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麓发现秦彦似乎又开始躲她,倒不像是之前的冷战,更像是不想看到她。她心想着自己已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别扭个什么劲。
他不理她,她乐得自在。
进九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她有时候还挺佩服姜明珠的毅力。不愧是重活一世的人,还真是多活一世多长一智。
眼看着七八天过去,秦彦还是见她绕道走,且那张玉面一天比一天黑沉,隐约还有可疑的红云。
她无语至极,臭小子差不多得了。
这一次轮对到她堵他,将他堵在地头。
“地整得不错。”
他不搭话,埋头找草。
可怜这个季节不长草,有些草籽好不容易在麦苗根下冒个头,就被他连根拔起。看他天天找草的劲,恨不得让众草断子绝孙。
“你知不知道黄花草长什么样子”她没话找话。
他总算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为何不自己照镜子”
不错,还挺幽默。
“我又不是黄花草,我叫姜麓。我这么一个如山的女子,你要是把我当草那就是你有眼不识泰山。”
少年表情不虞,看样子不太想搭理她。他眼睛在麦苗中梭巡着,她看不到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内心纠结无比,既希望她和自己说话,又希望她离自己远一点。
也不知是他心思太过游离,还是他一时失手。姜麓眼睁睁看着他拨掉一根麦子,然后烫手似的藏在身后。
她心下好笑,“你是不是还在梦游,连草和麦子都分不清。”
梦这个字,像炮仗一样炸响。
他顿时耳尖充血,脖子红透。
“我没做梦。”
“没做梦就没做梦,你紧张什么”她揶揄着,“做梦没什么不好的,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梦里都有。”
不就是在梦里和某位姑娘鼓了掌,这有何难为情的。只怪少年到底面嫩,又好死不死被她看到遗留的证据,所以才会这般紧张。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纯情,她倒要看看有朝一日他和一个女人真的为爱鼓掌,他是不是会羞到不肯出门。
远远看去他们像一对寻常少年夫妻,丈夫
在地里干活,妻子在边上陪着。二人似一对璧人,说不出的般配。陶儿端着一盆水站在院子里,险些看呆了。
“你看我家夫人和公子的感情真好。”她对兰桂说。“我家夫人长得好心又善,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会喜欢她。”
兰桂不敢看,因为姜明珠也在。
姜明珠咬碎银牙,一定是姜麓缠着殿下不放。殿下那等出身,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粗鲁的乡间女子。
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前世里殿下没有休掉姜麓是怕世人诟病,她就不信以殿下的眼光能看得上那般粗俗的女子。
她还是有机会的,一切都来得及。
一盆水毫无预兆地泼在她脚边,水溅起的泥点沾得她裙边全是。这水明显是抹洗过后的脏水,她提着裙摆往后退时差点摔倒。
陶儿一脸无辜,“姜姑娘对不住,奴婢没有看到。”
公子是她家夫人的,这个姜姑娘故意赖着不走,好不要脸。
“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姜明珠气红了眼,如今连一个丫头都敢欺负她,肯定是姜麓指使的。
姜麓还真没有教唆过陶儿什么,是陶儿认定自己的主子。但凡是和夫人做对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她毫无惧意,反正她又不是国公府的下人,“奴婢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姜姑娘你也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姜明珠面色发白,指甲掐进肉里。
自打身世被揭穿,她不知听过多少冷嘲热讽。在京中受那些贵女们明里暗里的耻笑,到京外还要受一个丫头的气。如果她还是国公府的姑娘,谁敢如此对她。
兰桂见势不妙,小声劝说,“陶儿姐姐,你少说两句。”
她和陶儿走得近,两人私下交情越来越好。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新交的好姐妹,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慌忙丢下扫帚去扶姜明珠,“姑娘,你进屋歇歇吧。”
姜明珠甩开她的手,聪明的不忠心,这蠢的又给人添堵。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重生,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气。
姜麓望过来,见几人都在院子里。
“你们都没事做了吗”
一声吼,立马将院子里的人吼得四
散分开。兰桂赶紧扶姜明珠进屋,陶儿悠哉悠哉地端着空盆去厨房。
