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哀家心累

    今晚夜黑风高,就连月牙儿也不见了踪迹。

    楚翘最是惧黑,更别说天黑之后极容易会遇见耗子野猫之类的小东西。

    行至恒顺胡同,楚翘总觉着身后有人跟着她,稀薄昏暗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模糊朦胧,似透着幽幽怨怨之气,着实可怕。

    梁家此前也是高门大户,整条巷子只有梁楚两户人家,楚家又是名声显赫的镇国公府,府门外有重兵把守,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随意靠近,一旦到了夜深人静时,难免显得孤寂可怖。

    突然一只野猫叫声吓的楚翘彻底止了步子。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重返梁府。

    要知道,她就算此前只是冥配,但名字也记载在了梁家的族谱上,她也是进过梁家祠堂的人了,就这般直截了当的离开了,她以后以怎样的身份存活于世

    一声不响的就走,太不符合她的作风

    即便要离开,也要先讨了和离书啊

    如此一想,楚翘怎么溜出来的,又怎么溜回去了。

    梁云翼与梁云奇兄弟两人看着继母一路小跑的去了后院,二人相视一笑,依次从屋檐上跳下来。

    梁云翼道“二弟,你我也早些睡下吧,明日不去进学,在家中静等父亲归来。”

    梁云奇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大哥,我甚是高兴,我就知道父亲不会死。”

    梁云翼不置可否,“我也高兴,咱们府上除了受惊过度的母亲之外,应该都很高兴吧。”

    梁云奇,“也是,母亲终有一日会适应的。”

    兄弟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回了各自的院落。

    炎帝在宫中设宴亲自招待了梁时。

    时隔两载,梁时比此前消瘦了一些,大殿内漫天的烛火之下,他俊挺的五官更显英毅,言谈举止之间似乎还是两年前那个年轻狠绝的吏部侍郎梁大人。

    今日参宴的大臣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萧湛自然也在内。

    炎帝在席上对梁时一直颇为关照,举杯朗声道“老师,朕敬你一杯。”

    众臣皆愣住了,严家父子齐齐看了一眼萧湛,但见他却是稳坐如山,没有半分异样,故此他们这些同僚也不动声色的一笑而过。

    虽然梁时身兼帝师一职,但炎帝从来不会当众喊他老师。

    炎帝此前的帝师是已故的文渊阁大学士徐谦。

    这位徐谦也曾是梁时的座师,也是他亲手提拔了梁时。

    故此,炎帝与梁时之间的关系甚是复杂,在梁时没有任帝师之前,他也可以算作是炎帝的同门师兄。

    徐谦的死,梁时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些陈年旧事都被时光掩盖了,加之炎帝之故,当初无人敢翻梁时的旧账。

    此番炎帝如此敬重梁时,看来梁家崛起又是指日可待了。

    梁时起身,持盏做揖,道“臣多谢皇上。”

    在场的官员多数都在好奇梁时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与此同时,那些害过梁家的官员也在悄悄擦汗。

    谁人不知梁时是有仇必报的主儿

    其中,程大人便屡次暗暗感慨,幸好前几日没有真的针对梁家的一对少爷,否则这日后难免会被梁时穿小鞋。

    酒过三巡,大臣纷纷退席出宫,梁时留了下来,单独见了炎帝,无人在侧时,他广袖一拂,直言问道“皇上,臣已经取到了解药,臣想见太后娘娘一面。”

    他言辞急促,似有多般不确定在其中,与此同时,他也是害怕的。

    没错,他梁时也有害怕的事。

    醒来后方知已经过去两载,他并不知道朝中之事,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他拒绝去打听有关皇太后的一切。

    炎帝僵在原地,年轻的帝王秀美俊朗,虽是未及弱冠,但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魄,与两年之前大不相同,炎帝咽了咽喉结,嗓音微颤,“老师还不知道母后她她已经不在了。”这话有些难以启齿,即便是炎帝自己,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梁时站立如松,甚至于面上没有其他异色。

    这是他料想到的事实,不知因为何故,他此时此刻拒绝去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面色平静的摁了摁捂在胸口的药瓶。

    那里瞬间一片冰凉,良久之后又腾起一股子愠怒。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安静到了呼吸可闻。

    漏刻声续续传来,像催魂的咒语,过了好半晌,梁时才开口,嗓音已经暗哑的不行,“臣知道了。”

    臣知道了。

    仅此一言,便了结了他漫漫长路的无边焦虑与所有期盼。

    那家伙她着实可恶至极她竟然就那么死了她就是这天底下最为狠心之人。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让他省过心

    他们还有数笔账没有清算,她就这么撒手就走了

    她怎敢她怎能

    梁时暗自发誓,他一定不会原谅她,这辈子都不会哪怕是到了黄泉地府,也会抓住她,好好教训她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女子

