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错位人生(四)

    方爷爷醒来的时间一般是六点半。

    他等不到人来, 亲自出去倒痰盂的时间大概是在七点。

    而七点

    寇秋闭了闭眼。

    附近的污水池就那么一个, 按照原主的记忆,查母出去倒脏水的时间大概也是在每天早上的七点。这些不会浪费, 能沤成肥料的还会继续利用。

    两人很有可能撞上。

    可是有可能, 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睡吧,爷爷, ”他的身体颤抖半天, 最后转过身, 让方爷爷的眼睛慢慢闭上, “我知道了。”

    老人这才沉沉闭上了眼。

    寇秋第二天起得很早。他始终睁着眼,开着窗子, 听着隔壁的动静,等查母手里提着痰盂大着嗓门出了门,寇秋就也跟了去。

    他到池边时,查母正拿旁边的水管对着痰盂冲。她像是刚刚睡醒, 头发蓬松着乱成一团,身上穿了条褪色的棕红色大筒裙, 还有点睡眼惺忪。过了会儿,她才看到走过来的寇秋, 也没有移动脚步给对方腾个位置, 径直大声道“方扬, 你也来了啊没多睡会儿”

    寇秋笑笑, 说“嗯, 睡不着。”

    他把痰盂倒了, 也开始冲洗。查母说“不睡干嘛你现在又没什么事,又不像我们家小子哦,马上要去上大学了,要收拾的东西一大堆我们还打算带他去省城一趟,多买点要用的,比不了你这么清闲。”

    她扎着手,最后扔下一句,“我们想晚点起还不行呢。”

    寇秋也没生气,只是垂着眼,忽然说“姨知道我爷爷是在哪儿摔的吗”

    查母忽然一怔。

    她的眼睛没看寇秋,飞快地把目光移走了,说“这我哪儿知道”

    说完,匆匆忙忙就要走。寇秋左跨一步,拦住了她的路,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故意诈她,“可我听婶子说,我爷爷摔倒的时候,还有人在附近看见你了”

    查母的声音一下子提得更高,嚷嚷道“这是谁说的我就算从这边儿过一下,又怎么可能就记清你爷爷摔在哪儿了没看见这块地方这么大”

    她伸手,粗鲁地推了寇秋一把,说“小小年纪,不说好好念书,考个大学,考那么一点风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立刻就走了。

    寇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身影,半晌后忽然在心底冷笑了声。

    系统被他这一声冷笑笑得头皮发麻,小声说阿爸

    寇秋没说话,只是胸膛起伏了两下,这才重新回到屋里。

    查母是个爱炫耀的人。在儿子拿到高分后,她每天的炫耀就没停过,从一大早起就开始和遇见的每一个人闲扯,话语中总要带出几分得意来。

    而方爷爷又心疼孙子拿不回自己的分,年轻时脾性也大,恐怕也难以收敛。

    这两个人若是撞上了,查母定然会有所察觉。

    察觉之后呢

    寇秋蹲在地上给炉子生着火,心里的那个念想越来越清晰。

    隔壁的查恭隔三差五就过来,问问他对于未来的打算。寇秋忙着照顾老人、干家务,没什么时间理他,他也不走,就靠在门边上,仍然在和寇秋说话,“我爸认识个广东那边儿的老板,他那儿还缺人。我要来了个名额,小五,你要不去试试”

    寇秋把桌子擦干净,头也不回,“我不走。”

    查恭的眉头拧了拧,随即又若无其事舒展开来,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走你还没见过那边呢,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地方,可比我们这边儿条件好多了。”

    寇老干部把抹布放桌子上,扭头看他。

    “我爷爷怎么办”

    “这不是问题,”查恭热心地替他谋划,“我跟爸商量了,你可以先跟那个老板预提点钱,到时候就在村里先找个人照顾。你觉得怎么样”

    瞧见少年闷声不语,他心里更焦急了,说话也直接了些,丝毫没有经过大脑,“方扬,你才十七岁,总不能让你爷爷拖累你一辈子吧”

    寇秋冷笑了声,说“查恭,等你七十多岁的时候,你也希望你孙子这么对你就把你扔在一边,不管也不问,几年才回来看你一眼”

    “”

    查恭有些无言以对,可垂了垂眼,还是没放弃心里的念头。

    他没再说,只是转头回去了。

    没过两天,村里又起了新的说法,说方爷爷是在活子孙寿。子孙寿这种说法,在民间一直都存在,指本来应该去世的老人抢夺占据了子孙的寿命,来让自己活下去。有这种说法的人家,有时会选择把老人送上山,给他留点食物;又或者干脆就断了吃食,让其自生自灭,以此保全自己的福寿。

