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平时是不爱哭的。
乎全村人都说许广华和付蓉真是好命,生好带的闺女,再小一些的时候痴痴傻傻,只要喂她吃饭就成,而摔那一跤脑子摔机灵之后,她从不会耍小性子,跟村子里每一小朋友都打成一片。
平时谁曾见嗒嗒哭成这样就连付蓉己都没看见闺女如此伤心过。
“这孩子,是舍不得妮妮姐姐。”付蓉心疼地抱起嗒嗒,笑着说道,“卢爷爷就住你奶奶家隔壁,后我们经常去市里,经常和他们见面,好不好”
嗒嗒抽泣着,连话都说不清楚,打着哭嗝,盯着卢妮看。
卢妮有很朋友,但从来没有哪朋友像嗒嗒一样喜欢黏着她的,当大姐姐的使命感一出来,她连忙哄着嗒嗒。
“你不要哭,我下次还来。除下周跟爸爸妈妈出差不能来跟你玩,后我可一直让爷爷带我来的”
这不提还好,一提,嗒嗒的眼眶更红,豆大的泪珠子一劲往下落,拉着卢妮的手就不放。
望见这一幕,卢妮着急,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两孩子对彼此这依依不舍的劲儿,打动付蓉与卢德云。
他们好声好气安抚着孩子,许年连忙回屋找手帕。
他拿嗒嗒的手帕,又找许久,最终在奶奶给缝的书包里找出一条深蓝色的手帕。
这手帕是奶奶送给他的,他很喜欢,还没舍得用。
但此时卢妮都哭,只能给她。
许年跑出屋,着急地帮嗒嗒擦眼泪,又将己的手帕递给卢妮。
“你别哭。”许年说。
卢妮吸吸鼻子“我没哭。”
她说着,用手背擦擦眼睛。
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付蓉让许年送卢德云与卢妮,己则是先带着嗒嗒回屋。
卢德云平时拉着张脸,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这会儿看孙女咬着唇强忍着泪水,便好脾气地说道“你又不是大人,想哭就哭,还忍着啊”
卢妮低下头,掉滴眼泪。
平日里,她爸爸是不让她哭的。
卢锋是一格外严肃的人,他对她的管教很严厉,不管是在班级里的考试排名,还是她平时的一言一
行,都不能有纰漏。
因此,虽然沈冬惠将卢妮宠上,可她若是真任性,还是会被她爸立马打断。
仔细一想,卢妮好久没有发声大哭。
眼睛里像是长开关,一打开,就不再关上,卢妮哭得委屈,嘴巴扁起来,倒是终于有小孩样。
“给你。”许年递来手帕。
卢妮觉得懊恼,连头不抬,一把将他递来的手帕夺走。
一声重响,她用力地擤擤鼻涕,将手帕紧紧包住。
看着她哭得直抽气,许年没法再心疼己的手帕,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默默地叹一气。
“我会赔你一条的。”卢妮想想,红着眼眶,一脸娇气的样子。
许年没出声,直到将他们送出村,才礼貌地对卢爷爷说再见。
卢妮回头看着,直到许年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捏紧己手中那种满数题目的纸张“有什么不起的,我一定会把这些题目通通做出来”
这一趟,总体来说,卢妮是玩得很开心的。
虽然她最后嗒嗒的眼泪让她不舍得离开,但想到将来她们还有无数次见面的机会,卢妮就释然。
公交车到市里,卢妮跟着卢德云回家“爷爷,我今想在你家住。”
卢德云抬抬眉头,故意说“你要上,我可懒得送你。”
卢妮机灵道“我己认得路。”
卢德云不笑,刚想着是否要让卢妮住下来,远远地,竟看见卢锋与沈冬惠的身影。
卢锋和沈冬惠是来接女儿的。
他们本想着许老爷子因为孩子的事对他们态度松动,或许能顺便留下来蹭一顿饭,可没想到家里没人,俩子等许久,才见卢妮跟着卢德云回来。
沈冬惠一眼望去,见卢妮的头发乱,衣服脏兮兮,眼睛甚至哭得都已经红肿,连忙跑上。
“妮妮,你这是怎么去哪儿”沈冬惠着急地问。
“妈,我跟爷爷去乡下玩。”卢妮说。
“出去玩,怎么还哭”这下子沈冬惠就立马反应过来,她皱眉说道“是不是那些乡下的孩子欺负你你是不是被那些没教养的孩子打”
卢妮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
卢锋看看老爷子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没有冷下脸的意思,便拦着妻子,己则说道“是不是缠着爷爷带你出去玩农村的孩子没念过书,跟你玩不到一块去。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习,今年已经恢复高考,再过十年不到,你要去参加高考,哪还能浪费时间瞎玩”
