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纳克神庙前广场,面对突然被唤起的回忆,被澄清的往事,聚集于此的下埃及人中,有人惊惧、有人迷茫,也有人泪流满面。
就在此刻,法老提洛斯突然高声说“王让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追忆往事的。”
他说着突然向前迈上一步,从太阳船船首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提洛斯背后生出一对鹰翼,让这位法老借助气流,稳稳地落于地面。
“现如今埃及最大的敌人,是那股在你们面前具现出幻影,欺骗你们,蛊惑你们的邪异力量”
法老像是突然获得了能量,他的声音在在场所有人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人们心上。
“你们必须追随王,王是行走在世间的神明”
太阳船上的人也纷纷借助绳梯,跟随法老提洛斯,来到地面。
“你们,作为对世事没有判断力的普通人,你们生来就是为神所驱使,为法老效命的”
这话说得无比傲慢,但是埃及人却都知道他提洛斯,身为法老,有资格这么说。
一时间真有人哭泣着向法老跪下请罪。
“伟大的王,愚昧的小民不该对您心存怀疑。”
法老快步向前,走向卡纳克神庙,他手中接过了拉神祭司递来的一枚短权杖,随手指向了铺于天地之间的那些纸莎草画卷。似乎下一刻他就会以法老的位格与威能,将那些具现出“昔日”的画卷完全摧毁。
谁知这时,在人群中,一个惫懒的声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王,这个问题,我似乎很久以前就像您提出过”
“我们这些埃及人,为什么生来就是为神所驱使,为法老效命的”
提洛斯一时间辨认出是索兰的声音,顿时变了脸色,高声怒道“索兰,不要胡闹”
“陛下,索兰从不胡闹”
“边境军镇守埃及边境那么多年,东抗赫梯大军,西抵努米底亚象兵,边境军有哪一天胡闹过了”
索兰提及“边境军”这个旧日称呼,被整编入下埃及大军的边境军士兵们,顿时忍不住齐声鼓噪,似乎他们都记起了旧日的荣光,也似乎在表达他们更愿意听命于昔日他们的统帅。
“你疯啦”
“快闭嘴”
“怎么能这样对”
“法老说话”
索兰身边的“四小只”一时间轮番跳脚。
“好在”
“伟大的拉神”
“预见到了这一点”
“让我们事先有所准备。”
“四小只”中的两位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特殊物品,马上就要控制住索兰。
这时索兰又是一声长笑,片刻之间他的身影从“四小只”之中消失。
“要命”
“不见了”
“他能到哪里去”
“能到哪里去啊”
“四小只”的惊呼声里透着绝望,下一刻,索兰已经出现在卡纳克神庙的巨柱之间。
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枚短短的羽箭,举在手中,端详着,像是终于能够实现愿望一般,灿烂一笑。
“各位,听我说”
他的话,顿时通过那一枚又一枚由索兰事先分发的羽箭,在所有边境军高级军官们耳边回荡。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刻”
“我们想了很多很多年的时刻,证明我们自己的时刻”
“我们是人,不是神明所豢养的宠物,不是祂们用来争夺权柄的工具”
来自旧上级的这番话令那些高级军官们顿感热血沸腾,纷纷将他们耳中听到的,向身边的亲信们转述,这些他们最信任的士兵又将这个意思转述给了他们所信任的人。
一时间,索兰的话似乎在数万人的下埃及大军中响彻。
“生在深宫里的法老,看似拥有神圣血脉,但事实上他和我们一样,是一个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会生气也会难过,拥有喜怒哀乐和爱恨的普通人。”
“先天传递给他的血脉能够证明什么能证明我们比他弱吗比他笨吗判断力比他差吗”
“和法老比起来,我们更英勇善战,我们更吃苦耐劳,我们更尊老爱幼,我们对所爱之人更加忠贞不渝”
索兰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嘴角竟向上弯起,心想艾丽希,我这算是为你嘴上报仇了。
“所凭什么我们要听凭法老左右我们的心志,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判断”
“在明知这位陛下在欺骗了我们,利用了我们,把我们当成他手中的棋子玩弄和操控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遵循他的命令,他为我们所有人设定的规则”
索兰将这么一大串毫无停顿的言语说出来,连他昔日边境军的同袍们都听呆了,一时竟来不及转述。
不愧是他们的“狂将军”啊
如此离经叛道,如此惊世骇俗
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得到这些
原来他这一年多来蛰伏于提洛斯身侧,全都是在酝酿,都是在积聚力量。
多年来一直淤积于内心的强烈意志,瞬间爆发出来。
“大将军说得对”
“您说怎么办,我们干就完了”
索兰低低一声笑,突然转至卡纳克神庙巨柱背后,让身影消失于对手眼前,然后利用他最为擅长的“接触律”,通知早先他分发给短箭的亲信军官们,低声说“找到你们身边试图控制你们的人,然后,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试图控制他人的,毫无疑问都是拉神的眷者,或者几位追随拉神的从神的眷者。