她一转头,对上秦彦复杂的眼神。
这小子,为何如此看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吗”
他低头的时候在想,自己是疯了吗姜氏惯会翻脸不认人,嬉笑怒骂性情无常。他怎么会梦到她,还和她
她倒是大言不惭,居然自诩美人。
少年最是嘴硬,心中越是羞恼越是不愿承认,当下顶回去,“你是美人吗”
“我当然是美人,即使我外表不怎么出色,但是我心灵美。”
“那是你自以为,我看你是想得美。”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臭小子可以啊,竟然学到了几分她的说话风格,看来她这个老师没白教。
“我想的确实挺美的,我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冬闲自在,青山旷野让人神清气爽。还有美男近在眼前,朝气蓬勃又赏心悦目,姜麓觉得此情此景才是令人神往的田园生活。
然而平静之下必有骚动,安逸之中总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打扰。
来人一共四人,为首者锦衣华服白白胖胖。后面跟着三个家丁打扮的下人,一个个身材壮实像打手一般。
那白胖的男人长了一双小眯缝眼,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二十的样子。他走路的样子像一只大肥鹅,抖着一身肥肉颠颠地跑起来,在走近之后两眼猛放光。
“美人你们看这里真的有美人”
姜麓抱胸皱眉,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肥头大耳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他口中的美人指的是谁是她,还是秦彦
他不伦不类地摇着扇子,还当自己风流倜傥。他穿得那叫一个金光闪闪,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金项圈。
此人姓万,名桂举,乃临水县令万大人的公子。他也不知从哪听的闲话,说北坳村有个天仙似的美人。做为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他当真称得上是临水县一霸,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
万桂举先前看到的是地边上的姜麓,眼下才看到地里的秦彦。惊艳的同时又惋惜不已,流着口水想着这小白脸为什么不是个姑
娘。
小美人肯定是被小白脸所迷,要不怎么会窝在这乡下地方吃苦。
他理理衣襟,以为自己风度翩翩。
“美人,本公子家有房屋近十间,仆人丫头数十。你若跟本公子走,本公子保你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姜麓挑眉,确认他这声美人叫的是自己。她朝秦彦挑眉,眼里的戏谑不言而喻。这小子刚还说她不是美人,想不到打脸如此之快。
就冲这声美人,她决定忽略小胖子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她神情严肃,问话一板一眼。
万桂举白胖的面皮抽搐,他最不喜欢读书,最讨厌和害怕的人就是夫子。眼前明明是个小美人,他怎么有种被夫子叫起问话的恐惧。
“我叫万桂举。”
“好名字。”姜麓赞道“你父亲必是盼着你能蟾宫折桂,一举扬名。一看公子就是有学问的人,你定能七步成诗五步对联。我生平最欣赏有才之人,不如公子作一首应景诗来听听。”
万桂举吃喝玩乐样样行,就读书不行。
姜麓把他高高架起,他又不能在美人面前露短,又实在是才疏学浅憋不出半句诗来。一时之间白胖的脸胀至通红,隐约有些恼怒。
“美人,你且同我先家去,我再和你慢慢吟诗作对。”
正经的诗他不会,那些花楼里的艳诗他倒是会不少。什么奴家怯怯把郎求,梨花带雨盼君怜。什么红帐锦被玉鸳鸯,不到天明势不分。到时候小美人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让他真的作诗。思及日后二人耳鬓厮磨,他嘿嘿笑出声来。恨不得当下带着小美人回去,关上门好好疼惜一番。
他的笑让姜麓皱起眉头,“公子连诗都不会作,凭空长了这么大个脑袋。”
“美人别恼,本公子怎么可能不会作诗。你看这天寒地冻的,美人你穿成这样,本公子瞧着都心疼。你别再跟着这小白脸受苦,以后本公子疼你。”
小白脸慢慢捋着衣袖,一举一动是那么的矜贵从容。姜麓心下突然一跳,他这个样子优雅又危险。
“站到后面去。”他对她说。
她先是一愣,尔后听话地躲到他身后。莫名觉
得他此时男友力十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和气场。
他一出头,万桂举面皮抽了几下。
“小白脸,我劝你识相一点。”
“我这人什么字都认识,就是不识相。”
姜麓暗笑,他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她的风格。
他单手护着身后的姜麓,“再站远一点。”
“你要干什么”她低声问。
“打架”他说。