卢妮没有去过农村,她总是从父母中得知乡下人是什么模样,正是因为如此,刚踏进瓯宅村时,她不太适应。
可今,她在乡下玩一整,她羡慕大家玩耍时的快乐笑脸,喜欢跟他们一起烤毛豆分享,喜欢嗒嗒那看起来很粗鲁,实际上却特别热心肠的三婶婶
就连嗒嗒家里的甜饼子,她都觉得特别美味。
但是她不会对爸爸妈妈说这些话。
因为说没用。
卢妮低着头,不出声。
卢锋便又对卢德云说道“爸,时候不早,我们回家再买菜做菜又得花好长时间,到时候饿坏妮妮。要不我们就在你这里凑合着吃一顿,行不”
卢锋开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己的父亲拒绝。
只不过,他做这么事,完全是为让父亲能够重新接纳己,因此他不怕被拒绝。
毕竟是父子一场,老爷子都已经愿意接受孙女,又怎么忍心一再将儿子拒之外
卢锋犹豫着,看向卢德云,他的眼中有期盼,有忐忑,像是鼓足勇气。
空气仿佛都凝结起来,卢妮看着爷爷。
爷爷会同意爸爸妈妈进屋吃饭吗
然而,即便有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卢德云的身上,可老爷子本人却没有表态。
他只是看一眼卢妮“还不进来”
这是默许吗
卢锋的眼中生出一抹欣喜,而与此同时,沈冬惠高兴坏,她连忙牵着卢妮进屋,那笑容,简直像是过大年一般喜庆。
卢锋没想到他爸这一次居然这么好说话,他欣慰地找地方坐下,见老爷子进里屋去,不敢打扰。
时间能证一切,这一次老爷子愿意让他们进屋,后便有无数的可能
卢德云一进屋,就开始找家法棍。
奇怪,那玩意儿上哪去
而外
头,卢锋与沈冬惠一坐下,两人的脸上都是喜色。
沈冬惠搓搓手“要不我去厨房做饭吧”
卢锋头“肯定得你去,别给爸添麻烦。”
沈冬惠笑着,刚要起身去厨房,忽然看见卢妮手中握着的纸张。
“这是什么”沈冬惠问。
卢妮说“这是嗒嗒给我的。”
沈冬惠皱皱眉“你怎么非要跟那野丫头玩”
“这是习题”卢妮大声说。
“我说过,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习。别为小不重要,如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你从乡下拿这些没用的习题回来干什么他们那里的教资源差,就算是小五年级的课本内容,都不及你现在的知识深”
卢锋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一开,便是一顿指责,可他没想到,己的话还没说完,卢德云就已经从屋里走出来。
卢德云的脸色很差,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拿着什么。
卢锋看见他爸这神,突然觉得不对劲,往后退一步。
正当卢锋迟疑着往后退时,卢妮却开“爸,这不是什么没用的习题嗒嗒她哥哥习成绩很好,这是他妈妈给他出的数题目。”
“成绩再好,是乡下的。”沈冬惠说道。
“嗒嗒的哥哥跟我一样大,上的都是小二年级。刚才在回来的车上,我看过这题目,很难,我压根看不懂”卢妮沉着小脸,生气地说。
沈冬惠狐疑地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纸张“真的假的都是上二年级,他会做的题目,你不会做”
沈冬惠是念到高中才参加工作的,有化,有一定的能力。
她本来还一脸不屑地拿着这题目瞅,突然之间,表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她没想到,这题目不仅出得很深,甚至还很巧妙。
用的都是小生的思维来出题,可难度却是连高年级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攻克的。
而这纸张上稚嫩的解题步骤,一看便知道是出孩子的手。
沈冬惠一脸怔愣,又将纸张递给卢锋看一眼。
“这是那野丫头给你的”卢锋奇怪地问。
卢妮红着眼眶,眼底满是怒气“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别人野丫头、
