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应有所觉,用力皱眉,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穆遥清晰听到门外人声逼近,一时发急,一掌击在齐聿面上,这一下使力极大,齐聿白皙的面上立时浮出一掌红痕。好在终于迫得他睁开眼来。
齐聿茫然看她,“你怎么”
“随我走。”穆遥把动作间垮下去的外裳又拉上来,厉声道,“快”
齐聿仰面望她,“我动不了你快走”
穆遥握在他肩上的手掌顺势下移,整条手臂握在掌中绵软无力,应是中了药。她一时恼怒,“谁给你下药”便挽他起来,“起来我带你走。”
齐聿无力,身体如磐石沉重。二人半扶半抱移到窗边,隔窗看时,甲板上已是灯火通明。此时若从此处下去,众目睽睽无所遁形。门外脚步声起,已至舷梯之上。
“走不了了。”穆遥道,“你躲去后头,我来应付。”
“你走。”齐聿道,“你不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动弹不得,便以目光瞪她,“快走。”
穆遥疑惑,“你一个人能应付”
“能。”齐聿大急,“扶我去榻上,你快走”
扣门声起,外间人回道,“中丞,刺客已经尽数伏诛,我等前来问安。”
穆遥无法,只好扶着齐聿上榻,不及穿衣,将他囫囵塞入被中。自己稍一矮身,钻入榻后帷幕之中。
齐聿一直盯着,直到她完全藏好才放下心来。
此时外头已经问过两遍,不听齐聿回应,已经在自外头撞门。又一下大响过,木门砰一声向内翻倒,御史丞带着兰台一群人闯进来,抬头便见自家上官密密裹着一袭锦被,平平卧在榻上,一副酒醉酣眠的模样。
“中丞”
齐聿睁开眼,“何故擅闯什么事”
一时间满场悄寂。御史丞乍着胆子上前回禀,“中丞在内一直酒醉未醒吗”
齐聿“嗯”一声,“出去,让平安进来伺候。”
御史丞道,“平安小兄弟为歹人袭击,昏迷未醒,下船送医了。”四下里看一回不见侍人,“中丞不胜酒力,下官伺候中丞起身”
“不敢。”齐聿道,“你让韩廷过来。”
御史丞道,“中丞休同下官客气,我来无妨”
此时门外一个人道,“齐中丞不让人伺候,只怕不是同你客气,是真的不敢吧。”
众人齐齐回头,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门外,冷冰冰望着一群人。御史丞仿佛吃一惊,扑地行礼,“秦王殿下。”
穆遥听得分明,倒吃一惊,秦王王煠是当今皇帝至今唯一存活的亲弟弟想来方才从画舫上下来的那个锦衣贵人就是他。朱青庐为了这一出大戏,连不问朝事的秦王都请了来,真是用心良苦。
众人齐齐跪地。齐聿虽是动弹不得,仍然奋力起身,勉强靠着床柱坐直,“秦王殿下。”他本就生得容色夺人,病中血色缺失,极其的白,此时乌发散乱,胡乱拢一袭被,看上去倒有八分西子捧心的意趣。
齐聿自己不察觉,王煠只看一眼就从心底里添了厌恶,便不理他,“旁人都出去,兰台留一个人。”回转头向自己从人道,“你们也出去,让侍卫守在下头,无我传唤不许入内。”又吩咐,“让秦理把人好生带过来。”
穆遥心下一沉,秦理是皇帝宫中大太监,贴身伺候皇帝起居。最受皇帝宠信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同王煠一同出宫了。
兰台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只留了御史丞一个。王煠从人也尽数退出去。室内悄无声息,御史丞和王煠二人同齐聿六目相对
还有躲在帷幕之后的穆遥。
“兰台留一个人,是为了替本王做个见证。”王煠看一眼御史丞,转向齐聿,“齐中丞,本王在此,你高卧不起,真是因为醉酒吗”
齐聿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此时撒谎已无意义。他身上迷药未退,极其难受,强撑着应对,“并不是,另有内情。”
“好,还算坦城。”王煠点头,“我说你是因为衣衫不整不敢起身,是也不是”
御史丞慌慌张张插口,“秦王殿下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中丞席间不胜酒力,侍人伺候入内歇息,许多人都见着的。”
王煠看也不看他,“本王方才说了,兰台留一个人是为个见证。本王只要你一双眼,不需你多嘴多舌。”
御史丞一滞,老实闭嘴。王煠盯住齐聿,“是也不是”
