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阔太(三)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宁曲听到入户门嘭地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她一瞬间感觉很惊恐,因为浴室的经历对她来说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她正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之后,下意识地一咕噜爬了起来,将耳朵凑在门上,听着客厅里面的动静。

    她听到一阵很细微的脚步声,穿过了客厅,随即她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有人进了卫生间。

    宁曲在紧张了一会儿之后,想起来自己回到了十六年前,这房子里只住着她和她妈妈。这个人,应该是她妈妈。

    宁曲悄悄地将房门打开了一点,水声更大了,她探出头看了一下,卫生间有人影在晃动。

    “妈”

    卫生间的水声戛然而止,随即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看到她妈妈宋薇出现在门口。这个时候的宋薇,容颜还未老去,虽然看着略有些憔悴,但是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华。

    看到宁曲在家,宋薇显得很是惊讶。

    “小曲,你怎么没去学校”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个假。”

    从宁曲的角度看过去,她妈妈的脸色十分憔悴,那是常年通宵熬夜打牌留下的后遗症。她妈妈的眼袋非常重,黑眼圈一眼就能看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宋薇喜欢打麻将,一打就不知疲倦,连宿连宿地打,什么都忘了。

    宁曲的话并没有引起宋薇的重视,因为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很懂事,几乎没有让她操过心。她从来没有无故不去学校这样的经历,所以宋薇并没有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但是也没有再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心里一直在想着昨晚上的牌局。昨晚上她输了一点,运气太丑,宋薇心想。

    “你早上吃了什么”宋薇回到家才感觉到肚子饿,她昨天为了争分夺秒地打牌,随便对付了几口面。

    “我还没有吃。”

    正好,宋薇再次去洗漱之前,让宁曲去煮面。

    宁曲后来熟悉的都是在疗养院的宋薇,那时候的宋薇身体已经很差,几乎一年到头都在疗养院生活,那时候的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打牌了,事实上,自从宁曲十五岁那年那件事发生之后,宋薇几乎就已经不碰赌博那些东西了。

    宁曲看到现在年轻很多的宋薇,一时之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走到厨房煮了两碗面。

    等她煮好面之后,宋薇也洗了个澡,走了出来。

    母女二人坐在简易的餐桌上,沉默地吃着面条。

    宁曲虽然早上没有吃早餐,但是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否只是一个梦境。

    她看着坐在她对面埋头吃面的宋薇,现在的宋薇还完全沉浸在赌博之中,而且她这两年手气不错,一直在赢钱,所以她的赌瘾也越来越大。她今天回来,会简单地休息一下,睡一觉之后,就又会回到牌桌上。

    然而这一次,宁曲不会再让年少的周行去冒险救人,她必须在现在就要想办法,让宋薇戒除赌瘾。

    可是让一个人戒除赌瘾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宁曲要好好地想一下她到底该怎么做。

    “家里还有钱买菜吗”

    宋薇很快就将面条吃完了,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放钱在家是五六天前的事情了,就问了一句。

    宁曲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就说没有。

    宋薇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汤,进了她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餐桌前,放了一百块在桌子上。

    “我要去睡觉了。”

    宋薇说了一句,就再次回了她的房间,随着门在啪嗒一声中被关上,母女二人被一扇门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这个时候的宋薇就是这样的,一心只关心着输赢,从来不在乎宁曲的生活和学习。

    宁曲看着那一百块,心里也没有什么失望。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对她妈妈抱什么希望了。

    等将碗洗了,宁曲看了一眼冰箱,里面快要空了,她得去买菜了。

    宁曲拿上钱和购物袋,出了门。

    宁曲出了门。这个小区和记忆中的没有两样,比较干净,静谧。若是她妈妈没有沉迷赌博,住在这里,她们的生活应该是很普通而安逸的。

    宁曲妈妈沉迷赌博的事情,这些小区的大妈们不知是从何得知,从那以后,她们家就好像是这个小区的瘟疫感染源一样,人人驱而避之。他们也不允许小孩和宁曲来往,就怕被宁曲也被她妈妈给带坏了

