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院的创始人, 查尔斯一天到晚都很忙，苏沫寥寥见过他的几次，不是在课堂里教导学生，就是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些她看不懂的文件档案。
从少年迈入男人的门坎，从青涩蜕变得成熟, 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历经时间和世事的磨练变得圆润完美。
少年时期的查尔斯还有着这个时期独有的意气风华和锐气, 已经是成熟男性的查尔斯则磨去了坎坷不平的棱角和尖锐, 完美优雅而毫无破绽。
也正是因为过于完美, 才让人觉得遥远难以接近。
“随意坐吧, 不用太拘谨。”
男性温润低缓的嗓音极其给人好感，唇角的笑容恰如其分, 少一分则略显冷漠，多一分则太过热情。
见女孩未动, 男人那双迷人的蓝眸略困惑的望过来，柔和的询问道“是这里的环境让你觉得不舒服吗那我们可以去外面的湖边”
“没、没事，这里很好。”苏沫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选了靠窗的沙发坐了下来。
因为过度紧张，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角, 双腿并拢在一起, 连头都不敢抬，看着暗红檀木的办公桌一声不吭。
“莉雅。”男人轻唤了一声。
“在。”苏沫顿时挺直了背脊，头也跟着抬了起来, 慌张无措的黑眸对上了一双蕴含着笑意的清澈蓝眸。
“我很可怕吗”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苏沫忙不迭的摇头。
“我觉得你再这么紧张下去, 会害得我也和你一样了, 放松一点。”查尔斯的语气多了几分轻松调侃的意味，顿了顿他又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很紧张的。”
骗人。
苏沫想也不想在内心反驳道，不过查尔斯的态度变化确实多少让她缓解了下紧张和不安，至少已经能够直视着他的脸。
坐在轮椅上的查尔斯丝毫未因双腿的不便而颓然失色，他依旧从容优雅，英俊迷人，精致的五官依稀能看到苏沫所熟悉的名为查尔斯的少年的影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查尔斯笑了笑，眼角因为弯起浮现几条笑纹，这让他看上去更加的亲易近人，他故作难过的叹气道“可我却已经老了，这可真不公平。”
这句抱怨玩笑成分更多，若是其他人说出来倒不觉得奇怪，但由一向正经肃穆的查尔斯说出来绝对令人震惊。
女孩被他逗笑起来，黑眸眯成月牙状，她的表情也更加放松自然，她眨了下眼睛道“老爷爷你好。”
“我还没那么老吧”查尔斯不满的挑起了眉毛“真要说起来，你也算是老奶奶了。”
熟悉的贫嘴对话让两人的隔阂疏离渐渐消散，苏沫彻底放松下来，她笑的眼泪花都冒了出来，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无意间往窗外一瞟，却看到楼底下的草坪上有个穿着皮夹克头戴风镜的男生，他对面站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冰激凌，而男生维持着舔冰激凌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她，连手里的冰激凌融化了都没察觉到。
苏沫觉得冰激凌浪费掉很可惜，便用手指了指嘴提醒他，男生傻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面前的女孩叫了起来，他才发现滴到衣服上的冰激凌。
顿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捂住嘴不厚道的偷笑起来，忽然闻到一股香甜诱人的香气，苏沫转过脸，便看到查尔斯拿着一个食物包装盒打开了。
“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老牌甜品店现在还开着，我就托人买了一份你最喜欢的奶油松饼回来，要不要尝尝看”
最后一句询问完全是多余的，女孩看着酥黄焦脆的松饼和白嫩嫩的奶油草莓，眼睛都挪不开了。
看着女孩吃着甜食无比幸福的开心模样，查尔斯也忍不住勾了勾唇，仿佛时间回溯，又回到了以前那段宁静温馨的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变。
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微微一滞后黯了黯。
但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早已改变，回不去了。
“查尔斯，你怎么了”女孩停下了动作，舔了舔唇瓣，疑惑的看着他。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查尔斯摇了摇头，轻声道。
“骗人。”女孩不满的嘟起嘴，她放下刀叉，站起来走向了查尔斯。
看着女孩渐渐靠近他，查尔斯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
她站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膝盖。“这是埃里克做的吗”
查尔斯的笑容僵住了，他可以坦然平静接受他人的视线和打量，但是女孩的动作却莫名挑起了他久违的难堪和窘态。
就像是把自己最想隐藏的地方赤裸裸的暴露在最不想让对方看到的人的面前。
他阖上眼睛，声音有点哑“莉雅，别问了好吗”
面前的女孩是他少年时期萌动恋慕的对象，朝夕相处时的怦然心动和欢喜雀跃，失去遗落后的痛苦心悸，漫长寻觅途中的希望逐渐变成绝望，本来已经疲累要放弃的时候她却再度出现。
多年后她依旧纯真美丽如初，而他却已残废轮椅度日。
两情相悦方才称得上是爱情，都未说出口的单方面爱慕只能算是未开花结果就已经枯萎的衰败果实。
或许这份青涩的感情最开始并不浓郁深厚，但是随着时间的积累和堆积，融入了太多其他的因素，便变得复杂沉重起来。
即使这些年里他的生命中没有她的参与，但是周围的人和事物总是与她息息相关，处处都透着她的影子和痕迹，令他不得不时刻回忆铭记。
