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备胎女友(八)

    林恪停好车,从副驾上拿出一只保温食盒。

    正提着食盒往住院大楼走,迎面遇到了前几天见过一面的丁何。

    丁何没有看到他,他身边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

    “阿姨,就在这里,上八楼就到了。”

    八楼。

    林恪心里一动,八楼正是张颂灵的病房所在楼层。他看了一眼丁何身边的那个妇人,两人已经走到了他前面,看不到正脸。

    “颂灵受伤住院没有告诉您吗”他听到丁何问。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张颂灵都已经不要我这个妈了,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林恪眉头微蹙。他从遥远的记忆里收罗出张颂灵的母亲来。

    他还记得她母亲姓徐,在他很小的时候,张颂灵一家人是很幸福的,和他家一样。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张颂灵的父母突然离了婚,张颂灵的母亲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整天出去打牌喝酒。

    其实在这之前,林恪对徐家印象也不深,不过后来他隐约听小区里的人说起过,好像是因为当年张颂灵的爸爸忍受不了徐琴的没完没了的猜忌,夫妻感情破裂才导致离婚。

    徐琴后来在小区里越来越有名,是因为她不仅不管孩子,还经常喝醉酒就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跟每一个进去的人痛骂张颂灵的父亲是个怎样抛弃妻子的混球。

    但是他曾经也听说过,张颂灵的父亲似乎并没有徐琴嘴上骂的那样差,即使是因为忍无可忍而离婚,他还是将房子和存款都全部给了徐琴。

    若是徐琴老实上班,她们家也不至于过得那样拮据。

    想到这,林恪突然回忆起张颂灵的小时候来。

    因为妈妈不管她,张颂灵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力更生,她很多时候都是脏兮兮的,又瘦又小。看人的目光也永远都带着畏惧。

    而他因为他爸爸的缘故,在小区里不怎么受欢迎,邻居都担心他会教坏自家孩子,从来不许同龄的小朋友跟他一起玩。

    他还记得那是个冬天,他独自坐在楼道里,张颂灵小小的身体从黑暗中走出来,从他身边路过,又倒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捂了很久还很热乎的红薯,分了一半给他吃。

    他妈妈因为

    加班没有回来,他没有钥匙,饥寒交迫地坐在楼道上等他妈妈下班回来。多少年过去,林恪几乎都要忘记那个冬夜,也快忘了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再次遇见,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小时候的小可怜,长大了也没有因为小时候环境的恶劣而长歪,她成长为了最优秀的样子,勇敢、善良。

    林恪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在想到张颂灵的时候,嘴角在不自觉地上扬。

    他扫了一眼徐琴,徐琴穿着就像个普通的中年老太太,身体精瘦,双手垂在裤腿边,一边走,一边跟丁何抱怨张颂灵每个月只给她打很少的生活费,这个月更是一毛钱没给她打。

    进电梯的时候,林恪跟着他们乘坐了一辆。

    丁何这才注意到林恪,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保温食盒,微微一怔,随即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只是见过面,没有正式认识过,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而林恪在走进电梯时,看了徐琴一眼,这个妇人在十几年后,变了一副样子,若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林恪都没有认出来。

    林恪没有主动搭话。

    电梯很快在八楼停下,丁何继续引着徐琴往张颂灵病房走。

    林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徐琴的背影,若有所思。

    徐琴看样子不是来看病的,倒像是来要钱的。

    他不由得为张颂灵担忧,十几年过去,没想到徐琴一点改变都没有。

    丁何在公司楼下碰到徐琴,听她自称是张颂灵的母亲,来找张颂灵,但是不知道张颂灵现在在哪里。

    丁何没有想太多,他以为张颂灵不告诉她妈妈,是不想让她妈妈担心。但是她妈妈都找了过来,丁何就开车将人送了过来。

    一路上,徐琴都在抛旁敲侧击地询问丁何的身份,见他气度不凡,又是张颂灵的上司,徐琴就开始动歪脑筋了。

    她至今还欠着几十万的赌债,张颂灵一个月打回去的一万块通常是水响都听不见就花没了。赌债高摞,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偿还,而她名下唯一的房产,也已经抵了赌债,卖了出去。她现在都租住在城郊的一处城中村。