乡下人爷爷说过,交朋友不应该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要瞧不起人”
卢妮在家时被沈冬惠宠得有骄纵,可她平时最就是使使小性子,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
卢锋虽惊讶于许家给孩子出的题目竟这么深,可被己的女儿大呼小叫,面子上过不去。
他沉下脸“卢妮,谁准你这样对我说话”
“孩子不能这样对你说话,我能不能”卢老爷子走到他面,那张脸就像是万年冰山一般,冷得很。
卢锋的心脏一下子就跳得快。
小时候他爸要教训他之,都是像现在这样板着脸的,老太太早就已经不在,现在老爷子要是真想揍他,那该怎么办
“爸,你我们先吃饭”卢锋结巴着说。
“谁要跟你们吃饭”卢老爷子手一抬,就从后头甩出一根家法棍,狠狠往卢锋屁股上一抽,“到底是我把你教成这样的,还是你本身就是这德行开闭瞧不起人,己没斤两重,看见别人条件比你差,就嘚瑟成这样。往上数数,别说是你老祖宗,就连你爸我都是泥腿子,你嫌弃什么劲”
卢锋这一把年纪,被老爷子这家法棍一抽,火辣辣的疼痛能忍,尊心却受不,一下子跳起来“爸我又没那意思,你别在孩子面这么打我”
卢德云气得胡子都在抖,家法棍又是重重一甩“我打你我打你都算轻的得亏妮妮没被你们养歪,要不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卢锋疼得嗷嗷叫,直躲闪,他身边的沈冬惠急坏,赶紧上想要拦住卢老爷子。
可老爷子这脾气一向不好,真要教训人,沈冬惠哪敢拦着
她想想,就冲卢妮使眼色,让孩子上去拦着。
可卢妮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愣愣地盯着她爷爷看。
真没想到,爷爷发起脾气居然这么厉害,原来不是没人可收拾她爸的
“爸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卢锋躲躲不开,又担心老人家太激动,真气坏身子就不得,便不躲,结结实实站着挨打,“当年你下放农场,我想去救你,我和弟弟妹妹到处托人,到处搜集资料,现
在那些递上去的材料都还在家里。可况就是这么况,政策下来,谁都拦不住,我到底有妻子有孩子,难道真的要带着她们去农场跟你一起受苦,你才满意吗”
卢德云愣愣。
他为当年事一出,己的儿女们便纷纷躲起来,与己脱离一切关系。
没想到,原来当时他们试过去递材料,找关系。
卢锋揉着己的屁股和背,语气一激动,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我是瞧不起人,但一码归一码,我对你已经够孝顺你就非要为一家子不相干的人跟我计较爸,我们是父子,你这脾气,将来老怎么办就真一人过”
然而他话音未落,又挨一顿揍。
卢德云冷冷地瞪着他,“你妈死后,我就己一人过日子,没打算让你们帮着养老我这日子过得舒坦,早就已经习惯,真不稀罕你们现在来孝顺我连做人都不会,还想要做我儿子滚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说完,卢德云把家法棍往地上一扔,直接将卢锋和沈冬惠给推出去。
直到被推得出大院,沈冬惠才想起卢妮还没出来,赶紧喊道“妮妮,跟爸妈回家”
卢妮在屋里摇摇头,说道“我不想跟你们走。”
“你说什么”沈冬惠听不清,又大声喊,“妮妮,赶紧出来”
只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沈冬惠踮着脚尖,只看见己的女儿背过身,坐在桌,又拿一支笔,认认真真地盯着那张纸看。
沈冬惠皱皱眉,心里格外不舒服。
这可是她的女儿,向着老爷子就算,毕竟是己人,这会儿怎么还向着刚认识不久的农村野丫头呢
沈冬惠想不白,可她丈夫此时已经铁青着脸,转身就走,她便不好耽搁。
反正孩子在老爷子家,她总是放心的,便拿钥匙给行车开锁,对卢锋说道“我们先回家吧。”
卢锋被揍得屁股疼,不想骑车,双手背在身后,又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丢脸,便板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回家。
他每走一步,都格外缓慢,心里想着他父亲说的话。
先会做人,再着当儿子。
他怎么就不会做人
卢锋沉着脸,心里头一阵不舒坦,不知道过久,他考虑着,他是不是