万桂举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弱不惊风的小白脸会打架,更没想到这个小白脸打起架来凶狠无比。他被打得嗷嗷叫唤,那几个家丁更是抱头如鼠窜。
少年如风如影,拳脚之间游刃有余从容无比。姜麓双眼一亮,没想到长得好看的人打个架都如此之帅。
也是万桂举运气不好,这些人哪里知道秦彦从被贬之后一直憋着一股气。先前没有合适的机会,这股恶气无从宣泄。此时有找死的倒霉蛋撞上来,他焉有放过之理。
“我我爹是县令,我不会放过你的”
县令而已,吓唬谁呢。
秦彦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帝老儿的亲儿子。
万桂举抬出自己老爹来,不仅没有吓住秦彦,反倒更激起少年的血性。身为大昭官员竟然纵子为祸,更是该打。
赵弈和小新子赶来,齐齐护在秦彦身前。
秦彦示意他们让开,对着万桂举又是一顿猛揍。那些爬起来的家丁被赵弈再次撂倒,一个个在地上抱着肚子翻滚。
白胖的县令公子被打得像个猪头,馒头似的胖脸青一块紫一块,像磕伤的白面瓜一般。他捂着脸杀猪似的狂叫,“你死定了我一定让我爹把你抓起来”
秦彦揉着手腕,眼眸淬冰,“我一没作奸二没犯科,你爹身为县令也不敢冤枉无辜,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是什么,在万桂举的眼里那是他爹。
“你你给我等着”
房里正闻讯赶来,惊得是面无人色。
“万公子,万公子,你没事吧”
万桂举得意起来,肿成猪头的脸狰狞无比,“房里正,你来得正好。你们村有人敢袭击本公子,你还不快把他绑起来。”
房里正赶紧过去,把万桂举扶起来后在
他耳边低语几句。
万桂举大怒,脸上的伤让他呲牙,“什么李大人,不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本公子我会怕他”
李员外的儿子官至从五品,在百姓眼中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然而在天子脚下,却不过是个寻常官员。
房里正暗自叫苦,万县令官不大,但在临水县那就是一方父母,他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敢得罪。
颜老爷看着不像是个惹事,怎么就惹到这位小祖宗。
“从五品都是小官,你好大的口气”秦彦捏着手指,作势还要动手。
万桂举吓得赶紧躲到房里正身后,藏头露尾又色厉内荏,“那当然,从五品在国公府面前自然是小官。”
姜麓心头划过异样,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她问房里正,“哪个国公府”
房里正回道“林国公府,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万夫人娘家表姐的夫家的表外甥女,嫁的是林国公府的二公子。”
她险些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什么直亲,原来是一个山路十八弯的远亲。
林国公府的二公子,那不就她的便宜二哥。还真是大水冲到龙王庙,可别怪龙王大口一张吞了这些小鱼小虾。
她这一笑,房里正心思活泛起来。
“夫人,你们若有倚仗报个名,这事也就了了。”
“倚仗自然是有的。”她看着秦彦,“得看我家夫君答不答应。”
秦彦当然不愿意和稀泥,一张俊脸又冷又沉。
房里正低声劝说万桂举,万桂举眯缝眼一瞪,“不可能,天下还有能大过国公府的大官小白脸休想诳我你若识相就把她交给本公子,再给本子磕一百个响头,否则你就等着吃官司坐牢”
他如此作死,听得姜麓都想打人。
原来万公子是看上颜夫人,房里正苦着一张脸。两边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如果他真眼睁睁让万公子带走颜夫人,日后怎么向李大人交待。可若是不依万公子,他的里正之位肯定保不住。
“万公子,这这使不得。”
“房里正,我看你这里正之位是坐得不耐烦了。”
房里正越发脸苦,为难地看着秦彦和姜麓。
秦彦冷笑,“让我磕头,我看你是嫌命长。”
“你你别嚣张。我听我爹说过李大人是礼部郎中,就是一个管宫里女人穿衣吃饭的杂事官。我可不怕你们,你们有种给我等着。”
房里正那叫一个急,他总觉得颜家这对小夫妻不简单。万家确有贵亲不假,但这对小夫妻应该也不是可欺之人。
他还没开口,就见赵弈一个腿踢过去,万桂举结结实实在踢跪在地上。
万桂举精彩的脸胀至通红,“你你们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赵弈又一脚过去。
房里正骇得心口突突直跳,颜氏夫妇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相信就算是李大人在场,也会给万公子几分薄面。
姜麓在秦彦身后道“万公子,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也是一把杀猪刀。他既能壮你的胆,也会要你的命。”
秦彦睨她一眼,这女人又在拐着弯骂人。
万桂举听不出来,什么刀啊猪的,他现在只想把这小白脸千刀万剐,“你给我等着,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我我就是你孙子”
