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识海中的碎片只有一瞬,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过于惊骇,她怎么能忘掉。
略微凌乱的呼吸声,交缠紧握的双手,以及细碎的令人脸红的吞咽声以及,最后那个轻轻的,压抑的,温柔的,恍如雪花般落在她额头上的吻。
孟夜来接过水杯,动作很大地双手捧起来,仰头一饮而尽,在袖子的掩映下,她耳垂滚烫。
怎么回事,她怎么回事是她喝醉之后做的春梦吗
孟夜来当真是很羞愧,心想,她还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喝醉之后乱来也就罢了,怎么酒醒了也满脑子都是谢琅
都长这么大了,倒也不是没做过春梦,但是做春梦和做完梦之后梦中的对象就坐在眼前,这根本根本就是两码事啊
鬼迷心窍。
脑海中忽然蹦出来这四个字,她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少女晃晃脑袋瓜子,蓬松柔软的头发捋上去又滑下来,遮住眼帘。她索性抱过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壶茶水下去,然后胡乱擦了擦嘴巴,低着头,嚅嗫问“那个,我我睡着之后真的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她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谢琅斟酒的手顿了顿,只听到他慢条斯理地道“没有。”
说这话时,青年半垂着碧眼,十分镇定。但只要孟夜来稍稍抬头,就能发觉,他正因看起来过于镇定,而多少显得有点不自然。
不过少女还像一只兔子抱着胡萝卜一样抱着茶壶,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羞愧地没有抬头。她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面上这一点点不自然很快被压下去,谢琅莞尔,自斟自饮一杯酒,酒杯在修长指尖慢慢转动。
天井里有一方小水塘,风过,荷花缸里的重瓣小莲花轻轻摇动,水波里倒映天边星子,轻摇微动,层层荡开。有情人的眼光,温柔亦如碧波中荡漾的星星。少顷,他徐徐道“好酒。”
孟夜来抬头“嗯”
谢琅笑道“很甜。”
孟夜来正要说话,正在这时,小白、担担、刺团,三条身影,从高到矮,依次鱼贯从前店进了堂屋。
一听到什么“甜不甜”的,小白立刻倒退一步,看了一眼谢琅,又看了一眼孟夜来,表情复杂,大力摇头,耳畔金珰和发辫上的彩珠哗啦啦地响,大声道“我们没看见啊,什么都没看见啊是不是”
说话间,在背后拿勾魂索很快地戳了担担和刺团一下。
刺团的小短手非常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瓮声瓮气地道“我我我也没没没看见家主喝黑米粥喝不完然后哥哥接过去喝掉的事情”
小白
年轻的勾魂使低声怒道“小小树妖,不会说话你就憋说还有,不许你叫鬼叫他哥哥”不然岂非是大大地占了自己的便宜
另一边的担担有点犹豫,她很老实,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睛简直不知道看哪里,低声承认道“我我可能看到了一点”
小白怒视一妖一灵“”
孟夜来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打圆场道“好啦,看没看到都没关系,你们坐下玩吧。”
被三小只的话一岔,她的思绪登时又回到了眼前这几坛自酿的米酒上面来。
少女凝眸,苦恼地接方才谢琅的话,道“酒是不错。但要是拿出去卖就比较麻烦,并非每个客人都能喝的。这一波,恐怕要亏本。”
见她苦恼模样,担担抱着她的手臂,小声道“阿拂姐姐是不是酒没有做好,是不是我没有做好”
当初做这米酒,担担也在旁边帮忙,孟夜来摸摸她柔软的小揪揪,叹气道“不是啦,不是我们没有做好,恰恰就是因为做的太好啦,才麻烦。”
