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面冷如冰,看万桂举的眼神如看死人。掌心似乎还有那细腻的触感,他舍不得这触感消失,双拳不由得紧紧握起。
万桂举抖啊抖,恨不得把头缩进衣襟。
“别打我,别打我”
一回来就要挨打,他怎么这么倒霉。小白脸也真是的,没事为什么到猪圈来玩。还有母夜叉,她向来喜欢指使别人干活,几时变得这么勤快。
他们不会是商量宰了美人吧
“你们不要动美人,它还怀着孩子”
姜麓抱胸睨他,她记得最初见面时他就是一口一个美人。却原来在他的眼里,连野母猪也能称之为美人。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同母猪一个级别。
这熊孩子,一回来就想找打。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叫我美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做成下酒菜”
万桂举大惊失色地拼命捂住嘴,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叫,他不叫。
长得好看还不让人叫美人,活该她像个母夜叉。刚才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他们好像靠得很近,小白脸似乎
他猛地睁大眼,终于明白秦彦为何想打人。敢情是他一心记挂着黑美人,无意间打扰他们小夫妻恩爱。
他们是什么爱好,怎么喜欢在猪圈旁边幽会
他慢慢地往后挪啊挪,想挪出杀意四溢的包围圈。心里默念着你们别看我,你们别看不见我。无奈他体积不小,除非是瞎子才会无视他。
眼看着他退出三步,正想着拔腿狂奔时,只感觉自己左右胳膊被提了一起来。他惊愕地左右看去,右边是秦彦左边是姜麓。
“啊你们要干什么”
姜麓邪魅一笑,故意吓他,“今天吃活烤全猪。”
万桂举多么希望自己像以前一样听不懂她说的话,那样他就不会害怕。现在他能听懂她说的话,她说的全猪就是他。母夜叉好狠的心,好歹他们也是相识一场。她动不动就是割他的舌头炒菜,不是竹笋炒肉就是手抓猪耳,还有爆炒猪蹄,如今还要吃烤全猪。
“仙女,仙女,我错了,我错了”他身体拼命往下缩,恨不得赖在地上打滚。这对夫妻不是人,见面就想吃人,早知如此他应该偷偷回县衙。
这时小新子和赵弈赶过来,十来天不见,小新子整个人的气质变化很大。明明还是那个俊秀的样子,明明对着他们还是态度恭敬。但他的腰板挺直了许多,他的眼神不再卑微。所谓脱胎换骨,应是如他这般。
万桂举看到小新子,如见救星。
“小新,你快救我你家公子和夫人要吃我”
小新子哪能不知道自家公子和夫人是在逗万桂举玩,也偏万桂举信了那样的话。“万公子别闹,我家公子夫人是同你玩笑。”
秦彦和姜麓齐齐脱手,万桂举脱力摔在地上。他顾不得一身的土,爬起来就往赵弈身后躲。姜麓轻轻摇头,暗道熊孩子脑子真不灵光。他们若真想害他,他躲在赵弈身后有什么用,赵弈可是他们的人。
赵弈一把从身后将他提溜出来,说是要考校他最近有没有练武。他又是一阵哇哇大叫,毫无抵抗力地被赵弈拖走。
小新子出门十多日,自是有许多事要向自己的主子禀报。原本他们最多七八便要回来,谁成想那些百姓太过热情,一个村子讲完他们又被另一个村子请去。
这十多天对于他而言,宛如新生。
“奴才对他们说没有鸡蛋,他们齐声喊着他们不要鸡蛋那天在西吴村,来的人特别多。屋子里站不下,只能挪到院子里。雨下来的时候,奴才让他们回去,他们都不肯走。男女老少近百人,就站在雨里听奴才讲课”他哽咽着。
一想到当里的情形,他依然激动难以自抑。
六岁进宫为奴,他从不敢当自己是个人,别人也不把他当人。夫人说无论男人女人,他只要记住自己是个人。
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什么阉人公公,也不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他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姜麓能理解他的心情,受人尊敬被人期待的感觉太好,那是每一位教育工作者最原始的动力。正是那种无形之中被赋予的使命感,才会激励着他们不断前行。
“奴才离开的时候,他们会一直相送。有些村子太远,路很难走。他们便备好竿轿要抬奴才进村,奴才没有坐这些日子奴才共走过十个村子,还有很多的村子未曾去过。奴才请求公子和夫人,准许奴才年前再出去一趟。”
