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世界平和安宁,从身旁情形来看应该是除夕夜。
别墅外张灯结彩,只有他的房子黑漆漆的。
攸关站在雕花大门外,身边空无一人,可是从自己目前的姿势看,分明是在等人。
他爸妈在一场意外中丧生后,亲戚们化身豺狼虎豹,恨不得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和那些人无话可说,不想再有任何联系。
所以他是在这里等律师吗
是啊,除了回家过年的好友,只有那位好心的律师还能称得上是朋友。
攸关站在门口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辆车。
驾驶座的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无比熟悉又怀念的脸。
是爸爸。
攸关怔了怔,可那种怪异的感觉很快就被再见亲人的喜悦冲散了,他高兴地弯下腰,双手压在车门上,“爸爸。”
车内的男人成熟儒雅,戴着细边框眼镜的眼睛弯了弯,伸出一只手摸摸攸关的头发。
“爸爸跟妈妈给你买了很多东西,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说着便示意攸关往后座看。
攸关兴奋地冲副驾驶的妈妈挥挥手,目光后挪,一眼就看到他最想要的游戏机和限量版拼图,还有一双刚上线的球鞋。
这一刻的幸福让他有种久违之感,以及庆幸。
庆幸爸妈能陪在他身边。
攸关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恰好车里的爸爸叫了他一声,攸关连忙退后一步,让汽车开进去。
车子在庭院内停好,夫妻俩拉着儿子往屋里走。
进了门,攸关眼前一亮,屋子里的窗户上贴着福字,一边挂着一个小灯笼。
渐渐地,周围响起嘈杂声,有许多人在说说笑笑。
他沿着声音靠近,突然发现大厅里多了很多人。
有他要好的同学正坐在地毯上斗地主,有待他和蔼可亲的外公外婆坐在一起看综艺节目,还有帮过他的律师,正坐在月光照耀的阳台上打电话,似乎正在与人谈工作。
对他重要的人都在这里。
“快洗洗手,准备开饭了。”妈妈的声音传来,攸关转头一看,饭菜竟然已经做好了。
厨房里忙活的阿姨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关关怎么愣在这儿,你爸爸让你去酒窖选红酒。”
“哦哦,好。”攸关跑到负一楼,酒窖里的温度很低,阴凉阴凉的。
爸爸捏着下巴站在排列整齐的酒瓶子前,不知道选哪些酒好。
他冲攸关招手“快过来帮我挑一下,酒太多,老爸都挑糊涂了。”
攸关走上前去,这些酒是他放的,不是根据年份和品牌,而是根据木塞的颜色。他点了点下巴,伸手取出两瓶八几年的。
“可以么”
“不错。”爸爸一手揽住儿子的肩膀,“爸爸和妈妈就这样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住在这栋房子里,相亲相爱,谁也不离开谁。”
攸关下意识想说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到了嘴边却突然咽了回去。
“说话啊。”爸爸催促道。
攸关抿了抿嘴,拽着他的袖子说“我们先上去吧,再耽搁下去妈妈又该喊人了。”
爸爸的眼神变得幽深,“关关怎么不回答我”
攸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想逃避,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他觉得自己必须找到一个人,才能填补这个空缺。
见儿子真的很抗拒这个问题,爸爸的态度有所让步,“上去吧,别让大家等得太久。”
攸关松了口气,随着爸爸一起回到楼上。
灯火明亮的大厅中摆上了三张圆桌,攸关想跟爸妈坐在一起,屁股刚挨上凳子,就被人拽了过去。
三个好友拉着他不放,硬将他按在另一桌的凳子上。
好友一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膀,“我们等了你半天了,一回来就跟你爸妈说话,都不管我们几个,攸关你不地道,说好四个人起玩扑克的。”
“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话脱口而出,攸关愣住了。
有很久吗
应该是的吧。
爸爸妈妈常年工作繁忙,到处飞来飞去,给他的关爱却一点不少,不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在家的则会尽量多抽空陪他。
几个好友撇撇嘴,其中一人说“那你也很久没见到我们了,上次见你还是光棍节。”
“对。”好友二说,“我们几个单身汉凑在一起吃炸鸡喝啤酒庆祝,你还记得吧。”
“我可不是单身狗。”攸关有点骄傲,转瞬眉头就皱起来。
“你怎么不是单身狗了。”
“你不可能背着我们找女朋友。”
“对啊,你每天宅在家,偶尔出门也是跟我们在一起,你根本没有谈恋爱。”
攸关也纳闷,心里生出了逆反,他不喜欢听好友们这种肯定的语气。
他反驳“我就是有。”
“你没有,你肯定记错了。”
笃定的语气再次惹得攸关不快,他不再说话,也不肯动筷子。
三人拿他没办法,开始哄他。
可攸关还是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对象,至少有喜欢的人。
可为什么这些人说他没有,而且他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空白的记忆让他怀疑,所谓的喜欢的人可能只是自己单身太久,臆想出来的。
