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弟啊,你弟弟眼看着就要上县里去应试,现在没有盘缠可如何是好”宋氏担心得不得了,要是现在能将曹求弟和曹秀秀两个人卖出去,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前三个女儿是指望不上了,说得好听点,是嫁出去,其实就是卖出去了。出嫁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儿能在年时节能回娘家一趟的。就算是隔得不是特别远,当初挑的人家都是些穷人家,为了娶这个媳妇已经花费了几乎全部的银钱,现在就算是有了银子,也不可能让媳妇拿去补贴娘家,这条路算是绝了。
而曹求弟现在也在一门心思地在想要怎么才能重新进入曹家。
她一直在想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了,明明上辈子,姐妹俩进了白家之后,白老爷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见曹秀秀的,总不可能当初是因为看到了曹秀秀,看中了她的容貌,这才要将姐妹俩买进白府。
左思右想,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白家三年才会买一次丫鬟,错过了今年,以后再想要进白家就更不可能了。
不管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曹求弟都要试一试。
面对嘴边都已经急出火泡的宋氏,曹求弟道,“上次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本来是我可以进入白家的,我再去试试。”
宋氏顿时就想起了自己送出去的三十个铜板,这可是她最后的家当,就算是给曹悯准备赶考的吃食都已经足够了,如今钱没有挣回来,还倒陪了银子进去。她顿时对曹求弟就没有好话。
“自个儿是个什么斤两都不清楚了那白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就说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会看得上乡下姑娘,怕乡下姑娘做什么都做不好,那样的人家”
曹求弟的性格从小就有些泼辣,她冷冷道“娘既是这样说,我想给弟弟帮忙都帮不上了。我年纪已经大了,想嫁人一时间都嫁不出去,要么,只有出去卖了,听说城里多的是娼妇。若是能帮到弟弟,我也没有二话说的。只是就算是我去卖,挣来了前给弟弟念书,等弟弟以后真的当了官,只怕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宋氏听得脸色青白交加,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你是从哪里听
来了这等畜生话我们可是读书的人家,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了,别人听到了,还说你弟弟这么的学问的人,这么有个这么粗俗的姐姐呢”
曹求弟心中冷哼了一声,她知道,她娘其实还是顾忌着名声,所以前三个姐姐都是以嫁人的名义卖了出去,半点嫁妆都是没有的。要是真豁得出去,她娘真能干出送她去卖这样的事的。
曹求弟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进入白家,命运就会和前几个姐姐一样。她上辈子虽然说没活多少年,但是进了白家之后的日子一直是吃香喝辣的,现在过起了这样清贫的日子,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娘,这回不叫你送银子出去,我自己去试试,不行就算了,行,还能给你挣几两银子回来。”
宋氏一听不用再出银子了,当然是便宜,当下就应允了曹求弟再去试试。
这回,曹求弟长了个心眼了。她要将曹秀秀一道带过去,不管怎么样,她得试试。
“秀秀,这回你跟我一道上镇上去,悯弟需要盘缠,我们上城里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个什么活计。”
曹求弟不知道曹秀秀愿不愿意去白家做下人,所以她不打算冒险,先将人诳进城里再说。
曹秀秀因为那个梦,对镇上十分的抵触。
“镇上能有什么姑娘家做的营生无非是绣花的活计,或者是做衣裳,这两样你我姐妹都不通,只怕去了也是白去。而且,六弟的盘缠自有爹娘操心,你还不到操心的年纪呢。”
曹求弟一直是个主意大的,小时候的曹秀秀都听这个四姐的。
曹求弟笑道“你我都十来岁的大姑娘了,自然是要替爹娘分忧的,六弟的盘缠要得多,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白家呢”曹秀秀问道。
曹求弟怔了怔,“白家那边不收我,说是我年纪大了。这条路算是绝了。”