姜麓无语,小胖子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熊孩子给自己挖坑,就算是把自己埋了也不冤。
“我们可不要你这样的孙子。”她露出嫌弃的表情。
万桂举气得吐血水,他发现这小娘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落在他手上,他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厉害。
他还想嚷嚷,被房里正截住。
颜夫人敢说这样的话,身后的倚仗肯定不小。
“万公子,你看你还有伤,不如先去我家里喝口水”
说完也不管万桂举如何不情愿,强行将人拉走。
姜麓阴着脸,大步回去一脚踹开东屋的门。
屋子里的姜明珠吓得差点跳起来,满脸心虚。
“那个万公子,是你招来的”
“不不是我。”姜明珠白着脸解释,“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门亲,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
姜麓不吃这套,“我不管他是不是你招来的,他敢行凶作恶仗的就是国公府的势。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晚了我就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我真的没有做
过。姜麓,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再说国公府也是你家。”姜明珠气白了脸,她两世加起来都没见如此混不讲理之人。
“废话少说,赶紧滚蛋”
“姜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殿下同意吗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别人会如何看你,如何看待殿下的为人”
“这个家是我做主,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名声这个东西,你当我会在乎吗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姜明珠倒吸一口凉气,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无所谓之人。一个不知礼数行事不讲章法的乡野村姑,有什么资格得到那些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姜麓,你怎么能这样。”
姜麓窝着火,老绿茶倒是会装。只可惜她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她压根不想遵守这世间的有些法则。
不想走也得走,她还要让老绿茶自己主动开口。
她突然盯着姜明珠的脸,像发现什么似的问道“黄明珠,你脸上是什么东西怎么长了黑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了”
姜明珠闻言大惊失色,双手捂脸。再也顾不上和姜麓理论,也不管姜麓还在屋子里,急忙去找镜子。
很快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凄厉刺耳。
姜明珠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最满意的皮肤粗了黑了不说,还长出几点褐色的斑。更让她崩溃的事,她摸到脸上有硬硬的地方。一问兰桂,兰桂支支吾吾地说怕是要长冻疮。
冻疮是什么那是贱民才长的东西,红红肿肿的还会流脓。姜明珠听过见过,却没有想过这样的东西会长在自己脸上。
姜麓不知何时进来,闲闲地道“冻疮可不容易好,就算是今年好了明年还会长。长过冻疮的人脸上都会留下印子,红红乌乌的一大块布在脸上,别提有多难看。”
姜明珠知道她在幸灾乐祸,心里又急又恨。急的是自己这张脸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恨的是她不安好心。
她不是在乡野长大的吗为什么她不长
姜麓却是知道一些,原主之前又黑又瘦又习惯那样的苦日子,反而不太容易生冻
疮。但姜明珠不一样,太过娇嫩的皮肤经不起半点风霜。
没有什么比容貌更重要,姜明珠当即决定回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不能把自己这张脸折损。
“姜麓,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太深,我这就走。”
“你说留就留,你说走就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姜麓蛮横起来,“我伤还没有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还要休养好一段日子。”
姜明珠气结,这个乡野村姑就是故意的。她是想借机毁掉她的容貌,用心何其恶毒。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她必须马上回京。