    。

    许佳丽一家人算是一个特例。他们家大人并不组织许佳丽和宁曲在一起,家长对宁曲也算友好。所以宁曲一直都很感激许佳丽一家人。

    当天夜里,宁曲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六点半钟,她调的闹钟响了。

    她今天无论如何得去上学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只有念书这一条出路。

    宁曲从衣柜中找出了那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小姑娘很爱惜的穿,校服在买的时候就买得很大,她这三年,只要校服不丢失,不损坏,足够她穿到毕业。

    七点,许佳丽准时敲响了她家的门。

    宁曲背着书包从门中走出。

    许佳丽看了她身后一眼,笑道“宋阿姨昨晚上又没有回来吗”

    宁曲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昨天老师布置了作业,你没去上课,所以我也就没有过来跟你说。”

    “今天要交吗”

    许佳丽嗯了一声,笑道“没关系,你昨天没有去上课,就算是不交作业,老师也不会罚你的。”

    “作业是什么我在公交车上写吧。”

    许佳丽道“你都没去上课,怎么会做不如抄我的吧,不过你要抄得有技术一点,别让老师发现了。”

    宁曲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写吧。”

    见她拒绝,许佳丽就不再多说,上了公交之后,两人坐在一起,许佳丽给她将昨天的作业圈了出来。

    这都是初中的知识了,宁曲都有些忘了。她花了十分钟看了一下前面的知识点。许佳丽就坐在她身旁,本来好心想借作业给她抄,没想到宁曲拒绝了。许佳丽作为优等生,面对宁曲这种成绩很普通的,难免有一股子优越感。

    她看着宁曲也不说话,就等着宁曲不会做,然后自己提出来抄她的。但是让许佳丽没有想到的是,宁曲看了十分钟之后,就开始拿笔写了起来。

    许佳丽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想她肯定是乱写一通。这样不合格的作业,老师也会提出来批评的。许佳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她不愿意再提将作业给她抄的事情了。

    从她们小区坐车到学校需要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中,宁曲将英语和数学作业都写好了。

    许佳丽就坐在宁曲旁边,看着宁曲写英语作业的时候,笔下的单词看起来竟好看得很。

    许佳丽又吃了一惊。她记得宁曲的字迹不是这样的。

    “宁曲,你什么时候练了英文贴吗”

    宁曲抬头看向她,见她的目光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本子上,反应了过来。

    她后来当艺人的那几年,因为公司的包装需要,她被送去了国外的一个野鸡大学学习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她别的事情没怎么做,一直在学习英语。

    她在留学那年,还见过一次同在一个国家留学的许佳丽。

    当年的许佳丽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是个标准的学霸。宁曲去留学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读博了。

    他乡相遇,两人却并没有像多年老友那样感动,反而是显得客气疏离,两人在一间咖啡厅坐着聊了一会儿,许佳丽便说实验室有事情,匆匆地离开了,两人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互留。

    宁曲一直不明白后来的许佳丽怎么会对她这样抵触。

    宁曲那一年没有学习到半点学术知识,但是她在英文上有了质的飞跃。学了一年回来之后,日常英文交流已经没有问题了。

    宁曲知道自己这个英文显然不是现在的中学生能写出来的,宁曲笑道“是啊,我买了一个英文贴来练习,这叫花体,怎么样,好看吧”

    许佳丽盯了一眼她的本子,点了点头。

    等宁曲将作业写完,差不多也快到站了。

    十六年前,宁曲用后世的眼光看现在,一切都是那样落后。

    甚至她们就读的这所学校,后来都推翻了盖了新的。

    两人在家都已经吃了早餐,直接进了学校。

    宁曲其实都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教室的位置,好在身边有许佳丽在。

    “佳丽,我的位置没有人动过吧”

    许佳丽点了点头。

    “这么敷衍啊,想都没想一下。”宁曲笑着开玩笑一般,“你坐在前排,肯定连我坐在哪里都不知道。”

    许佳丽也真的当她在开玩笑,“你不就是坐在第六排的靠窗那个位置吗还说我不知道呢。”