做这甜米酒可花了不少功夫。
米是上好的“白玉糯”,酒曲是最好的麸曲,连酿酒的水也是灵泉水,更别说掺在酒里的仙灵碧草是她在鹿角坡灵植园中亲自挑选的,灵气充沛。如此所酿的甜酒,造价不菲,成本颇高,乃是上上佳品。
当然,如此不菲的酒,目标客户也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些有钱又金贵的修士。
她当初说要做修士的生意,可不只是说着玩而已。
但问题出在“上上佳品”这里。
清香无比不错,甘甜润喉也不错,但是灵气太充沛可就不太行了。
先前说过,这仙灵草做的酒乃是修士们常常会喝的一种酒,也是想到这里,孟夜来才陡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常常能喝,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酒里面的灵气不会、也不可以太浓。
原身是丹剑双修,对于丹道,孟夜来所知不深,但基本知识都是了解的。
须知,食仙灵药膳,饮灵水仙酿,其实和服食丹药是一个道理,统统是“外药内丹,以成金玉”的一种手段而已。修士们通过各种法子,试图从外界汲取所炼之精炁,辅助修行。
这精炁倒也不必然就是灵气,各类妖修魔修鬼修都有各自食疗或是服丹法子。
但这法子虽然不错,此中也有关节。
这关节就在于有没有功效是第二位的,会不会伤身才是第一位的,切不可冒进。炼出来的丹,做出来的膳,酿出来的酒,没有功效,不要紧,但是要谨防其中精气太强,反而伤了身体。
小白不懂,疑惑道“哪有这种道理要进补,当然药力是越强越好”
小白虽然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论修为,他能把所谓的“邪神”五通郎君都打到抱头鼠窜,其修为法力亦是深不可测,他当然不懂这是为什么。
孟夜来却道“不是这样的。外服之气再强,也只是辅助修习而已啊,灵气入体,还需要修士自己能克化御气才行。打个比方,谁都知道千年人参补气养元延年益寿,但是你看有没有人天天拿千年人参当饭吃的”
小白嗤道“那是他们吃不起。”
“”虽然一般人的确也是吃不起,孟夜来道“但要紧的是,寻常人受不了啊。丹药精炁也是一样的,吃下去无法克化,轻则伤身,重则送命。”
修士也是如此。
以修为来论,这世间毕竟大宗师少,修为普普通通的修士们弟子们更多。
所以,每天坚持喝点仙灵薄酒、吃一把怡神清心丹的修士大有人在,没什么用,但心里舒坦;若真掏出一炉丹修宗师炼制的阴阳大还丹给这些普通修士,谁敢吃谁受得了
孟记招牌的烧仙草,虽然也微微微含灵气,但从开业以来卖了不下上千碗,老少妇孺谁吃都没问题,就是因为灵气太过稀薄,所以十分安全。同理,“百花深处”的仙草药膳,既然能供八方修士品尝,应当也是一个道理。
很明显,昨夜谢琅喝完酒以后半点事情没有,而她喝完这酒之后,血气奔流,又闷又热,很想喝水,如误食热性丹药一般,也是因为酒中灵气过足而她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
是以方才尝了一小杯酒之后,她猛灌一壶水,为的就是用清心茶将那灵气冲淡,不至于五内热郁。
只不过,按理说,这种燠热难消血气奔涌的异状应该不会那么快消退。而她只睡了一觉,醒来还觉得神清气爽,也是稀奇。
想到这里,孟夜来不禁下意识地扭头看谢琅,后者正微笑回望,面上一片淡然。见状,少女眉目舒展,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一扫而光。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孟夜来想一想,又从庖厨里搬出来几个大大的酒坛子,对谢琅小白道“尝尝,这些酒和我酿的有什么不一样。刺团、担担,小孩子就别喝了。”
喝罢,小白道“你酿的好喝。这些,不好喝,跟喝水一样,淡得很。”
谢琅颔首,表示赞同。
孟夜来道“这是百花深处的仙草酒。”
上回在“百花深处”,他们遇见赵大有,赵大有点的十坛酒一口没喝,全是这种价格极昂贵灵气稀淡的仙草酒,因为他当时内心焦郁恐惧,所以也没有管这些小事,统统送给孟记了。