“姜麓,你刚才不说那什么县令公子是我招来的。我若是再待在这里,万一他再找上门来,你肯定还会误会是我背后使坏。”
“我想了想,我觉得你可能没有那样的本事。再说你要是走了,我家的大黄牛谁来放”
姜明珠气得两眼发黑,越发离心似箭。
“母亲先前还病着,也不知道她如今身体如何。自古仁孝不能两全,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母亲。待我看过母亲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姜麓一拍桌子,“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走,还说什么要侍候我养伤,我看你就是说得好听。既然你真的要走,那以后别再来了,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兰桂一直在旁边听着,脑子打结成一团麻。明明一开始是夫人要赶姑娘走,怎么到后来变成姑娘求着要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她都听糊涂了。
姜明珠恨得肠子发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蛮横无理还狡猾奸诈,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光风霁月的殿下。
等她回京之后养好脸,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她离开的时候不停张望,遮着面纱哀哀切切百般不舍的样子。娇柔作态半天,始终不见秦彦的身影。
“黄明珠,你不是哭着喊着要走吗你再不走的话,是时候该去放牛了。”姜麓叉着腰,冷言冷语。
一听放牛二字,姜明珠恨得不行。
“这段日子承蒙你们照顾,我心中万分感激。等我回京之后会给你们写信,还会给你们捎东西过来。
”
姜麓眼中不掩嘲讽,她真的很敬佩老绿茶的精神,她们的关系稀碎成这样,老绿茶居然还想粉饰太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信仰和坚持,才会在被别人打了左脸之后还把右脸抻过来。
权势地位就那么令人着迷,以至于可以让人没脸没皮。
“你明知道我没读过书,你还说给我写信。你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我的名头向我夫君献殷勤,你好不要脸”
“姜麓,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明珠,天下聪明之人何其多,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东西,你得不到自有得不到的道理。我劝你还是省点心思,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明珠不敢与她对视,“你若不喜欢我写信,我不写便是。”
她转身就走,看来这老绿茶还是不长记性。亏她还出来给对方送行,真是给脸不要脸。陶儿等人跟上,把姜明珠晾在那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憋着一肚子的气让车夫赶紧走。
陶儿欢天喜地,说她们总算走了。又说兰桂还算不错,虽然吃得多但干活很利索,颇有几分舍不得。
“别高兴太早,她还会回来的。”
“为什么”陶儿不解,姜姑娘还来做什么,难道是放牛没放够
“她野心勃勃想要吃唐僧肉,不想栽树不想剪枝光想着摘桃。你且等着看,桃子熟时她跑得比谁都快。”
陶儿听得直挠头,这又是肉又是桃的,夫人到底在说什么。
突然她灵光一现,“我知道了,公子就是那什么肉什么桃。”
赵弈听得个一言半句,问谁是肉桃。
“赵大哥,夫人说公子是肉桃,姜姑娘还会回来摘的。”
这话被正巧出来的秦彦听到,冷玉似的脸刹那间红到滴血。
姜麓心下一通乱跳,她哪里说秦彦是肉桃,看看这话传话传的都成什么样子。还有秦彦那小子,怎么脸红成那样。
她狐疑看去,心想这小子思想还挺污。
思想挺污的少年重回屋内,半天不见出来。赵弈神经大条无所察觉,主动把放牛的活揽过去。小新子眼中
欢喜无比,和陶儿在说话。
“你是不是舍不得兰桂”他问陶儿。
陶儿老实点头,“有点舍不得,兰桂真可怜,怎么跟了那么一个主子。”
还是她好,能碰到夫人这样的好主子。
小新低头,“夫人最好,公子也好。”
“那当然,我家夫人是天下最好的主子。夫人还给我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陶佳瑶。”
“陶是你的姓”小新子问。
“嗯。”陶儿情绪低落下来,“我姓陶,在家中排二,家里人叫我二丫。后来我被卖到一户人家,别人都叫我陶儿。小新,你姓什么”
小新子头更低,“我我姓王。”
姜麓看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万县令不是蠢人,在看到儿子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之后,先是问明情况原因。房里正亲自送万桂举回去,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相告。