    宁曲笑道“我开玩笑的。”

    八点十分的早自习,两人进教室的时候,差不多七点五十。

    宁曲很顺利地找到了

    自己的位置,她看到了课桌上贴着一张课程表。今天星期三,早自习是语文。

    宁曲坐下之后,拿出课本,却没有学习。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十多年钱的同学。很多面孔她还记得,但是却不记得名字了,时间太过久远,她看了一圈,只能叫出五六个人的名字,而且这些人是后来一直偶尔有联系的人。那些毕业了就不再联系的同学,是真的已经忘了。

    宁曲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周行。

    她回想了一下,现在的周行好像一直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要么是班上最高的同学,要么是最调皮的同学。周行显然两者都中。

    晨读铃声打响的前一秒,周行踩着点进了教室。

    他也穿着校服,但是校服松松垮垮,拉链也没有拉好。大概是出门就已经晚了,一路风驰电挚地赶到学校,汗水将他的额发濡湿,俏皮地贴在前额。他头发对于中学生的要求来说,显然已经过长了。

    宁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周行移动。这个年纪的周行,显得干净而帅气。他的脸没有后来那样因为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暴晒而粗糙,这个时候的周行,脸虽然因为喜欢打球而晒得微微有些小麦色,但是看着嫩得能掐出水。

    现在看来,周行在中学时候,身高就已经出类拔萃了。中学的时候,他身高可能就已经有173左右,中学时期,正是男孩子疯长的年纪。

    周行一屁股在位置上坐下,这才看向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人。

    他一进教室就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烈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一直到自己坐下都没有移开。他当场将这个人给抓住了,但是对上对方目光的时候,他却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看着自己的人会是她。

    两人目光相对,反而是周行率先将目光移开了。

    铃声打响,学习委员走向了讲台,翻开了课本,带着同学朗读课文。

    宁曲这才将目光移回。

    等她将目光撤走,周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个纤细的背影。这个女生他有印象,虽然她在班上不是必要几乎不会开口说话,也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人。

    早读结束之后,学习委员就让每个组的小组长收作业本了。

    宁曲拿出自己在公交车上写的作业交了

    上去。

    周行的作业照例是没有自己写的,不过他已经趁着早读的时候借了前排同学的作业抄了,这时候也跟着交上去了。

    老师对他抄作业的行为,早就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宁曲对周行的感激显然从那一个世界带到了这个世界来。这一次,她不会做出那样自私的选择,她想要让周行走他该走的路。

    她想要周行像普通的学生一样,考高中考大学,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或许也会很平凡,但是至少可以活在阳光之下。

    宁曲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再次回到课堂,还能集中注意力来听老师讲课。

    第一节课就是英语。

    教他们英语的是个男老师,有些矮胖,看着快五十岁了,姓什么,宁曲本来已经完全忘记了,好在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站起来跟老师问好的时候,称呼的是ryang。她只记得自己当年对这个老师并没有太多感觉,因为她成绩不突出,上课的时候,也几乎不会主动发言和提问。

    杨老师是个很慈祥的老师,他一张圆脸,生得很有喜感,但是班上的男同学显然不这么想,男生普遍都很抵触学习英语,所以杨老师对班上大部分男生都有些头疼。

    杨老师上课的时候,比较喜欢提问。

    但是通常捧场的同学不太多,经常都是那几个英语成绩比较好的女生会站起来回答问题,而许佳丽在外面报了英语学习班,她在班上的英语一直名列第一,是杨老师的得意弟子。

    杨老师又开始提问了。

    “谁能站起来,帮我们把这篇课文读一下”

    两三只手举了起来,许佳丽是其中之一。

    杨老师点了许佳丽起来读课文,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全班同学,就许佳丽的发音相对标准一些,她可以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