曹秀秀也看得明白。这些天来,她娘因为曹悯的盘缠没有着落的事情,脾气十分的火爆,借着好几间鸡毛蒜皮的事情发作了这两个没用的女儿一通,说是将两人养这么大,都是白养活了,事到临头半点作用都不起。
曹求弟和曹秀秀听了,只是低头不说话。要怎么起作用呢,要像前头三
个姐姐一样被卖出去,才算是起了作用吗
曹秀秀以往性子柔弱,但是她自从做了那个梦,好像凭空加了几年的阅历一般,她是见识过白家的富贵的,虽说并不贪图,但是眼界较以前的单纯的村姑来说,自然是开阔了不少。
她知道,假如自己不做点什么,到头来依旧摆脱不了步三个姐姐后尘的命运。
曹秀秀对镇上的光景大致了解,她现在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是去了镇上,镇上多的活计是要靠卖苦力的,她当然做不来。
但是在那个梦中,她在白家生活了四五年,在那个时间里,她学习了刺绣,她颇具刺绣上的天赋。梦中她吃住在白家,自然是不需要用这个手艺去换钱,但是现在显然不行了,她要养活自己,要给自己挣银子压身,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否则在这个世道,只消说一句父母之命,不管是嫁是卖,没处去说理。
曹秀秀对曹求弟道“四姐,咱们去镇上,找个能挣钱的营生,我们不去给人做下人,给人做下人有什么好的呢,一辈子要仰人鼻息,人家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说那等富贵人家,时常会打死下人呢”
曹求弟听曹秀秀转了口风,很是高兴,也不肯跟她说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个妹妹单纯天真得紧,若是能进了曹家,这辈子她势必要护着她些了。
两姐妹收拾了些衣裳,带足了干粮,就进了城。
曹秀秀那个梦虽然在镇上生活了几年,但是她几乎没有出过门,她一直被困在白家,所以到了镇上,她依旧不熟悉。
倒是曹求弟,她前世掌了大权之后,经常出门,对镇上很熟。
依曹秀秀的意思,她们先找一个绣庄问问,要不要绣娘。或者是有些绣活可以接,这都是挣钱的营生,虽然说辛苦一些。
听曹秀秀说她会刺绣,曹求弟还很是惊讶。因为曹秀秀之前生长在村里,说是绣一朵简单的花啊曹啊什么的,还能绣出来,但是也上不得台面,只是绣得好玩,若说出去接绣活,这如何能成呢
“这可不是咱自己绣着好玩,贵人们身上穿的事极讲究的。一件衣裳绣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成的,而且你我姐妹也都没有那个手
艺。”
她们俩在镇上举目无情的,从家里走到镇上就走了半天,眼看着太阳西落了,若是不在日落前找到事情,她们身上没有银钱,只有一些干粮,晚上睡在哪里都不知道。
曹秀秀想找个绣坊,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掌握了梦里的那些绣技,她还得去试一试呢。
曹求弟一开始支棱着不带她去,眼看着快日落了,她和曹秀秀分了一些干粮吃了,这才拉着曹秀秀,“走,我带你去找绣坊。说不定咱们在那里,可以接些打络子的活,这活简单易学。”
曹秀秀心里一瞬间就冒出来一个想法,她会打络子,而且打得很好看。
曹秀秀没有多想,跟着曹求弟走。
很快,她们停在了一条街道。
曹秀秀左右看了看,都没有看到什么绣庄,她正要问曹求弟呢,曹求弟已然看到了前方街角转过来的青帷小轿,拉着曹秀秀就奔了上去。
曹秀秀没反应过来,曹求弟已然拉着她,扑腾一下跪倒在路中间,拦住了轿子的去路。
“白老爷,奴婢给您请安啦白老爷,奴婢和妹妹家中实在是过活不下去了,我爹娘身体都不大好,家里无田无粮,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将奴婢和妹妹辇出家门,也好让奴婢和妹妹自己奔个活路出来。奴婢听说白老爷家在买丫鬟,奴婢和妹妹在城里举目无亲,实在不知该求谁才能见到白夫人。奴婢迫于无奈,这才斗胆拦白老爷发发善心,买下奴婢和妹妹吧我们庄稼人出身,力气大,能干活求白老爷给奴婢和妹妹一条活路吧”
曹求弟一口气说完,扬起脸,分外的楚楚可怜。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显腰身的衣裳,曹求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和曹秀秀的单薄不同,她生得很是丰盈。
白老爷家的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着给弄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要将这姐妹二人给轰开。这世道,别的不多,就穷人多,若是每个穷人都跪到白老爷面前来这么一出,白老爷就是观音菩萨,也救不了这么多的苦难啊
正在下人准备将这二人轰开时,那青帷小轿的一角已然被里面的人揭开,轿子里面有些暗,从外面看进去看不清里面的光景,但是里面
的人却可以将外面看得分明。