“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握住我赠给你们的短箭,祈求,然后你们就会得到帮助与庇佑”
索兰在这里其实是开发出了一个“反向接触”的咒法
他通过接触律感知亲信军官们的危险,然后在心中建立与“阿蒙神”的联系,将感应到的危险反馈给他追随的阿蒙神。
这避免了索兰教每一位军官默念“一切命运的注视者”,免得他们在不屈地反抗法老和一位正神的时候,还要考虑会不会落入另一位“邪神”的圈套。
但是以后索兰心想以后你们一定能明白的。
“阿蒙神”与那些古老的正神都不同,尝试了解之后你们会愿意追随祂的。
一时间卡纳克神庙前陷入混乱。
被法老和太阳神的眷者们带到这里的普通下埃及士兵,突然反戈相向,努力摆脱强加于他们的控制,无论法老和阿苏特们如何弹压,如何借助对太阳神的信仰劝导,又如何诱以“永生”的愿景全都无济于事。
那“四小只”曾经说过,法老让索兰留在军中只是借用他昔日的威望,以此约束和控制大部分被编入大军的边境军。
事实上法老在这件事上有些失算,边境军精锐,不仅仅在于索兰本人的威望和影响力,还在于他精挑细选出的军官们,每一个人都是机警、应变,同时也兼具忠诚和热血的出色将领。
这些军官无论被混编至何处,都能迅速建立起影响力。
与那些自视甚高,向来对普通人不屑一顾的太阳神眷者们相比,普通民伕和士兵们更愿意听索兰麾下军官们的话。
就算是明知面对的敌人是“阿苏特”,拥有神赐予的特殊物品或者特殊力量,这些普通人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约束他们的人、压迫他们的人冲了过去。
而此刻,下埃及大军中仍然有一部分人相信太阳神拉、认同法老的统治。此刻对方一冲,这边也出手阻挡,数万人的下埃及大军顿时分裂,同室操戈,刚刚还并肩赶路的同伴们毫不犹豫地彼此大打出手。
神庙前广场上纷乱非常,险象环生。
不时有人通过索兰的“赠予”,向索兰求助,索兰也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求助都反馈给“阿蒙神”。
果然,下一刻,危机解除。
“头儿,感谢你”
“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背着兄弟们找了了不起的靠山”
索兰心情紧张之余,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迈着大步走向法老提洛斯。他有重要的话要与提洛斯谈。
在经过无数小型战斗的同时,索兰竟听见耳边有人小声诵念“一切命运的注视者,光明与秩序的象征”
索兰顿时哑然失笑看起来他多虑了。
詹加莱和阿诺在这群埃及最朴实的普通人中做了大量的工作,早已吸引了足够的信徒。
如今唯一需要烦恼的可能就是阿蒙神本尊了,那位在一时片刻之间会同时接到成千上万的祈祷与求助
当然,如果那位的位格足够,这点祈求,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样想着,索兰迅速赶向太阳船附近,似乎寻找那个头戴红冠的身影。
突然,一顶高高的红冠映入索兰眼中索兰迅速挤了过去,待到近前,索兰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位王庭卫士,正戴着法老的红冠,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吸引注意。
索兰拉住他,让这个傻瓜先赶紧把红冠摘下来,免得被人误伤。
然后他转身去寻找。
只见太阳船上垂下的那条绳梯末端,法老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好家伙
索兰想怎么法老临阵脱逃已经逃上瘾了
刚才法老于众目睽睽之下下船时,明明能够伸展鹰翼,现在这会仓皇返回太阳船,竟然需要自己一点一点爬绳梯
索兰看准方向,立即挤过人群,向法老追去。
突然,在他面前,一个浑身裹着深色亚麻布的妇人拦住了索兰的去路。
索兰瞬间如同身体里每一寸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恐惧混合着欣喜,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望着面前上了年纪的妇人。
“阿妈”
大神官夫人嘴角习惯性地挂着温煦的笑容,右手伸出,似乎想要轻抚心爱的儿子略带沧桑的面庞。
但是她那对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分明透着邪异与狡诈的眼神,让索兰心中警铃大作。
“乖孩子,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大神官夫人喃喃地说。
索兰此刻再次有种突然掉进陷阱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沙漠中突然踩中了一枚响尾蛇的尾巴,他马上就要迎接对方的迅速反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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