齐聿抿一抿唇,“是,也不全是。”又道,“此处是我歇息之处,你们擅闯入内,倒怪我衣衫不整,大没道理。王爷既然已经知晓,请先出去,容我收整仪容,以免失礼。”
“不急。”王煠道,“本王信不及你,恐你穿上衣裳,便不肯认。”回头叫,“请许小姐来。”
门自外打开,一名老年内监带着一名妙龄少女入内。穆遥凑到帷幕缝隙往外看。果然是许尔芹,衣裳好歹是穿好了,只是仍然散着头发,更兼满面泪痕,叫人浮想联翩。
来的内监正是大太监秦理。
王煠深吸一口气,“齐中丞,本王做主,把你二人婚事定下。明日御前,本王同你二人保媒。”又吩咐秦理,“今日之事,止于我三人,不许任何人在御前提起。便在别处听见,本王也是不依的。”
秦理深深一揖,“老奴遵令。”
齐聿难受到极处,听到这话只觉心口烦闷,几欲作呕,“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婚事”目光又从许尔芹身上掠过,“你又是谁”
四个人齐齐色变,许尔芹双手掩面,呜呜地哭起来。王煠道,“齐聿,你污了尔芹清白,竟然不认怎么,是欺侮尔芹一介孤女,族中无人在京吗”
“我不懂殿下在说些什么。”齐聿漠然道,“宴饮中我本事不济,大醉不醒,一直在此间昏睡,旁的一概不知。诸位请出去,让我的侍人进来。”
“齐聿”王煠勃然大怒,“你要否认”
“我从来没做过的事,不否认难道任由殿下冤枉”齐聿胸闷至极,越发不耐烦,“殿下再空口相污,不要怪我不敬殿下。”
王煠正要说话,秦理上前拉住,轻声道,“齐中丞,老奴同王爷上船时亲眼所见尔芹小姐衣衫不整,确实”
“她衣衫不整便要来寻我”齐聿冷笑,“我没有那许多工夫秦内府今日怕是糊涂了吧。”
秦理一滞,“哪里还能有什么旁人呢中丞好歹讲些道理。”
齐聿慌张地看一眼帷幕之后,语气尖厉起来,“船上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就没有旁人你们再胡说八道”说到此处呛住,用力咳嗽。
王煠冷笑,“齐聿,你也知道慌张呀。尔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肯说此丑事,我替她说。”停一下才道,“你席间醉酒来此处将息,遇到尔芹,见她貌美动了歹念,污她清白。依你原来打算,必是吃干抹净不肯认账的。也是老天有眼,水匪来袭,你二人藏身不及,叫我们遇个正着。”
齐聿恼怒至极,语气倒越发冰冷,“殿下再说这等话,咱们这便御前分证。”
秦理急得顿足,“中丞,殿下念你在王庭三年不易,若非为你着想,怎会特意来此商量早已去御前分说了陛下向来厌恶官员私下,你去御前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王庭三年你是有功之臣。”王煠久久叹一口气,“你同尔芹年貌相当,事已至此,本王同你二人保媒,此事便一床锦被遮过,就此做罢。”
“我没有做过的事,谈何遮过”齐聿厉声道,“你们一个一个,有谁是亲眼看见么便敢说我同此女有所苟且”
王煠一时踌躇。他上得楼船便听许尔芹哭诉,见她衣衫凌乱,露着的皮肤满是不堪想来世家贵女不至于胡说,热血上头便来同她做主要说亲眼看见,那还真的没有。
内室瞬时转入沉寂。久久,御史丞上前一步,怯生生打破沉默,“我我看见了”
齐聿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御史丞顶着他喷火一样的目光,吞吞吐吐道,“中丞席间醉酒,下官不不大放心,进来看望时瞧见大人同一女子裹在一处。下官不敢打扰便走了。还以为是欢场中人谁知竟是许家小姐么”
许尔芹放声大哭。
王煠冷笑,“齐中丞,难道你兰台的人也冤枉你”
齐聿喉头一甜,又硬生生咽回去。低着头喘气今夜宴无好宴,他本来已经有所安排。然而此时才知,对方这一次要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仕途声名。这些东西原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穆遥就在身后,若因为此事被人冤枉,不如死了干净。
齐聿终于拾回平静,再开口已经含了血腥气,“楼船是兰台宴饮处,此间是我将息之所,这位许小姐非兰台中人,亦非我家眷。若你们所言为实,我倒有一问这位许小姐为何特意上门为我所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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