了解。
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尚未沾染上丝毫污秽。
乍一下听到这些事情多少会觉得生气动怒,替那圣女鸣不平也是能够理解的。
清岫错误的认为白穗生气的原因和合欢宗这圣女有关,见她似乎怕自己承认了会惹得她不满,这才否认了。
“我不会因为桃源和合欢宗有些仇怨而对所有合欢宗的人都有偏见,你若是真为她鸣不平我也不会说什么。”
她红唇抿了下来,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可是白穗,修真界本就是这么弱肉强食,世上不公不平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你每一样都得生气,每一样都恨不得插手去管”
“不是清岫师姐,我真不是因为她”
“那你为什么生气难不成是因为我不成”
她也知道刚才那剑着火代表着的极强的愤怒。
清岫是以为自己真是因为那妖女。觉得她太过情绪化,思想太过正派,是黑是白分的太清楚很容易吃亏。
白穗是想解释,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被对方这句反问给直接堵死了。
她张了张嘴,对上的那双眼睛澄漂亮剔透,是很标准的丹凤眼。
里面因为染上薄怒更是灿若宝石。
白穗又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了。
两人这么对视了许久,在清岫没有等到对方回应,恼怒自己多管闲事的时候。
白穗眨了眨眼睛,视线往下,落在了清岫被茶水烫红了的手背。
她指尖微动,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清岫的手。
“清岫师姐,我给你冰一下吧。”
“你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真的很拙劣。”
清岫眼皮一动,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没呢没呢,我没转移注意力。”
白穗生怕她又翻回去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连忙摇头解释安抚道。
“我觉得比起那什么合欢宗,还有那什么劳什子圣女来,还是先处理师姐的手比较更重要。”
“师姐的手这么好看,又细又长,万一留下疤痕什么的怎么办”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点了下桌面,只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就莫名给人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场,或者更准确来说可以理解为“王八之气”。
“可以,继续。”
白穗一愣:“什么”
清岫扯了扯嘴角,上挑的眉眼不笑的时候带着点儿冷情凉薄。
而后红唇轻启,垂眸凉凉看了过来。
“还能继续什么”
“继续你的花言巧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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