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珠被他晃得头晕, 她身上只披了个毯子,头发都还湿哒哒的。可这人竟然毫不关心,却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叶玉珠起先感到愤怒, 而后却忽然福至心灵,江采这反应,说明他现在还不知道。
阿九只告诉了她这消息, 她就是来恶心自己的
叶玉珠为这个发现又喜又忧,如果她捂住这消息,她就不能得逞了。可她既然这么明晃晃告诉了她, 必定是因为还要做别的。
她脑子里转得飞快, 看着江采一双急切的眼,冷笑道“我说,她不是陆九, 不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发疯, 毫无用处。”
她不能让江采休了她, 叶家早就没了,她无处可去。即便叶家平反,她不再是罪臣之女, 可她也没有荣华富贵了。
如果没有江采的话
叶玉珠指甲陷进肉里, 无论如何, 也不能。
江采听她泼凉水, 那些欣喜又尽数化作泡沫。他甩开叶玉珠的肩膀, 不再看她,继续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马车停在府门口, 江采一下子跳下车, 全然没管身后叶玉珠。他奔进门, 径直往阿九住过的院子里去。阿九从前的东西都还在, 他翻箱倒柜,从中找到一些绣品。
将两者放在手上对比,肉眼看来,是十分相似的。
他欣喜若狂,拿着东西又奔出门去。他走路带风,在廊上撞上叶玉珠,叶玉珠骂道“你要做什么”
江采一句话也听不进,他出了门,吩咐车夫去最近的绣坊。而后找了个经验老到的绣娘,将两件东西递到跟前,声音因为太激动而颤抖“你看看,这是出自一个人之手么”
绣娘看了许久,点头“应当是。瞧这绣法与针法。”
江采道“我不要应当,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绣娘狐疑道“这是的,大人。”
江采得了答复,当即被一种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发狂一般冲出绣房。在街上横冲直撞,直奔永安侯府。
侯府大门紧闭,江采直接冲上来,被家丁拦住。
“你谁啊想干什么”
待看清脸,发现是江丞相。
“江大人,你这是有什么事我们家侯爷不在。”
江采摇头“不,我找你们夫人她在吗”他双眼放光,难以平静下来。
家丁看着他,只觉得他有毛病。找他们夫人
家丁看他神色癫狂,倒像是喝多了,不耐烦道“我们夫人自然也不在,江大人请回吧。”
江采不信,他又莽上去,被用力推出来,跌坐在地上。
路过的人不禁停下脚步看热闹。
“你这人竟想私闯侯府”家丁啐了一口。
江采顾不上恼怒,他脑子里都是阿九。他便撑着起身,嘴里念叨着“阿九”两个字。
而后竟然盲目地往街上去了。
众人看着,都不禁怀疑他疯了。
在楼上看热闹的久娘与陈照非神色淡淡,都看不出什么心绪。
陈照非掂着手里的茶杯,道“江大人这身体似乎不大好。”
久娘神色淡淡,收回目光。方才那一幕,她已经收入眼底,眉目轻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听见她说“那大概是他造化不好,作孽太多。”
她放下杯盏,留下那手帕,是故意引江采来寻。
“我从前还以为他们过得多好,想着,若是他们过得好,我便咬牙切齿。可是如今看来,他们过得真惨,我都”
她笑了声,“我都不想再玩下去了。”
她拢过衣袖,给陈照非斟了杯茶,“像在浪费时间似的。不过该浪费的还是要浪。”她补充道。
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总不能是白受。
圣人才会大度到原谅世人的罪,她又不是圣人。何况圣人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陈照非似乎低笑一声,问道“你预备怎么做”
久娘重新坐下,抿了一口茶,“且看吧。”
她原想着要费些功夫,才能让叶玉珠和江采离心,如今倒好,根本不必要她出手,他们自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近来京中在传,江采要休妻。
阿九觉得这话不大可信,他从来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待叶玉珠少年情谊,只怕多有贪恋。哪儿能这么舍得
她脑子里想着些东西,不由得又想起旧事,轻蹙着眉,甩开那些有的没的。
听见陈照非说“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那叶氏从前以怀孕落胎为由,污蔑于你,其实她是买通了大夫。”
陈照非说完,静静看着久娘反应。
久娘点点头“猜到了。
她早猜到了,只不过那会儿隐忍惯了,何况江采根本不听。
陈照非笑意更甚,又说起另一个消息“还有一桩,江采有弱精之症。”
久娘这下实打实笑出来,“这侯爷从何得知”
陈照非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
久娘点头赞同,这话倒是不错。