    离着梁时醒来的日子也才三个月不到,他的身子还在亏空之中,眼前是一片虚幻,他胸口一阵抽痛,竟是忘了呼吸了。

    可他却感觉不到。

    有些痛,真的比刀割还要伤人。

    只是除却疼痛之外,还有那么一丝难以忽略的愠怒与愤恨。

    眼前一黑,梁时终于结束了这短暂却又险些将他逼疯的巨大失望之中。

    他听见炎帝在耳边急唤,“老师老师您醒醒来人,传御医”

    这之后,疼痛消散,无边的空洞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如同坠入千万丈无底的深渊,一直在下坠没有着落的之时。

    结束了么真的都结束了么

    炎帝大吃一惊,单从梁时的面相看来,除却消瘦一些,并不像大病之人,待太医院的院判携数名御医前来之后,炎帝忙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给朕治好梁大人”

    朝中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善者与恶人,但这些太医都知道,梁时是炎帝的一把利剑。

    炎帝一定不会愿意让梁时出事。

    太医自是全力以赴,稍过片刻,为首的太医道“皇上,梁大人暂无大碍,只是此前可能受过重伤,方才又是急火攻心,才至一时昏厥,稍作歇息,不出几个时辰就该醒了。”

    闻此言,炎帝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与此同时,炎帝又蹙起了眉。

    急火攻心为了谁急火攻心是因为听到皇太后早就病逝的消息么

    炎帝不知道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不悦让他自己也甚是意外。

    这厢,梁时在宫中突然昏厥一事很快就传到了萧湛耳中。

    这两年,炎帝偷偷派人去寻过梁时,萧湛也不例外,他就没有的打算让这个人活着回京。

    今日在宫宴中得见梁时,见他中气甚足,并无亏虚之兆,又如何会突然昏厥了

    萧湛背对了小黑,他看着垂挂与墙壁上的江山水墨画,问道“可知究竟发什么事”

    小黑如实禀报,“回皇上,线人并不知梁大人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宫宴结束之后不久,梁大人就昏厥了过去,不过据说梁大人的身子并无大碍。”

    萧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让小黑退了出去。

    又将是一场不眠之夜,那个小妇人的香包已经渐渐不管用了。

    这一天晚上,萧湛突然又犯了头疾,因忍无可忍,遂命人去宫里连夜请了御医过来医治。这一熬,眼看着就要到天明了。

    萧湛明知没有结果,还是问道“本王可还能根治”

    御医还是那句话,“王爷,想要根治,只有一法,唯有开颅啊。”

    萧湛并未学曹操,将忠言逆耳的御医杀死,但他也没有打算接受这个提议,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俱退下。

    项上人头,岂是说开就开的

    小黑奉命,将此前楚翘开过的香料拿了过来,又焚烧于香炉之中,溢出的丝丝缕缕的淡香渐渐就让人心生安定。

    若非今日梁时突然“死而复生”,萧湛的头疾不会这么快又犯了。

    良久之后,见萧湛依旧尚未睡下,小黑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是在担心那两个孩子当初梁时冒着阖族覆灭的风险也保住了靖王的骨血,想必也是珍之重之的。”

    萧湛肯定是将他们养在自己身边,否则他岂会娶那个脑子不甚正常的小寡妇

    萧湛未言,或许今日牵动他心扉的并非只是靖王的子嗣。

    翌日一大早,梁家的大门敞开,老管家备好了鞭炮,已站在府门外等候多时。

    却是没有的等到梁时,而是等来了梁启。

    此人是梁家的庶子,在家中排行老三。

    梁家这一代子嗣单薄,唯有一个嫡女梁温,嫡长子梁时,另外一个就是梁启了。

    梁老太太为人和善,并没有苛责过这个庶子,故此一家人关系尚且融洽。

    两年前,也就是他帮衬着梁老太太找到了八字纯阴之人颜如玉,也是他代替梁时,将颜如玉抬进了梁府,这两年梁启多半都是愧疚的。

    他还记得颜如玉撞墙自尽的那一瞬

    梁启进了堂屋,先对梁老太太磕了两个响头,之后喊了一声梁温,“长姐,我回来了。”

    最后,梁启才看向了楚翘,“二嫂。”

    其实,那日的颜如玉的确已经魂儿归西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楚翘,她可不想再死一次,即便身处梁家,还是坚挺的活了下来。

    那时,梁启见她恢复求生之欲,这便放心离开了,他并没有与楚翘说上过几句话,只记得她一张苍白如玉簪花般的脸沉浸在暖阳之中,憔悴却也灵动。

    再后来,梁启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女子。

    八字纯阴之人虽是稀少,却并不是没有,当初梁启为了让梁老太太宽心,便火速决定了就是她了。

    眼下二哥又回来了,梁启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他这辈子怕是都要背负着愧疚过活。

    一家子的人正吃着茶,老管事一脸欢喜之至的走来,“二爷二爷他回来啦”

    楚翘当即被一口热茶给呛到了。

    来了来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与她梦中臆想的场景竟无两样,她要如何才能悄然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  梁时为夫归来,夫人打算如何迎接

    楚翘别,别,别过来

    梁云翼父亲莫要计较,母亲她胆小。

    梁云奇母亲见了父亲,就像耗子见了猫不不不,是耗子见了老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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