    方爷爷两个儿子都去世的早,一个儿媳跟着走了,另一个也早早就改了嫁,家里只有方扬这么一个孙子。再加上他一大把年纪了,病得又重,却偏偏就是没走,硬撑着活到现在,在村里人眼里,也的确算是件稀罕事。

    因此,这说法一起来,倒有不少人都相信了。

    就有信这些的来劝寇秋“你还年轻,你爷爷说不定真克你,还是早点儿出去打工的好。”

    社会主义接班人像是在听天书。

    还能克自己怎么克

    拿资本主义的光芒对着自己扫射吗

    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寇秋自然是不相信这话。他说“姨,这么长时间来,老人活得长那都是好事儿,说明福寿延绵。哪有克我的道理”

    “你不懂,”来劝他的村民咋舌,“这种事邪着呢”

    他瞧见少年还不信,干脆压低声音,说了实情,“连村里的李大仙都说了,哪儿还会假”

    寇秋更愣。

    他费了点劲儿,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那个李大仙。李大仙不是村里人,是从外头流浪来的,用他自己的说法,那叫尘缘结到了此处,要帮着这里的人指点迷津,故而才留下。

    寇老干部觉得这人真是了不起,一留就是三四十年,居然这一个村子的迷津还没解完。

    他很不能理解,“他给村里人指点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大富大贵了啊”

    除了一个查家,还是本身就有点资本的,李大仙连半分功劳都抢不过来。

    村民急哄哄地拍他,说“你说什么呢小声点儿”

    村民左右望了望,见没人,这才放心了些。他叹了口气,说“李大仙说了,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能强求。”

    寇秋若有所思“我觉得您说得对。”

    村民大喜,“你同意了”

    “不,”寇秋说,“我是觉得,您那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的对反正生死都确定了,我照顾我爷爷,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那村民竟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就连反驳的话也找不出半句了。

    寇秋听了听那位大仙的丰功伟绩,据说是白天能止小儿啼哭,夜里能点燃万千鬼灯。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看了眼,前头的止小儿啼哭纯粹是胡说,只是在奶粉里加一点安眠药,催小孩赶紧睡着;后头的这种神迹更是荒唐,拿着点流浪时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磷粉,居然也唬住了一村人。

    可耐不住几个人都来劝,劝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找李大仙看看。个人上门后,寇秋果然出了门,跟方爷爷说了声,就往村那头,找李大仙去了。

    系统挺不可思议,阿爸,真去啊

    寇秋说嗯,真去。

    他教导崽子,我们要抱着走进科学的态度,坚定破除迷信风俗的决心,拿出唯物主义的武器,勇于和这些邪门歪道作斗争

    系统

    它明白了,这就是去找事儿呢。

    李大仙住的房子比平常的村民要好,虽然还没混上查家那样的三间砖瓦房,可看着还挺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她端坐在里头,坐在个蒲团上,还像模像样掐了个手势。

    “方扬,”她说,语气阴森,“你不觉得肩膀疼吗”

    寇秋坐的好好的,说“觉得。”

    这段时间家务干多了,一天到晚连轴转,不仅肩膀疼,腰腿也疼。

    只是比起下雨的激烈程度来说,还不算什么。

    李大仙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肩膀疼,是对的。”

    她半阖着眼,如同在讲鬼故事。

    “你猜,我在你肩膀上看见了什么”

    寇秋配合着做出了惊吓的表情。

    “我看见了你爷爷,”李大仙幽幽道,“他的魂儿压在你身上,一直在使劲儿吸你的生气他待了这么久,你肩膀能不疼吗”

    寇老干部“”

    寇老干部“”

    寇老干部“噗。”

    他真不是故意的,可这个语气,这个架势

    实在是很好笑,他好像进了家影院,在看一点都不吓人的国产鬼片。

    李大仙一抖,眉毛拧起来,有点生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神佛”

    寇秋好容易不笑了,说“不是我不尊重,而是您看错了。我见过我肩膀上的鬼,他不是我爷爷,是别人。”

    李大仙反倒被他唬住了,瞧他说的煞有介事,还以为是真事,“那是谁”

    寇老干部幽幽道“是马克思。”

    李大仙“”

    谁

    寇秋还在表决心“如果我能让他复活过来,即使我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仙您别打岔,我这是在为全人类做贡献”

    李大仙“”