刺团踮着脚,站在长板凳上,在桌边努力扒着,探头看酒坛子期期艾艾道“要要要是掺点水,我我我是不是也能喝了”
孟夜来把它从桌边抱下来,温声道“榴莲不能喝酒,会中毒的。”
刺团刚遗憾地“啊”一声,谢琅看了它一眼,刺团忽地凭空飞起,从孟夜来膝盖上飞到小白身边。
上回“挑衅”过小白被纸无常吊在桂花树上的事情刺团还记得牢牢的呢,它怕死小白了,一鬼一妖一起走路中间都要隔一个屋灵。
此刻小白对它龇牙咧嘴地冷冷一笑,刺团立刻停止扭来扭去,乖乖坐好。
小白转脸,笑嘻嘻道“那就掺水卖呗。掺了水还量大呢,肯定不会蚀本。”
孟夜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掺水是下下策。
酒掺水,自然不好喝,味道落了下乘,当然不好。顾客永远喜新好奇,管你先前的点心饮子多好吃,花了钱,一旦发现有一样不好吃不值当的东西,口碑就会翻转得很快。
二来,她想要做到的是推陈出新,而不是跟风“百花深处”这样的酒楼。仙灵药膳味道喜人却无甚功效,灵丹有功效偏偏味道却要人命,要是能做出既有显著功效又好吃的点心,那定是大大的一片蓝海。
想想,怪不得几百年前那位皇族出身的大丹修仙去多年依旧是中洲丹修口中的神话。
不仅能炼丹,更能尝丹,没被毒死撑死难吃死或是被灵气涨死,还能靠丹药洗髓伐骨,调教根骨,逆天苟命,当之无愧的传说。
孟夜来想着,挥挥手道“没关系,不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要么从销路上动脑筋,要么再从产品上想法子,总之降低质量不可取。
她也懒得将这些酒坛子再搬回庖厨,随手往含灵袋里一塞。她走到前院,方才百里出门前只是轻轻将门带上,眼见天色不早了,孟夜来便走过去,将门锁好。
这正是该休息的时候,但她睡了一整天,半点困意也无,正不知该做什么消磨时间,谢琅负手走过来,莞尔道“若是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去鬼市看花灯。”
孟夜来恍然大悟,眉眼弯弯,道“这是你原先要约我去做的事情么”
原先七夕的时候正逢新店开业,外面灯市热闹至极,她却没眼福去看一看,此刻无事,自然答应道“你怎么这么神,知道我在想什么”
“哪有那么神。”谢琅微微一笑,道“你说过而已。”
孟夜来忽地想起来,那日大家坐在一起吃麻辣烫的时候,她随口感叹过一句“七夕过去了,我们还都没有去看过灯会呢”,他竟然一直记在心上。
她随口一句话,他一直记在心上而已。
她瞅他,眸子极亮,声音很轻,“中元节已经过去好多天啦,鬼市怎么还会有花灯会”
谢琅道“你要看,自然就有。”
少女忍不住看他,道“如若我不去呢”
谢琅道“那花灯就一直点着。它会一直等你。”
他一向俊美斯文,但说这话时,目色中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睥睨之意,仿佛只要他愿意,别说是几天,就是千年万年,那花灯也得片刻不熄地燃烧。
心中一处隐隐有电流刺啦刺啦汇流而过,孟夜来只觉得心底酥麻,暗道“这个人,真是、真是的”
真是什么呢她也说不出来,只是嘴角不由自主地扬得高高的,笑容大大的,朝他粲然道“走吧,我们去看花灯”
鬼市在阴阳二界之间,乃是生人和鬼怪买卖流通自然形成的地方,想一想,这种三教九流齐聚、牛鬼蛇神甚喜的诡秘之处,自然不会在什么特别显眼十分堂皇的地方,没去过的人或鬼怪,都得找前辈带带路。
谢琅带路,两人并肩而行,走到半路,路过一片窸窸窣窣的荒郊小树林,夜风袭人,树林中有老鸦嘎嘎飞鸣,孟夜来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谢琅看她,道“他们已经跟了半路,我以为你默许的。”
孟夜来“我才发现啊”
谢琅揉揉眉心,淡声道“出来吧。”
三条鬼鬼祟祟的跟踪他们俩的身影从小树林中闪出。
白衣少年走在最前面,因为是偷偷跟着他们,所以灯笼也没打,谢琅一说话,小白身板绷得笔直,走得板板正正。后面依次是忧虑腼腆仿佛觉得这样做很不好的屋灵和搓搓手十分兴奋并在暗中观察的树妖。