说着,他欲下跪。
姜麓眼疾手快拦住他,“这是好事,我们岂有不允之理。”
他看向秦彦。
秦彦道“家中之事,一切皆由夫人做主。”
姜麓惊讶地看过去,这小子竟然如此给她面子。不枉她数月来的教导,总算是得见不少成效,且让人颇为满意。
小新子得到首肯,说是明天就走。他和万桂举来也匆匆,离也匆匆。洗尘宴也是送行宴,是万桂举一直念叨的火锅。
万桂举被赵弈抓去练武之后备受打击,因为出现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比者,那便是小河。小河无论天资还是用功都远超他,他被对比成一坨渣渣。
他化悲痛为饭量,像饿了几年的人一般。幸亏小河向来是带饭回去吃的,否则饭桌上他说不定要和小河比饭量。
他们一大早就启程,天还未亮便出了村子。
姜麓和陶儿感慨,说家里又变得冷清了。
陶儿挠着头,心想着夫人和公子怎么还是怪怪的。这种怪和以前的那种怪不一样,反正她说不出来。
姜麓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秦彦双手捧她脸的时候,其实她的脑子里曾划过一丝不该有的念头。她以为秦彦会做什么,那样的念头让她觉得可耻,可耻自己的为老不尊。
幸好万桂举来得及时,否则结果会如何呢是秦彦被她大骂一顿,还是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也不知阮大人到了没有”陶儿突然冒出一句话。
姜麓心神一回,摇头甩掉那狂奔不复返的思绪。
“应该到了吧。”
北坳村离奉京又不是很久,赶路一日能到,慢则两日。阮太傅年纪大不愿意赶路,是以在启程的第二天到达京中。
回京之后,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他气色红润,人也胖了一些,半点看不出来有生过病的样子。
病假完之后头一天上朝,他迎面就看到林国公正在和别人说话。和林国公说话的人是程太尉,阮太傅想起姜麓对程太尉那篇夺魁之作的评价,不由重新审视这位寒门出身的二品大员。
程太尉的夫人是瑾郡王府的庶女,是瑾郡王当年榜下捉婿促成的姻缘。这些年来程太尉广交权贵,伊然成为奉京的新贵。
寒门仕子一心攀附权贵,为官多年没有为百姓做过一件事。此人品性应该不怎么样,难怪他姑娘都看不上。
他冷哼一声,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国公一向自诩身份尊贵,最是不喜欢阮太傅清高看不起人的样子。他听到这声冷哼之后脸色一变。
阮太傅是秦彦的老师,林国公嫁女之事虽说占着道理,但实在是做得不太地道。做贼才会心虚,林国公以为阮太傅是针对自己,大有受人羞辱之感。
程太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更加难看。一下朝他怒气冲冲地回府,玉氏忙问他发生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都是那个孽障”
孽障二字一出,玉氏立马知道丈夫在说谁。
“她回京了”玉氏跟着变脸,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如果那个孽障真的回来,她哪里还有活路。
林国公怒道“那倒没有。”
一听丈夫这话,玉氏又缓过气来。只要那孽障不回来,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是死是活她都不管。
“她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哼,没有礼数没有教养的东西,我的老脸都被她丢尽了。她惹谁不好,偏惹到阮太傅。阮太傅是什么人,那可是帝师”
林国公显然气得不轻,程太尉说阮太傅生病是假,出京看望前太子是真。既然是去看前太子,肯定会见到那个孽障。所以阮太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定然是被那个孽障气的。那个孽障连自己夫君的老师都能冒犯,可见有多没有教养。
夫妻二人说话,向来不避讳姜明珠。
姜明珠心下狂喜,前世里阮太傅就不喜欢姜麓,听说两人一见面就吵架,这一世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只要所有人都讨厌姜麓,日后殿下归京时自有人容不下姜麓。即使姜麓同殿下一起被贬又如何,那样的女子原本就不应该留在殿下的身边。
该是她的,她不想再错过。