真的不懂得这么做人
直到卢妮走后许久,付蓉才哄好嗒嗒。
之嗒嗒让人省心,她便一都没意识到带孩子有不容易,这会儿看着嗒嗒哭得都快晕过去,她忽然觉得,还是上班轻松。
“嗒嗒,哭好吗”见嗒嗒好一会儿没掉眼泪,只是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付蓉便温声问。
嗒嗒头“哭好。”
付蓉失笑“妮妮姐姐是嗒嗒的好朋友、好姐姐,可嗒嗒不能这么任性,只因为妮妮姐姐要回家,就哭成这样呀。她下次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你们还是能一起玩。”
听见付蓉的话,嗒嗒好不容易忍下来的泪水又要浮出眼眶,她的小嘴用力往下弯,不知道过久,才“哇”一声大哭“妮妮姐姐不会回来”
到这时,付蓉才意识到嗒嗒有些反常。
她皱皱眉,紧张地问“嗒嗒,你是不是又做什么梦”
而后,付蓉耐心地听着嗒嗒将那梦描述清楚。
许广华与付蓉一直觉得他们的闺女是特殊的。
先不说她一如既往的好运气,光是她好次在做梦时见到有关于将来会发生的事,都是一次比一次准。
甚至就连许年,都是嗒嗒通过她的梦而认出来的。
夫妻俩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一,是为保护嗒嗒,可现在知道卢妮将在不久后遇到危险,他们又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许一些事并不是他们的责任,可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孩子和她的家人出意外,看着对他们有恩的卢老爷子陷入悲伤,他们又于心何忍
付蓉沉默许久,直到许广华回来。
许广华与卢锋见过次面。
在有限的回接触中,卢锋高高在上,视甚高,一再刁难他,并且非常瞧不起他们一家人。
他没想到,嗒嗒的梦中,竟还会有卢锋的存在。
“爹,我想救妮妮姐姐。”嗒嗒认真地说。
“虽然应该帮忙,可这事,我们怎么阻拦只是孩子的一梦而已,就算说出来,对方不会相信的。”付蓉轻声道。
许广华犹豫着,迟
迟没有出声,直到许久之后,他望向嗒嗒。
救下卢妮不难,只要到时候想办法不让她跟着父母去沪市就可。
但拦着卢妮的父母,不让他们去出差,谈何容易
他没有这么小心眼,不会和卢锋计较,只是若要帮忙,他们算不算找麻烦
“嗒嗒,你喜欢妮妮姐姐的爸爸吗”许广华问。
嗒嗒摇摇头,她见过许大人,除家里的奶奶和二婶婶,妮妮姐姐的爸爸和妈妈是数一数二对她不友善的。
“要是你不喜欢的人出意外,你会帮吗”许广华又问。
这问题,对于嗒嗒来说太深,她答不出。
可当晚上,她在梦中,又见到猪长老。
猪长老捋着它的长胡须,对嗒嗒说“其实早在帮助祁寡妇救回她闺女的那一刻,我就说过,她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可你连想都没有想,就立马醒来,叫醒你爹娘。嗒嗒,这是人命关的大事,你的第一反应,会帮你拿主意。”
嗒嗒似懂非懂。
她本来是热心肠的小朋友,想要帮妮妮姐姐的爸爸和卢爷爷和好的。
但妮妮姐姐的爸爸太凶,不仅欺负她爹,还嘲讽他们家人,嗒嗒就决定不管他。
可是现在,妮妮姐姐的爸爸面对的可是死亡的威胁,听起来,好像是非常严肃的事。
“预言镜里,卢爷爷这么难过,是因为他再见不到妮妮姐姐一家人。可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那卢爷爷就不会难过。”嗒嗒仔细想想,一本正经地说。
猪长老又说“嗒嗒是有福气的小朋友,可这福气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因为嗒嗒很善良,疼爱嗒嗒的人很善良,好运才会伴随着你们。”它笑着,眼神慈爱,“猪长老不会担心你,因为你做的每一选择,都会是最正确的选择。去吧,孩子。”
猪长老的蹄子挥挥,嗒嗒懵懵懂懂地歪歪脑袋,而后从睡梦中醒来。
孙秀丽和陈艳菊大打出手的事,既已经惊动公社,那就没这么容易结。
这些日子村里发生的事太,当时周老太已经检讨书,认错,造成的坏影响平息下来,这会儿孙秀丽又闹出幺蛾
子。
公社大队长和村干部们都很气愤,他们担心孙秀丽闹出的事会让这村子的风气变差,因此便决定严肃处。
至于怎么严肃处,就是再往上头报。
事闹大,便是沸沸扬扬,孙秀丽被当成典型,去无数村,经村干部们批评教育。