刺团自以为藏的很好,被发现之后,惊讶地“哈”了一声,“怎怎怎么会发现我们啊”
小白歪头,瞅了一眼刺团,道“树妖,是不是你打嗝放屁气味泄露行踪”
刺团大惊,连忙捂嘴,嗨呷,被发现了刚刚刚才的确是打了一个小嗝
小白要跟上来,乃是考虑到鬼王大人现下有伤在身,虽然这伤看起来并不十分严重,但是毕竟也是在要紧位置。再则,他实在想不明白,孟夜来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怎么能误伤到鬼王大人
少年十分好奇,心痒难耐,便悄悄跟上。
另一边,刺团想玩,想要跟来,却又不敢一个妖跟着小白这个白衣鬼,只好拉着担担不放,便结结巴巴地怂恿屋灵跟他们一起来。
虽然是看灯,但是两个人看灯,和五个人看灯,那种感觉怎么相同
担担依偎着无计可施的孟夜来,刺团又要跟着屋灵,小白当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面色淡淡的谢琅。于是本是谢孟两人并肩而行,这队伍忽然就便成了谢孟两人并肩,外加身边各带几条鬼怪。
不知内情的修士若是看这种画面,一定会想“哪家的仙门弟子这么豪橫大半夜出门炫耀所御的妖魔鬼怪来啦”
一行人高低错落,幸好这里是荒郊野外,周围只有空荡坟茔,无人经过,不然这般走路定是要被人侧目的。
走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一群戴着古怪面具穿着白衣的人高高兴兴地挽着手,手中拎着几盏漂亮的花灯,走进一阵虚空之中然后消失不见,孟夜来便知道,鬼市到了
鬼市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入鬼市,不露真容”。
这风气是偷来此处的修士带起来的,修士掩面戴笠不露行踪,做事更加便利。久而久之,许多妖魔鬼怪也开始学他们,有的是觉得戴上面具低头讲话更酷更有型,有的是觉得帷帽白纱飘飘比较唯美,当然也有很多是正被抓捕藏匿其中的逃犯。
当然,如果非要露脸,也不是不行,只是会这样做的人人鬼鬼极少。
“各位,要不要买面具”一只小鬼从路边草丛蹿出来,咧着血盆大口,点头哈腰地招呼道“买四送一哟”
孟夜来道“这么巧我们五个人你就买四送一”
那大嘴小鬼道“他们那群寿衣鬼进去我是买六送一,现在给你买四送一,便宜了啊”
孟夜来道“那我们要是一对对进去,你岂非买一送一”
“蛤”大嘴小鬼有点算不过来了。
刺团闻言紧紧攥住担担的手,点了点人,呜呜道“不不不要啊一对对进去,那剩下的不就是我吗”
这面具做的十分凶神恶煞,颇似某些地方巫祝祷灵时带的傩面。突眼獠牙,青面白唇,铃鼻犄角,有些头上还带着几缕十分逼真的头毛,一张张面具模样神态完全没有重复,除了凶悍煞人之外,还意外有点点粗糙的憨憨的可爱。
孟夜来用手捻了捻那头毛,出人意料的,居然不是真的毛发,而是剑麻劈成丝丝缕缕做成的假毛。
那小鬼拍胸脯道“各位放心,我在这里卖面具卖了很多年,绝对鬼工手作,纯天然植物编制,童叟无欺哈”
谢琅扔出一锭金子孟夜来特意认真看了看,这回是真金子,他道“五张面具。”
孟夜来之前的鬼话看多了,方才还担心这面具还不会吸人阳元让人发癫之类的,但听谢琅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小鬼大喜过望,血盆大口简直要咧到耳根,“多谢大爷”
它忙不迭掏出五张最吓人最凶煞的面具分给诸人,喜道“大爷真大方不像刚才有个客人我真是服了,我缠了他半天,硬是不买说自己带了自制面具来,真是没见过这种抠门的人”
丰城里的老人常说,丰城古称酆城,是建在上古时候沉没的幽冥阴曹头上,阴气大怨气重,是以城中怪事多多。幸好丰城周围,崇山峻岭,,大小仙山玄门不少,城中各种修士仙师行走往来,仙门庇佑之下,也算安泰。
如此一来,日子久了,丰城百姓便对种种传闻习以为常,对鬼神之事虽有敬畏,但恐惧之感反而比普通人更少。
几年前,丰城里有个酒鬼王某,在外城吃席喝醉了,不知怎么的,醉得厉害,倒在蒿山坟堆的空墓里睡了一夜。