曾经也想过试着发展一段新的感情遗忘，但都已无疾而终结束。
越是想忘记，便越是折磨和深刻。
这些痛苦都只是他一个人承受着，对方却全然不知。
太不公平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让对方也分担他的痛苦呢。
这同样对她也不公平。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该担负那些她本不该负担的沉重情绪。
查尔斯轻叹了口气，眼底的复杂情绪在睁开的瞬间都化作了包容一切的温柔和熙，唇边笑容还未绽开，便倏然愣怔住。
有着连神明都不由得为之堕落的惊人美貌的少女无声的哭泣着，纤长的睫毛沾着盈盈水光，晶莹透明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滑落下来，在瓷白莹润的肌肤留下一道浅浅的水迹，最后汇聚到小巧白皙的下巴，凝成一滴滴水珠无声的落在地毯上，还有几点水色在他的皮鞋鞋面上颤巍巍的晕开。
查尔斯心尖微微一颤，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对、对不起”女孩呜咽出声，下唇被她咬出深深的齿印，她狼狈的擦着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最后鼻头红红的，脸颊也被胡乱擦的绯红一片，像只小花猫。
还是个孩子。
男人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多日积累的恐慌不安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女孩趴在查尔斯的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哭累了才慢慢止住。
苏沫看着查尔斯腿上的湿润痕迹顿时羞愧的红透了脸，她呐呐了几声也没发出声来，还是查尔斯先开口给她解了围。
“正好我要换衣服，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语气中的笑意令苏沫耳朵都红透了。
女孩的脸颊因为刚刚哭过泛着艳丽的蔷薇色，湿润的黑眸迷蒙而透出几分冶艳的水色，红润饱满的唇瓣因为那显眼的齿印越发诱人。
查尔斯微微一怔，而后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视线。
现在的她对他而言可以是老师和学生，是久别重逢的友人，也可以是曾经挚友的妹妹，仅此而已。
也只能如此。
腿上的湿濡痕迹着实有些尴尬，若是他人闯了进来还不好解释，查尔斯正想开口去卧室换件衣服，看女孩起身的动作便推动轮椅往后退了退。
但却未预料到轮椅撞到了办公桌的桌脚，力的反作用下轮椅反而往前一倒，还没站稳的苏沫被轮椅一撞顿时失去平衡往身后的桌面倒去。
桌面的桌角对准了女孩的腰，若是撞上去只怕脊椎骨都会撞断，查尔斯脸色骤变，顾不得身体不便，连忙推开轮椅伸手去拉她。
随着轮椅倒下的声音，一声闷哼同时在耳边响起。
视野骤然一片天旋地转，等苏沫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扑倒在地上，一只手枕在她的脑后，身体上方压着一具温热的男性躯体。
查尔斯的一只手还枕在苏沫的脑后，所以几乎是搂住她的姿势，两人的脸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暧昧的纠缠交融在一起。
四目相对，霎时无言。
苏沫被压的动弹不得，胸部紧紧贴着男人沉稳有力的胸膛，那逐渐变快的心跳声传递过来，显示出这个男人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镇定。
“抱歉，我动不了。”查尔斯哑声道，他的额角滴下几缕汗珠，他正在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下娇小柔软的少女和她甜美动人的体香，但这很难。
起伏的玲珑曲线，纤细柔韧的腰，修长匀称的双腿，还有饱满的胸部和吐息在脸侧的轻软呼吸声。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查尔斯的脑海里倏然划过这个想法。
“查、查尔斯”女孩羞窘又绵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
在这种亲密无间的肢体接触下，尤其是对象还是朝思暮想的少女，属于男人身体的生理本能逐渐觉醒，即使他努力压制，但收效甚微。
“抱歉，我”查尔斯尴尬的苦笑，这个时候他宁愿自己起反应的地方和双腿一起失去知觉更好，也就不用面对现在这般进退不得的境地。
苏沫也感觉到他的难堪和窘迫，故作镇定的安慰道“没、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查尔斯看着女孩明明紧张羞怯的不行，却还是努力安慰他的模样，内心某角建立的城墙顿时塌陷了下去。
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也恼恨她的一无所知。
男人盯着女孩一开一合的柔嫩红润唇瓣，眸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就一次，放纵一次就好。
他会消除这段记忆的，她什么也不会记得。
“查尔斯”女孩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声音越发颤抖。
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完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无欲无求。
凡人皆有欲望，他也不例外。
他只是个凡人而已。
“嗯，我在。”他轻声应道，眼睫阖了下去，蓝色的眼眸，氤氲着复杂情绪的眼底似乎有什么看不透的暗流在一点点的浮出表面。
就在交缠的气息即将毫无间隙的重合时，办公室的门唰的一下被人推开了。
“教、教授对不起，我之前买甜品的零钱忘记还给你了，你现在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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