饭后,外公外婆也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说他不爱工作就在家里待着,好吃好喝的养着就养着,反正他们家钱多,又不是养不起。
攸家财大气粗,多的是钱,不用孩子出去上班受气。
攸关陪着老人说了很久的话,直到跨年结束才上楼,他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洗漱盆上方只有白色的瓷砖,没有镜子。
他匆忙走出去,屋子里也没有。
“妈妈,能借你的镜子用一下吗”他站在走廊里喊道,很快端庄淑雅的女人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没有拿东西。
她捏捏攸关的脸颊,“我儿子这么帅,照镜子也不怕被自己帅死。”
“”攸关无话可说,可还是很想照镜子,他莫名的迫切地想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妈妈,你就给我吧。”他缠着女人的胳膊撒娇。
声音出口,他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十几岁后,攸关就再也没撒过娇,因为他觉得那样不够男子汉,不够酷。
“没有,我们家的镜子都摔坏了。”女人拨开儿子的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爷爷奶奶家。”
攸关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地返回屋子。
他坐在床前,忽然看见了正对面的电视机。
电视屏幕漆黑一片,能倒映出模糊的人脸轮廓。
他把脸怼近一些,再近一些,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他总觉得奇怪。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早就脱离了青少年时期的稚嫩,可他的轮廓看上去有点肉,满满的胶原蛋白。
不对,就是很不对。
攸关忽然慌乱,他想起爸爸说一家人待在一起很幸福,想起伙伴们拉着他当单身狗,还有自己卫生间里丢失的镜子
他的爸爸是个严厉的人,从来不会说温情的话语,他的几个好友各自有了对象,一直催着他赶紧找人谈恋爱。
还有妈妈。
她一直很爱美,还撺掇他和爸爸多收拾打扮自己,自己都主动去要镜子了,想来对他予取予求的妈妈怎么会不给呢所谓的全都摔坏了,攸关笃定只是借口。
一只无形的手在将本该正向发展的事情,朝相反的方向推动。
仿佛是在阻止他知道某种真相。
不但如此,对方还想他留下来。
留在这个充满爱和怀念的房子里。
攸关的心噗通乱跳着,到底是谁想把他留在这里不会是他的父母和朋友,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勉强他做不想做的事。
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脑子逐渐清晰,攸关猛然清醒的意识到,这些“亲人”不是想留他,而是想困住他。
攸关抬头,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变了,有强光刺过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开,是余纵的放大的脸。
男人神色焦急,眉宇间涌动着焦躁的情绪,他紧紧捏着攸关的双肩,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是他又入侵了你的意识”
攸关点头“他诱发了我曾经最渴望的东西,想把我留在那里。”
等他迷失于空白意识创造出的空间后,最高意志便可取而代之,用他的身体去要挟其他人。
奇怪的是,最高意志这次的并不强硬,但肯定在自己脑海中又留了一道印记。
余纵嘴唇抿了抿,想告诉攸关他刚刚一直在喊妈妈爸爸,他梦呓出的人都是余纵完全不熟悉的。
有无数个瞬间,他真的很怕攸关自愿留在那个梦里。
攸关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是你在提醒我吧”
每当他要被牵着鼻子走的时候,内心总会生出另一个声音提醒他古怪之处。
余纵带着青年从地上站起来。
攸关这才发现他们还在之前的地方,时间也才只过去两分钟而已,距离不远的丧尸却增加了许多,他们像饿疯了一样挂上失败品的身体,大口大口地撕咬。
攸关竟然在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快感。
失败品的数量自然比不上丧尸,在数量的碾压下,十几只失败品很快就落败,剩下散落一地的光秃秃的骨架。
余纵确定攸关安然无恙后,带着人上到高处。
他眯眼看向远处,一大队士兵正朝着这边跑来,而他们背后,那个黑色球体正在后面追。
攸关揉了揉眼睛“他们怎么还没把它烧掉”
“烧不了。”余纵分出一丝心神告诉他,“基地的所有能源的闸门都被锁了。”
打从一开始,降临者就打算彻底毁掉这座基地,让星曜变成一座完全封闭,内外夹击的死城。
基地里到处都是战火和尖叫,普通人被士兵们引导着前往高处,一些跑掉队的,有运气好的被救走,运气不好的就直接被丧尸吃掉。
余纵无法控制丧尸,但能用精神丝直接杀掉他们。
他凝神,把精神丝从死掉的失败品意识中收回来,化作利刃袭向丧尸群,它们经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留下大片暗红血迹。
丧尸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落到地上,每一根精神丝都被染成了红色,它们在半空中挥舞、贯穿,像一把把缩小的利剑。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惊叹的,也有害怕的。