    她哪怕再愚昧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整天在电视上领导人口中反复被提及的名字,一时间脸色青青白白,更加难看,“方扬,你这是不知好歹,早晚会出事”

    寇秋把笑彻底收起来了,望着她。

    “我看是你早晚会出事。”

    他轻飘飘说,手指擦了擦,“那是磷粉吧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安眠药那台收音机,是查家人送你的”

    方扬本身就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信徒,自然不会信这些神神鬼鬼。为了弄清楚,他曾经偷偷趁人不在,在李大仙的屋里观察过。寇秋有了他的记忆,对这些东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女人见他都说出来了,神色宛如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她倏的涨红了一张脸,又怒又气,“你”

    “你说,”寇秋打断了她,望着女人的眼睛,不紧不慢,“如果我向警察告发你,你会怎么样”

    “”

    李大仙默不作声看了他半晌,忽然卸下了浑身的力气。

    这不是任她愚弄的村民。她的那些把戏,在这人的面前不会起作用。

    李大仙到底也是个聪明人,“那你想怎么样”

    寇秋问“查母信吗,这些东西”

    女人点了点头,并推开门,朝里面屋里的香案上指了指。那里点了几盏灯,其中的一盏上就写着查家人的名字,它被用根红线,和另一盏灯牢牢绑在了一起。

    另一盏灯上的名字不姓查,是寇秋从没见过的。

    寇秋看了眼,问“这红线有什么用”

    李大仙跟着进来,解释“要是有做了孽的人,怕报应降临在自己头上,就会用这些我会对她们说,用线把两个灯连在一起,再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就能让报应转移到另一盏灯写着的人上。”

    寇秋若有所思。

    难怪查母行事如此高调,甚至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也没有任何愧疚,原来是以为自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反正报应都是别人背,她自己哪怕坐了恶事,又有什么关系

    寇秋看着两盏灯,轻轻笑了下。他上前一步,左右梭巡一圈,拿起了另一边的剪子,咔嚓一声,红线断成了两截。

    李大仙猝不及防,“你”

    “是老鼠咬的,”寇秋说,将线头扯乱,剪的坑坑洼洼,“一旦断了,原主人就会受到反噬,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明白了”

    李大仙懂了他的意思,可看看台上摆着的收音机,她又有些犹豫。

    “要是不明白,”社会主义接班人笑眯眯地威胁她,“你连这个也不会有了。”

    “”

    李大仙狠狠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

    这方扬,虽然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好对付。查母把他当个实诚又没心眼的傻孩子看,以为自己的一点手段就能把对方玩得团团转,如今看,却是个笑话。

    只怕被玩得团团转的,正是当日的做局人。

    寇秋安然回了家。恰巧这一天下午忽然乌云密布,黑沉沉一片,看上去像是随时要下暴雨。村里的人都赶到地里紧急收割庄稼,家里没有能用的人,寇秋也提着大竹筐跟着下了地。

    他做活比不上别人熟练,这时候天气又是雨前的闷热,蒸腾的人额角全是汗,身上的衣服紧紧黏着身体,令人觉得不自在。脚下被收割过了的硬茬直扎人,时不时还有小虫子跳来跳去,没一会儿,天还没下雨,人身上却下起了大雨。

    查恭家的地,就在方家的旁边,只是他们是靠着小卖部过活的,地远没有那么大,不过是种点平常自己吃的菜。查恭忙完了自己那边,就犹豫着看看寇秋这边,想着要不要过来帮忙。

    他还没问出口,却被查母拉了拉袖子。

    “愣着干什么”她嗔怪,“弄完了就赶紧回屋歇着去,以后就要开学了,你一个准大学生,难道要把自己晒黑成煤炭不成”

    查恭听见母亲在方扬面前说大学生,就浑身不自在。他站立在原处不动,说“妈”

    查母很坚定。

    “自己家里的活干完就不错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还管别人”

    她粗鲁地说了句土话,拉着儿子就往田埂上走。寇秋低着头,看也没看那边一眼,只静静地干着自己的活,系统在耳边给他鼓着劲儿,先放咱们工人有力量,又放黄河大合唱。

    一首歌还没放完,田里却忽然传来了另几道惊讶的声音。

    “那是车”

    有人站直了身体,费劲儿地往远处看。

    “好像是”

    “真是汽车”

    一辆越野车正跨越坑坑洼洼的路面,朝着他们驶过来。越野车比寻常车更加高大,没见过真车的村民啧啧称奇,看着的眼神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熊猫。有稍微懂一点的小声说“这么一辆车,够在我们村里盖个十栋房子了。”