    但是十几年的赌瘾想要戒除何其困难,她也根本就不想戒。她女儿如今终于读出头,一个月有两万工资

    ,足够她打牌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那几十万的赌债要怎么还,她本来指望着张颂灵赶快帮她还了,但是张颂灵拿不出来。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张颂灵现在大了,说不定背着她藏钱。

    这个月更是连一万生活费都不给她打,她还打不通她的电话,眼看钱花没了,徐琴赶忙亲自过来找张颂灵。

    但是她以前一心将心思都放在牌桌上,她连女儿具体在哪家公司工作都弄不清楚,只依稀地记得张颂灵提到过她上班的大楼,因为在江川市都比较有名,所以她记得。

    还好遇到了她的领导,不然徐琴肯定连张颂灵都找不到。

    一路上过来,徐琴所有的话题都只跟钱有关,甚至还变相地打听他的条件。

    丁何默默地推测出了徐琴的性格,对张颂灵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也没有想到张颂灵和徐琴的关系僵不僵,没有多想就将徐琴带了过来。

    推门进去,张颂灵没有躺在床上,她站在房间中,慢慢地散步。

    她整天都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躺软了。所以就下床走动走动。

    见丁何带着一个妇人进来,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直到这个女人一进来就指着她鼻子骂。

    “张颂灵,你要死啊你电话是怎么回事,怎么打不通害我跑这一趟,要不是遇到了你们领导,我还找不到你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工作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这个妈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你为什么没有按时打给我你说话啊”

    徐琴的手差点要戳到张颂灵的脸上。

    丁何也万没想到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尴尬又震惊地僵在原地。

    林恪将保温食盒往凳子上一放,两步走过去,横插在梁张颂灵和徐琴之间。

    徐琴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男人,眉梢刻薄地一扬,“你是谁”

    林恪皮笑肉不笑地道“徐阿姨,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家当年住在您家楼下,我叫林恪。”

    徐琴仰着头回忆半天,突然就想起这个林恪是谁。

    林家在小区里和当年的张颂灵家一样出名,因为林恪爸爸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吸毒人员,还因此丢了命。

    想起来林恪是谁,徐琴

    脸色顿时一变,“哦原来是你。”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林恪,“你、你和张颂灵是什么关系”

    一路上她见丁何开着挺贵的车,谈吐也不凡,又是张颂灵的领导,肯定家境不差,自己工资肯定也不少。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幻想这个男人能成为自己的女婿,这样的话,彩礼就能多要点,先将她的赌债给还了。

    但是这会儿这个姓林的小子凭空钻出来。

    当年林家和她们家差不多穷,甚至比她们家还要穷一点,因为林父欠下不少钱,林恪的妈妈一直在还债,日子过得相当紧吧。

    就是这样的出身,现在能有多少出息

    几乎是一瞬间,徐琴就拿定了主意。她双眼霍霍地盯着林恪,不满意几乎写在了脸上。

    “我是张颂灵的朋友。”林恪还是彬彬有礼,但是也稳稳地站在徐琴和张颂灵二人中间,将张颂灵护在身后。以徐琴这个态度,进了病房不先问问自己女儿身体什么样,一上来就质问怎么不给她打生活费,是很难保证她不会突然情绪失控,对张颂灵做出什么,张颂灵伤口刚刚愈合,不能被拉扯到。

    丁何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拉过一旁的一张椅子,劝徐琴,“阿姨,阿姨,有话慢慢说,您先坐。”

    林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徐琴扭身坐下,但是还是气愤地瞪着林恪。

    张颂灵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这个徐琴是怎么知道她在省医住院的,还跑了过来。

    肯定不会是林恪,林恪知道徐琴以前是什么样子,她现在养病需要安静,林恪不会将她带过来,那只能是丁何了。

    林恪没有理会徐琴,转头轻声问张颂灵,“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颂灵道“好很多了,我想明天办理出院手续。”