她的脸皮本来就不算太厚,平日里总是喜欢人家高看己一眼,可经过这次的事,她的头就真的再抬不起来。
在公社里丢脸面就罢,回到家,她还是不安生。
她男人气得大骂她一顿,虽没有动手,可平日在家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竟一句话都不愿意对她说。
至于她最疼爱的儿子许强强,更是因为村子里小伙伴的耻笑而无数次说伤她心的话,甚至连她千辛万苦省出来给他吃的鸡蛋,他都不愿意吃,丢得远远的。
孙秀丽认错,哭,最后还收拾好包袱说要回娘家,可谁搭她呢
一家子人都在气头上,大家看见她便忍不住翻白眼,谁都不愿意和她说一句话。
孙秀丽便去找陈艳菊闹。
陈艳菊现在白要上工,下工之后赶紧回家做饭,等一切都收拾好,又连忙去上扫盲班,生活安排得极其充实,即便孙秀丽想找她,都不一定能看见她的人影。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孙秀丽一连再陈艳菊家蹲好,终于让她给碰上。
不过不见,陈艳菊看起来好像有很大的变化。
她瘦一,身上穿的不是过去那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脸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很有精神。
与她一相比,孙秀丽觉得己反倒显得灰头土脸。
孙秀丽心不平衡,要知道过去在家中,她说一,陈艳菊不敢说二,她可总是压陈艳菊一头的啊
孙秀丽愈发觉得心里头不痛快,便说道“艳菊,到底是妯娌一场,你把事闹得这么大,至于吗这些你在地里上工,我到处去做检讨,毕竟是一家人,你就不嫌丢人”
陈艳菊一乐“你己做不要脸的事都不嫌丢人,我还嫌啥丢人”
孙秀丽一瞪眼睛“我做啥不要脸的事”
“喝泔水啊。”陈艳菊笑眯眯的,“真
看不出来,嗒嗒那小丫头的二婶婶真大方,己想喝泔水,还想请小丫头喝。心眼得黑,才做得出这种事啊不过好在孩子虽然人小,可是有福气的,别人怎么陷害,都害不到她头上上回我在扫盲班刚会一成语,叫啥来着作受”
孙秀丽的胸被火气堵住,嗓子眼被堵住,她咬牙切齿,过许久,刚要破大骂,却听陈艳菊又懒洋洋地开。
“少在我面瞎转悠,要是我看着烦,就给你那妞妞送回去。别人治不你,那丫头心眼,总能治你”
这一句话,将孙秀丽在嗓子眼盘旋的有骂声都止住。
己生的闺女是什么样,她己是知道的,一想到之许妞妞给家里头带来的霉运,闹出的丑事,孙秀丽的头就一阵胀痛。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许妞妞回家
陈艳菊得意洋洋地站在屋,直到看着孙秀丽灰溜溜地走,才笑出声来。
她心不错,哼着小曲儿进屋,却不想一走进堂屋,就对上她男人铁青的脸色。
许广中冷着脸说道“你不是化吗就不知道啥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艳菊一愣,没接话。
许广中又说道“不管咋样,她都是你二嫂二哥现在已经够不容易,你还让二嫂这么丢人,后他们家这日子还怎么过你这不就是存心想让他们被全村人当成笑话来看”
一直来,陈艳菊都觉得许家养孩子是有问题的,否则许广国与许广中这兄弟俩不会这么不亲,平时出啥事,俩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兄弟俩没兄弟样。
她倒是觉得这没啥,己男人要非把二房家的事都揽上身,那才叫烦人,本来她都已经习惯大家各管各的,可没想到,这会儿许广中突然念兄弟
陈艳菊狐疑地看许广中一眼,而后眸光一转,看向她婆婆屋里。
周老太哭哭啼啼的,只擦着眼泪,一句话都没说。
这些日子里,老太太有事没事都会在许广中面说她的坏话,知道小儿子心疼己,老太太倒是没之那凶狠样,陈艳菊有时候甚至觉得她装得跟小媳妇似的。
看来这回是周
老太心疼许广国,让许广中来敲打己。
陈艳菊看着周老太,见她时不时转转眼珠子的得意样,心中一阵难受。
她说道“嗒嗒只是小孩子,孙秀丽这么对她,我还应该纵容吗”
周老太一听,就擦着眼泪从屋里出来“我不管那秀丽是啥人,她是二房家的媳妇,咱们就应该护着她。”
许广中连忙扶着周老太“娘,你咋出来你不是腿疼赶紧回炕上躺着。”说着,他又瞪陈艳菊,“你咋回事错就是错,你还不承认现在一出,全村人都笑话我二哥,你看娘心里能好受吗”