外面跪着两个女孩,跪在前面的显然是姐姐,她微微垂着头,却可足够叫人看清她脸上的美艳,尤其身材十分的丰满。她一点都不害怕,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含着泪,叫人看得心都软了一半。
曹求弟上辈子伺候了这死鬼几年,对他十分了解。他并不喜欢那害羞的小姑娘,可能是上了年纪,白老爷最喜欢热情似火的女人,偏生白夫人年纪大了,又做惯了富家太太,不知道丈夫这个喜号,就算是知道,她也不可能放下自己富太太的矜贵,做出妓女一般的浪荡样来迎合丈夫的。
而就在白老爷在往外看的时候啊,曹求弟似乎感受到了白老爷打量的目光,朝他抛去一个妩媚又略带羞意的眼神。
轿子里的白老爷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这才问道“你姐妹二人,叫什么名字”
曹求弟一听白老爷的问话,就知道事情多半是已经妥了,但是也不敢大意,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回老爷的话,奴婢叫曹秋水,妹妹叫曹秀秀。”
白老爷的目光从曹秀秀的面上而过,虽然曹秀秀看着单薄了一些,但是面容比之她姐姐丝毫不差,现在或许只是因为家境不好,吃不到好东西,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单薄,若是以后养圆润了,也是大美人一个,和她姐姐两个类型,一个美艳一个娇嫩,这可不就是齐人之福
白老爷满意极了。
而曹秀秀的脑袋在嗡地一声短暂地失灵之后,也反应过来了,原来曹求弟一直打的都是要卖身到白府的主意。前面说什么要来镇上找个能挣钱的营生,竟然是骗她的。
即使梦境中,曹求弟后来那样对她,曹秀秀都没有恨自己这个姐姐,也一直信任她,因为她始终觉得,那不过就是一个梦境罢了,曹求弟是她的亲四姐,她若是因为一个梦就疏远自己的亲姐姐,那也未免太荒唐了。
可是现在,她姐姐在用行动告诉她,这样的事情,曹求弟是做得出来的。一切都在朝着她做梦梦到的那个人生轨迹发展,本来她摆脱了进白府的命运,现在又被曹求弟骗了过来,眼看着她就要以另一种方式进曹府,不必说,以后事情会怎么发展
,她依然相信了大半了。
曹秀秀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要那样的人生,她就算是饿死,她也不可能再进白府,做那样的牢笼金丝雀,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等着别人来裁决。
她当即就站了起来。
曹秀秀看了曹求弟一眼,那根信任的弦断了,她再看自己这个四姐,竟然觉得分外的陌生。这个四姐显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四姐,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一生。如此自私的人,她做得出亲手杀死亲妹妹的事情来的。
“不,四姐。”
在曹求弟大急的情况下,曹秀秀分外的冷静。
“我不愿意卖身为奴,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做人家的奴婢。”曹秀秀嘲讽地看着她四姐脸上的惊恐,做不成奴婢就如此的惶恐,曹求弟愿意去做这样的人上人,曹秀秀也不拦着她。
曹秀秀转身朝白老爷道“谢谢白老爷的好意,我不愿意卖身为奴,但是我四姐愿意,白老爷愿意发善心收下我四姐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说着,曹秀秀转身就走。
曹求弟吓得脸都白了,生怕白老爷的兴致会因此大扫,连忙朝白老爷磕头,“我妹妹自是糊涂,秋水却知道,只有白老爷才能给奴家一条活路,请白老爷收下奴家吧”
曹秀秀无视白老爷,确实让他有些扫兴,但是一听曹求弟自己改的命秋水,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妩媚得紧,又看她的面容美艳,和他其他的侍妾都不一样,心里又有些喜欢,心想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这送上门来的买卖,不收下岂不是可惜了。
白老爷便道“既是如此,你要多少卖身银”
改了名字的曹秋水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磕头,“白老爷大发善心,肯收留奴婢给一口吃的,奴婢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别的自然是不敢想。”
白老爷不是那等抠人,既是决定要留下曹秋水,也还算大方,给了二十两银子,让曹求弟签了卖身契。
曹求弟对自家父母兄弟早就没了感情,她只托人送了五两银子回去,留下十五两卖身银在身边打点,从此她就不是曹家的姑娘了。至于临场逃跑的曹秀秀,曹秋水也没有太过在意。她本来对曹秀秀心有愧疚,曹秀秀