    “明天吗”林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你一个人住不太方便,不如再多在医院住几天,等行动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出院吧。”

    徐琴将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张颂灵住的地方,她难得进城一趟,就想要住几天再走。

    她顿时就扯着嗓子道“怎么没有人我今晚上就住去你那里。”后面一句是对张颂灵说的。

    张颂灵理都不想理她

    ,在林恪的搀扶下,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恪将保温食盒提了过来,替她将里面的菜摆了出来,今天是排骨汤。

    “我妈妈知道你住院以后,本来是要亲自送过来的,但是今天下午突然有点事,就让我提着过来了。”

    “请替我谢谢阿姨。”张颂灵笑了笑。

    两人若无旁人的态度引起了徐琴的强烈不满。

    她立马就训斥道“张颂灵,你们领导来了,怎么你也不招呼一下”

    丁何连忙道“阿姨,您不必管我,我和颂灵认识很多年了,您不必见外。”

    徐琴立马就笑眯了眼睛,怎么看丁何,怎么觉得他有钱。

    她难得当着外人的面夸奖张颂灵,“我们颂灵可是毕业于清华的高材生呢,模样也不差,都快二十七了,还没有谈朋友,经常急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这孩子也不跟我提起你,不然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她话音一落,房中三人脸色都不同程度地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张颂灵本来是要吃饭的,但是徐琴留在这让她有些心烦,她将保温砂钵往旁边一推,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你也看到了,我受伤住院,没空招待你。至于生活费,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徐琴上一刻还笑吟吟的,一听张颂灵的话顿时就变了脸色,她霍地站起身来,激动地朝张颂灵走了几步,指着她破口大骂,“我养了二十几年就养出这么条白眼狼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亲妈饿死是不是”

    “我跟你说过,我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叫你不要抱期待”即使她不是原主,这么难堪的场面摆在别人面前,她还是感觉有些难堪。

    丁何已经发觉自己好心办了一件坏事,他连忙一把将情绪激动地徐琴拖住,“阿姨,有话好好说,颂灵现在还在养病呢。”

    徐琴在尘世间最底层挣扎求活了这么多年,她性子早就磨炼得粗鲁市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原主,不分场合的打骂是常态。

    她盯着一脸冷淡的张颂灵就气不打一处来,总算还顾及这丁何在一旁,没有骂出特别难听的话来。

    林恪看着张颂灵冷漠的侧脸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又密又狠地扎着,情不自禁地伸手盖住了她微微握起的拳头,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那厢,丁何将徐琴劝出了病房。

    丁何本来是想着将张颂灵的妈妈带过来,也好先在徐琴这里刷一波好感。可没想到徐琴竟然是这样的人,看样子她和张颂灵的关系很僵,他这样突然将人带过来,不仅仅没让张颂灵感激,说不定此时心里还在怪他多管闲事。

    徐琴十分不甘愿地在丁何的拉拽下走出了病房。

    在过道上,丁何劝了徐琴好久。现在张颂灵还在养病,等张颂灵痊愈康复了,再讨论这些事情也不迟。

    徐琴梗着脖子道“什么不迟,我生活费都快花干净了,要不是快饿死了,我忙着打牌,哪里有时间进城来找她”

    丁何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只好从口袋里掏出皮夹,他翻开看了看,也没有太多现金,大概两千的样子,他全部都抽了出来,朝徐琴递过去。

    “阿姨,颂灵这段时间住院可能没多少钱了,我先给你一些,你先拿着用,其他的,等颂灵出院了再说吧。”

    徐琴看着他出手如此大方,眼睛顿时一亮。正要伸手将钱接过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钱一把抽了过去。

    两人惊讶转过头,是林恪那张冷肃的脸。

    他一把将钱扔还回丁何怀里,冷声道“丁总,你虽然是张颂灵的领导,但是这是张颂灵的家事,您就别瞎掺和一脚了吧。兴许您是好心,但可别办了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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