“被笑话的哪里只有二哥,咱们家就没被笑话”陈艳菊的眼底满是嘲讽,“要茅房没茅房,要里屋没里屋,俩子带着俩儿子在堂屋睡觉,人家指不定怎么在背地里笑咱们”
她从跟着他们娘俩住进这破草屋,又接手许妞妞之后,就没过过一好日子。
眼看着就快要过年,家里仍旧没有喜庆样,想到往后这一辈子都得过这样的日子,陈艳菊就觉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你还说信不信我抽你”许广中脸色一沉,骂道。
陈艳菊本来的好心早就已经一扫而空,她心直快,便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冲周老太说道“娘,你为二房的事,害得我们俩子吵架,心里就安乐要是二哥真这么心疼你,咋你搬出去那么长时间,他都不来看你你己做些什么事,己心里清楚,说到底,二哥就是嫌丢人,不愿意搭你”
陈艳菊用报复一般的语气,红着眼说完这番话。
看着老太太的脸色一一变白,眼底的凶恶尽显,陈艳菊的心里头就一阵痛快。
然而她没想到,己还没痛快久,就听到“啪”一声响。
这声音是在她耳边响起的,那一瞬,陈艳菊的脑子像是“轰”一声炸开,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脸颊疼得火辣。
里屋的许妞妞听见这动静,是心里一颤,她没想到,许广中居然动手打陈艳菊。
她皱皱眉,但很快,那眉心便舒展开来。
陈艳菊虽然很泼,可到底是夫为的,这回是她己嘴舌,被打一顿,挺好
,至少这样一来,她往后就能消停一些。
周老太和许广中就应该硬气起来,不让陈艳菊上扫盲班
陈艳菊去上扫盲班,她就得乖乖洗碗,气一凉,冷水就将手冻得受不,许妞妞可受不。
这些她想白,己长得还算好看,在后世还看过不少电视剧,长大之后出村,她就有心去结实后世会大红大紫的演员和导演,到时候,她要成为演员
既然如此,她就得好好保护己的手和脸,毕竟这在将来就是她的资本。
许妞妞这样想着,便像看笑话一般看着陈艳菊。
她的唇角带着近日来难得的笑意,然而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因为就在下一秒,陈艳菊居然动手。
“啪”一声,陈艳菊居然恶狠狠地抽许广中一耳光。
陈艳菊干惯农活,那力气甚至比许广中还大,一巴掌下来,抽得许广中的嘴角僵得动不。
许广中愣住。
周老太愣住。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周老太就要伸手去拽陈艳菊的头发。
可谁都没想到,陈艳菊居然只是冷冷地瞪着她,而后,一句话脱而出。
“许广中,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
这两字一说出,许广华浑身都僵。
这么些年,他媳妇对他百依百顺,什么时候提过离婚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艳菊,嗓子都干涩“你你”
“你什么你我要离婚。”陈艳菊冷笑,一字一顿道,“马上”
“哐当”一声,许妞妞手中的搪瓷杯掉落到地上,她伸手去接,一不小心,整人往外摔去。
脸着地的那一刻,她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陈艳菊说的话。
陈艳菊要是离婚,她不就成为周老太唯一一出气筒吗
难道陈艳菊真要离婚吗
不,她肯定不敢
这边许妞妞和周老太都认为陈艳菊决定不敢离婚,而另一边,卢锋在考虑一问题。
他是不是真的不懂得怎么做人
就是因为如此,他父亲和女儿都离得他远远的
卢锋想不白,不敢去面对。
“整不出声,想什么呢”沈冬惠奇怪地看他一眼,收拾着行李,说道,“妮妮就放假,我们一大早就去老爷子家,把她接上,去沪市。这孩子最近和我们都生疏,等带着她出好好玩一玩,孩子就不会生我们的气。”
卢锋回过神,头“行,我一会儿去买三张车票,带着孩子一起上沪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雪舞、迷糊的小咸鱼、谁还不是个宝宝、清扎的营养液。
谢谢早早投的雷。
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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