玉氏怒道“我就知道那是个丧门星,她就是来克我们的。你说她如果不冒出来多好,偏偏要来搅乱我们的日子。可怜我的明珠,为什么要被她压一头”
姜明珠立马相劝,“母亲,她到底是你和父亲的亲生女儿。纵然她有千般不是,我也不会怪她。我想着她或许对我们还有怨恨,不知我备些东西给她送去。”
有比较才有好坏,她是父亲和母亲养大的,父亲和母亲对她的疼爱一直没变。如果不是大哥当上国公,她也不会失去倚靠。
无奈大哥远在边关,她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心想着离几年之后时日还长,得先顾好眼前的事。
林国公听到姜明珠的话,再想到那个粗鲁无礼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不偏心。一个是从小没有见过的野丫头,一个是养在身边的乖女儿,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送什么送她知道什么没得浪费东西。”他怒道。
姜明珠强捺欢喜,“女儿看到父亲母亲这个样子,心中实在是难受。姜麓不理解你们的一片苦心,是她对你们误解太深,我不想让她再误会你们。”
玉氏抹起眼泪来,“我可怜的明珠,你真是受委屈了。”
“女儿不委屈,只要能留在父亲母亲的跟前尽孝,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这么懂事的女儿,如何不让人感动。
林国公和玉氏的心更偏了,恨不得没有换错女儿的那一出。
姜明珠果真备好一份礼,让自己院子里最得用的杨嬷嬷送去北坳村。杨嬷嬷到北坳村的时候,恰巧赶上今年的第二场雪。
小河正在扫雪,看到有马车过来既知是来找姜麓和秦彦的,他赶紧放下扫帚去禀报。姜麓心里纳闷着,如今已是年关前,还会有谁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来看他们。
那杨嬷嬷不敢摆架子,态度倒是不错。
姜麓看着她送来两箱子东西,暗道姜明珠又想玩什么花样。
杨嬷嬷的眼珠子转得欢实,之前猛一看姜麓时险些没吓一跳,只因姜麓长得太像姜老夫人。自从姜老夫人去世之后。国公府里得用的都是玉氏的人,她也不例外。
心道怪不得夫人一提到亲生女儿就头疼,原来是越长越像老夫人。当初认回来的时候还不怎么像,现在是越看越像。
打量完姜麓,她的眼睛也没闲着。不动声色地左看右看,像是在看屋子里的布置又像是在找什么人。
姜麓冷冷看着同杨嬷嬷一起来的丫头打开箱子,一只箱子里全是书,另一只箱子里是胭脂水粉并几匹色彩鲜艳的布。
“这书是送给谁的”她问。
杨嬷嬷被她突然出声惊了一下,“自然是送给姑娘的。”
“世人皆知我不识字,黄明珠送书给我是想讽刺我,还是别有居心”
“姑娘,我们家姑娘”
“你家姑娘,你是哪家的下人她黄明珠姓什么,我又姓什么”姜麓无比严肃,连下人都如此以为,可见那对脑壳有包的夫妻有多过分。
杨嬷嬷额头开始冒汗,府中所有的下人都知道国公爷和夫人不喜欢亲生女儿,国公爷和夫人对他们姑娘的宠爱并无半点变化。他们都知道嫡姑娘再是姜家的女儿,也不可能和他们姑娘相比。
可是这话她一个下人不能说,她若是说了那就是死路一条。不管国公爷和夫人有多讨厌新生女儿,他们当下人的不敢不敬。
她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奴婢这张嘴该打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奴婢就是来送东西的,你不要为难奴婢。”
听着这话,姜麓气笑了。
“这些书我用不上,你们拿回去。”
杨嬷嬷额头汗已冷,嫡姑娘说话的架势怎么看着有点像老夫人。哪有这么直白拒收礼的人,难怪夫人那么不喜欢嫡姑娘,当真是不知礼数。
“姑娘,奴婢不敢做主。”
姜麓无所谓道“无妨,既然东西送给我,自是由我处置。陶儿你去问问张婶子,镇上的学堂要不要书”
杨嬷嬷一听这话,表情有几分微妙和焦急。
“姑娘,使不得,这些书都是黄姑娘好不容易买到的,你怎么能送给别人”
黄明珠处心积虑准备的书,还能是给谁看的
姜麓像是想到什么,“若是不想送,你们抬回去便是。若是真送给我,留下来还是送人都在于我,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姑娘,黄姑娘是希望你能识字,这些书你就留下吧。”杨嬷嬷劝着,心里又急又怕。她急的是怕完不成自家姑娘交待的差事,怕的是姜麓真的会那么做。