    一瞬间,众人注视的目光就更加炽热,从看熊猫迅速发展为了看钱。

    那么多的钱向着他们过来了。

    在近旁的空地上,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率先打开门,从驾驶座上出来,随即毕恭毕敬拉开了后座的门。

    “阚局”

    听到这个称呼,寇老干部猛地抬起了头。

    车里人淡淡嗯了声。

    门打开了,里头的人迈出了步子。他脚上是皮鞋,擦得很干净,没有半点污渍;再往上看去是笔挺的西装裤,衬衣扣,袖扣,全都乖乖系在自己该待的位置,衬衣领子雪白,甚至在黄土垄中有些白的耀眼。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上位者的威势极重。

    后头有跟着来的人也从车上跳下来,打量了一圈,问“是这儿”

    司机还没回答,阚峻却已经迈开脚步了。

    他只向地里远远地瞥了一眼,就直直冲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被落在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司机推了把,催促“跟上啊”

    他们这才忙跟了上来,踩上并不怎么熟悉的黄土路。

    村里人的目光热切地随着他们转动,并窃窃私语着这是来找谁的。有羡慕的妇人跨过田埂,撞了撞查母的肩膀,说“这应该是来找你们的吧这种气势”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定然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

    他们整个村子里,能和这些上位者扯上点关系的,也就只有查家了。

    查母心头也是一阵喜悦,尤其是看着对方踩着田埂,明显就是朝自己这边过来了,不由得更喜。她悄悄拉拉儿子的衣服,说“指不定是你叔找来的人,想帮你在大学毕业后找个出路你争气点,别给妈丢脸。”

    查恭眉头紧锁着,倒是对这话抱有怀疑。

    他知道自己那个叔,虽然说着稍微还有点能耐,可看这架势和气场,实在都和面前的男人差了太远。就像是山中之王面前的鬣狗,虽然也算是捕食者,可只有挑对方剩下的份儿,完全不敢和全盛时期的对手硬碰硬。

    但这个男人气势却很强。

    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看眼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时间也对方才的想法抱了点怀疑。

    难道真是他叔找来的

    离他们还有两三步时,男人停住了。

    查恭还在思索,查母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前,满脸笑意。

    “您好,领导,我是查恭的母亲您是听了查言的介绍来的吗”

    阚峻眼睛没有看他们。

    他牢牢地盯着地里的少年,这才几天,瘦了,也黑了点。这会儿身上沾了土,额角还有亮晶晶的一层汗,显得有几分狼狈。

    男人忽然抿了抿唇。

    查母站在原地,瞧见他扭头看着隔壁的方扬,这才觉出点不对劲。只是心里头仍然不敢相信,又小心翼翼喊了声“领导”

    这怎么可能呢方扬他们家人基本上都绝了,就剩下爷孙两个。没钱没势没地位,活下来都不太容易,上哪儿去认识这种贵人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却连一个余光也没分过来。阚峻站在梗上,和少年目光对上,淡淡道“这一次,更灰头土脸。”

    寇秋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模样,不由得拿手背蹭了蹭,嘟囔道“有吗”

    他手上也沾了土,一蹭更花,像是小花猫。阚峻看不过似的皱皱眉,忽然伸出手,把人往这边拉了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素色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花纹。

    “闭眼。”

    男人冷声吩咐。

    寇秋乖乖闭眼,任由他给自己擦了把脸。手帕上还沾染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寇秋平日从来不抽烟,却莫名觉得有些好闻。

    阚峻的气息仍旧是冷的,只是擦完后,把手帕又收回了口袋里,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差点把眼睛瞪脱了眶。

    “这才几天,”阚峻说,紧蹙着眉,显出几分严肃,“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寇秋朝他笑笑。

    “没办法,活总要干。”

    “是,快要下暴雨了,”阚峻后头的下属也说,“再不收,就来不及了”

    男人又看了眼。

    “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

    寇老干部嗯了声,还拎起沉甸甸的筐,有点骄傲地和他展示,“我已经收了好多了”

    男人胸膛猛地起伏了下。

    “出来。”

    “嗯”

    寇秋被他像拔萝卜一样整个儿提着肩膀从田地里拔起来,还有点懵,“阚叔”

    阚叔在脱西装外套。脱完后,他又卷起裤腿,神色镇定。

    “你出来,”他说,毫不犹豫将干干净净的皮鞋彻底踩在了黄土中,薄唇一抿,吐出两个字,“我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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