    许佳丽很流畅地将课文读完了。昨晚上她已经预习了一遍,她已经猜到今天老师可能会在课上让同学起来读课文,所以她昨晚上就读了好几遍,将不认识的单词的音标标到了单词下。

    杨老师显然很满意。等他将sea讲了一遍之后,还有seb。

    杨老师再次询问哪位同学愿意站起来读一遍seb。

    这次许佳丽不再举手了。举手的人依旧只

    有两三个,杨老师的目光在班上扫过,惊喜地看到了一只从未举起的手。

    “那么请宁曲同学站起来,为我们读一遍seb。”杨老师看到宁曲举起手,是真的很高兴。他从来没有在课堂上看到这位同学主动回答过问题。

    宁曲其实举手都没有经过脑子。她听到杨老师点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瞬间竟然有些惊慌失措,她可是三十岁的灵魂。在老师面前,都不由自主地变回了学生。

    宁曲站了起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首先就是,她不会再活得像前世那样毫不起眼。虽然说她的人生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但是她也不想再像前世那样,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只有一个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印象。她要活得很骄傲,以后回想这辈子,她的学生时代应该要充满荣誉,这是为她自己选择的一条生活道路。

    杨老师的目光鼓励地看着她,笑道“就算是读错了也没有关系。”

    宁曲微微一笑,然后将课本拿了起来,开始朗读。

    “deareter,easetakethose”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站在窗户边静静朗读的宁曲的声音。她语速不快不慢,将每个单词都发得很清楚,听起来好像是磁带里的外国人的声音,但是又太过年轻,听起来如银铃一般悦耳。杨老师侧耳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发现这个自己从未给予太多关注的学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同学发音能如此标准。而且宁曲读得非常流畅,轻音重音都十分标准,甚至连音调都和美式英语没有什么差别。

    杨老师都如此惊讶,更别提其他同学了。他们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个同学。

    周行也看了过去,他其实在宁曲站起来的那瞬间有些惊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女生的沉默寡言,他这时才发现,这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生,她随手扎在脑后的头发乌黑秀丽,侧脸棱角分明,白皙靓丽,音线好听到几乎令人陶醉。

    等宁曲读完,杨老师带头鼓掌。

    “宁曲同学读得非常棒,以后也要多多站起来朗读课文。”

    宁曲笑了笑,坐了下去。

    要说谁最惊讶,莫过于许佳丽了。她跟宁曲做了快半年的朋友了,

    宁曲从来没有在英语这门科目上表现出半点出色。她虽然从来没有听过宁曲朗读,却也知道,宁曲的英语成绩一直只是堪堪及格罢了。

    许佳丽感觉到一股出奇的愤怒,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耍了一通。

    英语是因为宁曲在后来下了苦功夫学习,所以才这样出色,其他科目宁曲都已经忘得差不多干净了,上课的时候也不敢随意站起来回答问题,毕竟她已经三十岁了啊,要是在这群小孩子面前出丑,就太丢人了。

    放学回家,在路上,许佳丽终于将憋了一整天的问题问了出来。

    “宁曲,你英语不是不行吗”

    宁曲笑道“成绩是不太好。”

    “那你怎么有些单词我都还读不熟练。”许佳丽疑惑地问道。

    “勤能补拙嘛,我昨天在家没事干,就拿英语出来读了半天的。”

    许佳丽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许佳丽松了一口气。

    等许佳丽察觉到自己似乎并不愿意宁曲比自己出色这个心理之后,有些责怪自己太过小心眼,自己和宁曲是好朋友不是吗宁曲进步,她应该为宁曲高兴才是。

    许佳丽出于愧疚,挽住了宁曲的胳膊,“宁曲,我一会儿上你家写作业去。”

    宁曲其实想静静地待着,但是许佳丽是她这个时期唯一的朋友,在两人没有撕破脸之前,都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对于许佳丽,宁曲在中学时候确实怨恨过一段时间,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回想中学时候的事情,就觉得许佳丽并不没有当时看来那样可憎,许佳丽当时对她的敌意也情有可原。