姜麓摸着自己的脸,“老实说,黄明珠送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敢用。这什么胭脂水粉,抹了会不会烂脸还有这些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会不会起疹子你们大户人家的后宅太多龌龊,我想想都觉得害怕。”
杨嬷嬷震惊了,嫡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手段。
姜麓冷笑一声,大手一挥。
“来人哪,把这些东西给我扔出去”
陶儿力气大,一直暗戳戳摩拳擦掌想表现,一接收到自家夫人暗示的眼神,当下搬起箱子丢出去。
那些书散落一地,有什么东西从一本书里掉出来。
杨嬷嬷动作没有姜麓快,还不等她过去,那东西已在姜麓手中。应是一支象牙磨制的书签,书签上雕刻着唯妙唯肖的花纹,上面坠着极细极精美的络子,络子上有一颗圆润通透的明珠。
仔细看去,书签的另一面刻着两行字悔与负东风,明珠暗垂泪。
姜麓把玩书签,“这是何物莫非是什么信物”
杨嬷嬷想抢过来,又不敢动手。暗自庆幸嫡姑娘不识字,否则定能看破其中的玄机。“许是谁看过这本书,不小心把书签留下来。”
“你们当我是傻子,你回去告诉黄明珠,不要再耍这些花样,否则我就杀回国公府,把她赶出去”姜麓把书签往地上一丢,“带着东西,快滚”
“姑娘”
“你们滚不滚,不滚我立马收拾东西回京”
姜麓若是回京,不说是和姜明珠争抢,也一定会闹得国公府鸡犬不宁。杨嬷嬷是来替主子办差的,差事没办好尚且能找到借口。如果真把嫡姑娘招惹回去,夫人和姑娘会剥了她的皮。
事已至此,杨嬷嬷哪里还敢多言,她赶紧整理东西灰溜溜地离开。
陶儿朝着他们的背影呸一声,“什么东西”
姜麓并不怎么生气,姜明珠那老绿茶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她若让一个绿茶给绿了,她就不姓姜
一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出来的秦彦。不干活的时候,他喜欢穿一身白衣。白衣少年傲雪凌霜,恰如冬日里屹立不倒的青柏。
神仙似的贵公子,日后还可能是问鼎天下的君王。也难怪姜明珠死皮赖脸巴着不放,甚至还敢做出私相授受的事。
她突然想起猪圈之事,视线开始飘忽。
秦彦双手背后,握成拳。
他看上去玉面如常,其实心中火焰乱窜。姜麓没有骂人,也没有事后找他算账,是否说明她没有生气
少年心性时而高傲无比,时而又患得患失。须臾间的功夫,他已是另一番计较。上回明明是她说可以摸回来,纵然她真的生气,他这里也有话等着她。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并无任何逾礼之举。
姜麓的眼神飘啊飘,终于一脑海的纷纷杂杂中找到话题,“那些东西我作主,让他们抬回去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他若是敢说有意见,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秦彦摇头,“这些事你做主就好。”
这还差不多。
一对上他的眼睛,姜麓莫名其妙害臊起来,姜明珠想吃唐僧肉,也要问她答不答应。毕竟唐僧肉这样的好东西,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老牛还想吃嫩草,何况人乎。可惜嫩草太幼了些,要下口还得再养一养。到时候她如果真想吃,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可能是想通了什么,姜麓突然心情大好,转身钻进厨房准备做饭。
秦彦好看的眉慢慢蹙,她哼的是什么曲子,为何他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白龙马唐僧的,听着倒有几分俏皮。
陶儿也纳闷,夫人怎么这么高兴
“夫人,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姜麓切着菜,“别人想偷我的桃,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桃只能我自己吃,谁也别想从我口中夺食”
一个桃字,臊得秦彦刚想迈进厨房的脚立马缩回去。
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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