陈照非说的,她确实没想到。从前还以为是她自己有问题,如今全然真相大白,好像都释然了。
只是想说那个孩子,那个短暂在她肚子里待过的孩子,又去得匆匆的孩子。
似乎也好,若是真生下来,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指不定日后是什么样子。
二人又闲谈恋爱两刻,才转去酒楼吃饭。吃过饭,回到府里,循心许久没见她,一下跳进她怀里。
久娘哄着怀里的猫,“喏,乖乖。”
循心叫了一声,竟又跳到陈照非身上。
久娘啧了声,便要伸手去抓它。它动作轻快,躲开久娘的手。久娘没抓到猫,反倒是抓到了陈照非的手。
指尖相碰,他手是温热的,久娘愣了一秒,立刻松开。
“冒犯侯爷”她福身。
陈照非摆摆手,又俯身去逗猫。循心喵了一声,却没搭理他,反倒跳出门去,一溜儿远了。
久娘嗔怒“真是反了天了。”
陈照非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子凭母贵吧。”
久娘看着循心背影,被听清他后一句,“嗯”
陈照非摇头,“没什么,近来天凉,夫人记得加衣。”
他笑眼轻眯,说罢背过手去,踱步出了门。
江采在街上游荡一圈,又回到江府,他本要去阿九的旧院子。
被叶玉珠的丫鬟叫住,“大人,夫人说她身体不大舒服,叫你去看看。”
江采露出厌恶之色,“看什么她不会叫大夫去看么”
丫鬟低着头,不敢回话。
江采还欲再说,忽然又想起她曾经身子不好,如今是养得好了
他犹豫了片刻,又想起她今天也落了水,沉吟后还是点头“那便去看看吧。”
丫鬟忙不迭带路,江采才到门口,便听见叶玉珠的,她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江采跨过门槛,叶玉珠见他来,收了声。她看着江采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他们到底是为何变成一对怨侣
分明从前也那么好。
叶玉珠想到这里,不禁眼眶发红,先前的气都消了大半。先前听闻他忽然去了永安侯府,叶玉珠本来气得不轻。这会儿见他来看自己,不禁又涌起一丝期待。
“阿采,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她看着江采。
江采也看着她,脑子里却在想着阿九。
他在一旁圆凳上坐下,开口就是“她一定是阿九”
叶玉珠拉下脸来,“她不是”
江采争辩,“她就是我今日去找了绣娘比对,她就是阿九”
他说着,脸因为太过用力而涌起潮红,他咳嗽起来。
叶玉珠甩过旁边的枕头,“她是永安侯的夫人”
江采又反驳“她一定是阿九,她的户籍还在江家呢。”
他喃喃,忽然抓住什么,眼睛亮起来,“对,户籍”
他大笑,又奔出门去。
叶玉珠看着他背影,把身上的被子也一把甩下来,全然没有病态之姿。
她觉得阿九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看看江采如今这样子,像鬼迷了心窍似的。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阿九策划好的。她故意跳崖,故意在一年后回来,为的就是让江采想念她,好让他们离心,好把一切夺回去。
她越想越觉得烦躁,又噼里啪啦摔了家里一堆东西。
江采出了门,当即去托人调查她的户籍。可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她叫赵久,而非陆九。
江采又失神,怎么可能呢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他又跑到永安侯府的门口,拍得大门砰砰作响。
“阿九阿九我知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他咳嗽着。
这会儿刚入夜,街上人不少,看着江采站在那儿,都停下来看热闹。
他喊了会儿,弓着腰喘不过气来。
又过去了许久,风更冷一些,天上又飘起些细碎的雪来。
看热闹的人看久了,觉得无趣,又渐渐散去。
只剩下江采继续拍门,“阿九咳咳”
门轰隆一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一身蓝色衣裳的女人,撑着伞,在台阶最上停下,居高临下看着江采。
风雪愈大,迷了人的眼睛。
江采的眼泪从眼眶里被风吹出来,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阿九。”
久娘只是漠然看着他,“江采,别来无恙。”她这么说。
她承认了自己是阿九
她果真是阿九
阿九果真没死
江采太过兴奋,兴奋得都要晕过去。他往前,却撞在台阶上,噗通一下跪在那儿。
他喃喃自语,“阿九,你回来了。你是不是恨我没关系,从前是我做错了我把叶玉珠休了,好不好”
他声音渐渐弱下来,头越来越晕。
最后听见头上的声音说“江大人似乎病了,来人,送他回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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