    “可以啊。”宁曲笑道。

    回到小区,许佳丽先回了一趟家,将书包放好,然后就拿着作业本和课本来了宁曲家。

    宁曲也去过许佳丽家,相对宁曲家的简陋,许佳丽的家在现在简直已经算得上豪华了。

    这个小区是这个城市第一处商品房。许佳丽家是宁曲家的两倍大。许佳丽有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的布置温馨可爱。她有一张书桌,上面甚至摆着一台电脑。

    这个时候的电脑是很昂贵的,但是许佳丽就拥有一台。足可以看出许佳丽家的富足。

    所以宁曲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许佳丽不愿意在自己家舒舒

    服服地写作业,要跑到她家来,宁曲甚至连一张书桌都没有,两人是在她家餐桌上写作业,甚至唯一的一盏台灯,也是许佳丽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送给宁曲的。

    “阿姨今晚上不回来了吗”

    “应该吧。”宁曲打算写完昨夜之后,去找一下宋薇。宋薇之所以中老年那段时期一直身体不好,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熬夜太多,将身体给熬坏了。

    许佳丽对宁曲家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妈妈在做排骨,一会儿我回家吃饭的时候,给你送一点过来。”许佳丽在这方面对宁曲非常的慷慨。

    宁曲的日子一直都是简易的。她自己虽然会做一些简单的菜,但是像排骨这样的菜她不会做,而且买肉很贵,她买菜的时候,很少会买肉,通常她的早餐和晚饭都是吃面条,这样简单,而且也省钱。

    “谢谢,不过不用啦。我一会煮点面条就行了。”

    许佳丽不置可否,很快两人写完了作业。这个时候的作业量十分的合理,通常一个小时就能写完。

    许佳丽收拾了课本,回家去了。

    过了没几分钟,宁曲家的门被人拍响,宁曲走过去打开门,许佳丽站在门外,她手上端着一只碟子,碟子里有四块排骨。

    “佳丽真的不用了。”

    许佳丽没有理她,径直走进房间,走到她家厨房找出一只碗,将排骨倒了进去。

    “跟我还客气什么,这是我妈妈让我送过来的。”

    提到许佳丽的妈妈,宁曲想起来,她妈妈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不知道是在哪里上班,经常会变着法地给许佳丽做好吃的。许佳丽也很大方,很多时候都会记得给她送一份过来。

    这就是宁曲后来成熟之后,回想当年的往事,无法再怨恨许佳丽的原因之一。

    如果要将当年的事情找一个替罪羊,只能归咎于两个小女孩都不成熟懂事,这是可以被原谅的。

    宁曲思绪一下子飘出很远,一直到许佳丽说了一句“我回去了”,随着门被嗒地一声关上之后,宁曲才回过神来。

    宁曲吃过了饭,出了门。

    她想她妈妈应该在附近的麻将馆,那里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若是要找她,去那里一找一个准,就像后来去网吧找

    孩子一样。

    宁曲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她妈妈。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几乎要看不清人影。打牌的多,围观的人也多,麻将馆中不时响起人的怒喝声,显然是那些已经输红了眼的人。

    宁曲找了半天才在一处桌子上找到了宋薇。

    宋薇一只手支在桌面上,头发有些凌乱,但是那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的美丽,她自己却毫无察觉,目光全数盯着牌桌,她眉头紧锁,显然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宁曲过来的时候,坐在宋薇对面的男人胡牌了,宁曲看到宋薇从桌边上所剩不多的钞票抽了几张出来,扔在了牌上,然后将手上的烟叼在了嘴上,双手熟练地搓着麻将。

    宁曲挤了过去,就站在宋薇身后。

    宋薇对她的出现毫无察觉,还是宋薇对面的那个男人认出了宁曲来。他笑道“这不是宁曲吗怎么,想看看你妈妈是怎么打牌的,以后好继承她的衣钵”

    听到那个男人说话,已经透支了尽力的宋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扭头往身后看去,当看到宁曲的脸的时候,她眉头紧拧,“宁曲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通常情况下,女儿若是没事的话,是不会来麻将馆找她的。宋薇也不许她来麻将馆找她,这里乌烟瘴气的,她不想让女儿接触。