若是肯跟她进府,她自然会照应她,现在曹求弟进了白府,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侍奉白老爷,对付白夫人,哪有精力去管曹秀秀的死活。
曹秀秀从白家大门跑开之后,她害怕白家人会追上来,一口气跑了五六条街才停下来。
眼见着日头一寸一寸地往下落,她身上分文没有,吃食也所剩不多,今天已经太晚了,不足够她走回家。
她晚上无奈露宿街头。
这对曹秀秀的人生,是史无前例的。
虽然是夏天,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曹秀秀蜷缩在一户人家的檐廊下,借着月光,看着檐廊的梁上挂着的两盏浅黄灯笼出神。
刚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吹灯,看到了墙壁底下的曹秀秀。打量了她两眼之后,无视了她,吹了灯就进了门去,将门给关严实了。
等到万籁俱静,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的时候,曹秀秀瞪大了眼睛,恐惧如潮水一般从心里涌上来。
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想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说来奇怪,那个梦境竟然十分的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用了半夜去回忆每一个细枝节末。
那样的真实,就像她自己经历过一样。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大概就是人心了。亲姐妹尚能如此待她,曹秀秀心想,这夜里就算是真的有鬼魅,估计也不及她四姐和白家那些人可怕。
饿了,曹秀秀就从包袱里面摸出一点点干粮来吃,干粮噎得她难受,又渴又饿又冷,曹秀秀的心志却在这晚开始变得出奇的坚定。
她想这样的日子在她人生中再也不要出现了,曹求弟利用自己的身体上位,去做人上人。她曹秀秀可不稀罕,她非得自己闯出一片天来不可。
曹秀秀是被马车的滚轮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有马车来往,这些都是早起做生意的。
曹秀秀愣了愣,抱起了包袱。她走了两条街,早餐铺子已经出来了,清晨冷冽的空气中混杂着白面馒头的香味,但是曹秀秀没有钱,她上前去跟人打听,镇上的绣庄在什么地方。
打听了好几个人,她走了七八条街,才算是找着了绣庄的大门。
绣庄还没有开门,她站在大门外面,拢了拢自己的头
发,理了理衣裳,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干净整齐一些。等了快一个时辰,绣庄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伙计一看外面站着个姑娘,还很是一愣。
曹秀秀走上前去,问道“大哥,你们这是要开门营业了吗”
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穿着不像是主顾,即便如此,伙计不是什么势利人,语气还是和善,“是啊,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
曹秀秀笑道“我听说绣庄招绣娘,还可以接绣活,我还会打络子,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接个活计。”
伙计又打量了她一眼,才笑道“小姑娘,不是我说,我们绣庄的绣品,都是做了十年以上的绣娘绣出来的,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能够。而且络子虽然也收,但是都只是收花样新鲜的,好看的,一般的我们可不要。”
曹秀秀昨晚上已经将那些绣活和打络子都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知道怎么绣,怎么打了。
她笑道“大哥,您行个方便啊,让我见见东家试一试,成和不成,与您都没有什么损失。我听说过你们绣庄的名头,若是没有点手艺,我也不敢登门献丑,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不像是这样装扮的乡下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伙计正在犹豫,他背后的人已然将曹秀秀说的话听了一耳朵,她上下地打量了曹秀秀一眼,虽然也觉得曹秀秀看着不像是能做绣活的人,但是这大清早的,估计也没有什么生意,这个小姑娘会说话,很让人有些眼缘,她倒是愿意让她试一试。
“小何。请这个小妹妹进来说话吧。”
小何听到东家的声音,有些惊讶,嗳了一声之后,将另一块门板也给卸下来了,这才对曹秀秀说道“东家请你进来说话呢。”