他是越听越震惊,忙追问秦彦和姜麓的事。等听到房里正提到玉氏和姜明珠母女时,他隐约猜到他们的身份。
当下顾不得伤重叫唤的儿子,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万桂举登门赔罪。
万桂举百般不情愿,还嚷嚷着要秦彦好看。万县令气急怒急之下,差点动手打他。他一看亲爹的样子,心里阵阵发虚。
父子二人上门时,秦彦还在鸡舍里喂食。
纵然他身穿粗布衣服,却无损通身的贵气。
万县令再无侥幸,扯着儿子就要下跪。万桂举傲着不肯,他堂堂县令公子,凭什么给一个布衣小白脸下跪。
“犬子无状,公子恕罪。”
姜麓一听,便知他猜到他们的身份。
“万大人,令公子昨日撂下狠话,让我夫君将我送至你府上,否则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恕罪,下官教子无方。这孽障向来有贼心没贼胆,他不敢那么做。”大冷的天,万县令额头冒起汗珠子。
若是他猜得没错,这位颜老爷正是前太子,而颜夫人才是林国公府真正的千金小姐。桂举行事一向张扬,此次险些闯下大祸。幸好房里正将此事拦下,否则借他十顶乌纱帽也不够摘的。
“桂举,你还不快向公子和夫人赔罪”
一
夜过去,万桂举脸肿得更厉害。因着万县令不肯给他上药,他只能顶着一张青青紫紫发面馒般的脸招摇过市。
一路走来,他别提心里多恼怒。不过他不敢不听自己老子的话,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姜麓最不喜欢万县令这样的父母,看着是很有礼数又态度端正,实际上都是表面功夫。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比熊孩子更熊的父母。什么叫做有贼心没贼胆,万胖子可不像是没胆的。护短护得这么严重,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此时哪里还有说理的地方。
“万大人,令公子明显不服气,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声对不起我们不接受,你们请回吧。”
“夫人,他没有不服气。”万县令一狠心,照着儿子惨不忍睹的脸扇了一巴掌。
万桂举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亲爹。他是家中独子,父亲一向疼爱他。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连接两天的功夫不是被别人打就是被亲爹打。
“爹,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我”
“你给我闭嘴,还不快向公子夫人赔礼道歉。”万县令心里心疼无比,谁让桂举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他再是心疼孩子,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做个样子。
“万大人,都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我看你是做给我们看的,你心里必然也是不服气的。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回去的好。免得传扬出去,旁人还说我们夫妻得理不饶人。”
万县令冷汗直流,他发现前太子可能还好说话一些,真正难对付的是这位国公府真正的嫡女。说到底他们还算是亲戚,她怎么半点情面不讲。
他有心想套个近乎,又知道不能泄露他们的身份。
“夫人,下官没有不服气。下官是气自己教子无方冒犯了公子和夫人,下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教子。”
这话姜麓不信,她看向秦彦。
秦彦道“不知万大人想如何教子”
万县令头皮发麻,他真是错得厉害。林国公府真正的嫡女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再难缠也比不过一个当了十几年太子的人。
前
太子说的话听着不重不轻,却像一道催命的符。
“下官已经打过他回去后会关他禁闭,让他好好学规矩。”
“这样就够了吗”秦彦的语气极淡。
万县令险些站不住,前太子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要让他打死自己的亲儿子吗
“公子,那依你之意要如何”
秦彦看向姜麓,“我们家的牛如今是否无人照料”
姜明珠一走,接替放牛的人是赵弈。
姜麓一听他的话,即知他的意思。
她一脸沉重,“可不是嘛,我娘和她的养女一回京,家里的牛还真没人放了。我今天一直在发愁此事,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万县令脑门全是汗,她说的娘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位林国公府的夫人吧还有她家的养女不会就是前面那位国公府嫡女吧合着堂堂林国公府的夫人和前林国公府的姑娘都会放牛