    宁曲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着时间已经快八点钟了,想着你该回家吃饭了,路上没灯,我就拿着灯过来接你了。”

    宋薇显然一愣。她今晚上要战通宵的,没有想过要回家。

    “接什么接,赶紧回家写作业睡觉去。”她很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但是宁曲站着没动,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这时一旁早就看得心痒痒,却苦于没有空位的男人说话了。

    “宋薇,快跟着你女儿回家去,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回家,别碰上危险了。”

    宋薇今晚上输了钱,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她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再次呵斥了宁曲一句。

    “赶紧回家去”

    这里烟雾如此之重,宋薇常年熬夜不说,身体要浸泡在这二手烟海洋中,也难怪后来身体一直不好了。

    “我等着你一起回家。”宁曲说道。

    宋薇已经不耐烦了,

    她霍地站起身来,扭身就甩了宁曲一巴掌。她今天手气差到了极点,带出来的两千块钱已经输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宁曲又跑来搅合,她既心急又烦躁,想都没想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宁曲的头被打得一偏,这巴掌宋薇一点余力都没留。

    家长打孩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给予关注。

    “行了行了。回家去吧”那个男人推了推宋薇。

    宋薇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女儿被打红的脸,因为输钱而丧失的理智渐渐地回来了。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女儿。她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牌桌,但是同时也意识到,今晚上自己运气不佳,再留下来也只是将仅剩的钱输光而已,不如就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扳本。

    宋薇一把抓起桌上的钱,低声对宁曲道“走,回家”

    她是输家,这时候走人也没人管她。

    宋薇说完之后就率先往外走。宁曲低着头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沉默不言地回到了家。宁曲去洗手间洗漱。

    宋薇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对自己刚才打人的行为后悔不已,可是家长打孩子似乎又是天经地义,她从来没有跟宁曲因为任何事情道过歉。

    可是刚才她确实是做错了,宋薇知道。她走到洗手间外,问宁曲,“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

    宁曲很快就洗漱完毕,走出来,没有理会宋薇,越过了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连一点气都没有撒。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宁曲盯着天花板出神。她已经三十岁了,直到三十岁,她自认为已经足够成熟的时候,她依旧无法与过去,与母亲和解。再次回到十四岁这年,她成熟的灵魂使她不可能因为一个巴掌就怨恨母亲,这种母女之间的僵持,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不会因为一个巴掌而加重,而不可能轻易地消除。

    宁曲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她三十岁的时候,母亲对于她来说,虽然不是依赖的存在,但是依旧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在事业遭受打击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去探望她母亲,虽然她什么都不会告诉宋薇。

    她想,如果她的人生都能得

    到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不再可能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努力地修复她和宋薇之间的关系呢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宁曲依旧不得其要。

    而这天晚上,宋薇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还是对自己动手很后悔。虽然在宁曲小时候,她经常动手是常事。可是随着宁曲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她几乎不会对她动手了。

    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她将输了钱的气撒在了宁曲身上。

    宋薇突然很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女儿在她几乎不怎么关注的时间里,已经长成了半大姑娘,而她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女儿身边,却一点都不了解她。女儿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从女儿入学那天开始,她从来没有去参加过家长会,她不认识女儿的班主任,也从来不关心女儿的成绩情况。

    宋薇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她也未曾没有想过不再赌了,先不说她的赌瘾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朝牌馆走去,就说她不赌,又能做点什么呢。

    这晚上,母女二人都没有睡好。

    宁曲依旧是在第二天清晨六点半醒来,虽然她后来几乎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但是她训练出了超强的自律能力。

    那是在极度竞争环境下,逼她练出来的。当年她为了摆脱花瓶的称号,将收入几乎全部投在了提升自己身上,她去学跳舞,弹琴,乐理,唱歌,她几乎学遍了她能学习的东西。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五六年。

    她当时的经纪人都说自己从来没有带过像她这样对自己这么狠的艺人。

    宁曲只是骨子里有一股执拗的劲。她出身卑微,极度渴望摆脱这样的命运,当然,她也成功了,只是成功的路上可能有些不太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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