曹秀秀大喜。她连忙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就看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是个穿着靛蓝衣裳的妇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发鬓绾得一丝不苟,头上钗着一根银钗。曹秀秀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还是能认出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布料极好。
妇人生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有些瘦,眉骨棱角分明,显得有些凌厉。好在眉毛修得又细又弯,十分柔美,倒中和了一些面
相显出的锋芒。
曹秀秀凭着梦境里的经验,十分得体地朝妇人福了福身,口称夫人,“听闻夫人这边有些营生,我虽然是乡下女子,但在绣活上有些天赋,虽然知道夫人要求甚高,但是我远道而来,不试一试就打道回府,实在有些遗憾,还请夫人给我一个机会。”
李双月自从丈夫死后,就开了这家绣庄,她丈夫以前是做布料生意的,于镇上这些富户多少都有些交情,她开了绣庄,养的绣娘绣技都是数一数二的,做出来的衣裳也别具匠心,镇上富家夫人小姐们,都愿意到她这来做衣裳,家里的奴婢们虽然也能做,但是毕竟不及她们这里的好看。
要说来,前不久有个绣娘走了,说是年纪大了,绣了这么多年,眼睛不太好了,再绣下去怕眼睛就彻底瞎了,家中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清贫,多少有了点本钱,就辞工回家了。
这些天李双月是想重新再找个绣娘,但是也不想找这么个年纪小的。不说别的,年纪小,就说明于这道上没有经验,她们绣庄是要保证品质的。
不过曹秀秀很奇异地和李双月的眼缘,倒也愿意让她试一试,若是不成,让她打些络子,大概也是成的。
“你几岁学的刺绣”李双月让她坐下,让伙计给她道了一杯茶。
曹秀秀有些为难,她不愿意说谎,但是说实话,又怕这东家不给机会让她试一下。
曹秀秀便水也没有喝一口,只是笑着对李双月道“想来东家生意也忙,趁着这会儿早上人少,我还是先给东家展示一下绣工,若是东家觉得可以,我们再坐下来细谈吧。”
李双月听她的谈吐,暗自称奇。这么个乡下小姑娘,胆子大不说,还会说话。
李双月笑道“那也行。”
她亲自去取了一个绣笼出来,里面绣架,针线都是齐全的。
她同时给了一张花样子,是鱼戏莲叶的花样,“你就绣这个花样子,我绣庄里的绣娘们,绣这样的,通常一上午的功夫就能绣好了,你吃过早点了吗若是没吃,就跟着我们一起吃了早点再绣。”
曹秀秀哪里有钱吃早点,她早上就吃了一点剩下的干粮,此时肚中已很是饥饿。但是她如何会跟着东家一起吃
早点,她连连摇头,“东家不必理会我,自忙去吧。”
李双月就让伙计带她去后院,后院有凳子,让她坐在凳子上绣。
曹秀秀这才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干了,跟着伙计到了后院。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光线充足。曹秀秀将布绷在绣架上,就开始分线,穿线。
她还跟伙计要了一根炭笔,数笔就将花样子简单地描绘在了绸布上。
这炭笔是能洗掉的。李双月站在暗处观察曹秀秀,见她如此,心知她确实是懂绣技的,只是如今的女子,十个有八个拿出来都能做女红,区别就是做得好与不好了。
一上午,两个时辰半时辰过去,曹秀秀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了。她绣了一朵荷花,一片莲叶,一尾金鱼。
她在花样子的基础上,稍微做了一下改动,将鱼的比列调小了不少,一来是为了节省时间,二来,这样的布置更加的灵动,整副绣品显得一点都不笨重。
她还在收尾,李东家出现在了她身边。李双月侧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无法动弹了。
她是行家。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品生意,绣品的好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副绣品,就算是在她的绣庄,都称得上是精品。
一点针脚都看不出来。
李双月情不自禁地伸手在布面上摸了摸,竟然半点凸起都感觉不到,布还如没有绣花一般平整顺滑。不仅如此,她看出来,这副绣品曹秀秀没有完全跟着花样子来,她稍微做了些改动,但是成品比花样看起来灵动好看太多,一尾鱼游在荷叶和花之下,活了一般。
“这实在是”李双月震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若是这副作品是个有十来年经验的绣娘绣出来的,李双月都不至于这般惊讶,可是绣出这副作品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李双月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曹秀秀自称有点天赋,实在是过于自谦了,这要是假以时日,不知会达到怎么样高超的水平。