攸关也加入了战斗,有余纵在他不需要担心丧尸靠近,架着枪,朝没有人类的丧尸群射击,可是倒下一片,立刻又会涌来新的丧尸。
他抬眸朝城墙方向看去,丧尸从城墙外翻进来了,他们没有明确的方向感,直接从上面往下跳。攸关朝下看去,那地方的丧尸多到堆出了一座山,正挣扎着站起来,朝有人声和枪声的地方跑来。
“25哥,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攸关换了弹夹,继续扫射。
情况很糟糕。系统觉得言语有些匮乏,你自己看吧。
攸关脑海中多了一副画面。
丧尸争相踩上同伴的身体爬上二十多米高的城墙,不远处,更多的丧尸正朝着星曜基地的方向冲来,密密麻麻连成黑压压的一片。
“怎么会这么多,这是把所有丧尸都召唤过来了吗”攸关难以置信。
最高意志的能力增长得很快,我猜他也很着急,否则不会提前暴露自己的部署。
攸关心想哥你这是怕我死了故意剧透了吧,道“那篇剧透里不管是降临者还是丧尸,都没有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余纵的杀戮打破了最高意志的计划吗”
上一世中,余纵在最后一次被自己的叔叔背叛后,就打开了杀戮之门,人鱼变异者本就不知疲惫,睡不着起来杀一波,心情好了也要杀一波,第一个被他屠戮的就是星曜基地,那一段剧情很靠前,剧透的人也记得清楚,据他描述,余纵把研究所里里外外杀了个遍。
然后才是其他基地。
到后期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嗜血本性,从杀科研人员到了杀普通人的地步。那一世的余纵被世界挖了心肝肺,也回报了那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但也正是因为他太狠,才将最高意志的计划遏制在了摇篮里。
而这一世,余纵的克制和善良反而让最高意志有机会壮大繁衍,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可怕的程度。
星曜虽然不是目前最大的基地,但人口数量和科技水平却排在所有基地的第一、第二。覆灭之后,世界上的丧尸总数会增加很多,科技很可能也将遭到断层。
攸关在心里“靠”了一声,好阴险啊。
脚下忽然震动,他收回心神,瞳孔猛地一缩,那只黑色的球体突然落到地上。
余纵加快了精神丝的攻击速度,将附近的丧尸杀死了一大半。
“柚子接着”一个人从黑色球体后冲出来,是韩晨曦,他用触手卷住一个单兵炮筒扔过来,余纵用精神丝接住后转交给攸关。
攸关侧眸看了眼站韩晨曦身边的罗俊明,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正扛着另一个炮筒在炮击一栋房子。
那栋房子下方,一大批丧尸正在追赶一群普通人。
轰然一声,房屋倒塌下来,刚好打断了丧尸的追击。察觉到攸关的注视,罗俊明回过头来,两人相互打了个手势,一起朝黑色球体开火。
遭到炮火攻击的球体没有丝毫反应,它岿然不动,却在余纵的精神丝靠近的瞬间,形状溃散,重新凝聚出人形。
个子比之前至少拔高了两倍,属于人类的五官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平板。
攸关拿起胸前的望远镜看过去,一根根细细的黑线纠缠出一颗又一颗头颅,紧紧挨着挂在怪物身上。
他们相互黏连,每一张嘴都张开着,宛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空气中传来他们的声音。
饿。
攸关放下望远镜,又朝着那东西来了一炮,炮弹击中目标发生爆炸,那具身体被击中的部位却只是轻微凹陷下去。
余纵操控着精神丝从侧面进攻,怪物身上的脸立刻融回到身体中,变成黑线接住余纵的攻击,它们快速缠住精神丝往身体中拽。
余纵站在原处,任由自己的精神丝进入到对方身体中。
男人的脸上仿佛酝酿着暴雨腥风,他四周的氛围变得压抑,攸关之前闻到过的血腥味又来了。他一边开枪,一边将身体靠过去,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提醒对方保持清醒。
沾着丧尸血的精神丝被吞噬了一大半,余纵忽然笑了,他眉梢一动,从高处跳了下去。
“余纵”攸关伸手去抓,没抓住。
余纵经过的地方,一颗颗张着嘴的丧尸脑袋从身体上切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带着一身血污朝黑色怪物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才看见,怪物身上的丝线一直在蠕动,而在它背后,黑线沿着地面平铺出去,正在捕获冲过来的丧尸。
每“吃”下一个丧尸,它身上就会多出一张脸。
余纵手臂上化出鳍骨,飞身而上。黑线从怪物的肩头冒出来,缠住余纵的手脚不放。
余纵用力挣断,反手刺向怪物的太阳穴。
鳍骨被吞没进去,黑线再一次缠上他的手腕,同时,余纵听见了最高意志的声音。
“你根本不爱这个世界,你何必为了他们与我作对当我的臣民,我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让他永远住在只有你的笼子里,让他臣服与你,只看着你一个人。”
“等整个世界归顺于我,我可以分你一半领土和信徒,你将成为人鱼的始祖,成为人鱼族群的开始。”
“余纵,他们的死活同样与你无关,你本就不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你该属于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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