他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他们的意思。
“若是公子夫人不嫌弃,犬子可以代为照料。”
“爹”万桂举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痛,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也被打坏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
“桂举,你赶快告诉公子和夫人,你一定会照料好他们的牛。”
“我我不”
秦彦面沉如水,“万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夫妻岂是那等逼迫他人之人。令公子瞧不上我们,不屑向我们赔礼道歉,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万桂举眯缝眼都快瞪出血来。
万县令哪敢承认,“没有的事,他肯定愿意的。能为公子夫人放牛,是他的福气。桂举,你还不赶紧向公子夫人认错。”
万桂举再是不聪明,也知道让自己老子都害怕的人肯定不简单。他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好事都让这小白脸占了。看父亲这态度,小白脸身份不低。长得好看还会打架,还是个惹不起的硬茬。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晦气的事。
“我愿意放牛。”
姜麓板着脸,“声音再大一点,我们听不清”
万县令心头大跳,她她真的是乡下长大的吗
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子哪有如此气势,与前太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桂举仿佛重回被夫子问话的恐惧,胖脸抖得发疼,“我愿意放牛”
“万大人,令公子说话有气无力的,是不是没有吃饭这教孩子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着来。再是责罚孩子,也不能不给饭吃,你说是不是”
“是,是,夫人说得极是。”万县令感觉额头的汗流进衣襟里,顾不上擦一擦。他考中进士那年殿试面圣,好像都没有此刻紧张。“他真的知道错了,求公子夫人给他一个改过自新机会。”
姜麓老神在在是抿茶,举止是那么的得体和从容。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还当她是自小长在国公府。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最不喜欢言而无信之人,也不喜欢半途而废之人。不知令公子能否说到做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
“能做到,保证能做到。”万县令这才有空擦脑门上的汗,感觉后背也已湿透。
姜麓皱起眉来,“可惜我家不宽敞,除了那猪圈还空着,也挪不出地方住人。”
“猪圈好,猪圈好。”万县令心揪起来,生怕她还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
她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向秦彦,“夫君,这样真的好吗万公子昨日还说让你给他磕一百个响头,我怎么看着他不是诚心认错的样子。”
一听这话,万县令立马按着自己的儿子磕头。万桂举被亲爹摁着“咚咚”几个响头之后,眼前直冒金星。
“万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姜麓像是刚看到,作势阻止他们。
“这孽障冒犯了公子,亏得公子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万县令那叫一个心疼,儿子的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
“万大人,我不过是个庶民,当不起令公子的大礼。”秦彦淡淡开口,“男儿当护妻小,若不然枉生为人。令公子口出狂言欲夺我妻,我再是泥塑的凡人也难免会动手。”
“是,是,公子说的是。”
万桂举眯缝眼里全是怒恨,瞪着秦彦。
秦彦冷冷
地看着他,“万大人执意要让令公子留下,我们平头百姓哪里敢有半个不字。若是令公子不嫌弃我们陋室蓬荜,那便住上几日。”
“谢公子,谢夫人。”
万县令强替儿子应下此事,万桂举一脸生无可恋,他昨天有多嚣张今天就有多后悔。离开的时候只有万县令一人,他当场被赵弈带到后山去放牛。
姜麓心情大好,朝秦彦伸出手掌,“来,做得好”
他们今日配合得当默契满分,可喜可贺。
他不解,“何意”
“击个掌。”
他迟疑半晌,然后修长的手与她相击。
瞬间,异样的触电感从手掌直至脚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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