回家之后,这酒鬼抚胸庆幸命大之余,却又开始狂吹牛皮,道是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一群穿着白色寿衣的老鬼认错,带到了山群深处,所以亲眼看见那群山之中,往深处走其实大有文章。
这酒鬼说,他怕老鬼发现认错了人,于是便蒙住了头,只留出一条缝眼睛往外看,只见山谷深处有一片极茂密的林子,穿过那林子向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断崖,断崖下面灯火明灭,热闹得很,只是上不见天顶,下不触实地,十分诡异。
他只见人人鬼鬼都在里面做生意,觉得十分稀奇,听到前面几个老鬼兴奋议论声,这才知道此处竟是一处鬼市,它们是从别处前来赶集的。
这酒鬼说的煞有介事,听者却无人当真。
便有好事者哈哈笑问酒鬼,王兄既然看到了鬼市,那你进去了没有
酒鬼一愣,梗着头坚持说,我捂着脸进去了,但没走多远。
旁听的人见他如此肯定,也将信将疑起来,好奇问道,喔,你进去了那可看见鬼市里卖的什么东西
众人这样问,也是玩笑,没指望这酒鬼认真回答,纵是真有鬼市,里面能卖些什么想想就吓人。
谁知这酒鬼敲敲脑袋,想了想,认真地道“现在只记得,鬼市入口边有家卖糖油饼的。”
众人闻言,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说到这个过于接地气的“糖油饼”,众人均是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从此这酒鬼便成了街坊口中的笑柄,以至于再有人无意中撞见灵异之事,为了避晦便也不直接说了,只说自己昨日“买了糖油饼”。
这个笑话流传甚广,甜水巷街坊也经常说,孟夜来当然也听说这个笑话。只是现在站在鬼市门口,她不会再嘲笑那酒鬼,因为鬼市入口,当真有人在卖糖油饼
卖糖油饼的摊前,一个蓝衣人捉住摊主的毛绒绒的爪子不放,怒道“你怎么能用这种油炸糖饼卖给人吃”
这蓝衣人衣衫洗得发白,袖口打满补丁,脸上戴着的面具勉强先将其称之为面具好了乃是一张硬纸板抠出三个洞,用一根绳子绑在脑袋上。
他旁边站着一个麻衣少女,带着帷帽,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却无端令人感觉到十分沉静温柔。
孟夜来扶额,上前叫道“百里”
硬壳纸板面具人滑稽地扭头,找了一会,才从纸板的小孔里看到不远处的五人组,搔搔头道“这样都能认出我”
只见那个黑面铜铃眼头顶绿毛的面具人声音清脆,幽幽道“不会吧,你觉得你这样很不好认”
那铜铃眼面具人上前来,又跟旁边的麻衣少女打招呼,声音含笑道“雪若姑娘,好久不见了。”
贺雪若自然绝不会忘记孟夜来的声音。她看见对面的青裙少女以及她身旁那个高高的男子,俯身行礼道“雪若多谢两位当日的救命之恩。”
“不用多礼”孟夜来将她的臂膀轻轻一托,四人相逢,正要寒暄,忽然听见仍然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小小的声音已经聊开了。
刺团道“所所所以百里哥哥说他有事情,其实是来约约约会的”
担担迟疑地嚅嗫道“好像是”
刺团道“那那那家主和小谢哥哥也是”
担担声音更小了,低头道“嗯,可能吧”
刺团欢快地道“那是不是就没人管我们啦”
担担终于十分迟疑地道“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来”
小白笑嘻嘻的,忍不住加入,小声八卦道“我跟你们说,阿拂原来对咳咳非常仰慕呢我怎么知道的我有个同僚亲耳听到的”
四张面具面面相觑。这时候便要庆幸,幸好大家面上都遮了东西,不然在场之人脸上表情一定妙不可言,十分精彩。
孟夜来简直尴尬得脚趾抓地,转念又心想“傻孩子,两个人的约会才能叫约会,七个人,只能叫团建啊”
作者有话要说阿拂我鬼迷心窍。
小谢我是鬼。
阿拂脑袋里的亲亲片段应该还有一段,出于某种老树开花的羞耻心,被鬼王他封住了。以后会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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