曹秀秀还没有完成绣品,李东家先出现了,让她有些紧张。
她没有对比,不知道自己这手是行还是不行。
“东家,我还没有绣完呢”曹秀秀道。
李双月摇了摇头,“不。不需要绣完了,你留在我的绣庄里,我
这正好差个绣娘。”
曹秀秀一时间有些愣。
李双月见她不说话,还有些着急,“你早上的时候是说要来我绣庄做绣娘吧我这对绣娘的待遇很好,一个月一两银子保底,还按件分红,我一般给绣娘一分利,一个月勤快点,少说能拿到二两银子。”
曹秀秀心知自己这是已经被收下了,顿时欢喜不已。她还没有说话,肚子先叫了起来。
曹秀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李双月笑了笑,更喜欢这孩子了,她拉着曹秀秀往前走,“这都到了吃午饭的点了,走,咱们去吃饭去。”
曹秀秀找到了事做,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先不说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至少不会饿死了。
她跟着李双月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双月问她家在哪里。
曹秀秀没有说得太详细。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若是说得含糊其辞,说不得李双月会怀疑的。
她半真半假地说了。
“我爹娘疼爱弟弟,家里三个姐姐的嫁妆全给弟弟读书用了,现在又想将我卖去给人做奴婢,我不愿意就出来自己找营生养活自己了。”
她挺担心李双月听了会担心惹上麻烦,继而不接收自己。但是没想到李双月反而心疼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别担心,你进了我的绣庄,就是我绣庄里的人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你也不给别人去做下人,自己勤奋点,能养活自己。你是个本事人,本事人在哪里都不会愁养活不了自己。”
曹秀秀点了点头,“谢谢东家,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毕竟她年纪小,李双月若是有孩子,估计孩子都她这么大了,她又投李双月的眼缘,人又懂事,李双月还是愿意照料她一二的。
李双月给曹秀秀安排了休息的地,和那些绣娘一起,两个人一个房间,她现在睡的床,就是前面走的那个绣娘睡的。
这些绣娘都在李双月绣庄里做了很多年了,突然来这么小的绣娘,都有些好奇,不过曹秀秀和她们也不熟,她们问的太私人的问题自然不会好好答,糊弄着也就过去了。
下午时分将早上的绣品给绣完了,听李双月说,第二天摆在店里就叫客人给买了去了。
知道曹秀秀没有银钱
,李双月还提前给她支了半个月的工钱。
虽然曹秀秀现在可能用不上这些银子,但是东家的心意她领了,曹秀秀将银子好好地收了起来,每个绣娘都有一个大箱子来放自己的衣裳,上面还配了一把大锁。
曹秀秀没什么东西,她年纪精神好,一天就能完成一幅小绣品,她绣得灵巧,有时候甚至能自己想一个全新的花样子。李东家说她年纪毕竟还小,先攒些经验,分配给她的活,多是一些小件的绣品。
不过因为曹秀秀的绣品新颖,小件绣品卖得竟然十分之好,还有不少夫人小姐想要定制的。
第一个月下来,曹秀秀领到了二两三钱的工钱。
她一个子没花,全存起来了。
她刚来的时候,李东家见她没有衣裳穿,送了两身自己的旧衣裳给她,李东家的衣裳她穿有些大,她改了改,挺合身的,能穿到冬天去,那时候再做衣裳不迟。
曹秀秀在这里做事的事情,没有托人传回家去。曹秀秀经历了那些之后,也不傻了。她那个家,那个父母,只是在将他们给予她们女儿家的血肉吸回去。
曹秀秀敢打赌,只要她爹娘知道她在这里做工,不将她吸干绝不会罢休。
而曹秀秀也并不关心曹求弟有没有顺利地进入白府,她每天只管将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
但是曹秀秀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一辈子绣娘的。先不说这个活计极伤眼睛,她自己并不喜欢这一行,现在只是为了挣个温饱罢了。
等她再次见到曹求弟,是在四个月后。
那时候都入冬了,她站在楼上,看到底下站着一个妇人,几个丫鬟。妇人穿着都不是凡品,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这样阵仗的妇人曹秀秀经常看到,也不以为奇,今天却不同,这妇人她认识,她姐姐曹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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